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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刺青》 第111章 第111章滚烫的
第111章
这个早上的时间过得飞快。
惦记着中午的约定,顾蜻游原本以为自己会心不在焉,却没想到这一个早上的工作效率奇高。
她一口气读完了三篇前期计划看的论文,还在上面详细做了标注,提醒自己后面要针对性地去查阅资料,接着帮阿夏的小论文初稿把关,给她提了一些修改意见,结束之后,她又打开了陈老师要她审稿的论文,而就在这时,她收到了温胜寒的信息。
【Wen:我到了。】
顾蜻游盯着这条信息愣了两秒,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才发现原来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
再抬头,实验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顾蜻游倏地站起身来,保存文档里的笔记后,关了电脑屏幕,锁好门后,几乎是小跑一样往楼下走去。
那辆熟悉的墨绿色豪车就停在今早那棵玉兰树下,打着双闪。
司机不在,驾驶座上坐着温胜寒。
目光相触,他的目光立刻软和下来,清冷淡漠的眸子露出几分笑意。
顾蜻游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
关门的间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忘了看时间,最后一个走的,关门耽误了一点时间。”
温胜寒轻轻地“嗯”了一声,耐心地等她系好安全带。
“怎么换成自己开车啦?不是带了司机吗?”
温胜寒闻言抬了一下眉毛,讶然道:“我以为,只有我们两个的话,你会更自在一点。这么说来,不是这样的?”
顾蜻游耳根一烫,又来了,又是这种熟悉的、略带调情意味的调侃。
她实在招架不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或者说是反击,只能轻咳一声,干巴巴地转移话题:“我们去哪吃饭?”
温胜寒看了她一眼,瞳孔中盛满笑意,了然地顺着她的话题道:“吃中餐,清淡点,怎么样?”
顾蜻游自然没有意见。
路程约莫三十分钟,回到了老城区,车子在巷子里左拐右拐,最后在一处白墙青瓦的别院门前停下。
门外已有两位侍者候在一旁,甫一下车就立刻迎了上来,一人接过温胜寒手里的钥匙去泊车,另一位则是引着他们往里边走去。
院内别有洞天,水雾缭绕,青石铺就的小路蜿蜒穿过假山流水,营造出一种江南水乡旖旎朦胧的氛围感,再往里走,便听见古筝铮铮作响,不闻菜香,倒是闻到了檀香。
穿过走廊,只见包厢,私密性可见一斑。
侍者引着两人进入一处包厢。
包厢内的雕花木窗往外打开,顾蜻游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外面的景致吸引了。
临水的包厢,外面是一片落羽杉林,叶子已经红透了,水面上铺满了落叶,红色绵延千里,很是可观,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投射下来,形成丁达尔效应,美得不似在人间。
她快步走到窗边,呼吸慢了半拍,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掏出了手机拍照。
侍者递上菜单,温胜寒却没急着下决定,耐心地等她拍完照片,随后才朝她招手,柔声道:“来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顾蜻游回到座位上,语气难掩兴奋:“没想到你能找到这样的地方。”
温胜寒微微一笑,把已经选好的菜单递给她。
她扫了一眼,都是她喜欢的菜式,眨了眨眼,道:“就这些吧。”
温胜寒点头,把单子还给侍者的时候,轻声嘱咐:“记得把芹菜换掉。”
顾蜻游一怔,随后一股暖流淌过心头。
这些连她自己都未注意到的细节,没想到他都记在了心上。
侍者走后,房间内短暂地安静下来,温胜寒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他看了一眼屏幕,拿起手机回复信息。
顾蜻游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金骏眉绵软细腻的味道在口腔内弥散开来。
刚才的菜单没有标注价格,但是就冲着这一口茶,
她便知道,估计价格并不便宜。
顾蜻游的余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的温胜寒。
大概是今天参加的场合比较正式,他今天穿了一套碳灰色的西装,戗驳领,质感看起来是羊毛,低调又精致,给人一种渊渟岳立之感。或许是室内开了暖气,他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的马甲和同色系的浅色衬衫,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难题,眉尖时蹙时松,清冷的镜片之下,眼神越发冷静严肃。
他不说不笑的时候,时常给人一种高不可攀之感。
偏又叫人挪不开眼。
顾蜻游的目光游漫过修长嶙峋的手指、腕骨、若隐若现的喉结,最后落在微抿的唇上。
她知道那是什么触感。
微凉的,柔软的。
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顾蜻游耳根蓦地一热,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温胜寒处理完事务收起手机时,抬头看到的便是她满脸红晕,不住喝水的样子。
他目光稍顿,语气有些疑惑:“很热吗?”
顾蜻游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啊”了一声,眼神躲闪:“是有一点。”
温胜寒显然不信,他微微挑了一下眉:“那,调低暖气温度?”
“不用了,”顾蜻游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工作是不是很忙?”
温胜寒点头:“是有一点。”
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他迟疑了几秒后,唤了她一声:“蜻游。”
“嗯?”
“我要去美国一趟,公司有些事务需要处理。”
顾蜻游一愣,迟钝了好几秒之后,才问道:“什么时候?”
温胜寒看着她的眼睛,留意着她脸上的表情:“下午四点的飞机。”
顾蜻游抿了一下嘴唇:“要去多久?”
“起码半个月。”
顾蜻游不说话了。
一颗心缓缓下沉。
如果说不会感到失落,那肯定是骗人的。没有人愿意就和刚确定关系的对象分开,而且还是半个月。
可是她也明白,成年人的世界,总得分得清轻重缓急,那是他的工作,如果不是确实有这个必要,她相信,他也不会愿意选择突然分开。
她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态,企图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好哦,我知道了。”
温胜寒定定地看了她几秒,伸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紧紧握住,语气很轻柔:“我会尽快处理完事情回来的,可能也不需要半个月。”
顾蜻游“嗯”了一声:“我知道的。你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温胜寒微抿了一下唇,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沉默半晌,他突然道:“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回来的时候带给你吗?”
闻言顾蜻游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毛:“你这话的意思,是要给我当代购?”
代购。
这个词让温胜寒失笑:“嗯,是的,愿意为顾小姐效劳。”
顾蜻游的眉眼舒展开来,方才萦绕在心头的失落感一扫而空,她笑:“那,温氏代购要怎么收费呀?太贵了我可负担不起。”
温胜寒拉起她的手,在她手背印下一吻,轻笑:“酬劳么,我就收下这个吧。”
顾蜻游轻哼;“哪有代购是这样做的,还没交货就收取酬劳。”
语气稍顿,她倒是认真回复道:“我想要复合维生素,就是……我之前吃的那种,可以吗?”
“好。”温胜寒问:“还有其他吗?比如……惯用的化妆品之类的。”
顾蜻游惊讶于他竟然还知道这些,但还是轻声道:“没了。我……不怎么化妆,除非是比较重要的场合。”
这话说完,对面的温胜寒眉梢微微上扬,浅棕色的眸子晕染出几分笑意。
顾蜻游盯着他的笑几秒,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什么,她猛地收回手,伸手盖住双眼,自暴自弃地任由耳根的烫意往脸上扩散,语气有些恼:“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这样……”
温胜寒闷笑出声。
*
午饭过后,温胜寒驱车送她回学校。
路上,大概是饭后困顿,两人都有些沉默,可不知道为什么,顾蜻游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旁边的人。
车子驶入校道,熟悉的教学楼出现在视线里,温胜寒镇定地把车开到树下停好,熄火,然后转头看向她。
他一只手还扶在方向盘上,轻轻摩挲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浅棕色的瞳孔中蕴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刚刚就想问了,”他轻笑:“你在看什么,嗯?”
没想到会被拆穿,顾蜻游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红着脸应道:“没什么。”
她轻咳了一声,率先移开了目光,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你等一会要回家收拾东西吗?”
温胜寒微微摇了一下头:“不用,已经收拾好了。”
这么说,是一早就定下的行程了。
顾蜻游沉默了。
过了几秒,她学着他之前关心她的口吻:“记得按时吃饭,不要太累了。”
温胜寒失笑,长眉舒展,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应道:“好。”
这时,掌心传来震动的声音,顾蜻游低头一看,是手机的午休闹钟响了,她连忙关掉。
抬头,温胜寒依然看着她,了然道:“工作时间到了吧。”
顾蜻游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放缓动作点了点头,慢吞吞地整理好手提包的带子,温吞道:“那……我走了。”
温胜寒轻声:“好。”
顾蜻游解开安全带,又看了他一眼,唇线微抿。
温胜寒含笑,微微挑眉:“嗯?”
顾蜻游收回目光,舔了舔下唇,伸手去拉车门把手。
身后落下一声轻笑,男人伸手圈住了她左手手腕,轻声道:“不抱一抱吗?”
说着,他双手握住她双肩,将人扳转了回来。
顾蜻游顺着他的力度飞快地将头埋进他的脖颈,嗅到那股干净的雪松味,眼眶不禁一热。
方才吃饭的时候,压抑着的情绪此刻在胸腔内泛滥,她闷闷地说道:“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不可以给我打电话?”
温胜寒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一手掌着她的后脑勺,闻言一口就应下来:“好。”
“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喝酒。”
“好。”
这话说完,已经没有其他话可以说了,顾蜻游有些恋恋不舍地从他怀里退开,怕他发现自己发红的眼眶,一直垂着眼帘:“我要上去了。”
这一次,温胜寒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眸光逐渐深沉。
突然,他伸手一拉,顾蜻游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前倾,温胜寒松开拉着她的手,转而去拥着她纤细的腰肢压向自己的方向,另一只手固定住她的下巴,垂头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
顾蜻游的呼吸一窒。
下一刻,她挣脱了他禁锢她下巴的手,双手捧着他的脸,用更大的力度回吻。
局势瞬间扭转,她几乎是整个人压在了他的身上,来不及惊讶,温胜寒下意识地去护住她的腰,后背退无可退,后脑勺抵在车窗上。
她不太有经验,技巧生涩,除了含着他的唇用力吸吮外,并不懂其他,刚刚还差点磕到他的牙齿。
但足以燎原。
温胜寒阖上眸子,探开唇齿,温柔地引导她深入。
潮湿而急促的呼吸彼此交缠,车内的空气被瞬间点燃,两人的身体都像是落入了热水之中,温度节节攀升,心脏跳动的频率早就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顾蜻游对于触感又有了新的认知。
是滚烫的,潮湿的,令人发颤的,带着隐隐的茶香。
她的睫毛直抖,手指插入他的发间,用力地摩挲着,温胜寒拥着她后腰的手,手背青筋隐隐突出。
隐秘的春潮,在车厢内蔓延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蜻游离开温胜寒的唇瓣,鼻尖相对,微微喘息着,好看的眸子中一片水雾氤氲。
她
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早就在刚才的纠缠中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那双淡薄的眸子微微眯着,眼神有些迷离,里面带着罕见的侵略性和欲色,身下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不太平稳。
这是顾蜻游第一次见到如此不冷静的温胜寒,清冷的眉梢染上春意,比想象中更加勾人,她心脏一烫,再次低头。
温胜寒却是偏头一躲,她的吻便落在他的眼皮上,滚烫的,惹得他眼皮剧烈一动。
他的呼吸一错,轻喘了一下,声音沙哑而性感:“够了,蜻游。”
第112章 第112章“别动。”
第112章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抚上她的背,稍一用力,将人压向自己的胸膛,紧紧抱住。
顾蜻游侧脸贴着他滚烫的胸膛,耳边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她微喘着气,后背出了一层薄汗,手伸手揪着他胸前的衣服,理智回归,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得不好意思。
太不克制了,实在是太不克制了。她在心里默默地吐槽自己。
还又有些懊恼,隐忍了一个早上,被他轻轻一钩,理智便沦陷了,实在不应该。
她是第一次谈恋爱,并不了解正常的情侣是怎么相处的,但是在过去看过的那些影视作品和小说都告诉她,谈恋爱应该是循序渐进的。
先是牵手,然后拥抱,接下来才是接吻。
反观当下,她们才谈了一天多的恋爱,就已经火速进展到第三个步骤。
想起刚才的火热,她的脑袋又开始眩晕,顾蜻游咬了住下唇,鸵鸟一般将头埋进他胸前,蹭了蹭。
头上传来他闷哼的声音,温胜寒伸手压住她乱拱的脑袋,哑着嗓音道:“别动。”
深深呼吸了一下,他闷闷一笑,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顾蜻游的身体一僵,如玉的耳朵更红了。
她把头埋得更深,听话地不再乱动。
相拥半晌,呼吸慢慢恢复平缓。
温胜寒亲了亲她发烫的耳廓,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味道:“现在感觉开心一点了吗?”
怀中的小脑袋又动了,发丝拂过他的鼻尖,一股青柠的淡香,带来轻微的痒意,她的声音很小,带着几分懊恼:“……你发现了。”
温胜寒又轻笑了几声,心里却落下一叹。
到底是小女孩儿。
看着她明明很失落但还是强装没事的样子,他就止不住地内疚。
他伸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轻柔得像春雾:“温氏出了一点事,有人在偷偷转移资产……珍琳发现了,她不好处理,只能由我去走一趟。”
温胜寒简单地和她解释了一下温氏复杂的内部关系。
温氏集团产业众多,温家一开始是做珠宝收藏生意和房地产起家的,温父堂兄弟众多,温父去世后,旧产业基本上被他的叔伯堂兄瓜分。后来他力排众议一手创立了温氏科技,恰好跟上了发展的风口,那些人便又想来分一杯羹。
他刚接手温氏的时候,根基还不稳,早年不免有妥协的情况,现下的难题便是当时埋下的隐患引起。
当年他因为身体原因将温氏交给周珍琳打理,已经招致多方不满,这些年那些人手脚不干不净,温胜寒早就想处理掉,所以这些年一直有所防范,现下有人露出马脚,是时候收网了。
顾蜻游安静地听着,原本心头涌动的负面情绪,此时此刻都安静下来了。
这是温胜寒第一次和她说工作上的事情。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可她明白了,这一趟他是非去不可的,在这些危机之前,其他事情都是小事。
“蜻游,很抱歉,”温胜寒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歉意:“我会尽快回来的。”
顾蜻游深深吸了一口气,从他怀里抬起头,她坐直身子,目光认真地看着他:“温胜寒,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我不否认,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她抿了一唇,接着说道:“可是我也明白,我们两个人都有各自要完成的事情。这是作为成年人必须要面对的,所以,你不用感到愧疚。”
温胜寒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两秒,笑了,目光轻柔:“嗯,好的。”
说着,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边残余的口红,然后低头一边轻啄她微肿的唇瓣,一边轻声道:“……会想你的。”
*
温胜寒离开后,顾蜻游又恢复了以往三点一线的忙碌生活。
接近年底,课题的任务十分繁重,她依然每天在实验室和各种会议之间穿梭忙碌,和谈恋爱之前的生活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算得上变化的是,每天回到家后,睡觉之前,她都会雷打不动地和温胜寒打一个电话。
大部分情况下,两人都不会特意去找话题,只是单纯挂着电话,彼此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偶尔说上几句话,分享一下当天发生的趣事。
这种相处模式对于刚确定关系的情侣来说,似乎有些过于平淡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就是这一通电话,让顾蜻游觉得每天的生活变得有盼头起来。
能看得出来温胜寒的工作很忙,甚至比起在国内时有过之而无不及,经常一整天连轴转,明明两人有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可无论顾蜻游什么时候给他打电话,他都在处理工作。顾蜻游甚至怀疑,他一天之内都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可她能做的,也只是隔着电话不停地提醒他记得按时吃饭,要注意睡眠时间。
转眼到了十二月底。
顾蜻游手上的工作终于收尾,寒假来临之前,除了指导一个本科的学妹写论文,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活,时间突然就变得充裕了起来。
“你明天按照这个方法再去试一下,应该没有问题的,这个数值不算太高,稍微调整一下就好了。”
“好嘞,谢谢师姐!”
小学妹离开后,顾蜻游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合上电脑,准备收拾东西去饭堂吃饭。
这时,阿夏从旁边蹭了过来,笑嘻嘻地挽着她的手臂,问道:“师姐,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呀?和我一起吃饭呗。”
顾蜻游微微挑眉,纳罕道:“今天怎么突然间想起来和我一起吃饭了?你不是不喜欢吃饭堂的饭菜吗?”
阿夏平时有固定的饭搭子,是在另一个实验组读研的师妹。
“不是去吃饭堂啦,”阿夏拉着她的手左右摇了摇:“进城吃怎么样?今天可是平安夜!小雅和她男朋友约会去了,我一个人吃饭好可怜哦。”
说着,她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眨巴着眼看她。
顾蜻游微微一愣,随后忍俊不禁:“行吧行吧,去哪里吃?”
两人凑在一起对着某个点评软件研究了半晌,最后一致决定去打卡一家东南亚菜馆。
坐地铁途中,阿夏好奇地问她:“师姐,你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竟然也没有养成过圣诞节的习惯吗?”
顾蜻游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留学生也分圈子,国外的圣诞节宗教意味很浓厚,过这个节日的留子基本上都是信基督教的,他们会自发聚在一起过,而本土的学生一般都会回家和家人一起过。我身边的中国留子,过这个节日的比较少,基本上都是各过各的,所以久而久之,对我来说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假期。”
她没有说,每年到了圣诞节的时候,因为团聚的气息太过浓厚,她往往会比平常更加感到孤单,所以才不喜欢过这个节日。
顿了顿,她接上说道:“即使在外面,还是习惯过春节多一点。”
她告诉她,每年到了除夕便会约上几个同胞一起到唐人街吃饭,有时候也会自己去超市买材料包饺子吃。
阿夏似懂非懂:“这样子。”
大概是平安夜的原因,那家东南亚菜馆的生意出乎意料的火爆,里面挤满了来约会的小情侣。
大街上也到处都是人,沿街的商铺都做了圣诞节的装饰,JingleBells的旋律随处可闻,东城区的商业大厦门前,矗立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有许多人围在那里打卡拍照。
两人取了号,发现前面还排着将近二十桌,便有些沮丧,可是到附近的餐馆转了一圈,发现都是人满为患,所以最后两人还是选择回到最开始那家餐厅等待。
阿夏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师姐,我应该提前预约的。”
顾蜻游纠着的眉毛一松,笑了笑:“没事的,来都来了,等一等吧。”
两人坐在门外的椅子等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两下,顾蜻游掏出手机,嘴角已经下意识地先一步上扬 。
温胜寒给她发了一张落日的照片,随后问她:【吃饭了吗?在干嘛?】
顾蜻游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周围的环境,又拍了那张取号单发给他,可怜兮兮地回复道:【还在排队,超级多人。(猫猫叹气.JPG)】
【Wen:和朋友出去吃饭了?】
【Qing:嗯嗯,和阿夏一起出去吃。】
【Wen:在哪?】
顾蜻游把定位发了过去,同时回复道:【不知道好不好吃,如果好吃的话,下次带你来试一下。】
这一次,对面隔了很久都没有回复。
估计是忙去了,顾蜻游有些遗憾地收起手机。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突然中断对话的相处模式。
阿夏对她挤眉弄眼:“师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呀?”
顾蜻游一愣,随后抿唇一笑:“有这么明显吗?”
阿夏兴奋地拍了拍手掌:“真的吗?看来我没有猜错,最近你老是莫名其妙地就开始笑,和小雅刚开始谈恋爱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顿了顿,她又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贼兮兮地问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呀?今天平安夜诶,他竟然没有约你一起吃饭吗!”
顾蜻游无奈,含糊地回答道:“他还在国外。”
“跨国恋呀!”阿夏惊呼:“是你在外面读研的时候认识的吗?”
顾蜻游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旁边传来了一把熟悉的声音:“蜻游?”
第113章 第113章“抱抱我。”(捉虫)……
第113章
顾蜻游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阿夏就已经先一步惊喜地叫出声:“师兄!”
肖寻走近,目光先在顾蜻游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才转向阿夏:“出来吃饭吗?”
阿夏重重点头:“好巧啊,你也是吗?”
肖寻颔首:“和几个同学约着一起……你们这是在排队吗?”
阿夏小脸一垮,叹气道:“对啊,我们没有预约,前面排了二十几桌!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她夸张地举起两根手指晃了晃,脸上的表情可怜巴巴的。
肖寻莞尔,道:“我们倒是提前定了位子,那要不你们干脆和我们一起吧?其实都是实验室的同学。”
说完,他看向顾蜻游。
阿夏双眼一亮,转过头也看向顾蜻游:“师姐,你觉得可以吗?”
顾蜻游没觉得有什么,其实同个学院的研究生,大家或多或少都打过照面,算不上太陌生。
看着阿夏期待的眼神,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她极浅地笑了一下:“没问题啊。”
阿夏欢呼一声,风风火火地挽着顾蜻游的胳膊就要往前走:“太好啦,走走走!”
几人走进饭店,里面热闹非凡,服务生像是踩着风火轮一样在餐桌之间穿梭,肖寻领着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走廊,往里面的包厢走去。
一直走到最里面的房间,外面喧闹的声音才消减了些,肖寻停下脚步,伸手轻轻敲了两下门,然后才按下门把手。
门打开,里面“大师兄来了”“终于来啦”“快点进来就等你了”之类的声音立刻包围了他们。
阿夏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挽紧了顾蜻游的胳膊,嘴巴凑到她耳边:“师姐,我们会不会太打扰人家了?”
顾蜻游笑着睨了她一眼,语气无奈:“你后悔也晚了。”
阿夏吐了吐舌头。
进门之后,肖寻侧过身子给两人让路,房间里的人这时也看到了她们,一时间,众人脸上神色各异,但大多数都是惊讶。
顾蜻游扫了一眼,发现的确都是熟面孔,于是主动打招呼。
肖寻道:“刚刚碰到了蜻游她们在排队,就顺便叫上她们一起了,你们不介意吧?”
众人忙道“不介意”,开始腾位置。
包厢不大,是U型的座位,中间放了一张长方形的餐桌,众人往里挤,最后在最外边腾出了三个空位。
肖寻让两人先坐,阿夏便依言坐到最里面,随后是顾蜻游,于是剩下最外面的一个空位,肖寻极其自然地挨着顾蜻游坐下了。
这一幕被对面的一个女生收进眼底,脸上顿时有些难看。
顾蜻游不自觉地看了对面的女生一眼,是个生面孔。
女生见她看过来,脸上的表情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还直勾勾地回望,目光中隐隐带着挑衅。
顾蜻游对她的敌意不明所以,端起水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平静地错开了目光。
桌面上放了几副纸牌,在她们来之前,他们应该是在玩谁是卧底。阿夏撸起袖子加入之后,房间里的气氛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热烈。
顾蜻游也跟着玩了几局,气氛逐渐融洽,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刚才那个女生叫做田思涵,是大四的学生,她的毕业设计指导老师挂了秦振,但目前实际指导她的人是肖寻,应该是这个原因,她对他的态度比其他人要亲昵许多。
顾蜻游不知道她的敌意来源于哪里,无论是因为秦振还是因为肖寻,都让她感到莫名其妙。
这么想着,她便有些自我怀疑刚才是不是她看错了,或许对方并不是那方面的意思呢?
然而,不久后发生的事就推翻了她自我安慰。
上菜了之后,桌游便被收起来了,众人边吃边聊,各自分享平时在实验室里听到的八卦。
大概是喝了点小酒,肖寻的话明显比平时要多上许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课题研究上的事。
两人以前都是一个导师的,研究的方向又有重合的地方,不知不觉中便聊上了头,逐渐脱离了众人的话题,变成了他们两个人独自的对话。
对面田思涵的眼神便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来,唇线越抿越紧。
饭过三巡,服务员来拿走菜盘,桌面上空出了一大片位置,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碟小点心。
时间还早,于是就有人提议一起来玩真心话大冒险,马上就有其他人应和。
出国几年,顾蜻游已经许久没有玩过这种桌游了,记忆中上一次玩这个游戏,还是高中的时候。
和高中玩的那一次不同,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一次的游戏尺度明显要更大一些,无论是问的问题还是大冒险的内容,都让人脸红心跳,两轮游戏过去,轻而易举地把气氛炒得更加高涨。
第三轮中,肖寻输了,他选了真心话,问的人是田思涵。
田思涵捏着纸片,脸上露出一种介于矜持和羞涩的表情,小声问他:“肖师兄有喜欢的人吗?”
肖寻几乎没有停顿:“有。”
众人立刻起哄,有人趁乱追问;“是谁是谁!”
田思涵护犊子一般跳出来:“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不作数!”眼神却也跟着瞟向了肖寻那边。
肖寻没有回答,只是满脸通红,嘴边挂着不好意思的笑,他飞快地看了旁边镇定自若的顾蜻游一眼,道:“好了,开始下一轮。”
顾蜻游没有错过他那一眼,头皮一麻。
她没完全看懂他眼神中的意味,但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坐立难安。
第四轮,很不幸,轮到她中招了。
顾蜻游想了想 ,选了真心话。
问话的是一个师弟:“顾师姐现在是单身吗?”
顾蜻游笑了,十分坦然:“不是。”
再次引起众人起哄。
肖寻嘴边的弧度却僵了一下,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游戏再次开始。
大概是今天的运气有点背,到了第六轮,顾蜻游又输了,场上所有人都兴奋地叫了起来。
顾蜻游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大冒险吧。”
众人失望地嘘声一片。
她伸手翻过卡片,上面赫然写着:和自己最近的一个异性热吻一分钟。
顾蜻游顿时僵在了原地。
离她最近的异性,只有肖寻。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尖叫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阿夏担忧地看着她,对面的田思源脸黑得像锅底,双眼死死盯着顾蜻游。
事到如今,如果顾蜻游还没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是她的智商有问题了。
旁边的肖寻紧紧攥着酒杯,过了几秒,他笑了:“就别为难你们顾师姐了,她有男朋友了,这样做实在是不合适。这样,我代她喝一杯,这一茬就过了吧。”
说着,他伸手去拿桌面上的酒壶。
就在这时,田思源突然就爆发了,她带着哭腔朝肖寻吼道:“她都有男朋友了,你还这样帮她,凭什么呀!”
场面顿时一静,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所有视线落在他们三人身上。
肖寻脸上表情一僵,面子有些挂不住。
顾蜻游看了两人一眼,伸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她的动作太快了,众人反应过来时,她的酒杯已经空了。
喝得太急,顾蜻游被呛到了,咳了几声后才缓过气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了,她毫无畏惧地回看对面的田思源,嘴上的话却是对旁边的肖寻说的,半是开玩笑的口吻:“不过一杯酒而已,我自己喝就行,肖师兄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小师妹,今晚看你喝得也挺多的,贪杯不好,情绪容易上头。”
说完,她放下酒杯,起身道:“我去上个厕所,大家继续。”
出了包厢,她僵直的脊背一松,眼前一黑,幸好及时扶住了墙,才没有摔跟头。
她的酒量不好,今晚喝的那一杯度数不低,从食管到胃部一片火辣辣的,十分难受。在原地站了一会后,她没有去厕所,反而往门外走去。
晚上九点半,街上人少了许多,饭店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搞卫生。
顾蜻游蹲在路边吹了一会夜风,胃里翻山倒海的感觉好了一些,她便掏出手机,发现温胜寒给她发了两条信息。
第一条是引用了她前面那句说带他来吃饭的话,简单地回了个好。
第二条时间隔了好一会发的,八点的时候他问她:【吃完饭了吗?】
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顾蜻游有些懊恼地了一下唇,没有回复,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去。
电话被秒接,对面传来他好听的清冷嗓音:“蜻游?”
顾蜻游轻轻地“嗯”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
安静了几秒,话筒对面传来他浅浅的呼吸声,他轻笑了一声,重复了刚才的那个问题:“吃完饭了吗?”
顾蜻游下意识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做完后才想起来他看不到,于是又说道:“算是吧。”
“今晚玩得开心吗?”
顾蜻游嘴巴扁了扁:“不开心。”
这是实话。
今晚发生的事,不是她的问题,但是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奇怪的三角关系,还闹出了这么尴尬的场面,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开心的事。
“这样啊——”温胜寒拖长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今天平安夜,那要不我来做一次圣诞老人,满足你一个愿望?”
“好哇,”顾蜻游撇了一下嘴,眼睛盯着自己路灯下的影子,有些赌气地说道:“我想见你。”
对面笑了一声,他说:“原来我就是礼物吗?”
顾蜻游哼哼,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就是想使些小性子:“你不是,你又不能立刻出现在我眼前。”
“是吗?”他又笑。
“不是吗?”她长叹了一口气:“离半个月结束还有一个星期。”
她抬头看向天空,今天晚上的天气很好,月亮特别圆。
顾蜻游不自觉地说道:“温胜寒,我很想你。”
过去一个多星期,她从未在日常的联系中流露过这种感情,可此时此刻,她却突然特别特别想和他说这句话。
她的声音带着潮意,声线也有些颤抖,重复道:“特别特别想。”
话音落下,彼此都安静了下来。
街边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街边有一间精品店在门口放了一棵小小的圣诞树,还费了很大的心思做出雪景的模样,白色的泡沫落在地上化成一道道水痕,加上橱窗上透明的圣诞麋鹿贴纸,还真的有那么几分圣诞节的氛围感。
话筒对面传来了有节奏的脚步声,伴随着温胜寒时轻时重的呼吸声,除此之外,背景中夹杂着若隐若现的JingleBells的声音。
顾蜻游听着听着,突然觉得那旋律无比熟悉,怎么就这么像旁边商店放的那首呢?
她扶着路灯站起身,问道:“温胜寒,你在外面吗?今天不用工作吗?”
温胜寒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后,突然说道:“蜻游,我也很想你。”
“所以,”他又笑了,后面那句话的似乎超越了时空的限制,从话筒中跳出,有些不真实地落在顾蜻游的身后——“你能抱抱我吗?”
顾蜻游的呼吸一窒,她拿着手机,不可置信地回头。
两米开外,在另一盏路灯下,温胜寒穿着一件看起来特别暖和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脸上挂着笑,缓缓朝她张开了双手。
第114章 第114章“气性那么大?”
第114章
这个场景实在是有些魔幻了。
原本应该在大洋彼岸的人,不过一通电话的时间,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暖黄的光晕将他修长的影子投在地上,睫毛在眼下拓出淡淡阴翳,光落在无框眼镜上,他的鼻梁被镀上一层金边。
有风吹过,带起他羊绒大衣的一角,他方才似乎是走得有些急了,呼吸有些不稳,一团白雾在空气中晕开。
可他只是笑,清冷的眸色在见到她的瞬间化作春水,张着手臂等她。
顾蜻游举着手机愣了两秒,一股酸涩直冲鼻腔。
身体比思维更快作出反应。她箭步上前撞入他怀中,力道大得把两人的呼吸都撞碎了。温胜寒踉跄着后退半步,路边商店喷出的泡沫雪粒在皮鞋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双臂却稳稳接住了这个裹挟着寒风与酒香的拥抱。
顾蜻游把脸深深埋进他怀里,一双手紧紧箍住了他的腰。
鼻尖抵着柔软的羊绒毛衣,雪松清苦宁静的气息涌进鼻腔,体温透过布料熨帖着她冻僵的脸颊。直到此刻她才确信,这不是酒精催生的幻觉。
她忍不住小声吸了吸鼻子。
男人的胸膛发出低沉的几
声笑:“快被你勒断气了。”
嘴上这么说,他却将她往怀里又按了按。一阵冷风袭来,他抱紧她旋身转了个方向,用后背为她筑起挡风的屏障。
带着薄茧的手指从她发间穿过,他垂头时突然顿住:“喝酒了?”
怀里的脑袋动了动,发丝蹭过下颌泛起酥麻,她闷闷的鼻音像只受伤的小兽:“就一杯……”
温胜寒不自觉地压低嗓音:“觉得难受吗?”
“有一点。”
温胜寒哑然失笑,刚要低头查看,猝不及防被推着退后两步。女孩儿仰起潮湿的睫毛,眼眶红得像揉碎的晚霞,水光在眸中流转。
那眼神无辜中带着几分委屈。
温胜寒的呼吸不由得轻了几分:“怎么了?”
顾蜻游咬着下唇不语,闻言只是摇头。
温胜寒轻叹了一口气,没再追问,用温热的指腹拭去她眼尾湿意,然后重新把她拢进怀里。
顾蜻游顺势踮脚,手缠上他脖子,把冰凉的脸颊贴上他颈侧,感受到动脉剧烈的搏动,蹭了蹭,然后瓮着声音道:“不是说还有一周才能回来吗?”
“想着和你一起过圣诞节,就赶紧弄完提前回来了。”
“可是我不喜欢过圣诞节的,那是别人的节日。”
胸膛传来微微的震动。
“这样啊,”他笑了:“那我更要回来了。”
顾蜻游又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两个小时前到的南城。”
她终于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不和我说?”
“你在和朋友吃饭,不好意思打扰。”
他没好意思说因为舟车劳顿,形象不太好,是先赶回家洗漱完后才来找她的。
顾蜻游这才想起来那张时差不对的落日照片,懊恼自己太过迟钝:“那你吃过饭了吗?”
“五点多的时候在飞机上吃了一点。”
“饿不饿?”
“有一点。”
温胜寒摸摸她的头,松开怀抱,改去牵她的手。摸到她冰凉的手指,便顺手揣进了衣服口袋,往前走:“跟我来。”
街角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打开车门,车载香薰是他惯用的木质调,雪松的味道混着皮革气息扑面而来。
耐心给她系好安全带并关上副驾驶的车门,温胜寒绕到后座取了几个牛皮纸袋,坐下后递给她。
“这是什么?”顾蜻游好奇。
“带给你的礼物。”温胜寒一边回答一边打开车里的暖气。
身体逐渐回温,顾蜻游迫不及待地低头去翻看。
第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盒复合维生素,是她常吃的那个小众牌子,她一边数一边往外掏,发现正好六盒,都是新鲜的日期,足够她吃半年。
“太感谢了,”她感叹:“我的口腔溃疡有救了。”
温胜寒一手支着头,含笑看她……
把维生素重新装好后,她又去看第二个袋子,瞬间小声尖叫了一下。
她惊喜地抬头看向他:“你怎么还买了这个!”
温胜寒清冷的眉眼染上笑意:“喜欢吗?”
“超喜欢的!”她惊叹,兴奋地掏出里面的玲娜贝儿公仔,毛茸茸的贝儿身上穿着圣诞套装,脖子上还带了一条小围巾,别提多可爱了。
顾蜻游爱不释手:“你去迪士尼玩了吗?”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
温胜寒摇了一下头,缓缓道:“今早先在沪城落地,有事情到那边处理,就在迪士尼附近,便进去买了。”
“你买门票进去就只是为了买一个玩偶?”
“嗯。”
心脏被轻轻一撞,顾蜻游忍不住吐槽:“果然是资本家,好浪费。”
话是这样说的,眼尾却缀着笑意。
她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贝儿的?”
“是你自己说的。”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温胜寒便掏出手机,点进她的朋友圈,翻到某一条,递给她。
顾蜻游定睛一看,是几年前玲娜贝儿刚火起来的时候发的一条朋友圈,她引用了某个玲娜贝儿的表情包,配文:【正式成为饲养员!】
她哑然一笑:“你竟然会偷看我的朋友圈。”
温胜寒无奈:“如果这算是偷看的话。”
说着,他见她一直在摆弄玲娜贝儿,没有继续看第三个袋子的意思,于是轻咳了一声提醒道:“还有呢,再看看?”
顾蜻游闻言放下公仔,去查看第三个袋子。
是个黑色的礼盒,上面系着粉色的绸带。
她小心翼翼地扯开丝带,打开天鹅绒的盒子,一个小巧精致的女士手表映入眼帘。
圆形的,设计十分简洁耐看,贝母表盘流转出极光般的幻彩,细钻镶嵌的时标泛着柔光,像把星河凝在了上面。
顾蜻游直愣愣地看着这个手表。
她折服于温胜寒的审美,以致于短暂地失去了言语表达能力。
温胜寒伸手接过盒子拿出手表,动作轻柔地帮她戴上,扣好扣子。
当冰凉的表带贴上腕间的肌肤时,顾蜻游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喃喃道:“温胜寒,你真的是圣诞老人吗?”
“嗯,只当你一个人的圣诞老人。”温胜寒轻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启动了汽车。
车子驶入马路,汇进车流。
顾蜻游举起手端详手表。
这真的是一个奇妙的晚上,惊喜一个接着一个,像无数个粉色的泡泡炸裂,轰得她失神,同时也成功地赶跑了那些负面的情绪。
她突然开口叫他:“温胜寒。”
温胜寒手里握着方向盘:“嗯?”
“谢谢你。”她轻声道:“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
恰好遇到红灯,温胜寒摁下电子驻车,伸手去拉她的左手,转头去看她,眸色认真:“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顾蜻游笑了,戴着手表的手手指穿过他指缝,与他十指紧握:“你是会魔法吗?怎么这么厉害,我以前不喜欢过平安夜的,但现在我开始有点喜欢这个节日了。”
“我真的很开心。”
“这是最棒的圣诞礼物。”
温胜寒默默听完,缓缓说道:“原来这是最棒的礼物吗?”
顾蜻游眉毛轻抬:“什么?”
“我以为不是手表。”
绿灯亮起,他松开了她的手,重新搭上方向盘,轻叹:“是我想多了。”
顾蜻游终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咬住食指关节,忍不住笑了。
等车子离开监控范围,她瞅准时机解开了安全带,手撑在中控上,凑过去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若无其事地重新坐回去,系好安全带。
温胜寒的呼吸一滞,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打了转向灯。
顾蜻游往前看了一眼,眨了眨眼:“回家好像不是在这个路口转弯吧?你走……”
话没说完,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路边,高大的树冠挡住了路灯的光线,留下一大片阴翳。双闪灯亮起的瞬间,她听见安全带咔哒一声。
随后,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炽热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顾蜻游瞪大了眼,下一刻,黑暗袭来。
他伸手盖住了她的双眼,另一只手穿过她腰间扣紧,动作温柔又强势地撬开了她的唇瓣。
顾蜻游抓住他毛衣衣领的手倏地收紧,呼吸错乱了几下。
察觉到掌心底下睫羽的轻颤,温胜寒的动作轻柔了些,认真描摹她唇瓣的形状,同时又不停地攫取她口腔内的氧气。
须后水的清香、唇齿间的酒香、彼此身上的气息全部交缠在一起,碾碎在交缠炽热的呼吸当中。
酒精在这时发挥了恰到好处的作用,带着呼吸的潮意,阵阵热气上涌,顾蜻游的脑子一片翁然。
她想,空调的温度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纠缠中,她系好的安全带又重新被他解开,整个人还被抱到了他腿上坐着。
温胜寒一只手扶着她的腰细细地吻她,空着的手摸索着座椅的调节按钮。
顾蜻游被亲得喉间发出几声轻哼,温胜寒便安抚性地轻啄了几下她的唇瓣,有些凉的鼻尖蹭了一下她,声音有些色气的沙哑:“热?”
顾蜻游嗯了一声,声音轻得跟猫儿哼一般。
温胜寒便笑笑,抬手调低了暖气的温度。
顾蜻游趁机抬手拿掉了他碍事的眼镜,嘴唇贴着他的眼皮蹭了一下,然后揽着他的脖子,又主动亲了上去。
手指插进他的发间,犬牙轻咬他的下唇,一下又一下,不像调情,更像是一种顽皮。
温胜寒看着她的眼神中便带了几分深黯,掌心上移摁住了她的后脖颈,另一只钻进了她上衣下摆,沿着脊背往上摸索。
太犯规了,顾蜻游一阵颤栗,唇间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咿唔声。
但温胜寒没放过她,带着薄茧的掌心贴着细腻的肌肤,一下一下地轻抚她背后的肌肤,酥麻的感觉引得头皮阵阵发麻。
顾蜻游报复性地重重回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手也挣扎着往下摸。
温胜寒闷哼了一下,及时摁住了她意欲乱动的手,轻笑了一声:“气性这么大?”
第115章 第115章陪着你
第115章
车子开进小区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顾蜻游掏出来一看,发现是阿夏的信息,
她问她去哪里了,怎么那么久还不回来。
顾蜻游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和阿夏说自己已经先走了,顿时一阵头疼。
两人是一起坐地铁去城里的,阿夏今晚要回学校宿舍,这么晚了,把她一个人丢下,的确不太厚道。
她扶着额头想了一会,才打字回复道:【不好意思啊夏夏,我喝了酒有点不舒服,我男朋友来把我接走了。】
【刚才有点头晕,一下子忘记回去和你打个招呼了,明天请你喝奶茶赔罪。(小兔子哭泣.jpg)】
那边立刻回了超级多个感叹号,阿夏回复一个斜眼笑的表情:【肖师兄早结过账啦!师姐不用担心饭钱的事,你好好休息哦,田师妹发酒疯说的话别往心里去哦~(小猫蹭蹭.jpg)】
顾蜻游心里一暖,再三确认她是和其他人一起打车回去后才放下心来,嘱咐她到宿舍后说一声。
就在这时,温胜寒已经停好车,转头看向她。
顾蜻游收起手机。
车子没熄火,仪表盘上微弱的光线落在温胜寒的脸上,忽明忽暗,他的五官十分立体,在昏暗的光线加持下,眼神越发显得深邃而意味深长。
顾蜻游对上那双克制又赤热的眸子时,身体又开始发烫。
“要上去坐坐吗?”话说出口,她才惊觉声音发紧。
温胜寒看着她有些发红的脸,犹豫了好几秒,还是没有拒绝:“好。”
说着,他熄了火,开门下车,锁车,伸手拿过袋子,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牵住她的手。
两人并排走进公寓,声控灯渐次亮起,大概是有些晚了,楼道里只有电梯运作的声音。
等电梯的间隙,温胜寒突然开口:“你打算一直住在这吗?”
顾蜻游点点头:“这里挺不错的,离学校很近。年初回国的时候,那时博士宿舍还没有空的,只能自己找房子先租着。现在已经住习惯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会一直住下去。”
博士生每个月都有国家发的补贴用来生活,加上导师也会发一部分,加起来也有好几千,和普通的上班族差不多的工资,顾蜻游的物欲不高,日常饮食都在学校饭堂里解决,租一间小小的单间倒也不算负担太大。
温胜寒没有再说什么,恰好电梯回到了一楼。
两人沉默地走进轿厢。
看着缓缓上升的层数,大概是太安静了,顾蜻游的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
门背的镜面勾勒出两张模糊的脸,两人并排站着,挨得有些近,顾蜻游几乎能听见他腕间手表秒针走动的声音。
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乱想。
深夜,密闭的空间,衣料窸窣的声音,若有似无的呼吸声,带着体温的香味。
以及,刚结束的热吻。
都是成年人了,她知道这个时候邀请他上门可能会发生什么,她不扭捏,但是说一点都不紧张不害羞,那肯定是假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间想起,有一样东西刚刚在楼下的时候忘记买了。
就在这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顾蜻游顿时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察觉到她的犹豫,温胜寒的动作也顿了一下,侧头偏向她:“怎么了?”
顾蜻游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很小:“没有……那个东西。”
说完后,耳根一阵发烫。
温胜寒愣了好几秒。
随后,他抬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道:“蜻游,太快了。”
尴尬。
太尴尬了。
顾蜻游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得不不行,于是闭上了眼。
男人轻笑了一声,声音像清泉叩响石壁。
他伸手去揽她的腰,女孩儿便像鸵鸟一样把头靠他颈窝处,双手紧紧攥着他外套的衣领,垂下的头发挡住了满脸红霞。
顾蜻游听见他又笑了一声,有些懊恼地道:“你不准笑。”
“好,不笑。”他忍笑,声音却轻飘着上扬:“快走吧,我有点饿了。”
两人进门之后,顾蜻游才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没有准备男士拖鞋。
她只能又拎出那双加大码的女装拖鞋,不好意思地说道:“只能先委屈一下你了……我明天立刻下单新的拖鞋。”
温胜寒说没关系,顺从地换上了。
房间里的陈设和大半个月前一样,除了原本放在斗柜上的常春藤被移到了另一边的窗台上,叶子看起来有些枯黄。
顾蜻游换好鞋子后就立刻钻进厨房烧水,一边扎头发一边问他:“我给你下碗面好吗?”
温胜寒轻轻颔首:“都行。”
不一会,厨房里传出水沸腾的咕噜咕噜声,白色的水雾侵染了玻璃。
温胜寒倚在门框上,看着她熟练地切葱、煎鸡蛋,倒水煮面,不一会,一碗简单的鸡蛋面就出锅了。
碗边有些烫,顾蜻游一碰就缩回了手,他便主动上前接过面碗,隔着隔热垫稳稳地放在外面的餐桌上。
顾蜻游给他倒了一杯水,又找出一双筷子递给他。
温胜寒扫了一眼那双樱花粉的筷子,道:“你不吃点吗?”
顾蜻游摇了摇头:“晚饭吃得晚,好饱。”
于是两人面对面地在餐桌前坐下。
温胜寒脱了手上的腕表,大衣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脱了,此时便轻轻挽起两格衣袖,拿起筷子吃面。
顾蜻游双手支着下巴看他。
他吃得不紧不慢,动作竟分外地耐看。吊灯暖白色调的光从上倾泻而下,落在他身上,像是打了一层柔光,他额前的碎发微微垂着,在脸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顾蜻游的目光沿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滑,嘴唇、喉结、毛衣里若隐若现的锁骨……然后是修长白皙的手指。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冷白的皮肤下,蓝紫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如同上等瓷器上的天然裂痕。
她记得他指尖的温度,还有划过脊背时那种战栗感。
顾蜻游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也没想太多,直接拿过了他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她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于是放下水杯时,她开口道:“你的事情处理得顺利吗?”
温胜寒的手微顿,道:“挺顺利的,都处理干净了。”
顾蜻游点点头:“那就好。”
两人又简单地聊了一下这段时间各自遇到的一些事,但顾蜻游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加上两人在微信上一直有聊天,平日里发生什么
有趣的事,都会第一时间相互分享,所以到了最后,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好站起身道:“我去洗澡。”
温胜寒看她:“去吧。”
这种微妙的、略显紧绷的不自然状态终于解除,顾蜻游暗暗松了一口气,钻进了卫生间。
不一会儿,隐隐约约地传来花洒的沙沙声。
温胜寒看着碗里的面,沉默了几秒后,三两下解决完,把碗拿进厨房,瞥见水槽里有两个盘子,便顺手一起洗掉了。
收拾完后,他在客厅里面转了转。
在沙发的右侧,有一个接近两米高的书柜,温胜寒走近,目光逡巡一圈,发现大多数都是生物学相关的书籍。
正要收回目光时,他在第二层最左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本粉色封皮的小说。
他略感意外地抬了一下眉毛,伸手去抽那本书。
然而,他没注意到两本书之间还夹杂着其他资料,抽动的速度太快,不小心把那些资料也带落了,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便没顾得上去看那本小说,弯腰去捡地上的资料。
英文的内容,上面印着某家医院的logo,温胜寒随意瞥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却刹时凝结成霜。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急促地去看另外几份,毫无意外地,是差不多的内容——不同时期的复诊记录。
他不停地翻看着手上的资料,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手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当目光触碰到那几个诊断性的名词时,心脏狠狠一抽,钻心的痛蔓延开来。
他抬头看向卫生间的方向,目光染上复杂。
*
顾蜻游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温胜寒正坐在沙发上,手肘撑在腿上,双手交握支撑着额头,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她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温胜寒听到声音,正想抬头,一团裹挟着沐浴露芬芳的热气迎面扑来,她稳稳落到他怀里,柔软的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
女孩儿把头靠在他肩上,双眼亮晶晶的,侧着头柔声问他:“温胜寒,你是不是很累?”
她的头发洗过,大概刚用吹风吹过,扫过他下颌时,带着暖意,像极了猫儿柔软的毛。
温胜寒半拥着她,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沉了几分:“有一点。”
“这样啊,”顾蜻游脸上浮现出纠结:“那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不知道是因为喝过酒还是被热水蒸醺过,她双颊有些酡红,她用手指刮了刮他毛衣上的凸起的毛线,软着声音道:“我还想着和你一起看电影来着。”
“那就看吧,”温胜寒低头去看她:“我今晚不走,陪着你。”
第116章 第116章心疼
第116章
顾蜻游抬起头,双眼一亮:“真的吗?”
温胜寒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点头:“真的。”
“那你等一等,我去拿电脑。”她从他怀里蹦起来,鞋子都没穿,光着脚跑进了卧室。
不一会,她就抱着电脑回来了,语气欢快得像只雀儿:“你有想看的电影吗?”
温胜寒看着她,没说随便,只道:“看轻松一点的吧。”
顾蜻游把手提电脑放在茶几上,双腿盘起坐到地毯上,闻言打开了一部很久之前就已经下载好的电影,问他:“爱情片可以吗?”
温胜寒瞥了一眼,《沉静如海》,是部老片了。
他抬手把她拉回怀里抱住,道:“就这一部吧。”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灯光给整个房间镀了一层柔光,旁边的小型香薰加湿机在运作着,不停地喷出水雾,营造出一种舒适又轻松的氛围感。
顾蜻游在他怀里动了动,调整成一个最舒适的姿势。
两人安安静静地看起了电影。
故事发生在二战时期,一个德国军官和一个法国少女含蓄而克制的爱情故事。
敌对的立场,紧张冗长而令人厌烦的战争氛围,都为两人的感情进一步发展设置了天然的屏障,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情愫就注定只能在不经意间的对视、若即若离的接触中流动。
屏幕的光打在顾蜻游白皙的脸上,跳动着时暗时明。
她看得很认真。
温胜寒收回目光,思绪早就已经飘远。
不是因为他早就已经看过这一部电影,而是因为刚才在书架那边看到的那些资料。
是顾蜻游在美国时看心理医生的诊断记录。
轻度抑郁及重度焦虑。
最开始的一张是三年前,那时候她刚到美国一年,而最新的一张诊断记录是在半年前,应该是她回国之前做的,显示痊愈。
这个结果丝毫未减轻他看到那些资料时,心脏产生的抽痛感。
他想起了那幅买下后挂在家里的画,终于明白了看到那幅画时,产生的那种撕裂的、突兀的情绪波动的源头了。
而这一切,都是在他不知不觉中催化产生了。
是他造成的。
而此时此刻她正安静而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发顶时不时蹭过他的下巴,带着浓浓的眷恋。
温胜寒承认,在这么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后悔和后怕。
过去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是在为她好,他让她依赖他,但又怕她太过于依赖他。正是因为知道她太过爱自己,才会产生害怕。他身处泥淖,自知无力承受回馈她的爱意。
多年前两人决裂那天,她在他面前脱下衣服的瞬间,他是惊而怒的,可随之而来的,是无以复加的心疼。
因此,他也更怕她会因这种爱催生自毁的倾向,于是才选择了一种自以为是“对她好”的方式去结束她的感情。
原以为是托举,结果是推进了另一个深渊。
他不敢想,如果不是轻度的抑郁呢?如果是更严重的心理问题呢?如果她没办法自己爬出来呢?
像是有一根鱼刺卡在喉咙,他心脏一抽一抽地痛,缓缓吐出一股浊气。
他过去总希望她能独立成长到独当一面,可是却在无形中忽略了一个道理,人和植物一样,没有养分的滋养,再怎么努力,也很难长成参天大树。
植物需要阳光水份,而人需要爱意。
她不是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曾经短暂拥有的爱意,最后都没有抓住。
她奶奶的去世,对她来说打击已经足够大了,他曾经是那条把她拉出来深井的绳索,最后却又被他亲手割断。
所以她理应是要恨他的。
人总会被年少时不可得之物所困,有些人想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响,就已经竭尽全力、精疲力尽了,更遑论向上生长成参天大树。
是他太过傲慢了。
加湿器在不知不觉中停止了运作,昏黄的光线下,故事在女主角眼含泪光地说出那句“再见”后结束,电脑的屏幕陷入黑暗。
怀里的女孩子用头蹭了蹭他的颈窝,吸了吸鼻子,缓缓打了一个哈欠。
温胜寒回神,低头问:“困了吗?”
睫毛被生理性的泪水打湿,她的声音也像是泡过水的海绵,软塌塌的:“还好。”
话音刚落下,她又打了一个哈欠。
温胜寒便沉默地收拢手臂,把她抱得更紧。
“不想睡觉的话,我们来聊一聊吧。”
“蜻游,你在美国的那几年,是不是过得很难受?”
怀里的女孩子身形一僵。
温胜寒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更像是在减轻负罪感,对她曾经受过的伤害而言,不过是亡羊补牢,徒劳无功。
可他还是压低了声音:“你愿不愿意和我说一说?”
顾蜻游垂下了眸子,下颌线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发白。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部电影所带来的情绪余震,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哭。
她不知道温胜寒为什么突然间会这样问,或许是为了关心,可那些话却轻而易举地牵扯出那些她早想翻篇的事。
那些经历过的,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自我厌弃、痛苦挣扎,其实并不会因为药物的作用
彻底消失,时间或许可以抚平,但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有刮骨疗毒般的自我接纳。
很明显,她现在还做不到。
两人的年龄差摆在眼前,她一直以来,最害怕的都是这种年龄上所带来的阅历悬殊感,她总害怕自己在他面前是不成熟、幼稚的,这曾经让她觉得很绝望,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追得上他的步伐,没办法弥补这种时间上的裂痕。
所以那一段自我认知混乱、颓废的经历,是她最不想去回看、最不愿意提起的回忆,特别是在他面前。
她已经成长了许多,现在明明已经是一个新的开始。
顾蜻游快速地眨了眨眼,努力驱逐眼眶上的酸涩感,她抬起手掩饰性地打了个哈欠,语气漫不经心:“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那样,刚去到新的地方不太适应,加上被人骗钱,所以有一段时间过得不是很开心。”
顿了顿,又道:“其实没有什么,都过去了。”
说完,她抬手缠住他的脖颈,撒娇一般用脸蹭了蹭他的下颌,说道:“我有些困了,想去睡觉,你陪我一起睡好吗?”
温胜寒低头看向她。
女孩儿好看的眸子中弥散着一片水雾,眼尾有些红,脸上却挂着笑,很明显不想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
唇线收紧,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温胜寒最后还是沉声回了个“好”。
*
后面几天,温胜寒的时间好像空余了很多,每天都雷打不动地来接送她去学校,除了工作时间,两人几乎都黏在一起,像寻常的情侣一样,一起吃饭、散步,或者是窝在顾蜻游的小公寓里,一起看电影或看书,到了晚上休息的时间,温胜寒便自己开车回家。
他很少留宿,即使是刚回国那天晚上,最后也只是在沙发上将就一夜。
温胜寒在这方面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守旧,顾蜻游猜不透他的想法,作为女生,脸皮总是薄些,那次过后,怕再次出现尴尬的场景,便也不敢再提这个话题,于是两人就这样不温不火地相处着。
转眼到了元旦前一天。
结束了一个早上的工作,顾蜻游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手机。
微信里躺着一个小时前温胜寒发过来的信息,他说抱歉,今天中午有个会议,没办法陪她吃饭了。
这也是偶尔会发生的事情,顾蜻游倒也没感到有多少失落,回复了一个好的,便拿着手机去了学校饭堂。
刚取好餐坐下,对面的座位就被人占据了,顾蜻游抬头,发现是平安夜那天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田思源。
顾蜻游略感惊讶地抬了一下眉毛,但还是朝她点点头:“小师妹。”
对面的田思源脸色却不太好看,抿了抿唇,单刀直入:“顾师姐,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既然你已经有了男朋友,那为什么还要吊着肖师兄不放呢?”
顾蜻游捏着筷子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她,目光微沉:“是他这么和你说的?”
那天晚上过后,她再怎么后知后觉,其实也察觉到了肖寻对她的异样,后面回想过去相处的细节,就明白过来了,大概肖寻对她,是有些男女方面的好感的。
因而那天过后,偶尔在路上碰见,她也只是态度淡淡地打个招呼,除此之外,便有意疏远。而肖寻也同样如此,或多或少的,都有点避着她的意思。
所以,复盘了这段时间和肖寻相处的细节,顾蜻游自认为是没有什么越界的地方的。
田思源一噎,脸色顿时臭得像茅厕里的石头:“这还需要问吗?即使他没有说过,我都能看出来!不然他为什么会、会这样呢?如果不是因为你,他这段时间的状态可不会像现在那样!”
顾蜻游没功夫去理解她话里的“这样那样”到底是“哪样”,她搁下手中的筷子,双手抱胸往后一坐,微微眯起眼,好整以暇地看向她,笑:“田师妹,恕我直言,既然你喜欢肖寻,那有什么问题,你应该直接去找他,来找我干什么?”
她嗤笑了一声:“还是说,你不敢?怎么,我看起来就像是可以随便掐的软柿子吗?”
田思源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我话今天就放在这了,”顾蜻游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我和肖寻没有任何关系,他有什么问题,也只是他自己的原因,和我无关。你们之间有什么,也别来烦我。”
说完,她站起身,拿着餐盘走了。
第117章 第117章“你必须一直陪着我。……
第117章
这件事到这,顾蜻游以为已经结束了,却没想到下午回到实验室的时候,还有后续。
人刚在工位上坐下,阿夏靠过来了,她把手机递给她看:“师姐你快看,这是一个朋友发给我的。”
顾蜻游原本只是随意扫一眼,看了几行字后却顿住了。
那是一条朋友圈,大概意思就是说自己遇到了顶级绿茶,自己有男朋友还是勾引其他男生,就是这样品德有缺的人还能得到国家奖学金、被挂在学校荣誉栏里,实在是没意思之类云云。
没有点名道姓,但是作者提供的几个信息点譬如在聚餐玩游戏时说自己有男朋友、博士生国奖得者等结合在一起,实验室里熟悉的人都知道说的就是顾蜻游。
顾蜻游看了一眼发表的时间,就是中午她和田思源刚分开的时候,虽然截图上的头像和名字被马赛克挡住了,但发这个朋友圈的人是谁,并不难猜。
阿夏咬着下嘴唇,担忧地看着她。
顾蜻游默默地看完这条朋友圈,然后极轻地笑了一下,只是笑意没有达眼底。
她的语气很平静:“不用管她。”
“可是……”
“阿夏,难道被狗咬了还要咬回去吗?”她缓缓说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觉得我和肖寻有什么吗?”
“那当然没有!”阿夏立刻回应,顿了顿又道:“也是那天晚上我才察觉出肖师兄可能对你是有点意思的,之前在同一个实验室的时候,你们两个人的相处一直很正常啊!我们大家都觉得你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对劲,肖师兄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你是有其他想法的。”
顿了顿,她突然睁大眼:“难道说,肖师兄后面向你告白了?”
顾蜻游摇头,无奈道:“当然没有。那天我已经说了自己有男朋友了,大家同一层楼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如果还搞这样一出,多尴尬啊,现在我们两个在路上碰到,彼此避都避不及。”
阿夏叹气:“也是,想想肖师兄也不可能这么做。”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难道真的就不管她吗?万一……如果有人信了呢?”
“她又没有点名道姓,我能做什么?”顾蜻游失笑:“难道上门堵她骂她一顿吗?我干嘛这么急着上前代入。更何况,就像你说的,熟悉的人都不会觉得我们两个人有什么,不熟悉的、会因为一条模棱两可的朋友圈就怀疑我的人,不是本来就对我有偏见,就是根本不具备辩证思考的能力,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看法?有这个功夫,我还不如多看两篇论文。”
阿夏听后点点头,认同道:“也是噢。唉师姐,这个师妹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是这种人,那天晚上大家其实都看得出是她对肖师兄有些什么,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打击,造黄谣什么的也太掉价了。”
顾蜻游已经重新打开了电脑,模糊地应了一声,就重新沉浸在自己要干的事情里去了。
下午五点半,天已经开始暗沉,手机闹钟响起,她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关电脑。
她和温胜寒说好了,今晚要一起吃饭跨年。
“师姐师姐!”阿夏又举着手机跑过来了,笑着道:“刚刚我朋友又发了截图给我,太好了,大家都没误会,都在骂她呢。”
顾蜻游边收拾东西边扫了一眼。
评论区里有几个熟悉的微信头像,其中有一个回复:【小师妹,多关心一下你自己的毕业论文吧。】
【另外,我劝你删了这条朋友圈,根据民法典第1024条规定,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说这话的人是同实验室的另一个师姐,之前都大家都在秦振手下干活,当时顾蜻游被秦振针对时,那个师姐还私底下开解过她。
“师姐,你不用担心,大家都在帮你说话呢!我刚刚也叫我朋友帮忙录视频保留证据了,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拿去找律师。”阿夏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顾蜻游内心一暖,由衷地说道:“谢谢你,阿夏。”
顿了顿,她又道:“如果她后面还继续乱造谣的话,我会考虑的。真的谢谢你,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阿夏眉眼舒展开来:“新年快乐,师姐。”
告别阿夏后,顾蜻游往楼下走去,刚刚温胜寒给她发了信息,说路上有点堵车,大概晚几分钟到。
顾蜻游便琢磨着先去便利店买点东西,结果刚走到楼下,就迎面碰上了肖寻。
双方都愣了一瞬,随后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顾蜻游朝他点点头,正想像往常那样与他擦肩而过,肖寻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蜻游。”
顾蜻游停住脚步,抬眸看向他。
肖寻抬手摸了一下后脑勺,有些局促地道:“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顾蜻游没有说话,默许了。
肖寻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朋友圈那件事,我说过田思源了,她已经把朋友圈删掉了。前两天她向我表白,我拒绝了。我想她是误会了什么,所以才发了这样的话,给你带来困扰了,很抱歉。”
顾蜻游轻轻扯了一下唇角,语气有些淡:“师兄言重了,做错事的是她,不应该是你来替她道歉。她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解释过了,估计是不相信吧。师兄,我从来没有怪罪过你,你别放在心上。”
这话说完,她抬手看了一下时间,道:“师兄,我男朋友快到了,我还要去买点东西,下次有空再聊。”
肖寻没有说话,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楼道里的白炽灯颤颤巍巍地亮了,饱和度有些低的光源落在他的脸上,映衬出几分寂寥。
他抬手拉了一下她的胳膊,轻声道:“蜻游,等一等。”
顾蜻游只好耐下心,重新停住脚步。
肖寻的嘴唇抿了又抿,过了好几秒后,才半哑着嗓音道:“其实,我喜欢你。”
顾蜻游微愣,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作出什么反应。
他看着她,极浅地笑了一下,带着些自嘲的味道:“虽然我知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但我还是想问,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顾蜻游沉默了。
冷风吹过,牵起她额前几根碎发,扫过脸庞时,带着刺刺痒痒的微痛感。沉默了好几秒后,顾蜻游抬手挽了一下头发,轻声道:“抱歉。”
这个回答其实在意料之中。
肖寻松开了手,眉眼间尽是落寞,他轻轻点点头,笑容里带了些苦意:“好,我知道了。”
顾蜻游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钻入鼻腔直达肺部,她语气带着歉意:“师兄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的。”
肖寻后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轻笑道:“蜻游,祝你幸福。”
顾蜻游点点头:“谢谢。”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就当顾蜻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别时,不远处响起一声鸣笛。
两人循声望去,一辆低调却身价不菲的轿车停在两米外。
车窗降下一半,露出一张彼此都熟悉的脸,男人淡漠而锐利的目光在肖寻身上轻轻扫过,落在顾蜻游身上。
他轻轻叩了叩车窗,声线清冷而慵懒:“蜻游。”
顾蜻游应了一声,朝肖寻匆匆点头,然后小跑着往那边跑去。
肖寻的目光追随而去,看着她满脸笑意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温胜寒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两秒,随后他便看到他俯身帮她系安全带。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得根本融不进第三个人。
这一刻,肖寻明白,他是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
*
“久等啦,”刚坐下,顾蜻游就向他解释:“下楼的时候遇到了师兄,最近遇到了一点事,便多聊了几句。”
“这话该换我说。”温胜寒轻摇了一下头:“抱歉,今天路上堵得厉害。”
正说着,他俯身拉出安全带帮她系上,又伸手握了握她的手,道:“这么冷,等了很久吗?”
顾蜻游摇摇头,眉眼弯弯:“还好,就几分钟。”
说话间,她感受到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掏出来一看,是阿夏的电话。
她刚摁下接听键,她激动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从话筒里蹦出来:“师姐师姐,太好啦!刚刚我朋友说,田思源把之前那条朋友圈删掉了,重新发了一条道歉的朋友圈,这下可以放心啦!”
顾蜻游微微一笑,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电话挂断,转过头,正好对上温胜寒探究的眸子。
顾蜻游握了握手机,解释道:“今天中午遇到了一些事。一个师妹对我有些误会,在朋友圈里发了些似是而非的话。”
她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温胜寒静静地听完,轻笑了一声:“你长大了。”
这话莫名说得顾蜻游有些害臊,她抬手摸了摸鼻子。
温胜寒打开了引擎,车子启动前,他看了一眼车窗外,发现刚刚一直站在那的青年不见了。
车子驶入校道后,他状似无意地说道:“你师兄……刚刚是不是向你告白了。”
顾蜻游听得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他,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眼神。”温胜寒言简意赅。
顾蜻游小声解释自己已经拒绝了,抬头看到他一脸平静,疑惑:“你不吃醋吗?”
温胜寒笑笑,道:“我相信你。”
顾蜻游不禁有些郁闷。
两人到城东中心区的一家日料吃饭,晚饭过后,又驱车去了南江河岸边。
今天晚上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前几天南城日报宣传,今天晚上零点过后南江河畔有烟火秀。
温胜寒没有带着她去挤人山人海的河畔,而是一路往前开,过了南江大桥后,往郊外的山坡上驶去。
远离城区的喧嚣,路上的路灯逐渐稀疏。
最后,温胜寒在半高的山腰处找了个位置停车,往车外看去,正好连带着南江大桥将整个南江河畔收入眼底。
河面上渔船灯光点点,散落在漆黑的江面,如同宇宙中遗落的星辰。
两人换到了更舒适宽敞的后座。
气氛使然,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刚开始只是轻柔的耳鬓厮磨,最后还是发展成缠吻。
分开后,彼此的气息都不太稳。
车窗降下,冷意十足的夜风裹挟着草木的味道鱼贯而入,吹散了车内的旖旎。
顾蜻游躺在温胜寒的腿上,看着全景天窗外的夜空,星光闪烁,分外宁静。
她突然开口道:“温胜寒,我很好奇,年初我们重逢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呢?”
温胜寒轻抚她头发的手一顿,回应道:“想过。”
顾蜻游便将目光移到他脸上,看着那双温柔深邃的眸子,好奇道:“那你还会来找我吗?”
黑暗中,他垂眸与她对视,浅淡的月光从天窗落下,点缀在他无框眼镜的边缘,忽明忽暗,浮沉着蓝光的镜片下,是他深沉的眸子。
他缓缓开口叫她:“蜻游。”
“嗯?”
“你之前问,我立遗嘱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想过要活下来。”他语气稍顿:“与其说是没有想过要活下来,倒不如说,是没想过能活下来。”
顾蜻游的呼吸一窒。
他轻笑:“所以,如果你真的找到了一个能携手一生的人,我不会再去打扰你。”
顾蜻游的眼眶一酸,睫毛轻颤。
她的喉咙像被吸饱水的海绵堵住:“可如果,你活下来了,我又和别人结婚了,余生身边的人不是你,你不会妒忌吗?”
“会妒忌,但是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顾蜻游的
声音低了下去,语句几乎碎成哽咽:“为什么?”
“因为,”他指尖沿着她腕骨内侧淡青的血管游走,语气轻柔缥缈得像一团青雾:“对比占有,我更想看着你灿烂而热烈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潮汐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心头,顾蜻游抬起手盖住眼睛,温热的液体从眼尾滑落,没入黑发。
“温胜寒……”她的声音像泡在海水里:“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温胜寒沉默。
“所以,是因为这样,刚才肖寻向我表白,你才不会吃醋是吗?”她控制不住情绪,咬着食指的关节,呜咽出声。
温胜寒胸口发闷,他伸手把她拢进怀里,温厚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
顾蜻游伸手抓住他的衣服,将头埋进他的腰腹间,眼泪很快就把他的衬衫洇湿。
她哭得厉害,声音沙哑:“你为什么就不能试着相信,你在我心中也是永远排在第一位的呢?”
“我试过了,我没办法爱上其他人,没有人能替代你。”
“你让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温胜寒心头被重重一撞,他俯身想去捧她的脸,却触手摸到湿漉漉一片。
喉结剧烈地上下滑动了几下,他一片心疼,动作轻柔地一边亲她一边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喉间发涩:“对不起,蜻游。”
顾蜻游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是对不起我。”
“所以,以后你必须一直陪着我。”
“好,”他声音低沉而笃定,温暖干燥的唇轻轻擦过她红肿的眼皮:“一直陪着。”
远处南江大桥突然绽开第一簇烟花,金红色光瀑在车窗外炸裂。
十二点整,整座城市的夜空被霓虹撕裂。在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中,温胜寒低头吻住了她。
顾蜻游伸手缠上他的脖颈,泪水碾碎在唇齿间,带着淡淡的苦涩。
心脏却是熨烫的,隔着胸膛向彼此靠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一波烟花将天际染成绚紫色,随后江风裹着硝烟味卷走尾音,一切又重回寂静。
温胜寒松开她的唇,顾蜻游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在月光下像凝结的冰凌,随着他抚上眼尾的动作轻轻颤抖。
他低低笑了一声,轻轻把她带入怀中抱住。
顾蜻游将额头抵在他锁骨处,轻轻喘息着。
柔软的唇擦过她的耳际,呼啸的江风中,她听到他低声道:“新年快乐,蜻游。”
第118章 第118章泥泞
第118章
“新年快乐。”顾蜻游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蹭了蹭他的颈窝,流出的眼泪把他颈窝处的衣服也打湿了。
温胜寒的手掌贴着她的后颈,轻轻揉了揉,语气温柔:“别哭了,嗯?”
他耐心地哄她:“再哭下去,明早眼睛就该肿了。新年第一天,要开开心心的,好吗?”
顾蜻游离开他的肩膀,双眼红肿得像泡在水里,她胡乱地用手背抹了抹双眼,语气带着恼怒:“都怪你,我不想哭的。”
温胜寒轻笑了一声,眸中点缀着倏忽的光,他亲了亲她的眼皮,没脾气地应道:“嗯,怪我。”
说着,他抬手帮她把贴在脸颊边的头发挽到耳后,道:“十二点了,去我那?”
这边是东城区,的确是离温澜听雪要更近一点。
顾蜻游点点头。
两人重新回到前面的座位,驱车离开。
窗外的风猎猎作响,顾蜻游一手撑着下巴,靠着车窗往外看。
经过南江大桥的时候,有一点堵车,聚集在河畔观景台的人群正缓慢地往外流动。
天空中还弥散着白烟,被风一吹,便迫不及待地四处逃窜。
顾蜻游叹了口气,语气遗憾:“好可惜,明明我们找了个那么好的位置,结果却没看到烟花。”
温胜寒闻言伸手握了握她的手,道:“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给你放一场。”
顾蜻游咋舌:“你这个资本家,这样也太铺张浪费了,这样一场烟火得花多少钱啊。”
温胜寒忍不住发笑。
回到家后,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温胜寒倒了杯热牛奶递给她,问:“有两间房,你想睡主卧还是客卧?”
顾蜻游顿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捧着热牛奶喝了一口,才慢吞吞地说道:“客卧吧。”
喝完牛奶后,顾蜻游便走进客卧洗漱。
和她的小公寓不一样,温胜寒准备的东西很齐全,客卧的衣柜里清一色的女装,厚的薄的都有,全是新的,顾蜻游拿了套纯棉的睡袍。
卫生间里的东西也很齐全,除了护肤用品,还有卸妆的东西,顾蜻游扫了一眼,发现都是她用惯的牌子。
心下不禁感叹。
温胜寒真是太熨帖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里过夜,本来以为会睡不好,结果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隔着一道房门,她闻到了煎鸡蛋的味道。
顾蜻游洗漱完走出房间时,温胜寒正好把做好的早餐放在桌面上。
温胜寒脱下围裙,温声道:“早。”
“早。”顾蜻游走过去抱了抱他,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嘴唇,眉眼缀着笑意。
温胜寒扶着她的腰给了她一个绵长的早安吻:“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顾蜻游退开,在饭桌前坐下,拿起叉子插起一只圣女果送入口中。
温胜寒在她面前坐下,问:“你这几天有什么安排?”
“放假,”顾蜻游笑吟吟地举起手指:“三天。”
温胜寒莞尔:“那今天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吃完早餐后,两人出发。
车子一路往城外开,开了一个小时到达一个牧场。
顾蜻游跳下车,今天的天气很好,入目一片蓝天白云,远处是一整片宽阔的草地,有人牵着马溜达。
温胜寒牵着她的手穿过走廊到达室内,顾蜻游才发现,陆长津和裴尹也在,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生面孔,都带着女伴。
裴尹看到她非常高兴,跑过来重重抱了一下她。
她和温胜寒在一起的事情没有隐瞒身边朋友,刚开始的时候她就和裴尹说了,当时裴尹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还激动得哭了。
但这是她第一次以温胜寒女朋友的身份,在他的好友圈里露面。
温胜寒揽着她的腰,坦坦荡荡地介绍:“我的女朋友,顾蜻游。”
陆长津吹了个口哨,大笑:“是不是该恭喜咱们温总终于抱得美人归?这么说,中午这顿该温总请客啊。”
温胜寒扫了他一眼,脸上平静:“可以。”
其余人也开始起哄。
顾蜻游有些赧然。
认了人,随便聊了一会后,裴尹就坐不住了,拉着顾蜻游到外面去骑马。
两人换上骑装,在马厢里挑马的时候,靠在一起咬耳朵。
裴尹神秘兮兮地问她:“体验感怎么样?”
“挺好的,他对我一直都很体贴。”顾蜻游挑了一匹温顺的枣红色小母驹。
裴尹哈哈大笑,用手肘撞了撞她,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啦,是床上——”
顾蜻游一下子被呛住,平白咳了几声,脸都涨红了。
她压低声音:“你干嘛说那么大声。”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裴尹一脸八卦:“不会吧顾蜻游,难道你们还没……?”
顾蜻游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脸色红得快要滴血:“没有,才一个月,哪有那么快。”
裴尹叹气摇头,一脸孺子不可教也:“都是成年男女了,有什么好害羞的。温胜寒也真是厉害,这都能忍,啧啧。”
顾蜻游作势要去打她,两人便闹成一团。
骑马、嬉闹、聊天,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顾蜻游还学会了骑马,离开前已经能自己在围场内慢慢地跑上几圈了。
上车之前,裴尹神秘兮兮地拉着顾蜻游,塞给她一个系着丝带的长方形盒子,挤眉弄眼道:“送你的,记得试一下。”
顾蜻游斜着眼看她:“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帮你呢,”裴尹笑得诡计多端:“保证好使。”
顾蜻游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回到家后,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整套情趣内。衣。
顾蜻游下意识地抬头去确认门是不是关着的,满脸滚烫地打了个电话给裴尹。
她压低声音:“你送的都是什么啊!”
裴尹笑嘻嘻:“你试了没,合不合身?”
顾蜻游搪塞了几句,红着脸挂了电话。
她盯着那团月白色的布料好一会,咬了咬唇,还是拿起来走进了卫生间。
是丝绸的质地,摸起来像云团一样柔软,吊带的款式,领口点缀着蕾丝,往下做了镂空的设计,半球的边缘若隐若现,纤细白皙的腰一览无遗,长度到腿根,刚好遮住后面的浑圆边缘,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引人遐想。
顾蜻游的身材并不是干瘦的类型,纤秾合宜,该有料的地方绝对不含糊,不得不说,裴尹的目光是真
的好,这件衣服一上身,就完美地凸显了她的优点,叫她自己看了都觉得脸红心跳。
顾蜻游左看右看,极力控制羞涩的感觉,对着落地镜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裴尹。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裴尹一连发了几个感叹号:【绝美好吗!!!!】
【我就知道我的审美没有错!!】
【这一身还拿不下他我不姓裴!】
顾蜻游有些哭笑不得,正想回复信息,房门突然被打开了,温胜寒端着一碟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蜻游……”
声音戛然而止。
*
顾蜻游仰着头喘气,她觉得自己像缺氧的鱼儿。
她整个人被抱上了洗漱台,大。腿细腻的肌肤贴着冷冰冰的瓷面,一阵颤栗。
可让她真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的,是眼前的男人。
温胜寒一手掌着她的后脖颈,把她禁锢在怀里,低头再次咬上她的唇。
力度失了往日的温柔,带着燎原的星火,从耳垂烧到颈侧。
他轻轻咬了咬,又重重碾过,罕见的强势。
顾蜻游一阵头晕目眩,喉间不自觉地发出几声破碎的音节。
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在腰线边缘游走,她忍不住抓紧了他衬衫的领子,胳膊上的肌肤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身子也不住地往后撤,后背撞在镜面上,凉意激得蝴蝶骨轻颤,却立刻被滚烫掌心托住。
“什么时候买的衣服,嗯?”他抵上她的额头,鼻尖轻轻碰在一起,没了眼镜遮挡的眸子深邃而危险。
顾蜻游的喉咙一紧,受不了他用这种沙哑低磁的嗓音和她说话,重重地喘了一下,才道:“裴尹送的……”
她的双。腿垂在他的腰侧,硬实的布料蹭过膝盖内侧,带来轻微的痛意,裙子的下摆被撩起,开衩处露出的肌肤已经浮起薄红。
像是惩罚一般,温胜寒又咬了咬她的唇,随后往下游移。
颈侧、锁骨……起伏的雪色。
所有感官都被夺取,顾蜻游的眼尾泛起了红,手指伸入他的头发乱抓。
温胜寒轻轻地嘶了一声,突然伸手打开了她身后的水龙头。
顾蜻游顺势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浸过凉水的手指贴上了她的大。腿内侧,顾蜻游被激得抖了一下,开口的声音变得绵软:“冷……”
“抱歉。”他绅士地道歉,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一片泥泞。
他轻笑了一声,靠在她耳侧低声说了句什么。
顾蜻游顿时红温,下一刻,冰凉的触感蔓延至深处,她的腰肢一下子挺直了,圆润的脚指头下意识地蜷起。
温胜寒温柔地把她抱回怀中,低头吞掉她的声音,同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引导着往下。
他们就像一棵彼此交缠的藤蔓,痛快地汲取着彼此的养分。
第119章 第119章“小祖宗。”
第119章
顾蜻游被抱着走出浴室的时候,腿是软的。
她满脸潮红,眼角还带着泪珠,睫毛抖动着,根本不敢看他。
温胜寒把她轻轻搁在床上,她便立刻化身成茧子,卷着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温胜寒的语气听起来很愉悦:“快换衣服,别着凉了。我先去热一下饭菜。”
说着,他把空调的温度调高,转身走出房间,轻轻把门带上。
顾蜻游这才掀开被子一角,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胸膛内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脑子里全是刚才脸红心跳的画面。
她低低地尖叫了一声,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了枕头。
但是不可否认,体验感的确挺不错的。
她翻身下床,在那堆衣服里扒拉出那台在混乱中被丢掉的手机,红着脸给裴尹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包。
裴尹秒回:【?】
过了两秒,她好像反应过来了,又发了一个叹号。
裴尹:【诶哟哟,这么快就用上了?(斜眼笑.jpg)】
顾蜻游没有回复,满脸通红地收起了手机,起身换衣服。
走出房门的时候,温胜寒已经热好了饭菜,招呼她过去坐下。
她看着他挽起袖子忙碌,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沾了水珠,脑子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播放某些画面。
她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
这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收拾好东西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为了转移注意力,顾蜻游还特意选了一部主题严肃的片子。
结果收效甚微。
原因无他,温胜寒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烈了,他明明只是简单地半拥着她靠在沙发上,没有做出任何过火的动作,但是他身上的气味、若有似无的呼吸声、透过布料散发出的体温……无一不在勾引她的注意力。
顾蜻游神游一般看完了整部电影。
温胜寒摁下遥控器收起幕布,道:“这部电影挺不错的。”
“嗯?”顾蜻游回神:“是吗?”
温胜寒的眼神在她脸上轻轻一点,笑了,看破不说破:“电影看完了,该洗澡睡觉了。”
顾蜻游点点头说好,起身往房间走去。
“咚”。
她一头磕在了门板上。
身后传来他按捺不住的笑,顾蜻游终于清醒了。
红霞从耳根处烧了起来,她用力闭了闭眼,有些恼羞成怒:“你不许笑!”
温厚的手掌从后面伸了过来,盖在了她的额头上,轻轻揉了揉,他忍着笑意:“疼不疼?”
顾蜻游没有说话。
温胜寒轻笑了一声,将人拢进怀里,贴着她的耳侧说话:“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妖精。简直就是一只男妖精。
顾蜻游在心里忿忿吐槽。
她伸手抠了抠他的毛衣,小声嘀咕:“……你明知故问。”
温胜寒低低笑了几声,知道女孩儿脸皮薄,还是没有说破。他伸手轻轻推她,柔声道:“快去洗澡吧,很晚了。”
顾蜻游撇了撇嘴,听话地回了房间。
进门后,瞥见放在床上的那件睡衣,顾蜻游红着脸把它收回了衣柜里。
打开热水,脱衣服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想,温胜寒为什么不主动提呢?
明明……明明吃饭之前,两人都这样了。
虽然没有进行到最后那一步,但也非常亲密了。
为什么还要分开睡呢?
她有些郁闷。
怀着这样的想法,洗过澡后,顾蜻游抱着玲娜贝儿的玩偶敲响了温胜寒的房门。
里面模糊地应了一声,下一刻,门打开了,温胜寒穿着一身柔软的棉质睡衣,脖子上搭着毛巾,头发还湿着。
他微微低头问她:“怎么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滴水从垂落的发丝上落下,瞬间没入衣领,平直的锁骨在从中若隐若现。
顾蜻游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乌发中的耳尖隐隐发红。
她不答,温胜寒便也不追问,只当是她还不困想聊聊天。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耐心道:“要进来坐坐吗?我去吹个头发。”
顾蜻游点点头,抬脚走进房间。
这是她来了温澜听雪这么多次,却从未涉足过的区域。
房间里带着一股很干净的香味,雪松的味道比他身上的味道还要更浓一些,正疑惑间,她瞥见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精巧的小香炉。
纯白色的,玉的质地,青雾似的白烟自莲花盖里袅袅升起。
顾蜻游嗅了嗅,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感从全身蔓延开来。
卫生间里吹风机的声音停了,温胜寒打开门,却瞧见顾蜻游蹲在床头柜前盯着香炉看。
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问:“在看什么。”
顾蜻游抬头看向他:“这是什么?”
温胜寒回看她:“香纂,安眠用的。如果你有兴趣,以后教你怎么打。”
顾蜻游“哦”了一声。
她没问为什么是以后,但是此时此刻,她也不想问这个问题。
两人沉默了下来。
温胜寒盯着她侧脸看了好几秒,突然伸手把她拉上了床。
顾蜻游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就抵上了柔软的被褥。
看着男人逼近的脸,顾蜻游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飞快跳动起来,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然而温胜寒却只是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长叹了一口气。
“小祖宗,”他潮热粗重的呼吸扫过她耳后的肌肤,带起一阵颤栗,他的语气带着隐忍:“你这是要我的命。”
顾蜻游满脸潮红,磕磕绊绊地开口:“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很快,她就说不下去了,耳后的肌肤上传来濡湿的触感,像是惩罚一般,他轻咬着她颈侧的肌肤,一下又一下,逐渐向下蔓延。
轻而易举地唤起了她身体对他的感受。
顾蜻游胸腔内的心脏咚咚地跳动着,她的手缠上他的腰,喉咙不由自主地发出破碎
的音节。
大腿处,她感受到了不同于往常的炽热温度,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
终于要来了吗?
顾蜻游睫毛剧烈地颤动,如同震动的蝶翼。
可下一刻,热源远去。
她疑惑地睁开了眼。
温胜寒坐起身来,伸手拉了拉她身上扯乱的衣服,语气有些无可奈何:“原本不想那么快的……你偏要来折磨我。”
顾蜻游眨了眨眼,眸子中水光潋滟,她低声辩解:“我哪有……”
余光扫过他腿间的异样,自动噤声。
温胜寒伸手捏了捏她潮红的脸,道:“你先睡。”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把她塞进被子里,抬手关了灯。
黑暗中,他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起身去了卫生间。
*
短暂的三天假期一闪而过。
顾蜻游重新回到学校。
年关将近,手上忙活的事情并不是很多,但是开春后不久就要交项目书,压力还是挺大的,于是她开始大量摄入论文,忙得不亦乐乎。
温胜寒依旧雷打不动地每天来接送她往返,陪她吃饭,偶尔会在她的小公寓里留宿,不知不觉中,她屋子里属于他的物品也越来越多。
一晃又半个月过去,就在春节来临前一个星期,招书彤突然在宿舍群里发信息,约大家在春节假期前出去吃一顿饭。
四人上一次聚餐还是年初顾蜻游刚回国的时候,这一次碰巧路秋还没回老家,于是都赴约了。
吃饭的地点在一家小酒馆,刚坐下,招书彤就朝众人扔了个重磅消息:“我要出国了。”
几人大眼瞪小眼,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荆佳喜打破了沉默:“彤彤,怎么这么突然?你之前不是说,要准备和男朋友结婚了吗?”
招书彤淡淡一笑,眉间尽是疲意:“分手了。”
几人再次沉默下来。
她们都知道,招书彤有一个交往多年的男朋友,那个人比她年长好几岁,两人的感情一直很稳定。年初聚会的时候,大家还打趣说到时候她结婚,她们几个要去当姐妹团。
大概是因为感情中的处境有些相似,顾蜻游之前一直很羡慕招书彤。
羡慕她喜欢的人愿意为她回首。
但是,没想到现在会是这样的结果。
招书彤笑了笑,道:“你们干嘛露出这样的表情,是我甩他啦。”
顿了顿,她补充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追赶他的脚步,从前我以为是自己还不够好,所以他总是把我当成小孩,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和我说。但我现在明白了,他不愿意和我交流,仅仅只是因为他傲慢罢了。”
她总结道:“我累了,所以决定放过自己。”
路秋身体前倾,把手放在桌面上,斟酌着词句道:“彤彤,你做得很对,或许,离开一个错误的人,并不是一件坏事。”
荆佳喜点点头,附和:“对啊对啊,狗男人只会挡着你发财,快过年了,新年新气象,甩掉了也好!”
招书彤于是笑笑:“谢谢。”
说着,她拿起菜单,转移话题道:“我们快点菜吧,今晚我请客。”
荆佳喜接上:“好嘞,今晚不醉不归,祝我们彤彤获得新生。”
“对对对!”
顾蜻游没有说话,她看着招书彤眼尾的红意,心里像是有一块海绵堵着,又沉又闷。
第120章 第120章“我除了你,一无所有……
第120章
顾蜻游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受。
如果真的要找到一个形容词,那大概就是物伤其类吧。
理智上,她明白,离开一个伤害自己的人,是一个非常对的选择。
但是,她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产生的第一个想法是,她一定很难过吧。
她想起了自己当年离开温胜寒,孤身去往异国时的痛苦。
这种痛不是汹涌剧烈的,而是像随着血液流淌的细针,在不经意的瞬间,带来的轻微却延绵不绝的刺痛感。
可以忍受,但是消磨人的意志。
顾蜻游看着招书彤强颜欢笑着喝酒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成年人之间相处就是这样,她不愿意多说,大家便会默契地不再追问,即使安慰的话如鲠在喉,最后也只能配合她装作开心。
成年人需要体面。
那些肮脏的、扭曲的、偏激的情绪,只能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流露。
很多时候,只有自己才是那个最亲密的人。
大概是触景伤情,顾蜻游原本并不想喝酒,到最后却意外地喝到烂醉。
结束的时候,她连路都站不稳,只能靠荆佳喜扶着。
路秋和招书彤相继被家里人接走,现在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荆佳喜一边阻止她意识不清地往下滑,一边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找代驾,显得有些左支右绌。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稳稳接住往下滑的顾蜻游。
他十分熟练地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顾蜻游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像只归巢的幼鸟,下意识地揽住了温胜寒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荆佳喜起先一愣,等看清男人的容颜后,她微微瞪圆了眼:“你是几年前那个……”
温胜寒朝她点点头,轻笑了一下:“这一次,不需要验证身份了吧?”
回想起几年前那个相似的场景,荆佳喜有些尴尬,忙道:“不用不用。”
温胜寒道:“谢谢你照顾蜻游。”
“应该的,”荆佳喜看了一眼温胜寒怀里的顾蜻游,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上心头,她脱口而出:“其实,你们不是亲人关系吧?”
她隐约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自称是顾蜻游的家人。
可是,这个年龄差距,如果是哥哥,成年兄妹又很少会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如果是其他成年男性亲人,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温胜寒把人往上颠了颠,目光变得柔和:“我是她男朋友。”
荆佳喜一怔。
温胜寒朝她点点头,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就抱着人转身离开了。
小车临时停在马路对面。
把人安顿在副驾驶上后,温胜寒看着女孩儿酡红的双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语气无可奈何:“我该拿你怎么办。”
女孩儿紧闭着双眼,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
温胜寒叹了口气,眉眼间流露出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宠溺。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了顾蜻游的电话。
小酒鬼不知道喝了多少,说话的时候舌头都在打结,电话接通后,一直在哭,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耐心地引导了好久,才套出她所在的地址,害怕她出事,顾不上正在开的视频会议,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接人。
回到温澜听雪的时候,小酒鬼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
才喝了两口蜂蜜水,就嚷嚷热,伸手就要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温胜寒连忙摁住她乱动的手,找到遥控器打开暖气。
这个禁止的动作令顾蜻游不满,一双腿乱踢,哭腔带着醉意,声线都像黏在了一起:“我要洗澡……”
温胜寒耐着性子哄她:“乖乖,你喝醉了,现在洗澡不安全,等明天酒醒了再洗,嗯?”
她拧着眉毛,大声反驳:“我没醉!”
……酒鬼都爱说自己没醉。
温胜寒叹气:“乖,别闹。好吗?”
她又咿唔着哭了起来。
叫人实在没有办法。
温胜寒只好帮她准备衣服,又调试好水温,把人送进卫生间后,关上门前又叮嘱:“如果不舒服,一定不能硬撑,有事叫我,知道吗?”
顾蜻游摇头晃脑地点点头。
浴室的门关上,温胜寒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正想出去接一杯热的,就听见卫生间里发出了一声闷响。
心脏猛地一跳,他放下杯子,三两步走过去敲门:“蜻游?”
里面没有声音,只要哗哗的水流声。
温胜寒拧眉,怕她摔倒,也顾不上其他了,拧开把手就要走进去。
浴室内水汽蒸腾,地面上一大片水渍,女孩儿像只被雨水淋湿的猫儿,无辜又迷茫地坐在地上。
温胜寒心里落下一叹,伸手关了花洒,蹲下身问她:“摔到哪了?疼不疼?”
顾蜻游的眼尾和鼻尖都是红的,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眼神中带着委屈,像极了走丢的小狗,她问他:“这是在哪里?”
“在温澜听雪。”温胜寒耐心地回答。
“温澜听雪?”她重复,疑惑道:“我不是……我不是在美国吗?”
温胜寒表情稍顿。
她盯着他看了好几秒,语气更疑惑了:“温先生?”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自从两人在一起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用这个恭敬又疏离的名称叫过他了。
她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样,一把推开了他的手,脸上露出一种悲伤又愤怒的表情:“你为什么会在这?”
温胜寒的手僵在半空。
眼泪夺眶而出,顾蜻游看着他,蕴含泪光的眸子充满痛苦:“你不是你不会爱我吗?那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面前?”
“你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对我好?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平白给我希望?”她用颤抖的声音控诉:“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真的好累,好痛苦。”
“我不想活了。”
温胜寒听明白了。
她陷进了过去那段痛苦的回忆。
温胜寒喉结上下滑了滑,她的眼泪像是落在了他的心上,炙得他生疼。他伸出手,想把她拥入怀中,顾蜻游却拼命地挣扎。
他默默承受她的推搡捶打,把她湿漉漉的头摁在怀里,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说着我爱你。
或许是挣扎累了,又或许是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怀中的女孩儿终于不动了,肩膀微微颤抖,细碎的哭声从怀里传出。
她伸手用力抓住他衬衫的衣领,哭声越来越明显,到最后放声大哭。
温胜寒温厚的手掌沿着她脊背的弧线轻抚,由着她发泄。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小了下去,许是哭累了,她闭上了眼,安静乖巧地靠在他怀里。
温胜寒伸手扯下干净的浴巾包住她,打横抱了起来。
回到房间里,调高空调的温度,才拆开浴巾,伸手去脱她身上湿掉的衣服。
T恤、裤子、内衣……没有太多旖旎的想法,他的内心一片荒芜。
给她套上干净的睡裙后,他找来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经过刚刚那一场发泄,顾蜻游这一次是真的累了,还没等到头发吹干,就枕在他的大腿上沉沉睡去。
温胜寒指尖穿过柔软的头发,确定干透后,关了吹风机,低头去看她。
女孩儿的睡颜干净又安静,眼皮还红着,估计第二天起来会变肿。
他止不住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
顾蜻游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重重地呼吸了几下,拉了窗帘,房间内一片昏暗,不知道几点了,她尝试着动动,一只坚实的手臂便从旁边伸过来,揽住她的腰,身后传来男人略沙哑的声音:“醒了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水……”刚起了一个音节,她便觉声音哑得厉害,太阳穴处传来轻微的痛意。
旁边的位置一轻,温胜寒披上外套,出去给她倒水。
顾蜻游顺势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上。
不一会,温胜寒回来了,手里端着水。
顾蜻游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杯水,然后问他:“几点了?”
“六点。”温胜寒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低头看她:“要再睡一会吗?”
顾蜻游点头,顺势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你陪我。”
温胜寒的眸光中揉出几分温柔,他重新掀开被子躺下,把人揽入怀中抱住。
顾蜻游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内,深深吸了一口气,雪松的味道充盈鼻腔,安全感十足。
外面下着雨,雨水打在玻璃上,带来细微的沙沙声。
昏暗中,呼吸交缠,或许是气氛使然,他们开始接吻。
温胜寒的手指穿入她的发间,轻轻抚摸着,手背的青筋凸起,动作看起来强势,落下的吻却是轻柔的,如同在吻一朵迎着朝露的蔷薇。
顾蜻游脸颊发烫,不一会就有些气喘吁吁。
分开后,温胜寒把她拢进怀里抱住,等待呼吸平复的间隙,他突然开口道:“蜻游,你愿意和我说一说吗?”
“什么?”顾蜻游蹭了蹭他的胸膛,说话的时候带了些黏糊糊的鼻音。
温胜寒的手臂收紧,下巴放在她头顶上,语气小心翼翼:“你在美国那几年的生活。”
顾蜻游睁开眼,下意识地回避:“你不是都知道吗?其实也没什么……”
“我向你道歉,”温胜寒低头看着她:“那天去你家,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病历。”
顾蜻游顿时有些慌乱,她睫毛乱颤,开口否认:“我没……”
“昨晚,”温胜寒打断她,继续说道:“你一直在哭,说你觉得很难过,说你想……”
他有些艰难地吐出那个字:“死。”
顾蜻游沉默了。
温胜寒隔着昏暗的光线去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眉骨,喉结滚了滚,有些艰涩地开口道:“蜻游,我知道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也无意要掀开伤疤,我只是想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努力陪在你身边。”
他不是一个善于陈白的人,斟酌许久,才低头去看她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愿意,我永远都是你的最佳听众。”
顾蜻游垂下了眸子。
过了好一会,她重新开口,声音有些哑:“那时候……我生病了。起初并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有一次,我打破了杯子,捡玻璃的时候,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我想,用玻璃扎手腕,到底是什么感受。”
即使早已做了心理准备,温胜寒的心脏还是猛地一揪。
“当然……我没有真的去尝试,只是那个时候突然意识到,我好像有些不对劲,所以就去了医院。”
“医生说我是重度焦虑,给我开了药。开始吃药后,慢慢地就好起来了,那种想法……后面就没再出现过了。”
她的语气很轻,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说完后,她轻笑了一下,问他:“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温胜寒只觉得心脏像是被狠狠扎了一下,他把她拉进怀中抱住,声音艰涩:“对不起,蜻游。”
顾蜻游不说话了。
“是我的问题……我应该对你坦诚一点。”他语气沉重:“原谅我……不懂得怎么去爱你。”
顾蜻游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肩膀上的布料被湿意侵染,她的心脏一阵酸涩。
“只是蜻游,答应我好吗?以后……不要再有那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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