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逢春正要出手强行让这朱老爷改想法，一直留在院子里的女人急步上前来。


    因操劳而变得瘦弱的女人，两颊的肉像凹进去了一般，显得骨骼凸出，两只大大的眼睛在这张脸上显得突兀。


    “老爷，您在犹豫什么？仙家可还等着祂的子嗣降生，您若是没有达成祂的愿景，这朱家就要陷入困境了，这可不仅仅是少爷一个人的事啊！”


    嬷嬷其实并不知道内情，只是突然被叫去了寻给男子接过生的稳婆和郎中，听了女人的话，心中慌乱，陡然升起了一阵酸楚，顾不得所谓的主仆，红着眼眶怒不可遏的质问道。


    “老爷，什么仙家？您是为了朱家的荣华富贵请了哪方仙家，又不打算兑现，才将少爷害得这般地步吗？”


    朱老爷想要辩解，但仙家的牌位就在眼前，他说不出话来，但又不想放弃这长生的念头，挣开了嬷嬷的手，往门外跑去。


    姜逢春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手指微动，这朱老爷就被关在了这屋子里。


    他十根手指用力的扣着门试图打开，一番徒劳后使劲的拍打着门，想让外面的小厮帮忙。


    他拍得门框框作响，外面的小厮却充耳不闻，他脱了往日慈善的面孔，对着门外破口大骂。


    小厮依旧一本正经的守在门口，脸色都没有变上一分。


    朱老爷终于觉得不对，他色厉内荏的怒视着房里的女人和嬷嬷：“怎么？我才是朱家的家主！你们竟然联合起来忤逆我，命不想要了！”


    女人和嬷嬷先是莫名的看向朱老爷，眼角却发现了仙家的位置闪过了一丝幽光，二人神色仓皇起来，匆匆对着牌位作了一揖：“我们什么都没做啊……是……是仙家显灵了……”


    朱老爷身子一僵，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拍门的动作一顿一顿的收了回来，眼神飘忽，不敢往仙家的方向看上一眼，故作镇定，颤抖着声音对着请来的郎中和稳婆说道：“这可是我唯一的孩子，你们一定要竭尽全力保住……保住他……”


    他强撑着一丝体面说完这番话，挤出慈爱的笑容。


    手悄悄扒拉的房门一下，依旧打不开，他也不敢再闹，讪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眼神乱转，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姜逢春见了挑了挑眉，深藏功与名。


    请回来的郎中和稳婆得了准话，才去看了朱少爷。


    朱少爷脸上的烫伤已经愈合了，不过留下来狰狞的疤痕，从两边的嘴角延伸出去，一张俊秀的面孔丑陋不堪。


    郎中神色不变，在朱少爷惊恐的眼神中，抬起他的下巴，捏起他的脸颊，手指在他的疤痕处流连，啧啧几声，似乎是在遗憾。


    稳婆毫不客气的解开了他的衣服，露出白皙圆滚滚的肚子，带着茧的手在上面不断的摸来摸去。


    朱少爷紧张的用满是疤痕的手抓住她的手。


    “朱少爷莫要见怪，老身是在探看您腹中胎儿的胎位是否正常……”稳婆干燥的双手温柔却又坚定的将朱少爷满是汗意，潮湿的双手放到了身侧。


    稳婆越摸眉头皱得越紧，最后看向等着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嬷嬷和女人身上：“老身学艺不精，这位少爷腹里的胎儿，我着实摸不着头的位置……”


    女人和嬷嬷的神色一下紧张起来：“少爷可会出事？”


    “大人不确定，但是孩子却不能保证能活……”稳婆道。


    女人和嬷嬷松了一口气，朱老爷却冷语道：“那可是仙家的孩子，就算我那儿子出事，这孩子也会没事，摸不到头可能是因为仙家不是人形，自然不能按照人类婴孩的经验判断……”


    朱少爷一想到自己会生下一个怪物，身子就忍不住一抽一抽的颤抖。


    郎中勾起了唇角：“有我在，你也不会那么容易死……”


    朱老爷听了，不屑的撇了撇嘴，但撇了一眼仙家的牌位，连忙道：“我家孩子的性命和肚子里的小仙家就拜托这位……这位？”


    他偏头看向嬷嬷，嬷嬷的会意的介绍道：“郎中姓姬，是杏林有名的圣手。”


    朱老爷看了一眼挽着云髻的郎中，虽然有嬷嬷的担保，心里却并不相信，虚伪的拜托着这位传说中给男子接过生的郎中：“拜托姬郎中了……”


    郎中虚虚点头，稳婆倒是接受了朱老爷的话，有些犹豫：“老身并未给非人形的胎儿接过生，恐怕……”


    “阿婆不必担心，男子不如女子，没有产道，若寻常的接生法子生不下来，我还有一秘法，也是我能在杏林闯出一番名头的绝技，只是还要拜托朱老爷准备些东西……”郎中微笑着安慰稳婆。


    朱老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门口，吞了吞口水：“姬郎中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亲自去准备……”


    “我需要一把纯银的刀具，还有上好的羊肠线，劳烦朱老爷破费了……”郎中的微微一笑，并未客气，直接将需要说了出来。


    “好，我立刻就去准备……”朱老爷得了准话，迫不及待的冲到门口，然而这门依旧并未被他打开。


    他气急败坏的踹了一脚，骂骂咧咧道：“你不让老子去，就让不孝子肚子里的怪物死去吧！”


    话音刚落，一缕生机勾住了朱老爷的脚踝，直直的摔落在地，明明不算近却撞到了摆放陶瓷的架子上，劈哩叭啦的落地声，朱老爷苍老的脸成了这些瓷瓶的落脚地。


    朱老爷在地上哦豁连天的呻吟，姜逢春顺着那缕生机看向了郎中‘呵，发现了……’


    郎中心底毛毛的，下意识看了一下四周，一无所获，然后看向朱老爷道：“看来您供奉的仙家不让您出这个门，还对您的态度十分不满呢，不如让下人们去办吧？”


    朱老爷扶着闪着的腰，捂着被砸肿的脸，带着要发泄的怒气对着女人口齿不清的吩咐道：“你去办！若是办不成你就给我儿子陪葬！”


    之前已经反抗过的女人也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态度也不恭敬，对着朱老爷手一伸：“银子……”


    朱老爷被她的态度气得瞪大了眼睛，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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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烈的起伏，最后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完好无损的瓷瓶咽下了这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拿出了一块印章：“这是家主印，你凭这个去账房取银子……”


    想到那出不去的门，不怀好意的说道：“当然，你得出了这扇门才行。”


    他的话音未落，女人从他手里拿过印章，三步化作两步走到了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被扔地上的准备，双手使劲打开了门。


    她闭着眼，还未反应过来，一阵微风就从被打开的门吹到了她的脸上。


    迈步出去，也并未得到攻击，女人对着努力偏着头寻找自己的少爷粲然一笑，无声的鼓励他，让他放心，她一定会把这事办好。


    朱少爷封闭的心悄悄的透出了一缕阳光，刺眼得让他落下来眼泪，哪怕他逃避现实，依旧知道这个院子里对他最好的便是女人了，见她离开，满屋的人，他如待宰的羔羊躺在床上，恐惧让他忍不住想要蜷缩着身体。


    朱老爷看见大敞开的房门，顾不得腰疼就紧赶慢赶要跟着出去……


    然而房门未关，他却被无形之物困在这里，他喊叫谩骂，依旧被隔绝在这里，就在门口的小厮看不见听不见……


    ‘域？’这可不是姜逢春干的，她不动声色的看向爱怜的摸着朱少爷肚子的姬郎中。


    朱老爷的再三冒犯，在他癫狂的行为下，被牵引到了牌位前，双膝重重落地，耳光一下一下落在他苍老松动的面皮上，每一下仿佛要将这张人皮撕扯下来。


    朱老爷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眼里都是惊恐，他第一次身体力行的感受到了朱少爷的恐惧。


    他一会儿怨恨将自己带来这院子的嬷嬷，一会儿害怕仙家要拿走自己的性命。


    朱少爷看见了这一幕，心里没有害怕，竟然有一种难得的畅快。


    当院子里的下人离开时，他还期望着父亲能来为他撑腰做主，只要有家人的关心和爱，就算屈辱的生个孩子，他也能劝慰自己……


    然而，父亲的态度让他心灰意冷，甚至生了怨恨，就算女人不讲，他也能听见那喧天的锣鼓声，那咿咿呀呀的靡靡戏词……


    郎中瞧见了他的神态，爱怜的抚了抚因为稳婆推拿产生的汗珠。


    姜逢春则好奇的看着郎中。


    嬷嬷无措的在二人之间徘徊，最后跪在了牌位前祈求祂能爱怜一点她家少爷，老爷年纪大了也不要要了他的性命。


    随着稳婆的推拿，朱少爷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连日不振的食欲被唤醒，他渴望的看向仙家牌位前供奉的吃食。


    郎中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稻穗，白皙的手指仔细的碾压，分离出胖嘟嘟的稻谷。


    朱少爷的眼睛瞬间被那胖嘟嘟的稻谷吸引，急切渴望试图拉扯抢夺郎中的手。


    郎中带着笑的眼睛射出一瞬寒芒，一个响亮的巴掌伴随着稻穗的碎屑落在朱少爷的脸上。


    “要乖……”话音落了，郎中手里的活侍弄得更细了更慢了，像是在逗弄乞食的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