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的独眼，死死盯着萧羽。


    那句问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钎，捅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神魂。


    当狗，还是当主人？


    这个问题，不久前，还是他施舍给这只蝼蚁的选择题。


    现在，却成了架在他脖子上的一柄利刃。


    “你……”


    守墓人喉结滚动，干涩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不是因为恐惧。


    不，纯粹的恐惧，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这是一种更深层的，源自存在本身的……战栗。


    眼前的萧羽，给了他一种无法言喻的割裂感。


    左眼是创世的神圣之阳。


    右眼是终焉的归墟之洞。


    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一个行走的神迹，一个会呼吸的禁忌。


    “你……你究竟……成了什么东西？”


    守墓人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声音嘶哑得像是坟墓里爬出的枯骨。


    萧羽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了左手。


    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嗡——


    整个心房空间，这个本该由守墓人掌控的领域，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空间壁垒上，凭空浮现出无数道裂痕。


    但这一次，从裂痕中渗透进来的，不再是深渊的漆黑气息。


    而是刺目的，神圣的，赤金色光芒。


    那些光芒如同流动的熔金，迅速爬满整个空间的穹顶，将这里渲染成了一座辉煌的神殿。


    守墓人脚下的大地，开始融化。


    他骇然低头，发现地面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片由纯粹光芒构成的海洋。


    温暖，圣洁，却带着焚尽一切不洁的意志。


    他的脚，正在被“净化”。


    一股灼烧神魂的剧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


    “你！”


    他猛地抬头，独眼中满是惊骇。


    “这是我的心房！你竟敢……”


    “你的？”


    萧羽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


    仿佛在问，一只虫子，为什么会宣称自己拥有整片天空。


    他抬起的左手，缓缓握拳。


    轰隆！


    整个“神殿”剧烈震荡。


    穹顶之上，那些赤金色的光芒，汇聚成一柄长达千丈的，由光构成的审判之剑，剑尖直指守墓人！


    无尽的威压，轰然落下！


    守墓人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座太古神山压住，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他的膝盖，开始不受控制地弯曲。


    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不……”


    守墓人嘶吼，独眼中血丝迸现。


    他活了无尽岁月，他曾见过神魔喋血，星辰陨落。


    他可以死，但他不能跪！


    尤其是，不能跪在一个不久前，还被他视为玩物的……人类面前！


    一股腐朽而古老的气息，从他体内爆发出来，顽强地抵抗着那股神圣的威压。


    “哦？”


    萧羽似乎有些意外。


    他看着苦苦支撑的守墓人，右眼之中，那吞噬一切的漆黑漩涡，开始缓缓转动。


    “还有骨气。”


    他评价道，像是在夸奖一个有趣的玩具。


    “那么，这样呢？”


    他抬起了右手。


    刹那间。


    整个世界的光芒，都消失了。


    那座辉煌的神殿，那柄审判之剑，那片光的海洋，都在一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空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不。


    比之前，更加死寂。


    如果说之前的黑暗，是“没有光”。


    那么现在的黑暗，就是“吞噬光”。


    守墓人感觉自己瞎了。


    他的独眼，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的神识，也探不出分毫。


    他被关进了一个绝对的，纯粹的“无”之中。


    紧接着。


    他感觉到了“饥饿”。


    亿万张看不见的嘴，在他神魂的每一个角落张开，疯狂地啃食着他的存在。


    他的记忆，他的力量，他的意识。


    所有构成“他”这个概念的东西，都在被一点点地，抽离，吞噬。


    这比刚才被神圣之光净化的痛苦，要恐怖一万倍！


    那是从存在层面上，被彻底抹去的，大恐怖！


    “啊——！”


    守墓人终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可笑的尊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掉进强酸里的黄油，正在迅速地消融。


    “住手！”


    “快住手！”


    他疯狂地咆哮，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哀求。


    黑暗中，萧羽的声音，悠悠响起。


    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


    “选一个。”


    “是被光烧成灰烬，还是被黑暗啃得一干二净？”


    “或者……”


    他的声音顿了顿。


    “跪下。”


    “当我的狗。”


    轰！


    守墓人的神魂，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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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终于明白了。


    眼前的这个怪物，根本没打算给他选择。


    他只是在享受一场游戏。


    一场，名为“驯服”的游戏。


    而他，就是那只被反复抽打，直到彻底放弃反抗的……野兽。


    “我……”


    守—墓人张了张嘴，无尽的**与不甘，涌上心头。


    但他感受着自己正在飞速流逝的神魂本源，感受着那种被彻底抹去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再迟疑一息。


    他就真的，要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


    噗通。


    一声轻响，在这绝对死寂的黑暗中，显得无比清晰。


    守墓人，跪下了。


    他双膝着地，那颗曾经高傲的头颅，深深地，低了下去。


    像一个最虔舍的信徒，朝拜着自己的神。


    也像一条，被彻底打断了脊梁的……狗。


    在他跪下的瞬间。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光明，重新降临。


    心房空间，恢复了最初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萧羽依旧站在原地，双手负后，神情淡漠。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浑身颤抖的守—墓人，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仿佛这一切，本就理所当然。


    “很好。”


    他缓缓开口。


    “看来，你是个聪明的选择。”


    守墓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头都不敢抬。


    他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头顶。


    那道目光，仿佛能看穿他的神魂，看穿他所有的秘密。


    “抬起头。”


    萧羽命令道。


    守墓人身体一僵，迟疑了片刻，还是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独眼之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桀骜与疯狂。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麻木的，认命。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阿奴’。”


    萧羽淡淡地说道。


    “是……主人。”


    守—墓人，不，阿奴，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他的尊严上，狠狠地剐过。


    “很好。”


    萧—羽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凭空一抓。


    一张由黑金二色能量交织而成的，华丽而狰狞的王座，在他身后缓缓凝聚成型。


    他大马金刀地坐了上去，双腿交叠，单手撑着下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阿奴。


    姿态，宛如一尊俯瞰众生的神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