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钱肖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干涩。


    “绝对不可能！”


    “陈处，你这个猜测……恕我直言，太离谱了！”


    钱肖指着墙上的地图，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一年！仅仅一年时间，魏伟就交易了超过五十个器官！”


    “五十个器官，就意味着五十个活生生的人！”


    “就算他们手法再高明，再隐蔽，一年内在许州这么个小地方。”


    “让五十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还不引起任何波澜？”


    “这怎么可能做到？！”


    “除非他们有魔法！”


    钱肖越说越激动，他不是在质疑陈木。


    他是在捍卫自己和同事们熬了无数个日夜才得出的结论。


    周保没有说话，但他紧锁的眉头和凝重的眼神，显然也认同钱肖的看法。


    是的，这才是最关键，也是最无法解释的矛盾点。


    五十个受害者。


    这个数字，对于任何一个城市来说，都不是小事。


    不可能悄无声息。


    “谁告诉你们，五十个器官，就一定意味着五十个‘失踪’的受害者？”


    陈木的反问，轻飘飘的，却让钱肖激动的情绪戛然而止。


    嗯？


    什么意思？


    钱肖愣住了。


    周保也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地盯着陈木。


    陈木没有卖关子，他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在桌上点了点。


    “我们换个思路。”


    “想一想，在许州，什么地方每天都有人合理合法地死去？”


    “什么地方，每天都在进行各种各样的外科手术？”


    “什么地方，能最方便、最快捷、最神不知鬼不觉地获取到新鲜的人体器官？”


    钱肖的嘴巴，越张越大。


    一个他们从未想过，甚至不敢想的地方，渐渐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陈木看着他们脸上的惊骇，吐出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两个字。


    “医院。”


    轰！


    这两个字，不亚于一道惊雷，在办公室里炸响！


    周保手里的烟蒂，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了一般，身体猛地一震，然后豁然站起！


    “医院……”


    他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对啊……医院！”


    “我操！我怎么就没想到！”


    周保狠狠一拍大腿，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嘶哑。


    “我们都他妈是猪脑子吗？！”


    他像一头困兽，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思路！我们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们总想着，器官贩卖，受害者肯定是健康的活人，是被绑架、被杀害的！”


    “这是我们办了这么多案子，积累下来的经验，也是我们的思维定式！”


    “我们总想着，这么大的案子，背后肯定是个庞大的组织，从外地搞人，然后运到许州来交易！”


    “因为这样才符合我们对重案要案的想象！”


    周保猛地停下脚步，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杯子里的水都晃了出来。


    “可我们都忘了最简单的一点！”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不可能的地方，反而最有可能！”


    “他们根本不需要去绑架活人，医院的停尸房里，每天都有‘新鲜’的尸体！”


    “他们只需要买通几个关键人物，医生、护士，甚至是太平间的看守！”


    “病人前脚刚咽气，他们后脚就能把器官摘了！”


    “家属根本不会知道！他们只会以为亲人是正常病故，签了死亡证明，直接拉去火化了！”


    “神不知鬼不鬼不觉！这他妈才是天衣无缝的犯罪！”


    周保越说越兴奋，越说眼睛越亮。


    陈木提出的“医院理论”，瞬间打通了他所有的思路！


    陈木这个猜测，虽然听起来很疯狂，但它在逻辑上，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它解释了为什么器官来源如此稳定。


    解释了为什么受害者家属没有报案。


    解释了为什么这么大的案子，在许州本地却没有掀起任何风浪！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掩盖在“生老病死”这四个字下面！


    钱肖和赵万里已经彻底听傻了。


    他们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周保。


    如果……如果陈木的猜测是真的。


    那这个案子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器官贩卖了。


    是对整个医疗体系的致命一击！


    “天才！”


    周保猛地转过身，双手按在陈木的肩膀上，眼神灼热地看着他。


    “陈木，你他妈就是个破案的天才！”


    这句夸赞，发自肺腑。


    周保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激动来形容了。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周保的声音里带着感慨。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省厅要破格提拔你当这个督察处的副处长。”


    “让你有权督导全市所有的刑事案件！”


    “就你这个脑子，这个思维方式，就值这个位置！”


    “天马行空，不拘一格！”


    “我们这些老刑警，办案子办多了，脑子都僵化了，总想着按部就班，按照经验来。”


    “可你不一样！”


    “你总能从我们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角度，一刀切中要害！”


    面对周保如此高的评价，陈木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他挣开周保的手，往后靠在椅背上。


    “周队，你先别给我戴高帽。”


    “我也只是提供一个思路，万一猜错了呢？”


    “没有万一！”


    周保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


    “你的这个思路，在逻辑上是通的！反倒是我们之前的猜测，处处都是漏洞！”


    “就算最后证明是错的，也值得我们去查！”


    “这叫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周保的斗志，被彻底点燃了。


    他眼中之前那种烦躁和疲惫一扫而空。


    他立刻转向钱肖，语气变得严肃。


    “钱肖！”


    “是！队长！”


    钱肖一个激灵，立刻立正站好。


    “从现在开始，调整所有调查方向！”


    “把之前那个什么狗屁的全国犯罪网络，都他妈给我扔到一边去！”


    “集中所有警力，给我把许州翻个底朝天！”


    周保的手指，重重地戳在地图上一个点。


    “就从这里开始查！”


    钱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许州大学附属医院。


    许州最大，也是医疗水平最高的综合性三甲医院。


    “可是，队长……”钱肖有些为难。


    “医院这种地方，关系网错综复杂。”


    “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去查，会不会打草惊蛇？而且，他们肯定不会配合的。”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医院有自己的规矩，警察想进去查病历、查手术记录、查死亡报告，手续极其繁琐。


    一旦对方不配合，他们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