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宽在13到14厘米，叶瞑岚脸上的血液样本已化验出是死者的血。”


    “许顾问对目前已知信息进行了侧写，将其中一位的形象定在身高192，体重在60公斤到75公斤之间。男性，无稳定工作。可能曾经是职业运动员，或者和运动相关职业。举止极端，偏激。和死者有相当大的仇恨。”姜维站在会议室白板前写下一串数字信息。


    坐在白板斜角的廖文羽举手将讨论继续下去。“我们完整勘察后，案发现场只提取出死者一个人的血液，屋内没有打斗和清理痕迹。可以确定胡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以及我们在死者家中发现了记事用的便签，大部分记载了死者生前的日常习性。”


    投影仪将李重生前的样子切换到屋内布局和拍摄到的记事便签照片上。


    “再根据走访的信息，和死者儿子提供的时间安排。可以将案件过程简单顺下了。”


    “11月3日也就是昨天，李重的儿子李浮渊打电话给李重告知了今天早上8点的航班。”


    “当天，李重便将这一喜讯告知了街坊邻居。并在交谈中透露了他打算今天早上赶早集买新鲜的鱼来煲鱼汤。”


    姜维在板上写下信息。“我们侦查组的也确认过了，李老他的确在五点半订了条鱼。”


    “于是李重如往常般休息，在今天凌晨4点钟起床准备去拿订购的鲜鱼。巷口是可以看到二楼卧室的窗户的，凶手应该是在看到卧室灯亮起时敲响了大门。”


    “李老开门后被人拽出门外，并被凶手敲击后脑倒地。”


    坐在主位上的林宇坚在此时翻了页现场报告，看到了尸体的照片。


    “接下来就是，报案人叶瞑岚路过案发地，被凶手拖入巷口强迫观看了过程。再离去。”


    林宇坚在听完全程后做了简单修正。“这个只是简单推测，大家不要在后续调查上过分依赖这个。”


    “首先，我们在死者门口的苔藓地上看到了鞋底剧烈摩擦的痕迹，所以推断出凶手应该是将人拖出家门后，敲击后脑导致的晕厥。”


    “但尸体的朝向不对。”林宇坚举起尸体现场照说明。


    “照片里的尸体朝向是头朝巷口里侧仰躺在地上的。”


    “如果是我们推测的袭击过程，那应该是头朝左侧墙体趴在地上的姿势。”


    他又举起另一张照片，上面拍了尸体嘴里含着玩具车的样貌，以及玩具车拿出来的全图。


    “技术科的搜寻结果出来了，这个玩具是兰诺瓦玩具公司的产品，市面上很常见。没有调查价值，但可以将被害者的人际关系和这个玩具联系起来。调查生前有没有因为这些东西，或者车辆产生冲突的事件。”


    “死者曾是法学院的老师，我有预感这事没那么简单。”


    许淮在林宇坚说完话后，举手示意补充。偏头让控制电脑的廖文羽将图片转到之前拍摄叶瞑岚脸上血手印图片上。


    “前面林队关于死者袭击事情我没什么问题，主要提一点我对报案人的推断。”


    “我在与叶瞑岚交谈中发现，虽然她在颤抖害怕，并对外界产生强烈的抵触能力。但远不到她监护人所说的ASD的状态。”


    “甚至我可以感觉到，她对这件事的态度是麻木，而不是恐惧。”


    许淮用桌上的激光笔照向那个巨大的血手印，“一个正常人在遇到这个情况下，首先会对外界寻求帮助和安全感。但她并没有。”


    “她产生的是抵触，是拒绝一切沟通，甚至可以说是她不信任任何人。”


    “吕柏仁先生是她的监护人，我来的时候慢了一步并没有看到叶瞑岚在得知自己唯一监护人到场时的反应。但我问了照顾她的警员，得到的回答是。她毫无反应。”


    “正常的自闭症谱系障碍患者，在遇到极端情况下，是会产生这种抵触和拒绝一切的反应。但更明显的是他们在事后无一例外地会寻求能让自己感觉到安全的地方或者人和物。”


    “这些反应通通没有在她身上体现。那么便可以产生些我们不敢想的推论了。”


    “一、为什么叶瞑岚被凶手拖入胡同后他们却什么也没做，只是让她看着虐待尸体。”


    “二、有没有可能，叶瞑岚安然无恙的原因是她可能认识这两个凶手。”


    但话说到这他又停下来，补充了句“虽然不能将一个孩子想象得太坏，也不能否认凶手就是个有变态怪癖的形象。但我认为这个案子的不合理其实大部分都集中在这个小报案人身上。”


    “我承认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这女孩有古怪。”


    “但我宁愿相信我的猜想是错的。”


    “那么第三点，我认为等会的笔录她会撒谎。”


    昏暗的会议室有些安静，不停地笔刷声和林宇坚按动水笔的咔嗒声并不能让气氛缓和一点。


    “这案子不难。”林宇坚开口打破沉默。“姜维。”


    “诶！”


    “继续调查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再问当地公安调取周边监控，看看有没有符合侧写的目标。”


    “廖主任，麻烦你结合等会儿出来的尸检报告对凶器进行推测，如果可以试试能不能根据案发现场另一个人的脚印来推断出身体数据。”


    廖文羽点点头。


    “许顾问？”林宇坚看向许淮。后者回过神回视向他。


    “你……”


    “我去负责那孩子。”许淮合上本子回答。


    “诶对。”


    “但我希望你能根据准确的心理数据来对她进行推断。”


    “不是在质疑你的专业性！但的确，我们办案要讲证据，如果叶瞑岚涉及了这个案件，那么后续提交给检察院的资料上也要有她的材料来佐证观点。”


    “没关系，可以理解。”许淮承认。“一个孩子，的确没法因为一个推断来定义人家。”


    “至于那个玩具车的图片，回头姜维给我一张。”


    许淮在这件事情上很快地接受了别人的不理解，他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大条了。只是个13岁的小姑娘，怎么着也不会和这个凶手联系到一起。


    开完小会，姜维将图片递给许淮。他们一同去了心理辅导室见到了那个女孩。


    离开现场后简单的安抚已经起了作用。现在叶瞑岚很平静地缩在窗口沙发上看着窗口的吊篮。


    她脸上的血痕已经被清洗干净，以防万一还用了些药物防止病毒感染。


    吕柏仁站在门口和警员沟通，见到两人来礼貌地问了好。


    许淮在辅导室的柜子里取出调研卷和记录本，坐在了叶瞑岚的对面。


    许淮推开心理辅导室的百叶窗，露头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长到叶瞑岚脚边：“你知道有些植物会在被啃食时释放毒素吗？”


    叶瞑岚将视线收了回来，薄唇一下一下张着。“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是相生相克的，自卫方式而已。”


    “是我唐突了，休息得怎么样？”许淮翻开册子，在纸上写下日期和会诊信息。


    “我上午的考试没法参加了。”女孩抱了抱双腿。


    许淮是没想到她会回这一句话。笔下一顿笑着回复。“怎么？今天考试很重要？”


    “也没有，只是这周吕叔叔会来看我。如果拿个好成绩，或许他会给我带些奖励。”


    吕柏仁拿着提包的手明显松了下来，他担心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后悔没有在安全上再细心些，这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那今天看见叔叔应该很高兴吧。”许淮说道。


    姜维在递给随行警察文件后。也进入了这个让人安静的对话氛围。他在和许淮对视一眼后随意坐在了旁边的软椅上。


    叶瞑岚就这么望着，在姜维坐下后弱弱地回答。“是啊，也挺好。”


    姜维被这话激的坐直了身体。


    尽管这些话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放在这个刚经历过凶杀案的女孩上，就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许淮比起旁边的人就显得格外平静，他从文件下掏出准备好的图片放在了绿色的桌面上。柔和地问道。


    “图片上的玩具车你见过吗？”


    叶瞑岚没有看图片，她望着门口注视着她的吕柏仁没有说话。


    姜维在第一时间便走到门前让警员带吕柏仁去签署相关证件。等门关上，声音远去时。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见过，我塞的。”


    许淮皱起眉，看着对面眨眼间便满含笑意的眼睛，低头在报告单上写下结论。


    姜维则是拿出手机起身走开，打了个电话。


    “嗯…你可以这么表达，毕竟作为唯一目击者，你有影响案件调查的能力。但你要知道如果你滥用你就会遭到惩罚。”许淮看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但没必要。”叶瞑岚将双腿放下，手心慢慢抚摸皮质沙发。


    “警察叔叔有查过我的资料吗？”她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沙发上。


    “提醒我了，鉴于你刚刚的一番话，我们可能真的要对你进行些详细的调查了。”


    “不过现在不着急，既然你没有表现出PTSD，那我们可以尝试聊些更有意思的话题。”许淮拿出另一个册子连续打了几个勾


    “创伤后应激，有意思。”叶瞑岚对此没什么反应。她又将视线放在那个盆栽上。


    “哟，懂心理学。”许淮有些惊喜，很少遇见这么稀少的案例了。


    “对啊，我还挺喜欢的。我还想以后学心理学。”


    “我有个心理医生，她和我说很多学心理学的都是知道自己有心理问题才去接触的。”


    “那你认为自己有心理疾病吗？”


    “好问题，我了解倒有个叫什么来着？HPD表演型人格障碍？”


    许淮停下笔，他知道已经没必要用语言上诱导她进行调理了，对待毫不掩饰自己有心理疾病的孩子，这种办法不管用。


    这孩子有点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会夸大自己的所见所感，外加有概率形成人人惧怕的分区C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你很了解自己。”


    “如果你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当然就明白我为什么会了解，毕竟这病可不止一次救过我。”叶瞑岚笑道。


    “分享欲很强，你很希望别人在乎关心你。所以你会依赖身边对你产生善意的人。”许淮很耐心做出讲解。


    “NO，NO。”叶瞑岚伸出手指晃了晃，“我应该是渴望别人给予我在乎和关心，但并不会依赖这种情感。毕竟我觉得这种感情的失去反而会让我把得到它的喜悦成几倍率的负面返还给自己。”


    “所以我表达，我演绎。因为我觉得如果真实的我会被人所厌恶，那不如展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最起码这个不是真正的自己被人讨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切事物都是相生相克的，这个心理疾病在带给我痛苦的同时，也在我的经历上保护了我。”


    许淮默了声，他感受到了这个女孩无与伦比的人格自信，这种自信凌驾于她的任何情感。也在某种程度上抑制了病态心理的延伸。


    简单来说，叶瞑岚完全是靠自己去抵消，接受和调整自己的情绪的。


    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担忧，他担心开会时没说出口的猜想将会得到验证。


    “果然还是和你这样的人说话放得开，我以后还能找你聊天吗？”叶瞑岚流露出期待的表情，不知为何许淮觉得他面前有一只等待投喂的小宠物。


    “作为交换，警察叔叔我告诉你案件细节，凶手样貌和那个同伙的消息。”


    许淮没有直接回答她，等姜维将举着手机的手放下，跑到门前开了门。再等林宇坚进门走到两人跟前时。许淮才做出回应。


    “表演欲太强了。”许淮停下的笔在反社会性倾向上留下了一小块墨迹。


    [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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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人格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