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见面会
作品:《喂,前女友吗?我是后女友》 自我介绍环节简单而迅速地结束,见面会内容事关未来一年在表演部的工作,祝余专注地聆听纪思默的发言,脑海同步浮现一份清晰的会议框架。
“表演部每学期策划两次舞台剧,这学期是在九月初和十二月底,写剧本和由演出我们部全权负责。接下来这段时间,培训和策划同时进行……”
很多人的消息提醒同时响了一声,唯一的可能是姗姗来迟的某人在群里接了龙,祝余点亮屏幕又摁灭。
薄序迟,还没见到本尊就能说人如其名。
走廊里回响着不急不缓的哒哒声,落地窗外出现了一道修长身影。她正和密码锁冷战,似乎这样门就能自己开了似的。严拒霜看纪思默不为所动,忍着笑去开了门。
黑色西装内搭白色衬衫,西裤勾勒出她优雅的腿部线条。从脚踝分辨不出她是光腿还是穿了与肤色极为接近的丝袜,祝余穿运动鞋都小心翼翼走的暗冰,她穿了双细长高跟。
“我得提醒各位,虽然进了表演部,但在寒假结束前都在考核期。考核表稍后我会发给大家,排名倒数的成员我会请离。开会无理由迟到的成员,辛苦负责人扣去相应分数。”
薄序迟对这话不以为意,在纪思默的注目礼下晃了半圈,最终在祝余左边站定:“那我先预支扣一个学期的。”
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祝余鼻尖,冷棕微卷发没能很好地遮掩住她雪白脖颈上的斑驳吻痕。薄序迟看了眼祝余,又越过她看了眼隋秉妍,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十二月底的演出有三个备选剧目,岩井俊二的《情书》,川端康成的《雪国》,以及节选自《都柏林人》的《死者》。大家有什么想法?”
怎么可能?!
测验,绝对是测验。
也许是没有看过这三部作品,也许是不擅表达,也许是怕枪打出头鸟,场上安静得像凌晨三点的火车卧铺车厢。薄序迟一动不动地走神,可能是被冻宕机了。祝余从羽绒服兜里拿出棉绒手套递给她的同时举起手。
现在这个时候,说对说错不要紧,重要的是要说。
“好,祝余你来说。”纪思默满脸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手套被轻轻地从她手中抽走了。
“这三部作品都不合适。”
“理由?”
“先从这三部电影的类型说起。这三部电影全部属于文艺片,并不适合搬上舞台。除此之外,它们的主旨全部围绕着生死。在生死的基调上,《情书》是遗憾与释怀,《雪国》是虚无与物哀,《死者》则更深地参破生死的哲理,而且在电影中用了相当长的时间展现精妙的音乐和舞蹈。我想,如果我们要排练的真的是话剧或者舞剧,这三者都不在备选范围。”
“哪个老师会在辞旧迎新这么重要的演出上给出这么沉重的三个选择?话剧可以复刻场景,却很难复刻地域风格带来的感觉以及蕴含深意的镜头。即使是岩井俊二导演本人,也未必能再找到一只冰面下翅膀完全舒展开的漂亮蜻蜓。”
纪思默听得入神,知道她的话还有后文,点头道:“继续,不用有后顾之忧,有什么说什么。”
“我大致扫过表演社公众号发表的所有推文,过往十二月的剧目都以经典、欢乐为主,话剧所选的故事情节要跌宕起伏一波三折一些,怎么轮也轮不到文艺片头上。如果我的话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原谅。”祝余双手合十微微鞠躬。
“不冒犯。”薄序迟戴了手套,正把手腕翻来翻去来回欣赏。
“嗯,冒不冒犯这个问题薄序迟最有发言权,不是吗?”纪思默眼底没什么笑意,“祝余回答得很对,很好,我给满分。有什么推荐吗?”
“机缘巧合,我真有一部推荐。《胡桃夹子》怎么样?首先,我们的演出在十二月底,而《胡桃夹子》讲的就是圣诞节前后的故事;其次,这个故事很热闹,充满童趣和想象力;再者,这个故事在国际上非常有影响力,但在我们国家还没有到家喻户晓的程度,可以保持观众的新奇感。”
严拒霜在纪思默眼皮下给祝余竖了两个大拇指,又杵了杵纪思默:“不好意思,我的小孩就是这么优秀。”
祝余没忘记面试前她的心机。
笔试时,论述题让他们谈谈对公众号推文和历届令人印象深刻的演出。她料到面试可能也会有类似的问题,所以率先在纳新推文里挑了一个有眼缘的、部长以外的学姐。在所有人都上赶着吹部长的时候,她选择了默默无闻的严拒霜。
纪思默也成人之美,让严拒霜带她。
等下,那隋秉妍?
“今天时间不早了,大家如果有想法就发在群里,不强制参与讨论,参与讨论有考核分。散会,祝余留一下。”
*
走廊窗台上放着几盆可爱的多肉,是个适合等人的地方。
“看起来很心烦意乱嘛,秉妍。”薄序迟冷不丁把手搭在她肩上。
“中午吃什么是个很难的问题。”隋秉妍一张一张划过食物的照片。
“你是个走到哪都光芒四射的人,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妹妹都明珠蒙尘了。”薄序迟伸直双腿,背靠窗台。
“我和隋秉秋没什么话可说,你不是费尽心思来挑拨我们的吧?”
“你太不礼貌了,我还没说完呢。”
“说我不礼貌?你?”
“开会有没有用,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散会前十分钟到足够了。”薄序迟指尖点唇,“我一出现,她满眼里就只有我了。生活太无聊了,无聊透顶。能看见你这么一只绚丽的花蝴蝶瞬间黯然失色,可真是不小的刺激。”
“你到底——”隋秉妍的耐心不多了。
“啊,我们的新朋友来了。”薄序迟意味深长地压低声音,“有我在,保证让你知道隋秉秋这么多年是什么感觉。”
“我猜,我错过了自我介绍环节。”薄序迟摘下手套,又握住祝余的手亲自给她戴上。
“认识一下,我是表演2班薄序迟。如你所见,抽烟喝酒样样都沾,性瘾更是无药可救。本人是不符合社会公序良俗的守法公民——”
变戏法似的,薄序迟食指和中指间夹了支烟,银灰方盒式的火机,侧边的手雕繁花拉满高级感。拇指一挑一擦,火花映亮她的掌心,香烟袅袅燃起。
“谢谢你的手套。”
“你应该谢的。”
“戴你手套的时候我都没抽烟。”薄序迟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又补了这么一句。
祝余费解了好几秒,不明白这位大小姐是在邀功请赏还是想让她感激涕零。
隋秉妍收起手机。
她想要共进午餐的人就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满心满眼只有薄序迟。而她呢?还在翻祝余以前发过的朋友圈,找她常光临的而且今天也可能光临的店铺。
得了吧,隋秉妍,你以为你是谁。
不过是个局外人。
“中午吃什么?”祝余望过来,这句话在问谁显而易见。短短五个字掐灭了隋秉妍所有的疲惫和厌倦。
“疙瘩汤和饼。”
祝余点点头,又把目光落回薄序迟身上。
“我点了披萨和小龙虾。”
祝余轻飘飘回了一句:“问你了吗?”
“啊!”薄序迟没忍住又气又笑,“祝余,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
祝余露出一个所有犯贱既遂的人都会露出的得逞笑容,隋秉妍没忍住哈哈大笑。她笑得开怀、爽朗,又笑个不停,祝余从没听见过这么发自内心的、好听的笑声。
好不容易隋秉妍停下来了,看了一眼祝余的脸又止不住地低笑。上次祝余笑成这样,还是因为高中语文晚自习上发现周公叫姬旦。
无聊的笑点,就像吸了笑气似的。
隋秉妍终于停了下来,走廊比没笑之前更寂静几分。
祝余按下按钮等电梯从七楼下来,薄序迟转身面向窗台继续抽手里那支烟。烟雾朦朦胧胧地缭绕着她,最终和难以言喻的悲伤、孤寂一起弥漫、升腾。
电梯门打开,隋秉妍率先进了电梯,祝余踩在电梯开关的缝隙上:“打火机再昂贵,也只是用来点火的。烟再怎么上档次,终归对身体不好。少抽。”
薄序迟缓缓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电梯门随之缓缓合上。
*
“你以前吃过这家疙瘩汤吗?”祝余左拐右拐把隋秉妍领进一条胡同巷子,踩着破旧的铁梯子上了二楼。
“没,我看你以前朋友圈发的才知道有这家。”
“他们家有一条小狗,不咬人,你别害怕。”
“什么品种的小狗?”
“嗯……我不知道什么品种,好像就是家养的。”祝余掀开厚厚的门帘进去,扯了张餐巾纸递给隋秉妍让她擦眼镜。
小狗绕着祝余跑了几圈,又去嗅隋秉妍身上的味道。
“一碗田园蔬菜疙瘩汤,一份酱香饼,香菜正常放?”老板从后厨绕到前台笑着问。
“对!”祝余坐下。
“我和她一样。”隋秉妍坐到祝余对面。
“这小狗叫钢镚儿,”祝余摘下围巾和手套,“有一次,我在这里吃饭,老板叫‘钢镚儿’,我还以为是叫‘老妹儿’,就回头了。结果一看,叫的是狗。”
祝余如愿听到了爽朗清脆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