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作品:《刺青

    第124章 第124章“至死不渝……


    第124章


    转眼到了四月。


    日照渐长,雨水增多,开春后的南城,像吸饱了水的海绵,无时无刻不在淌水,潮湿得似乎空气都会发霉。


    清明节前,顾蜻游飞了一趟北城,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恰逢温胜寒也要到沪城出差没办法陪她去,两人短暂分开了一个星期。


    顾蜻游是第一次去北方,南北温差太大,她一下子没适应,染上了感冒,加上天气干燥,喉咙跟着发炎,简直苦不堪言。出门在外处处不方便,她只能随便买些药吃应付应付,结果就是直到行程结束,还没好全。


    返回南城那天,北城起了沙尘暴,飞机航班不得已延误了四个小时,顾蜻游坐在机场的候机室里昏昏欲睡时,收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顾蜻游吗?”


    “我是。”顾蜻游戴上蓝牙耳机,一边伸手去抽出纸巾,鼻子像是被水泥封住了一般,堵得难受。


    “这边是南城锦安区监狱,您的父亲顾国忠在今天早上突发心脏病,经抢救无效死亡,您这边看看大概什么时候方便,过来办一下手续?”


    顾蜻游一愣,下意识地重复:“什么?”


    对面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还补充道:“您父亲的遗体已经移交锦安区殡仪馆保存,遗体保存通知书已经通过邮寄的方式寄送给您,请您根据上面的指引七天内到殡仪馆办理相关手续……”


    顾蜻游只觉得脑子一片嗡鸣。迷迷糊糊地挂断电话后,她呆坐在椅子上,一阵空茫。


    说实话,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顾国忠这个名字,她几乎已经忘记自己还有父亲这一个事实。


    几年前顾国忠入狱,她后面也没有特意去留意他被判了几年,只是隐约知道他身上的罪名不只是抢劫那么简单。


    不可否认,当时不去了解后续,有刻意逃避的成分在,毕竟他算得上是被她亲手送进监狱的。


    可是,时隔几年,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惊讶之余,还多了几分其他微妙的、复杂的情绪。


    但她无暇分辨,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或许是感冒的缘故,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到达的时候,她仍觉得头重脚轻,浑身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艰难地拖着行李走到门口,看到温胜寒那一刻,她几乎是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温胜寒被撞得后退半步,连忙伸手扶住她。


    来不及惊讶,只感受到滚烫的呼吸又沉又急地扑在脖颈上,温胜寒意识到不对劲,伸手一探,惊觉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他蹙起眉头,当机立断道:“去医院。”


    顾蜻游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眉头无意识地蹙着,眼皮重得掀不开。


    温胜寒叹气,把人抱到副驾驶上,安顿好行李后,驱车将人送去医院。


    春季流感多发,顾蜻游这一病,浑浑噩噩地睡了四天,直到第五天,这烧才彻底退下去。


    见她醒来,温胜寒立刻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靠过去,他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才俯身问道:“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见他靠近,顾蜻游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去推他的肩膀:“别靠那么近,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温胜寒无奈:“一起睡了那么多天,要感染早就感染了。”


    顾蜻游瞪他,作势要伸手打他。


    温胜寒轻笑,伸手握住她的拳头,还是依言直起了身子,道:“肉糜粥怎么样?”


    顾蜻游点头。


    温胜寒便起身去厨房,不多时,端着一碗粥回来了。


    一碗热粥下肚,顾蜻游的精神好了些,生病的缘故,脸瘦了一圈,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褥中时,看起来就像一只脆弱的猫儿。


    温胜寒看着她,突然开口道:“蜻游,去北城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这么说?”顾蜻游的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温胜寒眼神复杂:“这几天发烧的时候,你一直在叫爸爸。”


    顾蜻游惊诧。


    沉默了好一会,她开口道:“他死了。”


    温胜寒一怔。


    顾蜻游把那天接到监狱电话的事告诉了他。


    听完后,温胜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问道:“那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顾蜻游没有说话,似是陷入了纠结。


    “如果你想亲自去一趟,我陪你。倘若是不想的话,”他稍顿:“那我安排人去料理这件事,你不用出面。”


    她的过去他都知道  ,顾蜻游明白他这样说的缘由。


    沉默半晌,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能不能麻烦你,陪我去一趟?”


    温胜寒颔首:“好。”


    *


    第二天,等顾蜻游精神好了些,两人才一起去殡仪馆。


    棉柔的雨水轻敲着车窗,顾蜻游看着外面刚抽新芽的绿化树,后知后觉春天已经到了。


    到达目的地,司机在外面撑着雨伞,温胜寒先下的车,回头去扶她,顺势把黑色西装外套披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顾蜻游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有些恍然。


    第一次到这里来,是因为阿嫲,后面是因为周老师。


    现在是因为顾国忠。一个很陌生但是却和她有着最紧密的亲缘关系的人。


    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登记,提交资料,确认遗体,火化……顾蜻游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大概是太过冷静,倒显得有些异常。


    温胜寒没有说什么,默默地陪着她,一直握着她的手。


    火化需要两个小时左右,等待的间隙,顾蜻游打开了去监狱领取文书时接收的遗物。


    是一个装饼干用的小铁盒,打开后,令她意外,里面竟然是一沓书信。


    信封上的邮戳和地址都十分完整,顾蜻游看着那个许久没有看到过的地址,有些怔然。


    是她和阿嫲来南城之前住的地方,西南那个落后的村庄。


    那边早已没有人居住,大概是没有人签收,信件都被退回去了。


    顾蜻游拆开了其中一封。


    抬头是“妈妈”。


    信件的内容有些颠三倒四,错别字很多,絮絮叨叨讲的都是监狱里的生活,还有一些抱怨的话,大多数没有什么逻辑。顾蜻游耐着心看了一封又一封,直到最后一封,是两个月前写的。


    里面只有两行字。


    第一行是对不起。


    第二行是,我爱您。


    顾蜻游愣了许久,一股酸涩冲上鼻腔,眼泪直直地就砸了下来。


    狱警告诉她,顾国忠被判了八年,因为表现良好,减刑到了五年,如果不是因为突发心脏病,再过几个月,他就可以出狱了。


    手上这厚厚的一沓信,全是他入狱之后给阿嫲写的,一般是一个月一封,偶尔是两封。


    上面没有提起过她的名字,也没有提起过她的母亲。


    顾蜻游想,他不爱自己的女儿,不爱自己的妻子,但他大概是爱自己的妈妈的。


    可是阿嫲早就看不到他的信了。听不到他的道歉,也听不到他的表白。


    顾蜻游把信叠好,小心翼翼地装回了信封里。


    雨已经停了,太阳短暂露了脸,外面树影斑驳,随风摇曳着。


    温胜寒挂了电话,回头时看到了女孩儿通红的双眼,委屈巴巴地对着他。


    他收起手机往回走,在她面前蹲下,抽出纸巾帮她擦脸,温和道:“怎么了?”


    “温胜寒,”她抽噎着:“我看完了,全部都是他写给阿嫲的信,但是阿嫲早就看不到了。”


    温胜寒脸色的表情一顿,道:“你觉得他可怜,所以很难过?”


    顾蜻游摇摇头又点点头:“可怜他……但觉得阿嫲更可怜。阿嫲在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过他说过这些话……”


    “那你恨他吗?”他缓缓道:“他从来没有关心过你。”


    “说实话……我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她吸了吸鼻子:“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不对他抱有期望了。”


    温胜寒沉默。他记得很早以前,顾蜻游也是这样对他说的。


    “小时候或许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确会因为他对我的忽视而感到难过,可是慢慢地我明白了,并不是所有父母都会理所当然地爱孩子的。他不爱我,但是有更多的人爱我。所以我不觉得没有他的关心,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顾蜻游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我对他所有的不满和埋怨,都来自于他对于阿嫲的态度。阿嫲实在是太辛苦了,她为他、为我付出了太多。”


    “可是……无论是我还是他,最后都没能好好报答她……”


    说到这里,她咬着下唇,又忍不住落泪。


    温胜寒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没有说话。


    他明白她的感受。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世界上最遗憾的事情之一。


    温胜寒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发泄。


    刚开始她太过冷静,现在看到她哭出来,他反倒放下心来。


    人一死,黄土一掩,所有恩怨都自动了结。清明节那天,顾蜻游和温胜寒一起去了墓园看望阿嫲,然后在墓碑前,她把铁盒子里的信件全烧了。


    唯物主义者不应该相信人死后仍有灵魂,但是她还是希望阿嫲能收到那些信。


    这件事便算是了结。


    看完阿嫲后,顾蜻游按照之前的约定,陪温胜寒去了一趟安宁寺,给钟禾上香。


    下山的时候,温胜寒问她,想怎么处置顾国忠的骨灰。


    顾蜻游明白他的意思,其实在南城下葬,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


    当时阿嫲去世,她是出于私心,才把骨灰留在了南城。


    但这一次,她想了很久,决定把顾国忠的骨灰迁回原籍。


    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那些信里,他不止一次提到“想家”。


    她想,还是满足他这个愿望吧。


    温胜寒尊重她的意思,着手安排人去办理各种手续。


    当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已经是四月底,两人终于坐上了去西南的飞机。


    顾蜻游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对于家乡的一切,记忆变得非常模糊。


    飞机换到高铁,然后又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汽车,几经辗转,最后才到达她记忆中的那个小村庄。


    路途遥远,环境陌生,手续繁琐,顾蜻游的感冒刚好不久,总是觉得很累。


    但是温胜寒把她照顾得很好,大部分繁琐的事情,都是他出面代为交涉,她并不需要操太多的心。


    乡下的房子很破旧,已经不适合住人。


    于是办理各项事务期间,两人住在小镇上。


    小镇虽然偏僻,但人文自然环境条件不错,这几年旅游业兴起,镇上多了不少民宿酒店,住宿环境比不上南城,但倒也没有很差。顾蜻游刚开始很害怕温胜寒会住不习惯,结果却出乎意料,水土不服的人是她。


    当时落地不久,她就开始上吐下泻,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还连续低烧,为此温胜寒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销户、下葬等事情处理完毕后,两人在小镇上又多住了几天。


    阿嫲的遗物顾蜻游一直都保存得很好,其中就有乡下老房子的钥匙,事情都办妥之后,顾蜻游便想着回去看看。


    前面几天,因为行程很紧凑,好几次经过老房子,都没找到时间进去瞧上一瞧。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温胜寒在小镇上叫了一辆车,又联系了前几天因为办事认识的村书记。


    村书记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生,也姓顾,前几年


    刚从大城市回老家创业,阴差阳错之下却当选了村书记。


    “他和我说过,他奶奶是你爷爷的堂姐妹。”温胜寒对上顾蜻游的目光,下意识解释道:“有他带路,或许会好些。”


    顾蜻游点头。


    她没有太惊讶,村子里的人大多沾亲带故。这些年村里大多数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留在小村里的大多数都是老人,会讲普通话的不多。


    顾蜻游从未见过自己的阿爷,她很小就被阿嫲带着离开老家,后又辗转来到南城,这么多年下来,早就和南城本地人无异。她听不懂老家方言,这几天办事的时候,这个村书记帮了不少忙。


    顾蜻轻声道:“我们的确应该谢谢他……中午请他吃饭吧?”


    温胜寒看了她一眼,应下:“好。”


    进了村子后,跟着村书记左拐右拐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达老房子。


    面积不大,黄泥墙,屋顶是砖木结构,许久没有修缮的缘故,已经破了一个大洞,恰逢下雨天,房子里弥散着一股霉味。


    几人开门进去不过几分钟,就都掩着口鼻出来了。


    直到在干净敞亮的饭店坐下,顾蜻游的神情仍是恍惚的,很难想象,她小时候原来在这样的房子中住过。


    饭桌上,顾蜻游思绪万千,说话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是温胜寒和村书记在聊天。期间不知道怎么,村书记突然提到村里小孩的教育问题。


    “这些年政府大力扶贫,村里娃儿上不起学的情况其实已经很少了,其实更严重的是,这边设施太落后了,就算是镇上,像样点的书店都没有,更别提图书馆了。娃儿放学之后,家里老人又在田里,大多无处去,挺无趣的,有些娃儿跟那些游手好闲的人学了坏,一放学就开始打牌抽烟,挺不好的。”


    顾蜻游一愣,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晚上回到酒店,洗过澡后,头发还没吹干,顾蜻游就趴在床上发呆。


    温胜寒叹了口气,怕她又感冒,于是拿毛巾给她擦头发,用吹风机吹干,又耐心地涂上护发精油。


    自从烫了头发之后,她的头发变得有些毛躁,时常要涂护发精油护理,只是平时忙起来,顾蜻游经常顾不上这些。后来两人住在一起,这事便成了温胜寒的活。


    顾蜻游仰躺在他腿上,栗子色的头发散开,她看着温胜寒把柑橘味的精油倒在掌心上揉开,再认真地均匀抹在她发尾上,心脏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一碰。


    顾蜻游突然开口道:“温胜寒,你觉得,把我家那个老房子修一修,捐给村里做图书室怎么样?”


    温胜寒手上的动作一顿,掀起眼帘看她:“你今天晚上一直在走神,想的就是这件事?”


    顾蜻游点头:“反正这个房子已经空出来了,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回去住……那还不如废物利用。”


    温胜寒把手上最后一抹精油擦干,才缓缓问道:“你想好了?这是你阿嫲留给你的房子。”


    “想好了。”


    “那就去做吧,”他轻轻抚过她柔软的发丝:“无论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壁灯昏黄的光映衬在他侧脸,零星光点落在那双棕色的眸子中,分外温柔。


    顾蜻游有些动容,伸手去抱他的脖子:“温胜寒……”


    剩下的话语淹没在柔软的唇齿当中。


    春雨淅淅沥沥轻敲着窗,外面竹影摇晃,室内两团黑影交叠。


    明明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并没有喝酒,顾蜻游却觉得自己醉得厉害。热意阵阵上涌,头脑发昏,四肢绵软。


    温胜寒没有戴眼镜,眸子半阖,眸光看起来迷离而缱绻,他臣服于起伏的山丘之间,唇舌却如春水般缠绵,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划过脊骨,往下。


    大概是他掌心的温度令人太过舒适,顾蜻游觉得自己像是被泡在一汪温暖的春泉中。


    他的短发蹭过脖颈,带来适时的刺激,比起温柔的唇舌更令人战栗。


    感受到那道温柔的力度如往常那般往下,顾蜻游睁开眼,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温胜寒停下,看她。


    顾蜻游眼中像凝了一道烟波,嗓音发颤:“温胜寒……”


    他读懂了她的眼神。


    温胜寒迟疑:“你的身体……”


    顾蜻游没有说话,抬手环住他的脖颈下拉,红唇再次迎了上去。


    她将学到的技巧运用回他的身上,很快就感受到了他的不稳定,捏着她后腰的力度逐渐加大,某种昭彰的形状紧贴着她腿侧,温度似要灼伤她柔软的肌肤。


    他的呼吸又急又冲地落在她脸上,眸光欲言又止。


    顾蜻游嗔怒般咬了他的下唇一口,纤柔的手往下,瞪着眼威胁道:“不许说教。”


    温胜寒无奈。


    没想过她可以这样坏。


    额头的青筋若隐若现,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汗如雨下的折磨,他极力忍受着她的惩罚。


    临门一脚,她却松了手,桃花眼微微上扬,带着揶揄和挑衅。


    温胜寒眸色深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绷着声音问她:“你真的想好了?”


    顾蜻游一口咬在他下巴上,极力表达不满:“你又说扫兴的话……”


    他轻叹:“蜻游……”


    “温胜寒,我是一个成年人了,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她看着他:“所以你不用顾忌那么多,总想着以后如何如何,又或者是,会给我带来什么伤害。”


    “我相信你爱我,同样的在我心里,你也是排在第一位的,没有人可以取代你,所以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都绝不后悔。”


    “我需要你,真的。”


    这番话击中了他。


    他不知道,顾蜻游是怎么看穿他真实的想法的。


    她的坚定燃尽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温胜寒凝视着她的眼睛,良久,认命地垂下头。


    他重新咬上她的唇,和方才的温柔不同,力道又凶又猛,似乎要把她揉进血里、骨里。


    很快就气喘吁吁,顾蜻游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男人清冷的眉梢染上春意,眸子中带着隐忍的欲望和侵略性,他不再说话,只是抬手,极其缓慢地、一颗一颗解开自己衬衫剩余的纽扣。


    他的动作专注而优雅,却因紧绷的肌肉线条和滚烫的肌肤而充满张力。


    顾蜻游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水蜜桃,眼神变得飘忽。头顶上传来他的闷笑,随后又是一个深吻。


    他咬了咬她的耳垂:“放开看。”


    顾蜻游睫毛轻颤,睁开眼,目光触碰到他胸前某处时,却瞬间怔愣。


    左上方,心脏的位置,一个熟悉的图案。


    刺青。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它,她曾经在画布上一笔一笔勾勒出它的形状。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眼。


    也是这时,她看到了。刺青下方,靠近胃的位置,有个浅浅的伤疤。


    她屏住呼吸伸手去碰,眼泪一滴又一滴,啪嗒啪嗒地砸在手背上。


    温胜寒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她发抖的指尖,无奈道:“傻孩子,哭什么?”


    顾蜻游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是不是很疼?”


    “不疼了,”他温柔地亲


    去她脸上的眼泪,边哄道:“早就不疼了。”


    顾蜻游起初还忍着,后面还是控制不住哭出了声。


    温胜寒请拍着她的后背,有些哭笑不得:“哭成这样,别人在外面听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顾蜻游一把抱住他,把眼泪全部蹭在了他肩膀上,湿漉漉一片。


    她有撒气和撒娇的意味,却没看见,男人的目光逐渐深沉。


    他侧头,轻轻啃咬她耳后的皮肤,一路往下,逐渐偏离轨道,如同点燃一簇又一簇的火焰。


    很快,顾蜻游就顾不上哭泣了,她闭着眼,灯光打在眼皮上,红彤彤一片,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感觉。


    她听见屋外沙沙的雨声,那软绵绵的春雨像是透过窗柩,蔓延进屋内,形成起伏的潮水。


    他对她太过熟悉,懂得怎样会令她失控。


    顾蜻游很快就丢盔卸甲。她眼尾通红,一把咬住他的肩膀,清晰地感受到侵略,融合。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哭,但温胜寒没给她机会。


    最初的生涩很快被本能取代,他们很快就找到契合的节奏。


    夜雨渐密,竹影在窗外摇曳,天边雷声阵阵。


    汗水被灯光照得耀眼,温胜寒清冷的眉眼染上绯红,额角的汗水滴落在她肩上,烫得她一阵战栗。


    他低头,在她迷离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


    理智逐渐决堤。克制逐渐放纵。


    顾蜻游觉得自己像沉浮在海浪中,没有任何的支点,只能徒劳地抓住眼前的人。


    她想哭,忍不住发抖,紧绷得像一把弓箭,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发出濒死般的呜咽。


    呼吸平稳后,温胜寒拨开她湿漉漉的刘海,在额头上印下一吻,柔声问:“难受吗?”


    顾蜻游摇头。她半阖着眼,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


    温胜寒弯腰,把人抱起,走向浴室。


    洗漱过后,再次出来时,窗外已经初现熹微。


    雨不知道在什么已经停了,清晨的早上传来几声清脆鸟鸣。


    顾蜻游一沾枕头就睁不开眼了,长长打了一个哈欠。


    温胜寒柔声道:“快睡吧。”


    顾蜻游滚进被子前,不忘伸手扒拉他的手臂,含糊不清说道:“温胜寒,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为什么是蜻蜓?”


    温胜寒莞尔:“你觉得呢?”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口齿不清:“……你爱我吗?”


    温胜寒靠在她耳边,虔诚得像一个出卖灵魂的信徒:“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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