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端
作品:《社畜人类被争宠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味道。
不是人类办公室里常有的,那种咖啡因、廉价打印机碳粉和若有若无汗味混合的浑浊气息。这里是“喵星集团”总部,气味要复杂得多,也更……具有等级感。浓得几乎凝成实质的昂贵猫薄荷香氛,从高层专属的通风口丝丝缕缕地沉降下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底下则搅和着各种毛发在干燥空气中摩擦产生的静电味、某种大型犬科动物刚刚经过留下的、被掩盖得并不彻底的体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角落的灰尘气息。
林晚就缩在这个被灰尘气息包裹的角落工位里,一个标准的、属于“次等生物”的格子间。她的位置紧挨着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悬浮轨道上川流不息的飞行器,流光溢彩勾勒着由猫族和犬族精英掌控的都市天际线。玻璃很厚,隔音极好,那些喧嚣被过滤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嗡鸣,唯一清晰传递进来的,是窗外那棵巨大银杏树偶尔撞击玻璃的沙沙声。深秋了,金黄的扇形叶片像用旧了的书签,固执地拍打着透明的牢笼。
她的视线艰难地从窗外那片固执的金黄上拔开,落回眼前堆积如山的文件盒上。不是比喻。是真的堆成了山,摇摇欲坠,几乎要压垮那张薄薄的合成树脂桌面。这些沉重的盒子,里面塞满了十年份的纸质档案,来自一个早已被遗忘的项目,边缘都卷了毛,散发着陈年纸张特有的、带着霉味的叹息。它们本该在某个阴暗潮湿的仓库角落里安度晚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一种迟暮的恶意,倾倒在她面前。
“林晚。”
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猫科动物特有的慵懒尾音,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格子间里沉闷的空气。那声音来自过道。
林晚的肩膀下意识地绷紧,脊椎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股寒流。她慢慢转过头,脖子发出细微的、僵硬的咔哒声。
主管雪莉站在那里。一只纯白的安哥拉猫族女性,毛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蓬松柔软,在顶灯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她穿着剪裁极其合身的深灰色套装裙,完美勾勒出属于猫族的、纤细而充满力量感的腰肢曲线。然而,这身干练的职场装束,丝毫无法软化她此刻的神情。那双湛蓝的、如同最名贵宝石的猫眼,正俯视着林晚,瞳孔是两条冰冷的竖线,里面清晰地倒映出林晚苍白而局促的脸,以及她身后那座绝望的文件山。
雪莉身后,那条蓬松华丽的白色长尾,正缓慢地、带着一种刻意的韵律,左右摆动。尾尖的毛发微微炸开,每一次扫过光洁的合成地板,都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像毒蛇在干燥的落叶上游走。
“这些,”雪莉的下巴朝文件山的方向矜持地点了点,涂着淡粉色珠光指甲油的手指随意地搭在臂弯里,“十年份的‘星尘计划’原始档案。行政部那边急着要扫描归档。”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林晚脸上瞬间褪尽的最后一点血色,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给你三小时。”
三小时。十年档案。
荒谬的数字像冰锥,狠狠凿进林晚的耳膜,带来一阵尖锐的耳鸣。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那些陈年的灰尘堵住了,只发出一点干涩的摩擦声。
“雪莉主管,”林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努力控制后的平稳,但尾音还是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一丝颤抖,“这……这量太大了,三小时恐怕连搬动整理都……”
“恐怕?”雪莉的耳朵,那对覆盖着雪白绒毛的尖耳,几不可察地向前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捕捉着林晚话语里的每一个音节。她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加深了,近乎一个完美的微笑,却没有任何温度。“林晚,集团付你薪水,不是让你来跟我讨价还价‘恐怕’的。”她的语调依旧保持着那种优雅的慢条斯理,“人类员工的效率,确实需要一些……额外的激励。还是说,”她向前微微倾身,那双冰冷的竖瞳凑得更近,林晚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昂贵猫薄荷混合着淡淡护毛素的香气,“你觉得自己的能力,只配和走廊尽头那盆绿萝竞争?”
绿萝。林晚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走廊尽头。那盆植物长得郁郁葱葱,叶片肥厚油亮,显然享受着定期的清洁喷雾和营养液。一个无声的、残酷的参照物。在这个地方,盆栽的地位,至少是明确的、被妥善照顾的。
而她的地位?一个模糊的、随时可以被清理的污点。
一股冰冷的屈辱感猛地窜上头顶,让她脸颊发烫,指尖却一片冰凉。她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手背靠近指关节的地方,一道浅粉色的、尚未完全愈合的抓痕横在那里,像一条丑陋的蚯蚓。那是几天前,因为一份报表的格式不符合雪莉“优雅”的审美(雪莉的原话是“这排版丑得让我眼睛疼”),被这位猫族主管用她修剪得异常尖利的指甲,“轻轻”划过留下的纪念品。
“明白了。”林晚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干巴巴的,像被砂纸磨过,“我会尽力。”
“很好。”雪莉满意地直起身,那条一直缓慢摆动的尾巴,倏地扬起一个利落的弧度,尾尖几乎擦过林晚低垂的额角,带着一股细微的风和静电的噼啪感。“记住,三小时。”她踩着那双价格不菲的细高跟鞋,转身离开,蓬松的尾巴在身后划出一个高傲的弧线,脚步声在空旷的办公区里清脆地回响。
沙沙沙——那是文件盒粗糙的边缘摩擦桌面发出的声音,单调而绝望。林晚放弃了任何“整理”的奢望,只求能在三小时内把这些沉重的盒子从A区挪到走廊另一头的B区扫描室。她双手用力,抱住一个沉甸甸的盒子,纸板粗糙的触感摩擦着她小臂的皮肤,灰尘立刻沾上了她浅蓝色的廉价衬衫袖口。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每一次搬动,沉重的盒子都压迫着她的臂弯,牵扯着肩膀和腰背的肌肉,发出酸涩的抗议。她不敢停,甚至不敢大口喘气,只是机械地移动脚步,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搬运机器。视线因为长时间的用力而微微发花,办公室顶灯惨白的光线在眼前晕开成模糊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的猫薄荷香味、各种动物的体味、灰尘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时间像被黏稠的胶水拖住了脚步,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墙上的电子钟,红色的数字无声地跳动着,无情地吞噬着那可怜的三小时。
就在她咬着牙,将又一个盒子重重地放到B区扫描室门口堆积如山的“战利品”上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毫无预兆地袭来。眼前猛地一黑,仿佛有人瞬间关掉了所有的灯。整个世界旋转、倾斜,脚下的地面骤然失去了支撑的实感。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旁边的墙壁,指尖却只徒劳地划过冰冷的合成材料。
黑暗彻底吞没了她。
意识沉入混沌的深海,冰冷而粘稠。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世纪,一丝尖锐的疼痛刺入这片黑暗,像针扎在指尖。林晚蹙紧眉头,挣扎着想要摆脱这不适感。紧接着,一股温热而湿润的触感覆盖上她的额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虔诚的轻柔。这感觉……陌生又奇异。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晃眼的、刺目的白。不是天花板,也不是灯光。而是……毛发?蓬松的,雪白的,带着柔软弧度的毛发,距离她的脸极近,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一股清冽的、如同冬日初雪混合着昂贵冷杉木的气息,强势地钻进她的鼻腔,驱散了之前充斥鼻端的浑浊气味。
是雪莉主管。
林晚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她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被横抱着。一只冰凉而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则紧紧箍在她的后背下方。她的头,正以一种完全无法自主控制的姿态,歪着枕在雪莉主管的颈窝里。那片刺目的白,就是雪莉颈侧那圈异常丰厚的、如同昂贵皮草围脖般的颈毛。她的脸颊紧贴着那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毛发,甚至能感受到其下温暖肌肤的触感和……雪莉颈动脉快速而有力的搏动。
砰咚、砰咚。
这突如其来的、极度亲密的接触,像一道电流瞬间贯穿了林晚的全身。所有的疲惫和眩晕感被一种巨大的、足以烧毁理智的尴尬和惊惧取代。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虽然她不是),猛地一挣,试图从这令人窒息的怀抱中逃离。
“别动!”
头顶传来一声低喝,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冻结了林晚所有的动作。那声音里蕴含的怒意,远比之前布置任务时冰冷刻薄的语调要可怕百倍。
林晚僵硬地停住,连呼吸都屏住了。她被迫维持着这个极度尴尬的姿势,视线只能向上移动,越过那片雪白的颈毛,对上雪莉主管低垂下来的脸。
那张总是维持着优雅面具的猫族女性脸庞,此刻清晰地笼罩在一层骇人的阴云之下。湛蓝的猫眼瞳孔缩成了两道极细的、近乎漆黑的竖线,里面翻滚着林晚从未见过的风暴——冰冷、暴戾、还有一种……被严重冒犯的狂怒。她原本柔顺的白色长发,此刻在鬓角处竟有几缕细微地炸起,像是被无形的静电刺激着。就连那对一直优雅竖立的尖耳,也极其轻微地向后压平,紧贴着头皮,这是猫科动物极度愤怒和戒备的信号。
雪莉抱着她,如同抱着一件易碎的、却让她极度不悦的物品,大步穿过办公区。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异常清脆、甚至带着点狠戾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敲在人的心尖上。整个办公区死寂一片,针落可闻。所有在工位上的员工——无论是猫族、犬族还是其他族群——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连眼珠子都不敢转动一下,屏息凝神,承受着那如同实质般弥漫开的、
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恐怖威压。
林晚能感觉到那些目光,惊惧的、好奇的、幸灾乐祸的,密密麻麻地黏在她身上,让她如芒在背。她只能死死地盯着雪莉线条紧绷的下颌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冲破肋骨。雪莉身上的冷冽香气混合着她自身散发出的、因愤怒而更加浓郁的某种信息素,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气场,将她牢牢笼罩。
“谁?”雪莉抱着她,脚步不停,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凌,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谁允许你们这样对待我的员工?”
“我的”两个字,被她咬得异常清晰、沉重,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所有权宣示,重重地砸在每一个竖起耳朵偷听的员工心头。那声音里蕴含的怒意,让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冰。
没有人敢回答。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雪莉没有再追问,只是抱着林晚,径直走向电梯的方向。她的手臂稳定有力,怀抱却冰冷得没有一丝属于活物的温度。林晚僵硬得像一块木头,大脑一片混乱,只剩下一个荒谬的念头在疯狂刷屏:完了,这下真的完了!雪莉主管一定是气疯了!她会不会直接用爪子把我从这里扔出去?
电梯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无数道复杂的目光。狭小的金属空间里,只剩下雪莉身上那极具压迫性的冷冽气息,以及林晚自己快要失控的心跳声。
“去医疗中心。”雪莉对着电梯光洁如镜的内壁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无波,仿佛刚才那骇人的怒火从未存在过。镜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模样:抱着一个人类,面无表情,只有那双冰蓝的竖瞳深处,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戾气。
林晚不敢再看,飞快地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沾满灰尘的袖口,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轻。
电梯平稳下行。林晚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随时都会断裂。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在这片冰冷的沉默中时,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门外,医疗中心柔和的灯光和消毒水气味涌了进来。雪莉没有丝毫停顿,抱着她走了出去。
“雪莉主管!晚晚!”
一个带着哭腔的、急切的声音猛地响起,打破了医疗中心走廊的寂静。
林晚心头一跳,循声望去。
是苏牧。
集团前台,那个有着暖棕色蓬松卷发和同色系柔软犬耳的犬族女孩。她此刻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阳光活力,漂亮的杏眼里蓄满了泪水,眼圈和鼻尖都红彤彤的,像只受尽委屈的小狗。她几乎是扑过来的,身上那套合体的前台制服裙摆都跑得有些歪斜了。
“晚晚!你怎么样?吓死我了!”苏牧冲到近前,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似乎想碰碰林晚的脸颊,又碍于雪莉抱着她,不敢真的触碰,只能手足无措地在旁边跟着,声音哽咽,“我、我听说你晕倒了……天啊……都是我不好,我该早点给你送便当过去的……”
苏牧的眼泪和毫不掩饰的担忧,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撞着林晚冰冷僵硬的心防。她看着苏牧哭红的眼睛,张了张嘴,想说句“我没事”,喉咙却哽住了。
抱着她的雪莉脚步顿了一瞬,那双冰蓝色的竖瞳极其冷淡地扫了苏牧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被打扰的不悦。她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林晚的手臂似乎更收紧了一点,径直绕过哭哭啼啼的苏牧,走向一间已经打开的独立诊疗室。
穿着白大褂、带着听诊器的医疗中心负责人——一位沉稳的拉布拉多族医生——已经等在里面,看到雪莉抱着人进来,立刻迎上前,表情严肃。
“放到这边。”医生指了指诊疗床。
雪莉依言,动作依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将林晚放在了洁白的诊疗床上。当那冰冷的、属于雪莉的支撑力骤然撤去时,林晚的身体下意识地软了一下,一股强烈的虚脱感涌了上来。她靠在床头,微微喘了口气。
“低血糖,过度劳累,加上轻微脱水。”拉布拉多医生动作麻利地检查着,声音沉稳有力,“需要立刻补充电解质和糖分,好好休息。没什么大碍,但不能再这样透支身体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给林晚挂上点滴,透明的液体顺着细细的软管流下来。
苏牧这时才怯生生地蹭到了诊疗室门口,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保温饭盒,眼睛还是红红的,小声抽噎着,不敢完全进来,只扒着门框,眼巴巴地望着林晚。
雪莉则站在床尾,抱着手臂,冷眼看着医生操作。她脸上的怒意似乎消散了一些,但眉宇间依旧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周身散发的气场让小小的诊疗室温度骤降。那条蓬松的白色尾巴垂在身后,尾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地面,透着一股烦躁和不耐。
“雪莉主管,”医生处理完,转向雪莉,语气带着一丝不赞同,“林晚小姐的情况,显然是长时间高强度工作加上营养摄入不足造成的。作为她的直属主管,您或许应该……”
“我知道。”雪莉冷冷地打断她,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医疗费记在我账上。给她安排最好的观察室,让她休息。”她的目光扫过林晚苍白的脸,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化为一句冰冷的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今天不准离开这里。”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医疗中心走廊里渐行渐远,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决绝。
诊疗室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点滴液滴落的轻微声响,和苏牧压抑的、小小的抽泣声。
林晚靠在床头,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重新席卷而来,淹没了刚才被尴尬和惊吓暂时压下的眩晕。她闭上眼睛,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痛。雪莉主管最后那句话,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宣示所有权的禁足令。苏牧的眼泪和担忧是真实的,却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晚晚……”苏牧见雪莉走了,才敢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保温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吓死我了……快吃点东西好不好?我特意给你留的,是你上次说好吃的土豆炖肉……”她打开饭盒盖子,一股温暖浓郁的肉香立刻飘散出来,带着家的味道。
食物的香气勾起了强烈的饥饿感,胃部传来一阵痉挛。林晚看着苏牧哭红的眼睛和饭盒里冒着热气的食物,心头涌上一阵酸涩的暖意,低声道:“谢谢……”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块炖得软烂的土豆,慢慢送进嘴里。温热的食物滑过食道,带来一种真切的慰藉。苏牧就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吃,长长的犬耳随着她咀嚼的动作微微晃动,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神情已经放松了许多。
“慢点吃,慢点吃……还有好多呢……”苏牧小声念叨着。
就在这时,诊疗室门口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玉石相叩的“笃笃”声。
林晚和苏牧同时抬头看去。
云翼倚在门框上。财务总监,鸟族,一只拥有着极为华丽蓝绿色翎羽的鹦鹉族女性。她今天穿着一身利落的深紫色西装套裙,衬得她的羽毛色泽更加深邃神秘。她环抱着双臂,姿态带着一种鸟族特有的优雅疏离,细长锐利的眼神透过金丝边眼镜,没什么温度地扫过室内的两人,最后定格在林晚脸上,确切地说,是定格在林晚握着勺子的那只手上。
她的目光很专注,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仿佛林晚的手指是什么值得研究的艺术品,或者……一个需要修正的财务数据。看了几秒,她才慢悠悠地抬步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声音清脆却刻意放轻了。
“听说我们唯一的‘人类资产’差点报废?”云翼开口,声音是鸟族特有的清冽质感,像山涧泉水,语调却带着惯常的、令人牙痒的刻薄,“看来后勤部采购的廉价营养剂质量果然堪忧。”她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晚。
林晚拿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对上云翼那双没什么情绪的金色竖瞳,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位财务总监的嘴毒是出了名的。
苏牧立刻像护崽的小狗一样站了起来,挡在林晚身前一点,虽然声音还有点发颤,但努力挺直了背:“云翼总监!晚晚需要休息!”
云翼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苏牧,仿佛她只是一团无害的空气,重新落回林晚身上。她没理会苏牧的抗议,反而微微俯下身,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晚沾了点土豆汤汁的手指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啧。”她发出一个极其轻微、带着嫌弃意味的音节。然后,在林晚和苏牧惊讶的目光中,云翼从她那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手提包里,随意地掏出了一个小东西。
那是一个……小盒子?
盒子不大,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木,触手冰凉,表面没有任何花纹或标识,只在侧面有一个精巧的卡扣。云翼用她修长、带着锋利指甲的手指,“咔哒”一声挑开卡扣。
一股极其清冽、仿佛凝聚了千年山林灵气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苏牧饭盒里的肉香,甚至盖过了消毒水的味道。那香气纯粹而霸道,吸入肺腑,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连林晚昏沉的头脑都似乎清明了几分。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小截东西。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近乎半透明的深褐色,表面有着层层叠叠、如同树木年轮般细密的天然纹路,质地看起来像是某种极其珍稀的菌类或植物的根茎。最奇异的是,它周身似乎萦绕着一层极淡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
云翼两根手指拈起那截东西,动作随意得就像在拿一支普通的笔。
她看也没看,直接把它往林晚盖着的白色薄被上一丢那截东西落在被面上,轻若无物。
“喏,”云翼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谈论天气,“家里翻出来的,据说能补点气。拿着吧,省得下次晕倒,耽误了季度报表。”她说完,直起身,扶了扶金丝眼镜,目光掠过林晚呆滞的脸,又扫了一眼旁边同样目瞪口呆的苏牧,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走了。”
她转身,华丽的长裙摆在空中划过一个优雅的弧度,像鸟类的尾羽掠过。那阵清冽的异香随着她的离开而渐渐淡去,却留下了一室更加诡异的寂静。
林晚低头,看着被子上那截散发着微光和异香的深褐色物体。她再没见识,也隐约猜到这绝非凡品。百年灵芝?千年参?她不敢确定。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揉一揉自己酸胀发痛的脖颈。刚才被雪莉那样抱着,姿势别扭,脖子到现在还梗着难受。
“嘶……”她轻轻吸了口气,手指按在僵硬的颈侧肌肉上。
“大家……”她一边揉着脖子,一边看着床边关切望着她的苏牧,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门口云翼消失的方向,再想到刚才雪莉那骇人又诡异的举动,疲惫又困惑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最近都好热情啊……”
苏牧:“……?!”
林晚清楚地看到,苏牧那双刚刚还充满担忧的、湿漉漉的杏眼,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猛地睁大了。瞳孔地震。那双柔软的、暖棕色的犬耳,“唰”地一下,像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扯直了,完全竖立起来,甚至微微抖动着,每一根绒毛都透着一种极度的震惊和……荒谬?她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整张脸的表情都凝固在一种“你是不是被撞坏了脑子”的呆滞中。
而门外,刚刚走到走廊拐角、本应已经离开的云翼,脚步极其突兀地顿住了。林晚眼角的余光瞥见,云翼扶着墙的那只手,手背上覆盖着的华丽蓝绿色羽毛,在那一瞬间,非常明显地炸开了一下,根根竖立,如同受惊的鸟雀。
空气仿佛凝固了。点滴液滴落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热……情?”苏牧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重复了一遍,尾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破音。她看着林晚,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突然长出三个脑袋的怪物。
林晚被苏牧这过于激烈的反应弄得更加茫然无措。她揉着脖子的手停住了,不解地看着对方:“……不是吗?”她指了指云翼丢下的那截价值连城的“小东西”,又指了指苏牧带来的、还冒着热气的饭盒,“还有你……还有雪莉主管她……”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苏牧脸上的表情已经从震惊转向了一种混合着焦急、无奈和某种强烈冲动的复杂情绪。犬族女孩猛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大声反驳,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脸都涨红了。她最终只是猛地站起来,动作幅度大得差点带翻凳子,语无伦次地快速说道:“晚晚你、你好好休息!把汤喝完!我……我晚点再来看你!”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出了诊疗室。
房间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还有那截散发着奇异光芒和香气的“小东西”,以及床头柜上那盒依旧温暖的土豆炖肉。
热情?难道不是吗?林晚看着苏牧消失的门口,又低头看看自己手背上那道快要淡去的粉色抓痕,再想想雪莉主管那冰冷刺骨的怀抱和云翼总监刻薄话语下的“馈赠”……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疲惫感重新占据了高地,头痛得厉害。
她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了思考。目光无意识地投向窗外。医疗中心的窗户对着大楼的后方,相对僻静。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透过玻璃,温柔地洒在窗台上。
窗台边缘,一片边缘已经卷曲、颜色变得深暗的金黄色银杏叶,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是被哪阵风吹进来的。
林晚的目光随意地扫过那片叶子。然而,就在她准备移开视线的前一秒,动作骤然僵住。
那片看似普通的枯叶背面,靠近叶柄的位置,似乎……被人用极细的针尖,或者极其锋利的刻刀,留下了一个印记。
那印记很小,线条简洁而锐利,带着一种原始而隐秘的力量感。
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是一个极其简单的符号:三条向下延伸、末端微微分叉的线条,组合在一起,像是一棵深深扎入地底的树根,又像一只从黑暗中向上伸出的、攫取的手。
——反动物组织,“根”的标志。
第一次这么正规的构思一本书,脑神经已经用死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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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