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药契·病弱世子的毒医妃

    第三章  药契


    破庙内,寒意彻骨,篝火余烬的最后一丝青烟也消散殆尽。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角落里无声对峙的两人。何萧然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杀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而归晏如那双清亮如寒星的眼眸,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穿透了这令人窒息的黑暗。


    “交易?”何萧然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带着一丝玩味,更带着刺骨的审视。他缓缓收回那几乎要扼上她脖颈的手,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颈侧残留的指痕,激起她一阵细微的战栗。“你凭什么认为,本世子会和一个来历不明、身怀‘重宝’、且胆敢威胁本世子的人……做交易?”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试图刺破她所有伪装,挖掘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和算计。


    归晏如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背脊挺得笔直,不让自己的脆弱暴露分毫。“凭我能为您续命。”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何萧然最致命的弱点上,“也凭您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查清这卷医书背后的秘密,需要时间去找到彻底根除‘焚心’之法,更需要时间……去对付那些敢在您眼皮底下动手的人。”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破庙门口的方向——青阳侯府的追兵。


    “而我,”她深吸一口气,坦然迎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需要活着,需要庇护,需要追查师父的下落。我的价值,就是我的医术。它能让您活着,为您争取到您需要的时间。我的所求,对您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何萧然嗤笑一声,眼神却更加幽深。她看得太透,将他当前的困境和需求剖析得一清二楚。这份洞察力,这份在绝境中寻求生机的冷静,远超她的年龄和处境。“庇护一个被青阳侯府追杀的人,追查一个可能牵扯宫廷秘辛的‘悬壶老人’……这可不是什么举手之劳,归晏如。”


    “所以,这是一场对等的交易。”归晏如毫不退缩,“我用我的医术,换取您暂时的庇护和追查师父下落的承诺。在您找到根治之法前,我保证尽全力压制您的‘焚心’之症。若在此期间,我能助您解开医书之谜或找到师父下落,便是额外的价值。”


    “若你治不好呢?”何萧然逼近一步,冰冷的呼吸几乎喷在她的脸上,“若你心怀叵测,趁机下毒,或者……本就是他人安插的棋子呢?”


    “我的命,在您手中。”归晏如抬起下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上面青紫的指痕触目惊心。“每一次施针,都如同在您面前自断退路。我若有异心,您随时可取我性命,易如反掌。至于下毒……”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自信的弧度,“世子殿下,若我真有此心,方才您毫无防备之时,机会岂不胜过现在百倍?”


    破庙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


    何萧然的目光在她苍白倔强的脸上停留了许久。理智告诉他,留下这个身怀秘密、被强敌追杀的医女,后患无穷。但身体里那暂时蛰伏却随时可能爆发的灼痛,以及她对“焚心”之症精准的判断和压制能力,都让他无法立刻做出“杀”这个最安全的选择。


    她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续命,可破局;用不好,便是引火烧身。


    良久,他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记住你今日所言。你的命,从此刻起,是本世子的。”


    归晏如心头猛地一松,几乎站立不稳。成了!暂时……活下来了!


    但何萧然接下来的话,立刻将她刚燃起的希望打入更深的冰窟:


    “交易可以。但条件,由本世子来定。”


    他缓缓踱步,玄色的衣摆扫过冰冷的地面,声音如同宣判:


    “第一,你以‘药奴’身份随本世子回府。在府中,你需谨言慎行,只对本世子一人负责。你的来历、医术,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半字。违者……”


    他顿住,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第二,本世子会命人追查‘悬壶老人’下落,但结果如何,非你所能置喙。你只需做好你‘药奴’的本分。”


    “第三,”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落在她身上,“这卷医书,暂由本世子保管。在你证明你的‘忠心’和价值之前,它不会回到你手中。”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何萧然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本世子的‘焚心’之症,若因你施救不力、延误时机或别有用心而加重、失控……你,以及任何与你有关之人,都将承受百倍于本世子痛苦的代价。挫骨扬灰,九族尽诛。”  最后八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森然。


    归晏如的脸色在黑暗中更显苍白。这哪里是交易?这分明是苛刻的卖身契!她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师父的遗物,甚至连生死都完全系于他一念之间!所谓的“庇护”,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华丽、也更危险的囚笼!


    屈辱、不甘、愤怒……种种情绪在她胸中翻涌。但最终,都被求生的本能和对师父下落的担忧强行压下。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沉静的冰寒。“……好。”  一个字,重若千钧。


    何萧然对她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玲珑、触手温润的白玉佩佩,上面并无繁复花纹,只简简单单刻着一个古篆“靖”字。


    “戴上它。王府的信物,也是你的‘枷锁’。”  他将玉佩抛给她。“从今往后,你名‘素问’。”


    素问……上古医书之名。他在提醒她,她只是他的一味药,一件工具。


    归晏如默默接住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玉佩,冰冷的玉石贴在掌心,却像烙铁般灼人。她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发白。


    药契,已成。


    黎明将至,雨势渐歇。


    破庙外,天色呈现一种压抑的灰蓝色。泥泞的山路在微光中蜿蜒,如同蛰伏的巨蟒。


    何萧然的隐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破庙门口,单膝跪地:“世子,外围已清理干净,暂无埋伏。车驾已备于林外官道。”


    他口中的“清理干净”,显然是指那些可能还在附近徘徊的青阳侯府眼线。


    何萧然微微颔首,看也未看归晏如,率先迈步走出破庙。寒风卷起他玄色的衣袂,背影挺拔而孤绝。


    归晏如——现在应该称她为素问——默默跟在他身后几步之遥。每走一步,腿上的伤口和脖颈的疼痛都提醒着她昨夜经历的一切。她紧紧攥着那枚“靖”字玉佩,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


    林间湿冷,雾气弥漫。何萧然的步伐看似沉稳,但素问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呼吸比平时略显急促,步伐的节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金针的压制效果……正在飞速流逝!下一次焚心之痛的反噬,恐怕比前两次更为猛烈!


    她的心悬了起来。必须在抵达王府前,为他再次施针!否则,一旦在途中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官道旁,一辆外表并不起眼、内里却异常宽敞舒适的玄色马车静静停驻。拉车的两匹骏马神骏非凡,即使站在泥泞中也显得气宇轩昂。马车旁侍立着数名气息内敛、眼神锐利的护卫,看到何萧然出现,齐齐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带着铁血的气息。他们的目光在素问身上一扫而过,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却无人敢多问一字。


    何萧然径直登上马车。素问犹豫了一瞬,也低着头跟了上去。


    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冽的松木清香,与何萧然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布置简洁而考究,软垫厚实,小几上固定着茶具和几卷书册。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寒风和窥探。


    马车缓缓启动,平稳而快速地驶离这片是非之地。


    车厢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何萧然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但素问清晰地看到,他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节正不受控制地微微蜷缩、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变得苍白。


    焚心之痛,如期而至!且来势汹汹!


    素问的心猛地提起。她立刻从袖中(她的金针包在隐卫“护送”她上马车前,已被检查后还给了她)取出针包,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世子!您……”


    “闭嘴!”  何萧然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如同受伤的困兽,带着强烈的抗拒和暴戾。他死死压抑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灼痛,声音嘶哑,“本世子……不需要……”


    强烈的自尊让他无法在一个刚刚被他胁迫的“药奴”面前,再次展露那不堪一击的脆弱!


    然而,身体的反应却无法欺骗。一股灼热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唇齿间溢出,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素问看着他强忍痛苦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恐惧、怜悯、医者的本能……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他若出事,她也必死无疑!


    “得罪了,世子!”  她不再犹豫,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猛地扑上前,手中金针快如闪电,在他抗拒的目光下,精准地刺入他手臂几处要穴,暂时截断部分痛感传递!


    “呃!”何萧然身体一震,眼中暴戾更盛,抬手就要将她挥开!


    “别动!”素问厉喝一声,此刻她的眼中只有病患和医术,再无半分畏惧。她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他欲挥起的手臂,指尖精准地按在他腕间脉搏,脸色凝重无比。“脉象灼乱,火毒已冲撞心包!强行压制只会反噬更烈!不想前功尽弃、筋脉尽毁,就配合我!”


    她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在何萧然被痛苦和愤怒灼烧的理智上。他看着她近在咫尺、布满专注和不容置疑神情的脸,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和按压穴位带来的短暂舒缓……那凝聚起来的暴戾,竟奇异地被压制下去一丝。


    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充满了屈辱、愤怒,却也有一丝被强行拽回悬崖边的……惊悸。


    最终,他紧咬的牙关微微松开,紧绷的身体泄去一丝力气,算是默许。


    素问不敢耽搁,屏息凝神,金针如雨点般落下,刺入他胸前、背后数处大穴。这一次施针,比在破庙中更加凶险!马车颠簸,空间狭小,而何萧然体内的火毒如同被激怒的狂龙,疯狂反扑!


    汗水很快浸透了素问的鬓发和后背。她全神贯注,指尖稳如磐石,每一次落针都凝聚着她全部的心神和医术。车厢内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金针微不可闻的破空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根金针稳稳刺入穴位。


    何萧然紧绷如弓弦的身体猛地一松,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焚尽的灼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他靠在软垫上,大口喘息,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的猩红和暴戾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素问也几乎虚脱,后背完全被冷汗浸透,扶着车厢壁才勉强站稳。她看着暂时平静下来的何萧然,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只有更深的忧虑。金针压制,一次比一次艰难了。必须尽快找到更有效的方法!


    马车依旧在官道上平稳疾驰,向着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也暗藏无尽风波的靖王府驶去。


    车厢内,暂时恢复了寂静。但两人之间,那根名为“药契”的弦,却绷得更紧,更危险。而前方等待他们的王府,绝非避风港,而是另一座需要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龙潭虎穴。


    素问(归晏如)将如何以“药奴”身份面对王府众人?会遭遇何种审视、猜忌或刁难?


    何萧然会如何安置她?是囚禁?还是放在身边?会给予何种程度的“庇护”?


    抵达相对安全的环境后,素问能否开始着手研究更稳定的压制或缓解之法?王府的资源能提供什么帮助?


    何萧然会否立刻开始研究那卷师门医书?能发现其中隐藏的关于焚心之症或宫廷秘药的线索吗?


    王府之外,青阳侯府得知目标被世子带走,会作何反应?阴谋是否会继续渗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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