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零分？！”


    江州省实验中学高三办公室，聚齐了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年级主任……还有高三重点班主任。


    他们死死盯着电脑上白板黑字的“安忱”和“283”。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这……是不是同名同姓的学生？”


    省实验姓安的本就不多，没有第二个“安忱”。


    更何况，成绩栏前两栏语文134和数学149，不是谁都能考出来的。


    重新核对一遍考号，一位不差……


    众人又沉默了半晌。


    “是不是系统错误？或者错纰漏批？老赵，你再去跑一趟教育局，调一下卷子。”校长沉声说，“老杜，给小忱打个电话。别查成绩让小忱心态崩了。”


    班主任连忙拨通了安忱的电话。


    对面听电话的少年一言不发。


    班主任安慰道：“别着急，小忱，肯定是批改或录入出了问题，赵主任已经……”


    “老师，别查了，”电话里，安忱忽然开口。少年声音不大，嗓音冷静却掷地有声，如同一道惊雷，“我交的白卷。”


    “……”


    “轰隆——”朝雨打落了清晨的花，蝉鸣被闷响的惊雷轰然吞没。


    -


    平川七中，高二一班。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小雨，清晨的空气中充满了清新的水汽。


    “深哥？干嘛呢？作业抄抄。”


    段晟转身敲敲桌面，后桌的人把头埋在桌面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喏，自己挑。”那人随手把桌面上快收齐的英语卷子推出去，头却依旧埋在桌兜里。


    段晟干脆利落地抽出一张，急匆匆地抄完作业，转过身把两张卷子岔开，塞进一沓卷子中。


    他带着满头问号，诧异地看着鸵鸟似的阮明深：“不会吧，你又在跟学姐聊天？”


    “还不理我……”


    “喂！”


    “深哥！”段晟猛地叫到。


    “哎！你那么大声干嘛？”那人朝他摆摆手，依旧没抬头，“走，没你事儿。”


    “果然是见色忘友。”段晟优哉游哉地摇头晃脑，“有嫂子就不想理兄弟了。”


    “什么啊？”阮明深终于坐直身体。


    他不耐烦地掀起眼皮，深邃的桃花眼带着一丝倦怠，“说了多少遍了，别造谣，我俩可清白了。”


    “啊对对对。”段晟一点没有相信的样子。


    “……”


    阮明深无语地叹息一声，他把桌上的卷子拍在段晟怀里，说：“别贫了，你去把作业交办公室。”


    “为什么啊！我不就嘴碎两句，罪不至此！”手里的卷子仿佛烫了段晟的手，连忙扔回桌面上。


    段晟倒不是不想跑着两三步路去交作业——他纯粹是不想面对班主任“秦玥”。


    秦玥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是一个强势又严厉的年轻女老师，做起事来雷厉风行。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抽空揪着段晟这样的“问题学生”谈话。


    段晟很怕她，但好哥们阮明深偏偏是她的“走狗”。


    “要不我跟老秦打小报告，说段晟又抄作业。”阮明深若无其事地垂眸回消息。


    “你不能公报私仇啊……”


    “我允许你抄作业就是假公济私了，跟老秦打小报告只是履行我作为班长兼课代表的职责。”


    阮明深朝段晟挑一下眉：“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什么歪理。”段晟满脸黑线。


    阮明深重新把桌上的卷子推到段晟面前，像是哄小狗一样：“乖，快去，昂。”


    段晟也想跟阮明深对峙，但他从头到尾，头都不抬一下，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又盯了阮明深后脑勺三秒钟后，段晟终于认命。


    “操，”段晟追悔莫及，他揪住刚从办公室回来的学委，问，“晴姐，老秦今天脾气怎么样啊？”


    “还行吧。”单马尾少女笑道。


    “我不信。”


    “……”


    那你多余问啊……


    “真的。”学委若有其事地说，“据说校长指名一个复读生要来我们班。老秦挺忙的，没空跟你发脾气。”


    “哟！昨天晚上才出成绩，今天就复读？这是得考成什么样啊？”段晟好奇道，“而且还直接来我们重点班，肯定是关系户吧？”


    “原来某人还有自己在重点班的自觉？”阮明深插嘴奚落道。


    段晟懒得反驳他，兴致勃勃地问：“晴姐，那个关系户长得……”


    “不是女生。”齐晴打消了他的念想。


    “……”


    “不过我刚见到了，还挺帅，酷酷的。之前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要不然，单凭那张脸，高低是个祸害苍生的风云人物。”


    “哎？！看来深哥的校草之位不保喽。”刚刚听到不是美女很失望的段晟，瞬间变得幸灾乐祸。


    “不可能！”不知道打到了阮明深的哪根三叉神经，他忽然来了劲，“就不可能有比你深哥更帅的。”


    阮明深猛得抬起头，他短发利落，额头光洁，浓眉上扬，鼻梁高挺笔直，薄唇轻扬，笑起来还能看到尖尖的虎牙。


    从小被夸帅夸到大的他对自己这张脸有着百分之一千五的自负！


    “我觉得悬。”段晟啧啧打量着阮明深，煞有介事。


    “嗯……我也觉得悬。”齐晴笑盈盈地看着阮明深孔雀开屏，“要不你们打一架吧。那小帅哥好像是叫安忱。”


    “嘁，我都不……”阮明深刚想表示自己的不屑一顾，话忽然就卡在喉咙里。


    “你说他叫什么？？？？”


    “怎么了，你认识那个关系户？”


    阮明深立马丢下手机，揪着段晟和英语卷子就出了教室。


    “唉！你干嘛？别拽我啊。”段晟一脸懵逼。


    “交！作！业！”


    -


    阳光穿过淡薄的云层，给整个校园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窗边的玻璃上，雨滴正缓缓滑落，汇聚成一道道细长的水痕 。


    此刻，“关系户”正一个人嚼着口香糖，歪着头靠在窗边吹风。


    略带湿润的风把他长长的刘海吹得飘了起来，露出狭长又漆黑的眸子。


    他的亲生妈妈张梦霞正在跟班主任千叮万嘱，他都统统听不见。


    安忱的大脑是放空的，他现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整个人轻飘飘的，灵魂仿佛都要被风吹走。


    昨天，张梦霞把他从父亲安元建身边领回了老家平川，又托关系在平川市最好的七中给他争取到一个复读名额。


    -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然后是一声中气十足的“报告”。


    门被推开，段晟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那儿。


    秦玥连忙借机中止谈话，张梦霞转身嘱咐了几句安忱就离开了。


    段晟则是堪堪走到秦玥面前，心里只想骂人。


    -


    刚刚，阮明深那个杀千刀的，从门口的小窗里看了一眼窗边那个新来的帅哥，敲了办公室的门，就立马把烫手的卷子扔给段晟，然后撒腿就跑！


    俊逸潇洒的背影留下一句：“呆子，靠你了。”


    “……”


    “阮明深！我操你大爷，不带这样坑人的！”


    段晟能怎么办！门都敲了！只能喊报告！


    -


    他木然走到办公桌边，看到新面孔又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好奇地瞥向安忱。


    白皙的皮肤泛着柔和的光，乌黑碎发随意散落，双眸细长好看。他没穿校服，只着简约T恤和轻薄防晒外套，窄窄腿裤勾勒出修长双腿。


    “确实悬了。”段晟在心里啧啧称叹，“班上女生有福了。”


    秦玥的声音把他的视线拉回，年轻靓丽的女老师拧着眉头：“怎么是你交作业？课代表呢？”


    “啊，他……”


    他在跟漂亮学姐聊天呢……


    段晟想到阮明深的可恶嘴脸，脑门就青筋暴起：“我最后交的作业，他太忙了，就把作业甩给我来交。”


    “是最后抄完的作业吧。”秦玥看一眼手机，没好气地对段晟说，“行了，先放那边桌子上，等我取个资料。”


    秦玥踩着高跟鞋“哒哒”出了办公室。望着秦女士离去的背影，“砰”的一声门关上。


    “呼——”段晟松了一口气，然后兴致勃勃地看着安忱。


    “哥们儿，你就是新转来的关系……呸，复读生？”


    “嗯。”


    安忱扫他一眼，敷衍应一声。


    他本就不爱理人，只有个别几个朋友。尤其是在新环境里，他更是周身萦绕“生人勿近”的气场。


    “怎么刚放榜就复读？没考好？”


    “……”安忱这回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咳咳，我是说……”段晟试图重新拉回对方的注意力，故作正经，“你以后在我们班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嗯？”


    “我们班长很自负而且气量很小，还记仇。他嫉妒你，以后恐怕要针对你。”段晟继续道。


    刚才阮明深抛下他一个人逃之夭夭，坑了他一把。现在为他拉仇恨绝对是“报复”的不二之选！


    “他刚才就是见到你才不愿意进来，把卷子塞给我的。”


    “为什么？”安忱嚼着口香糖，平淡地问出三个字。


    “因为你长得比他帅。”


    “……”


    安忱的目光从段晟身上移开，准备专心嚼没滋没味的口香糖。


    “喂，你别不信，真的，他真这么无聊。”段晟急忙解释，“不信你一会儿去看，阮明深那家伙就是那副德行，孔雀都没他会开屏……”


    安忱的口腔在机械化的咬合过程中，忽然咬错了一拍，咬到了舌头，渗出了血。


    不过安忱现在没心思关注这个，他惊恐地瞳孔放大。


    “你刚说的谁？？”


    “阮？明？深？”


    -


    “昂——”段晟心头忽然一紧，这是什么反应……


    他联想到刚才阮明深的奇怪表现。段晟思绪一滞，随即恍然大悟。


    操，这俩人不会认识吧？！


    深哥一见到他就跑，这…难不成还有仇？！


    段晟想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先说了阮明深的坏话？


    “不行！不能背叛深哥！”段晟在心里捶胸顿足，“虽然深哥不是个东西，而且老是坑我，而且……不是个东西……但我还是不能背叛兄弟！”


    -


    安忱还在恍惚。


    阮明深？


    他不应该跟我同年高考？怎么会……


    安忱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初三那年跳过一级。


    阮明深……


    这个名字如同咒语一般有魔力，像是猛然敲击出的一点火星，落到了静默很久是木绒上。


    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安忱那些，曾经属于平川市和阮明深的记忆如腾起的火焰一般燃烧了起来。


    一个长着尖尖小虎牙的少年朝他微笑着，轮廓被那丛火光照亮，慢慢变得清晰。


    他太久没回平川了，甚至忘了这里还有一个阮明深。


    这个熟悉的名字，曾被他每天挂在嘴边，现在从一个陌生人口中说出，那种奇异的隔阂感难以描述。


    猛然间，他才真正感受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是多年前自己长大的地方。


    -


    “哒，哒，哒”


    高跟鞋声由远及近，秦玥拎着厚厚一沓资料回到办公室，两个人立刻回了神。


    “喏，签个字。”秦玥抽出一张填好的表格，递给安忱一根笔，“段晟，去把阮明深叫过来。让他带着安忱去领资料。”


    段晟闻声一激灵。，侧眼看安忱一眼。


    对方面色依旧沉静，垂眸签字，在听到“阮明深”的名字时，眼睫轻轻忽闪一下，像是蝴蝶轻轻抖动翅膀一般，微不可觉又格外显眼。


    段晟“啊”了一下，随即鼓起勇气：“秦老师，要不我来吧？”


    “今天阮明深给你了什么好处，让你帮他做事？”秦玥稀奇道，然后又塞给安忱一张盖着公章的字条，“行吧，我去把表交给主任。你们快去。”


    -


    “呼——”


    段晟关上门之后如释重负。


    安忱吐掉了沾血的口香糖，站在原地，沉默着看着段晟——他似乎在看他笑话，也似乎在好奇，又或者只是在等他带路……


    段晟回以尴尬的微笑：“同学，哦，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段晟，以后都是哥们儿了。”


    “嗯。”安忱不在意地点点头，转而问：“阮明深跟你什么关系？”


    段晟心里咯噔一声，毫不犹豫地回答：“仇人。”


    安忱沉默着盯了他三秒，说：“我不信。”


    “……”


    那您多余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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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虽然忱忱没考好，但是：祝所有高考查分的宝都能考出满意的好成绩！[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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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一章 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