第3章 第三章 自投罗网

作品:《拨云见诡(探案)

    许是吹了会儿风,眼前的不适感消退了许多,林望舒勉强可以睁开眼睛,只是眼前的景色仍有些模糊。


    她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阿满,我觉得母亲不是那样的人。”


    阿满却不赞成她的想法:“小姐你就是把人想的太好了,我看这个王氏今天是真的打算烧死你,这府里是不能住了,咱们还是得搬出去,不然等大理寺的人走了,我们就危险了。”


    在林望舒的心里,王氏这个人并不是一个恶毒的人。


    虽然今日王氏的举动的确是吓到她了。


    但十几年的相处,让她难以相信王氏会真的想要杀她。


    林望舒沉默了片刻。


    “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去灵堂吧。”


    她不清楚世间是否真的有鬼,但她不信娘亲死了以后,真的会变成厉鬼去杀人。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娘亲背负着杀人的污名,被人唾弃。”


    阿满急得剁脚:“小姐,查案的事情有大理寺呢,咱们何必冒这个风险,王氏那毒妇想要杀你,你这个时候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小姐的要求,她从不拒绝。


    可这次不一样。


    王氏摆明了要杀她们。


    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离开,怕是就没机会了。


    如今老爷、银珠小娘都死了,她不能让小姐也出事。


    林望舒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


    “如今爹爹和小娘都出事了,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冒险,你的卖身契就在我的枕头底下,本想在你生辰时送你做礼物的,现在是时候给你了。”


    “阿满,以后你不必再护着我了,你该去外面看看,去做你想做的事。”


    阿满一边哭一边擦着泪。


    “小姐明知道阿满不是这个意思,小姐坏死了。”


    她蹲下身。


    “罢了罢了,小姐上来吧,阿满背着您去灵堂。”


    刚刚林望舒那番话,真是将她吓到了。


    她抽噎道。


    “不管发生什么事,小姐都不能赶阿满走,阿满生是小姐的人,死也要做小姐身边的鬼。”


    王氏等人已经走远了。


    只剩下阿满和林望舒在黑夜中独行。


    林望舒垂眸,脑海中满是娘亲勒死爹爹的画面。


    她亲自确认过,娘亲的确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又怎么可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呢?


    比起娘亲死而复生杀死了爹爹,她更相信是有人搞鬼。


    因为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林望舒到的时候,灵堂里外都已经站满了人。


    见她来了,下人们纷纷让路。


    将最好的位置让给了林望舒,林望舒没有客气,站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的将整个灵堂的情况收入眼底。


    大理寺的官差们正四处在探查灵堂。


    爹爹的尸首仍保持死时的样子,娘亲的尸体则在棺材里,容颜安详。


    不多时,大理寺的人开始找人问询线索。


    府中下人们依次回话。


    轮到林望舒时,那问话的差役语气温和了许多。


    “小姐芳名?”


    林望舒老实答道。


    “我姓林名望舒,字景月,家中姐弟四人,我是长姐,下有两个妹妹,一个幼弟。”


    望舒、景月。


    无论名字还是表字听起来都是极美的。


    一旁的顾砚良听到林望舒的名字后,忍不住多打量了林望舒两眼。


    林望舒的身上虽然穿着粗布做成的孝衣,但头上的头面都是上好的白玉,一支小小的发簪就价值百两,林望舒身为庶女,却出生在嫡子之前,是家里的大小姐,打扮也颇为富贵,看来在家里是个极为受宠的。


    差役继续问道。


    “林小姐,可否和我们讲讲你小娘是如何死的?”


    林望舒点了点头,刚刚才流过泪的眼底,又有些干涩起来。


    “我自幼身子弱,总是生病,前几日得了风寒,食欲不振,我小娘为了让我能多吃些,便去厨房给我做我最爱吃的甜粥,许是劳累过度,死在了花园里,我想报官,但爹爹不许,便把我关了起来,我今日才刚被放出来……”


    差役将林望舒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记下来,又问道。


    “你刚刚可是亲眼见到你爹爹死去的情景?”


    林望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只是隔着窗子见到了些朦胧的影子,影子而已,并非真人。”


    那差役眼前一亮。


    “劳烦林小姐详细说说。”


    林望舒点了点头,迟疑道。


    “可否让我先看看我爹娘的尸体?”


    那差役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顾砚良。


    顾砚良点了点头,差役才应道。


    “可以。”


    此时林望舒的眼睛已经好了许多,她擦拭了一下微红的眼角,缓步向着爹娘的尸体走去。


    她先是走到爹爹的面前停下,仔细观望了一会儿,爹爹的死状并不安详,脖子上带着掌印,那掌印看起来有些奇怪,看起来比娘亲手似乎更大些,他的手掌微微蜷缩,指甲根部发黑,甲缘处有一个极浅的缺口。


    林望舒看了一眼  ,便面无表情的移步到了小娘的身边。


    看见小娘早上才换过的寿衣,如今已经沾染了污泥,衣衫凌乱,有些地方已经抽丝,衣角处更是有两处明显的脏污,她的眼眶便忍不住酸涩起来。


    林望舒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娘亲。


    却被跟在身边的差役拦住。


    “这位姑娘,您只能看,不能碰。”


    虽然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但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时候看着越是柔弱,就越有可能是凶手。


    差役上下打量着乔望舒,手掌紧握着腰间的长刀。


    乔望舒收回手,怯生生的看向一旁站着的顾砚良。


    她之前眼睛被熏得厉害,不知顾砚良的身份,见顾砚良安静站在一旁,什么也不做,众人一副以他为尊的模样,便意识到此人应当是个能说的上话的。


    她抬着湿漉漉的眼眸,下意识向顾砚良求助。


    “这位大人,我手上的银镯是我娘亲生前所爱之物,可否请大人破例,让我将这银镯给娘亲戴上。”


    顾砚良微微垂眸,走到乔望舒面前,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


    “给我吧。”


    离开了呛人的烟雾,顾砚良的声音不似刚刚那般沙哑,变得温润清亮。


    他接过林望舒手中的银镯,撩起银珠的袖管,用衣袖作为阻隔,小心翼翼地将银镯为女尸戴上。


    微微掀起的衣袖之下,是女尸光洁保养得宜的皓腕。


    旁人会觉得顾砚良是在嫌弃这女尸,但林望舒却觉得顾砚良动作温柔,不似嫌弃,更似尊重。


    她亲眼看着顾砚良将银镯为母亲戴上,悄悄握紧了手中的绣帕,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阿满察觉到她的异状,轻声道。


    “小姐可是冷了,我这就去拿件披风来。”


    林望舒拽住了她。


    “不妨事的,我还要配合大理寺查案呢。”


    顾砚良看了一眼她微红的眼角,尚在发抖的身体,对阿满说道。


    “去给你们家小姐取身衣裳来吧。”


    事关林望舒的身体,阿满不敢耽搁,急匆匆的走了。


    阿满走后,林望舒才开口道。


    “爹爹死时,恰逢厨房着火,府中之人皆去救火,火灭后大家欲向爹爹禀报着火之事,我则打算回灵堂为小娘守灵,不想竟亲眼见到灵堂内属于小娘的影子从馆内爬出,掐死了爹爹。”


    灵堂内,空间空旷,林望舒温柔的声音在灵堂中发出淡淡的回响。


    配上满屋子的白布飘荡,让大理寺众人双腿发软。


    刚刚跟在林望舒身边的差役,更是下意识地抱住了身边之人的胳膊。


    林望舒并未察觉到差役们的恐惧,仍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意识到不对劲,管家便率领下人们撞开了房门,管家没站稳,一头便栽倒在了爹爹的身上。”


    管家也在一旁低头。


    “对极对极,当时的情况就是如此。”


    王氏缓缓走了进来。


    “诸位大人们都听到了吧?此案没什么疑点,不过是银珠死后怨气不散,见我们老爷将女儿关了起来,所以化作厉鬼杀人。”


    王氏轻轻撇了林望舒一眼。


    “按照我的计划,只需要吓吓那厉鬼,那厉鬼就不敢作乱了。”


    王夫人的身后,跟着众多仆从。


    仆从们的手里拿着刀枪棍棒,目露凶光。


    显然不打算放过林望舒。


    刚刚那一直跟在林望舒身边的差役忍不住大声喝道。


    “尔等猖狂!此案尚有疑点,便是我们大理寺也还未曾断定谁是真凶,王夫人如何敢下妄言!再敢乱来,我钱达第一个不答应。”


    顾砚良将手搭在钱达的肩膀上,示意他不要说话,对王氏温声说道。


    “照王夫人所说,那这林小姐就更不能死了,她若死了,恐怕她娘亲不会饶过我们。”


    他瞧了一眼林望舒。


    “劳烦林小姐去大理寺浅住些时日了。”


    林家虽然富贵,但也只是商贾之家,王氏的手在长,也伸不到大理寺去。


    听了顾砚良的话,林望舒感激不已。


    她欲行礼道谢,却被顾砚良一把扶住。


    “林小姐不必如此,本官也只是尽了应尽之责。”


    他轻笑道。


    “若林小姐真的有意报答,不如将所知之事,一一道出,让我们少走些弯路。”


    林望舒微微一怔,正欲开口,顾砚良却转过了身,看向了钱达。


    “钱达你去带几个兄弟,陪着林小姐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带林小姐一起回大理寺。”


    路上,钱达悄悄的打量着林望舒。


    “你有事瞒着我们大人?”


    林望舒轻抿唇瓣。


    “小女子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尚未寻得良机,不便详说。”


    知晓林望舒不是有意隐瞒。


    钱达叹息道。


    “林姑娘不必这般警惕,我们大人人品正直、断案如神、刚刚还救了您,您连他都防着未免太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