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灯熄灭，沈珂辰看着被推出来身上挂满仪器，包满纱布的人。


    理论上，他该难过或者劫后余生松口气。


    毕竟，推床上这位是他共同生活过十年的继父。


    可抛开伦理道德，沈珂辰只觉得恶心，为什么，这人还活着？


    活着……活着也好，这人和他母亲的婚姻仍然存续，别脏了他母亲的安眠乡。


    “人还活着，这是事实”，洛轩迟轻抚着沈珂辰的脊背，“前额被玻璃穿刺，后脑受剧烈碰撞，活下来是万幸，推到重症监护室了，我看着，你去办手续吧”。


    “乖，别想这人了，有我在。”


    沈珂辰被洛轩迟推着下楼。


    沈珂辰在挂号机前站定，母亲住院的时候，他也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在挂号机前，愣了许久……


    这台机器，仿佛是死神挂枝的提醒，很快会知道，死神就此离去，还是到访身边。


    手被包住，身后贴上滚烫的胸膛，莫砚书喘息急促，避开人跑进来，一刻也不停歇，直到沈珂辰出现，狂躁不止的心跳才得以平息。


    沈珂辰回神，“让你别来了，没事的”


    莫砚书将人抱住，胳膊箍紧，声音低哑，“沈珂辰”。


    “别对我说出拒绝，你骗不了我。”


    沈珂辰垂下眼睫，拍了拍揽着他腰身的胳膊，“太紧了，放开我，医院还有监控。”


    很多时候，莫砚书分不清这人到底是在拒绝，还是默认同意。


    沈珂辰对他太过于放任。


    洛轩迟对莫砚书到这里并不感到奇怪，他不了解莫砚书，但他知道莫梓夏什么德性，何况这俩是同一个人。


    洛轩迟认识沈珂辰这么久，无话不谈，莫梓夏对沈珂辰无需多言的爱意，他一个旁观者看得透彻，事实上，他不信沈珂辰真的感受不到。


    “医护已经安排好了，拍戏等明天看看再说吧”，洛轩迟在群里发了通知，收到莫沉林的消息，“《秋渡鸦》票房最终结果和分红出来了。”


    洛轩迟叹了声，“莫影帝，这人先丢给你了。”


    “相关事宜还需要我这做导演的出面。”


    洛轩迟走的匆忙，沈珂辰扶额，大可不必那么快把他推出去，他又不会跑。


    重症病房不允许家属随便进入，沈珂辰也不想见病床上那人，走廊上安安静静，只有病房的医铃传出几声。


    沈珂辰抿了下唇，还是没说出什么。


    莫砚书看出他的心思，拉着人出了医院，“想吃什么？”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莫砚书抬手，很轻的放在沈珂辰发顶，“你想说吗？”


    莫砚书来这里没带任何人，亲自开车，“给你添麻烦了”，才分开两三个小时而已，现在又坐上莫砚书的车，沈珂辰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


    “事关于你，都不是麻烦”。


    闻言，沈珂辰笑了笑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和洛轩迟也是在北京见的面，他毕业于T大，


    但洛轩迟的户籍在南方，广西。”


    洛轩迟是家中老大，其下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与最大的一个弟弟相差两岁。


    母亲产后抑郁，又赶上父亲官场失利，洛父从政，在当地政府就职，因高官受禄贪污受到波及，革职在家。


    洛父一心想让洛轩迟学文从政，保下一长久些的铁饭碗，替自己把遗憾的事情做完，养活家里人。


    洛轩迟对从政没兴趣，也做不来，高中期间为了违抗洛父，自己打工赚取学费，洛父甚至停了洛轩迟弟弟的生活费，只为了逼洛轩迟就范。


    “轩迟大学大多数时间泡在图书馆里自学经管领导和拍摄剪辑”，没人支持他，他就自己找出路。


    “他获得的第一笔投资来源于莫总，你哥当时刚接手公司吧”，沈珂辰回忆道，“人手仍是问题，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捧着杯柠檬水在T大校门口，倚着墙盯着手机，表情有多忧郁有多忧郁”。


    “我当时在想，这是谁把家里中二期没过的孩子丢出来了。”


    四年前，沈珂辰到T大办理休学，不识路，正赶上门卫换班，无法，询问洛轩迟，顺带着提点了几句。


    洛轩迟想加联系方式，戏剧性的一幕就来了，此后，又是四年好友。


    “所以，洛轩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你也一样。”


    沈珂辰偏过头，想看莫砚书的眼睛，又低下头去避开，“不过，你更特殊……”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我们相隔甚远。


    这个世界又很小，小到我们处于机缘巧合之下，陌路相逢。


    “莫砚书，如果可以，我想一直逃避下去。”


    “如果，你和洛轩迟一样，单单只是朋友……就好了。”


    莫砚书感觉心口仿佛被人揪住，一次、两次……痛的不行。


    一次午饭，吃的沉默寡言，饭后，沈珂辰抢先结了账，莫砚书气压更低了。


    回到家，大橘向沈珂辰飞扑过来，洛轩迟还未回来。


    《秋渡鸦》是洛轩迟用时最长的一部作品，也是沈珂辰的第一部小说，沈珂辰给洛轩迟的建议，在学校里找建模动画设计的爱好者，携手做些小动画二创一类的，在网络平台积攒人气。


    洛轩迟真的这么做了。


    《秋渡鸦》当年拍的时候并不被人看好，沈珂辰初出茅庐，名气不够，热度不足，又是本be美学。


    莫沉林不可能投资一部作品的所有费用，只投了底资，留了个情面替洛轩迟牵线搭桥。


    为了确保投资，也为了证明自己，洛轩迟放弃上映票房，若票房达不到三亿，他不要分红，以做弥补投资亏损，洛轩迟低声下气，扭转各个饭局，总算把投资谈了下来。


    也算苦尽甘来，《秋渡鸦》的一些片段在网络上流传，热度渐起，乃至小说被文学组注意，得了奖，电影获得柏林电影节提名。


    这个月是《秋渡鸦》最后一次影院试映，下周开始全网上映，国内票房达到三十五亿。


    沈珂辰抱着大橘回房间，脸埋进大橘的皮毛中蹭着。


    估计短时间内，莫砚书不会理他了吧……


    沈珂辰自己清楚，撩拨逗趣是为了遮掩，一旦对方动心，及时止损为好。


    叮［特别关心］


    手机屏幕亮起，沈珂辰扫了眼内容，僵住了，手上猛的捏了把大橘，大橘吃痛，挣扎着跑了。


    ［比莫桑：没有如果］


    ［比莫桑：沈珂辰，你可以逃，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