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病愈
作品:《钓系美人成为权宦意中人》 涟珠帐翩跹而舞,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苦药味。
价值千金的白玉香炉被侍女匆匆捧了出去,只因它让榻上的美人呼吸紧促了几分。
“喂不进去?”
岐无合声音低沉,紧绷的唇角和蹙起的眉无一不显示出心中的焦躁,忍不住心下轻嘲,问出这话仿佛给自己留了几分颜面似的,他心底也有几分软弱的希冀,甚至隐隐期盼着她是因病才如此水米不进。
岐无合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她听闻赐婚的消息之后心如死灰,气急攻心加重病情,那样的话……倘若她一心求死,他该怎样留下她?
侍女动作轻柔,将糖盐水一勺一勺地喂给了秦远岫,因病弱而略显苍白的面容,却丝毫不损害其摄人心魄的美丽。
九天玄女一般目下无尘的人却在一夕之间跌落凡尘,丞相千金骤然遭逢巨变,抄家灭族,没入教坊司前,被皇帝一句戏言,赐婚给了当今权势滔天的东厂掌印太监。
传闻厂督岐无合心狠手辣,手中人命官司无数,这却是他在赐婚后第一次见到她,或者说,敢来见她。
清粥都喂不进去,连糖盐水都是如此,甚至还打湿了寝衣,侍女都要急得团团转了,厂督在一旁,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仿佛饿狼守着猎物似的,更让侍女感到压力倍增,手都要抖起来了,差点连勺子都拿不稳。
秦远岫咳了两声,眉头轻蹙,极不舒服的样子。
虽然四柱床隔着一层轻纱看不真切,岐无合还是仿佛被人攥住了心肺一般,榻上的人呼吸清浅,几不可闻,让人忍不住提心吊胆,担忧她是否会就此香消玉殒。
“轻些,伺候人都不会。”岐无合忍不住道。
秦远岫的手指抓紧了锦被,猛然睁开了眼睛,“飞奴!”
岐无合来不及躲出去,二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便忍住了心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尽量柔和地开口,温声道:“你妹妹住在东侧栖霞院,放心,你生病的事情没告诉她,有侍女跟着,也有暗卫,别担心。”
骤然听到厂督如此温言软语,近乎是哄着人的嗓音,侍女们都忍不住把头低得更低了一点。还以为督主近日来的和风细雨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毕竟,只要是在姑娘这里,哪怕姑娘并不清醒,督主便不曾露出怒色,也不曾罚过什么人。
秦远岫的一双眸子含着水光,竟然显得柔情脉脉,看得岐无合一颗酸涩难忍的心更是软了几分,到底是他对不住她。
尽管岐无合暗暗告诫自己,名动京城的秦氏女,一双天生含情目,他们二人之间……算不得有什么情分,万不可自作多情,无疑是自找难堪。
但岐无合还是控制不住地牵动了唇角,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笑意显露在了那一张玉质金相的脸上。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秦远岫还是忍不住感慨,岐无合这张脸可称当世无双。
只不过岐无合眉目间的阴鸷总是难以退去,鹰瞵鹗视,性格又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向来无人敢像秦远岫这般以目光细细描画罢了。
“多谢你。”秦远岫真心实意地道,毕竟若不是他,她的命运就该是没入教坊司了。
或许是秦远岫话音中的温和让岐无合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幻想,妄想着她并不是恨他入骨,毕竟就算不是他,也有的是痴痴迷迷的纨绔翘首以盼,等着救风尘,美色当前,能连身家性命都抛之脑后。
“你……若是不愿……”岐无合想说他不会强迫她,只是不知为何,说出口的话竟有些磕磕绊绊,心中更是添了几分焦急。
幸好侍女们早在岐无合面露笑意,温声哄人的时候便悄悄退了出去,不然,她们可能会因为岐无合难为情的羞赧而更加胆战心惊,无所适从。
外界传言中的东厂厂督,无非是喜怒无常,冷酷无情,虽说实际上的岐无合不是随意迁怒的人,但他积威已久,还是很能吓唬住人的。
其实就算是秦远岫待他冷言冷语,他也有所准备,并不会发怒,事实上,岐无合总觉得,是他对不起她。
秦远岫抓了抓他的袖口,又示意一般轻轻招手,岐无合毫无防备地顺从着她的指示靠近了些,秦远岫便伸手摸了摸他锋利的眉眼,目若朗星,鼻若悬胆,神色褪去了阴鸷,平添了几分温柔,令人心甘情愿溺在其中。
秦远岫轻声道:“督主很好,我很庆幸是你。”
大胆的动作吓了岐无合一跳,绯红猝然出现在了岐无合向来无波无澜的脸上,赧意烧红了俊脸,白玉一般的耳尖红得滴血,“你不必……”
岐无合想说你不必这般自轻自贱,话音却在舌尖转了转,硬生生吞了下去,他没办法说出来,这样的行为如同在她面前自剖伤口一般,灵魂**裸地受刑,他做不到。
外人都以为他强取豪夺,秦远岫必然倍感屈辱,乃至生不如死,连他心下有时也不免有几分苦涩,忍不住翻来覆去地想,倘若不是秦相一家遭难,纵使他权倾朝野,也不会奢望能有如今的情形。
她若不是走投无路,又怎会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自己。
秦远岫挣扎着想起身,岐无合怕她摔,不假思索地想伸出手扶住她,回过神,动作却猛地停了下来,怕不庄重,轻慢了她,更怕她不愿。
她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脖颈,这样脆弱的地方,岐无合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心甘情愿被当成扶手一般,还配合地俯身,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可秦远岫接下来的动作让他更说不出话,她先是轻轻亲了一口他的侧脸,又双手捧住了他的脸,“你现在还觉得为难吗?”
如今……还觉得我不愿意吗?
岐无合想亲近又顾忌她的心情,担忧她是否心中苦涩,心怀愧疚又不甘心到此为止,舍不得推开这点触手可及的温情。
她都知道。
两人的距离极近,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热意带着苦药味,还有一缕熏衣留下的幽香,岐无合一动都不敢动,等她终于放开了手,比起态度从容的她,岐无合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绯红,连尾音都在抖,听起来便如同哽咽一般。
“那些害了秦家的人,”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岐无合几乎要硬生生地折断月洞式拔步床上的雕花,可怜那只紫檀雕刻的鸾凤,岐无合语气十分认真地问,“你想要他们的命吗?”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哪怕她是虚与委蛇中没有半句真话,他也甘之如饴。
他发了疯一般想补偿她。
你会恨我吗?
想给他们报仇吗?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什么都不要”,秦远岫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信不信我?”
是你,你不必这样……自轻自贱。
秦远岫用目光描摹着他精致的眉眼,岐无合的这种面相,据说往往性情喜怒难辨,暴躁易怒,因此也称之为鬼见怕。
但秦远岫并不担心,这种面相的男子,听闻也十分重感情。
如果不是他刻意关照,她不会在狱中过敏发作之时得到这样及时的救治,更何况,昏昏沉沉间她也隐隐约约感知到了他的种种关切之举,这间房中目之所及的所有摆设,虽说她并不太懂其中的门道,但毕竟还有原主的记忆可以参考,这些应该不仅贴合了当下贵女的喜好,更是无一不精。
有几样,她在原主的记忆里翻找便知,价值千金。
秦远岫更愿意相信她见到的一切。
秦家早已不复存在,如今也只有她和妹妹飞奴得以苟活,但她并不是岐无合猜测的那样,致力于报仇平反才委身于他。
更何况,她根本不是“秦远岫”。
上辈子她也叫这个名字,只是和这里的“秦远岫”不同,她在现代衣食无忧,兴趣广泛,可以说是没什么遗憾了,一朝穿越也适应良好,毕竟无牵无挂。
至于穿越的原因,似乎是碰上了几百年难遇的灾异和星象,再一睁眼,她便是秦远岫了。
“秦远岫”的母亲早逝,继母不慈,父亲更是一心只有继承香火的儿子,不曾过问她们二人。她好不容易料理了府中事,却没过多久安生日子,秦丞相谋反下狱,抄家灭族,连她也在东厂的诏狱里了。
这条命虽说是她捡来的,也十分宝贵,她并不想为不值得牵动心神的人报仇。
岐无合愣愣地点头,往日里杀伐果决的人在她面前总是气短,像个愣头青一般笨嘴拙舌。
“当然。”
秦远岫还没有病愈,精神短,撑着精神和岐无合说了这一会已然有些困了,躺下时,岐无合动作自然地给她掖了掖被子,拿捏着语气,目光柔情似水,温声道:
“今儿太晚了,别费神,明天便叫她们带飞奴来看你,好好休息。”
虽说病已然有了起色,岐无合不敢多留,怕她多思多想,劳心费力,便提起自己还有差事,离去前还专门嘱咐侍女们精心伺候,看他那凶神恶煞的表情,秦远岫忍不住笑意,好像刚才连和她对视都不敢的人不是他似的。
听见秦远岫的笑声,厂督的脚步又快了几分,似乎是想转身又忍住了,那挺拔的背影都多出了几分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