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应该想到的。还能是谁。


    秋成握着门把僵在门口，第一个想法是，要不还是再关上吧。


    在打开的门后，是川上爱子，或者说，一个完全不加掩饰的“爱小姐”。


    以往披散着的黑色直发这次被男性随意地束在脑后，无遮挡的脸部曲线显出一种冷峻的气质，好在对方脸上一如既往的微笑弥补了这一点。


    也没有再带丝巾的必要性了，门口的家伙身上的打扮简单，就好像只是出门丢垃圾的时候随意套上了一件衬衫，连领口都是散的。


    之前不敢冒犯对方，现在秋成已经无所谓眼睛在对方身上哪处落下了。


    秋成第一次发现“爱小姐”的瞳孔其实比正常人来说要大一圈，深黑色的瞳仁嵌在那对眼眶之中，细看有一种接近非人的森然美感。


    “你……”秋成缓慢而艰难地吐出单个音节，眼睛的余光就瞟到了有点不妙的东西。


    ……隔壁房间的门是打开的，边上堆砌的搬家纸箱似乎有所减少……就好像有什么新入住的人，把原本放在门口的东西搬进去了一样。


    某种糟糕的直觉猛地蹿上他的脊背。


    “春日老师是想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吗？”川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随意又点了点手机，姿态漫不经心地从其中收敛了注意力。


    他微微俯身贴近他，态度温和地说道，“没有错哦。”


    “因为刚刚搬过来，想要拜访一下新邻居呢。”


    *


    疯子吧……都追到这里来了？！我到底招惹上了什么家伙啊！


    这次是真的感受到了切切实实的恐惧了。白川秋成蜷缩回被子里边，一时甚至难以回忆起来刚刚自己是怎么故作镇定地打发掉对方的。


    太好了！他缓慢抱紧自己，在身体战栗之余，苦中作乐地想到，初恋已经变成了绝妙的噩梦素材了！


    指尖无意识地碰到了被一起裹进被子里边的手机，白川秋成如梦初醒地回想起刚刚对方随意在手机上轻点的动作。


    “…………”他怀着等待死刑的心境，点开了推特。


    【川上爱子】：明明白天还差点对我告白。现在是追求不顺，对我因爱生恨了吗？


    在发出这句话之后，宛如猫咪引逗老鼠而摇晃尾巴，川上爱子的账号隔着几分钟就发送一条带照片的推文，想也知道可能是什么内容。


    地狱缓缓在漫画家跟前展开了。秋成感觉到生理心理双重层面的眼前一黑。


    绯闻不知道为何，总是极其容易吸引看客的热情，而如果其中再加上什么新人漫画家“下克上”，漫画粉丝因爱生恨设局报复之类的要素，他都不敢想象最后传闻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单纯是现在貌似已经有人转而磕上了这种邪门的cp。


    而且、而且！


    一直假装没有发现的那件事，现在**裸地展露到了他的跟前了。


    “这家伙早知道我之前在追他啊。所以他之前其实是特么真的在感情上玩我啊。”


    抱着不知何解的心情，真的开口承认这件事，白川秋成才感觉到真实的疲倦感突然涌了上来。


    好累……讨厌真实……讨厌要暴露真实……讨厌展露的真实内核，被人随手攥住拧成渣滓。


    白川秋成不再看向手机，只是突然感觉到呼吸都有了重量，一层层叠加的重量像是被子包裹住他。


    他迟钝地转动眼睛，窗帘纹丝不动地闭合着，缝隙中也没有丝毫光线透出。


    已经是晚上，最糟糕的一天结束了。


    明天可以是新的一天。


    白川秋成无可抗拒地合上眼睛。


    *


    白川秋成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在做梦，梦中他以一种超脱的视域扫过整个小小的空间。


    空间中唯一的光芒微弱而冰冷，发出光线的台灯内侧结着细小的蛛网。


    飞蛾并不理解网的含义，只是本能地轻轻随着灯炮在周围振翅，一圈、两圈，似乎随时会落进那张透明的网中。


    秋成在梦中没有确定的意志，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那只飞蛾，有时候觉得自己只是在边上观察的无聊人类。


    不然怎么能以飞蛾的视角看清台灯内侧，又同时看见飞蛾本身？


    飞蛾并不理解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对于危险的预见，在某个非常寻常的时机，突然地被蛛网裹住了翅膀。


    白川秋成平静且好奇地看着它在网中的剧烈挣扎，一下、两下，徒劳无功，适得其反，那些透明的丝线反而借由它拼命扇动的努力，黏上了那双翅膀。


    白川秋成伸手勾破了那张蛛网，飞蛾登时如同突然获得重力那样，拉出一条直线地从灯上坠下去。


    他没有多余的想法，唯一的闪念只是：


    猎物要掉下去了……猎食者呢？怎么还没有登场？


    蜘蛛……在哪里呢？


    伴随着这个念头，视线短暂又抽离出了一层维度，这次白川秋成看到了在台灯边的自己。


    无知无觉的青年抬起头寻找，而从房间顶部的角落，不被照彻的黑暗中，漆黑的“细丝”垂落了，介于液体和固体之间的游动质感落在了青年的手背上、衣领上、仰起的脸上……带来丝丝缕缕，络绎不绝的寒意。


    有接近两米那么高的巨蛛从阴影中显出了身形，几乎也是同时顺着悬垂的丝线滑向了猎物。


    白川秋成感觉到了一瞬间本能飙升的肾上腺素，他不知何时又落回了青年的视线，感同身受着同样的恐惧，却只能呆呆地仰着脸迎接自己的命运。


    猎物……是我。猎手是……


    漆黑一团的巨蛛滑进灯光的范围，他突然在丛生的肢体中看清了里边有一张人脸。


    川上爱子绽开双唇，对他微笑起来。


    ……！！！


    ………………


    白川秋成猛地睁开眼睛，有一两秒不确定自己到底在哪里。


    呼啸的风声穿透着大开的窗户，带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类似水汽的香味，窗外微弱的霓虹照进他还残留着惊惶的眼睛，抚慰着他砰砰乱跳的心脏。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妈的真要被玩疯了……”秋成咬牙挤出微弱的言辞，蜷起身去摸床头的开关。


    但就在这时，一个闪念突然蹿进他的脑海。


    ……睡前，窗户是关着的吧。


    他僵在床榻上屏气宁神，无声地寂静瞬间笼罩了狭小的房间。


    他不确定自己在等待什么，也许是黑暗里边的一声轻笑，或者是打算捕捉到另一个人细微的呼吸声？


    ……或者我其实根本没醒吧。他有点混乱地在黑暗中胡思乱想。


    不、不、其实是我疯了吧，我神经过敏，疑心会有人半夜潜入房间，打开窗户看了我看过的夜景，说不定还会在床头看我……别这么仔细构想！白川秋成，根本没有其他人！


    “嗒。”秋成猛地按下了开关，白炽灯冰冷的光线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什么人都没有……


    不要自己吓自己了。白川秋成非常沉重地长出了一口气，强支起身子去向洗手间洗脸。


    家中的一切都显得平常、普通，毫无异样，但……白川秋成在洗手台的镜子前，一动不动了。


    镜子里的青年，脸上被人涂了一颗活泼的爱心。


    是口红，那片粉色混杂着亮片和荧粉，显出一种让人窒息的熟悉。


    *


    凌晨三点半，白川秋成手指颤抖地发出短信。


    白秋：【我好像被病娇缠上了。】


    快要结尾了……其实结尾的部分稍微有点仓促，但是没办法，篇幅在这里，再写下去口感就不一样了，戛然而止也是一种结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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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