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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恋爱脑就能变强》 第31章
昨夜的蒙蒙细雨已停,太阳高照,空气格外清新,是明媚的一天。消毒水味的病房里,斯黛拉用手拢了拢毛躁的头发,才接起一边响了许久的电话。
“斯黛拉,我是酷拉皮卡。幻影旅团的团长死了。”
嘎吱嘎吱——一口咬在脆甜的苹果上,酸甜的苹果汁水给了清晨一个活力满满的开始。
“十老头撤销了通缉令。我打算继续追查旅团,夺回火红眼。”
呼噜呼噜——咖啡香气和牛奶完美糅合,唤醒了精力满满的一天。
酷拉皮卡被电话另一头的不名声响弄得心慌,他迫切想要从斯黛拉那里得到更多的回应:“斯黛拉,你在哪里?”
“医院啊。”
斯黛拉扔掉苹果核、放下喝完的咖啡,把手机夹在肩膀上,挽起左手的袖子对护士说:“扎在这只手上吧。”
“……你受伤了?”
暗红色静脉血从输液管回流体内,斯黛拉目送着护士离开病房,看着走廊里连接了市政网络的监控,从挂架上拿起了吊瓶,说:
“酷拉皮卡,你把手机放地上,给我倒倒空。”
“什么?”酷拉皮卡越发茫然。
“我来了。”
酷拉皮卡忽然想起手机上那个奇怪的印记,几乎是扔一样把手机撂在茶几上。
随着玻璃茶几上落下重物的声音,一身病号服、手里提着吊瓶的斯黛拉就这样出现在小杰等人面前。
站在茶几上。
“咳,人挺多。”斯黛拉没想到除了酷拉皮卡还有其他人。
酷拉皮卡更没想到斯黛拉能这样过来。
一边的雷欧力更是被惊呆了下巴,趁着斯黛拉从桌子上蹦下来,赶紧拿走了酷拉皮卡的手机,前后左右检查一番也不看不出好坏,就还给了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确实看都没看,揣进了口袋里,对斯黛拉解释道:“这些是我的朋友,他们都想要来帮忙,我答应了。”
“大姐姐好,我是杰富力士。”小杰立马伸直了手自我介绍。
“奇牙。”银发男孩只回答了两个字,看起来像是高冷敏锐的性格,锁在斯黛拉身上的眼神却暴露了好奇猫猫的本性。
“雷欧力……”
不修边幅的西装眼镜大叔和这个名字,记忆力极佳的斯黛拉立即想了起来:“雷欧力帕拉丁奈特,通过第287届猎人试验成为正式猎人。”
“啊?”
“我猜你们都是今年刚成为猎人的新人吧,在猎人试验的时候认识。”
突然指向自己的试探,让奇牙的银色卷毛都直立起来。雷欧力看奇牙的反应,也意识到了问题——斯黛拉怎么会知道这些,是调查了他们?还是酷拉皮卡?
旁边的酷拉皮卡收到同伴眼神,皱起眉,他并没有向斯黛拉透露这些。
“我是斯黛拉莫罗,第275届猎人试验通过的赏金猎人。”斯黛拉不是为了惹恼眼前几个人,紧接着自报了家门。
她不是通过猎人协会的渠道得知了三人身份,而且除了协专、十二支等部门,猎人协会的成员没有向协会汇报自己行踪、保持联系的义务。而是那天在便利店,雷欧力为了打折出示的猎人执照暴漏了这一切。
“那天你在便利店结账的时候,我看到了。猎人执照的价值不菲,在你有能力保护好它之前,不要随意展示。先前我们萍水相逢,不好提醒你。作为同伴的话,还是可靠一点的好。”
看着斯黛拉把雷欧力盯出来一张大红脸,奇牙立即反应过来,戳了戳小杰。
“他们以前见过。”
小杰回了一脸懵。
雷欧力被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话气红了脸,好在他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很快冷静下来——斯黛拉怎么知道自己的姓,还有什么执照?红色直发、高个子女生……
“你是那个发呆的便利店收银员!”
得到了斯黛拉意含肯定的微笑,雷欧力炸毛吐槽:
“酷拉皮卡,你找的这个人什么毛病,好端端一个正式猎人躲在便利店里干收银……等等,你是赏金猎人,该不会那时候就在调查幻影旅团了吧?”
“不是哦,只是在便利店打工而已。”
不管雷欧力在那边碎碎念些白切黑、肯定是骗人、埋伏新人之类的话。
奇牙也忍不住怀疑起来:“这种家伙真的有用吗?”
猫猫不屑,猫猫伸爪。
“我觉得大姐姐很可靠的样子。”小杰熟练地顺毛,并以奇妙的地将议题从跑偏的见面会上拉回来:“既然酷拉皮卡说大姐姐有办法,一定会比只有我们四个人的时候更好。”
斯黛拉这才注意到这个一身绿色套装的少年。
【杰富力士】
她认识一个“富力士”,那家伙怎么也不像是有家庭的人。但是从发色、长相,甚至说话做事的风格上,很难不怀疑两人有什么关系……不过无所谓了,斯黛拉打消了探究到底的想法,她没有血统论的癖症,比起身世背景,她更相信尼特罗老爷子筛选猎人协会成员的眼光以及酷拉皮卡的引荐。
“所以你们决定要调查旅团,帮酷拉皮卡找到剩余的火红眼。”斯黛拉总结了一下小朋友们的想法,提出了问题:“总得有些情报进展吧?”
酷拉皮卡一言不发,奇牙也闭上嘴撇过头去,斯黛拉又看向小杰,后者摸着头嘿嘿笑。
最后还是雷欧力拿出来准备的资料:
“根据帮派放出来的消息,十老头雇佣的杀手杀死了四个蜘蛛,并且留下了尸体作为证据,他们在尸体上找到了的0号、6号、7号和11号的蜘蛛纹身。除了作为团长的0号蜘蛛,其余三个体貌分别对应了十老头通缉单上的第一位、第二位、第五位。”
这些虽然是市面上公开的情报,在资金贫瘠的前提下,一定是用了许
多功夫才排除掉乱七八糟的流言和假消息。
而从内容上看,墓地大厦四位蜘蛛的死亡,意味着加上被斯黛拉击杀的信长、芬克斯、剥落列夫,出现在9月1日通缉名单上的蜘蛛全部死亡。
“昨天晚上桀诺揍敌客和席巴揍敌客确实到了现场,”斯黛拉回忆着离开墓地大厦前的状况,“这两个人能杀死蜘蛛很正常,只是这么简单少了四个敌人,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我拿走了拍卖的火红眼,就与诺斯拉帮断开了联系,没法得到内部的消息。”酷拉皮卡无奈的摇头。
为取回火红眼,他与诺斯拉帮彻底撕破了脸,在拍卖会后带走了为妮翁诺斯拉拍卖的一对火红眼。诺斯拉帮虽然没有发布对酷拉皮卡的通缉,却不可能再为他提供情报。他已经没有了印证消息真实性的渠道。
“我有些太着急了。”
“你本来就是为了那双火红眼而来,旅团才是意外。”斯黛拉坐到酷拉皮卡对面的沙发,平静地说:“一点细枝末节的代价,非常值得。”
小杰也重重点头:“火红眼本来就是酷拉皮卡家人的遗物,当然要拿回来的。”
“别说是诺斯拉帮,就是十老头,也未必是幻影旅团的对手。这些人的情报无所谓了。”奇牙则两手插兜,帅气发言。
“就是,那群家伙也没有多么靠谱嘛!”雷欧力举起自己的资料本:“我一个人就能顶他们所有。”
清晨的阳光照过落地大窗,一切都明媚的像个童话,大家都笑了出来。
斯黛拉心里酸胀,竟有些羡慕眼前这个幸运的家伙。
斯黛拉将吊瓶挂在了沙发边的衣帽钩上,解放了双手,才得以给自己到了一杯茶,热水氤氲的香气,冲淡了内心突起的酸涩,顺着酷拉皮卡这边并不深入的情报,树立起了继续调查幻影旅团的路径:
“昨天晚上在墓地大厦外我一共遇到了五个蜘蛛。一个是用武士刀的家伙,被我杀了,是通缉单上的第六个人。”
“一个是使用念线的女生,是通缉单上的第四个家伙,她的念线离体后缺乏强度,或许有其他的功能。”
9月1日斯黛拉在追击幻影旅团的交战现场,亲眼看过几个人的相貌,对身份的确认不可能出错。酷拉皮卡举起手,只补充一点:
“我带着窝金离开时发现了念线,应该是有追踪的功能。”
“还有呢?”奇牙坐到沙发背上晃荡着腿,问道。
“一个使用雨伞发射念弹的矮子,仓促间我只看到大概,可能是通缉单里的第三个吧,放出系。”斯黛拉耸耸肩说道。
她没有很在意这个家伙,当时这家伙能够将自己逼到那种狼狈的境地,主要是依靠伏击的突然。更值得担心的是后来出现的敌人:
“还有,那个制造‘烈日’的人,个子也不高,穿了一身奇怪的防护服,酷拉皮卡你应该去现场看过了吧?”
“威力巨大。”想到了现场夸张的废墟,酷拉皮卡毫不犹豫地说。
“对,而且非常之快。”斯黛拉强调:“如果他能频繁使用的话,我也未必是对手。”
“酷拉皮卡你说过那种程度的爆|炸,只有一次吧。”奇牙立即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酷拉皮卡也是想到了这点:“是的。这种威力的念能力必然有所限制,不好控制、发动间隔之类的问题一定存在。”
“至于最后一个人,西索。”这个人显然不用多说,在场的人对他都有一点了解,斯黛拉继续说到:“我受的伤太影响战斗,只能去机场找猎人协会的援手,然后和他们合作击杀了两个蜘蛛——5号和10号。”
简单检查以确认身份后,斯黛拉把两个蜘蛛的尸体,连同妮翁都交给了猎人协会的人来处理,终于是甩脱了“虎视眈眈”的修奈,自行去医院检查其余的伤势。
除了轻微的脑震荡,一点点骨裂和软组织挫伤,斯黛拉没有内脏破裂之类的大碍。她这才能提着吊瓶从病房“跑”来找酷拉皮卡,而不是躺在急诊的手术台上。
说到这里,酷拉皮卡终于明白斯黛拉为什么会待在医院,又以这样的形象出现。
“我来帮忙吧。”他伸出了拇指上的锁链——【痊愈拇指链】。
做不到修奈那样将粉碎性骨折毫无知觉的“肉泥”立即变成一条好腿,但足以解决轻微的外伤。
斯黛拉却一个后仰,拉开距离。看着金发少年的眼神无比警惕,直白的写着:你要干什么?
“我拇指上的锁链可以加速伤势痊愈。”
刚享受过修奈治疗的斯黛拉心有余悸,问道:“代价呢?”
以为斯黛拉担心念能力的制约会有所损害,酷拉皮卡解释道:“只是轻微的加速作用,没有多余的代价。”
踟蹰半天,斯黛拉终究没问出那句“疼不疼”,老实把骨裂的肋骨指给了酷拉皮卡:“其余的都没有问题了。”
念的力量从拇指上缠绕的锁链漾开,斯黛拉抱着上刑场的心理准备,却只等来了蚂蚁爬一样的痛痒瞬间袭来,这才安心地坐了回去。
比起修奈的念能力带来的超常规痛觉,她已经习惯于这种伤口恢复的感觉,起码好于待在医院无聊苦熬。
雷欧力拿出行李里的听诊器,简单检查后提醒斯黛拉:“这种加快恢复会消耗身体的能量和营养,你最近需要多吃一点。”
“是不是还会犯困。”斯黛拉打了哈欠,感觉雷欧力的建议不怎么全面。
雷欧力仍走在努力成为医师的路上,预科班最优秀的学生也只能给出一点简单的判断,只说:“可能会,你应该多休息,最好去医院检查。”
“你们这个团队的医疗条件还挺好。”
“是我们。”酷拉皮卡说。
斯黛拉干咳一声,惦记着幻影旅团的事情还没有完,还有与库洛洛的约定,努力打起精神:
“按照西索提供的情报,幻影旅团有13名成员,现在还剩下5个人,和埋伏我的‘念线’、‘机枪伞’、‘烈日’、西索还有一个从未露面的家伙。”
已经过去了一夜,这些机敏的犯罪专家很可能已经快速逃离了友客鑫市,她和酷拉皮卡只能进行漫长且艰难的追踪,来寻找幻影旅团的残党。
“剩余的火红眼却不一定在他们的身上。”酷拉皮卡提出了一点容易被忽视的问题。
“8号的身上没有,我在机场的两个人身上也没有发现。但是帮派手里的四具尸体呢?”斯黛拉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从9月1日的拍卖会场异状来看,显然幻影旅团拥有空间类的念能力。
而收纳物品的空间念能力各式各样。有的杀死念能力者,物品会返回现实空间。有的念能力者死去,物品却会留在那个空间里,因为失去了打开库门的钥匙,而永远不可触及。
火红眼、幻影旅团的罪证,还有夏奇的遗体……可能都会迷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空间里。
“不论如何,我们需要检查帮派手里的四具尸体——是不是幻影旅团、有没有带着火红眼、是不是真的死了……总之,我们不能放弃帮派和十老头的情报。”
斯黛拉下了一个定论。
“那我们去调查帮派吧!”小杰毫不犹豫的举手,十二三岁的男孩做什么都充满了动力,已经有了立即出发的意思。
然后就被奇牙一手勒住了脖子。
“呜呜……”
>﹏<
“你认识帮派的人吗?”
( ̄、 ̄)
“不认识,但是我们可以去找啊。”
(*^_^*)
“我们可以给帮派写邮件,他们也需要有人继续追杀幻影旅团吧。”看起来靠谱的雷欧力给出了“看起来靠谱”的建议。
“算了。”奇牙挂在小杰身上,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以前给家里打工的时候,也有一点客
户人脉。”
“第二,”斯黛拉伸出两只手指,说道:“想要得到其余旅团成员的信息,最有效的渠道还是——西索。”
……
打闹的热烈场景迅速冷却下来,显然某位变态拥有让每个人给出一致评价的出色性格。
斯黛拉看着面露难色的每一个人,再次认识到自家亲哥的威力:“你们都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联系他……”
话音未落,酷拉皮卡就主动举手:“我和西索一直有联系。”
酷拉皮卡心里清楚,小杰、奇牙和雷欧力没有非抓获旅团不可的必要,其他的方式也能得到拍卖资金,只是因为自己,才坚持参与其中,而斯黛拉因为之前的战斗负伤,他本该挑起最艰巨的任务:
“西索之前主动邀请我合作,现在我去联系他最为合适。至于斯黛拉,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好好养伤。”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雷欧力凑了上来,似乎没有了刚见面时的芥蒂:“你得好好休息,这可是未来医生的建议。”
第32章
成了大家重点照顾的伤员呢。
斯黛拉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病号服,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我先走了,有消息记得联系我。”
说完,斯黛拉便已经消失不见,酷拉皮卡等人只觉得眼前一晃,除了沙发上的余温,竟如斯黛拉从未来过一般。
“念能力真是神奇啊。”小杰感慨之余,奇犽抓住机会,把这家伙从身上揪了下来。
雷欧力没有管旁边幼稚小男孩的打闹,一直是好市民的他为了帮助朋友和某种惩奸除恶的心态,兀自燃起了充满斗志的火焰,用力握拳:“好!大家都行动起来吧!”
友客鑫市区的另一边。
被斯黛拉藏在病房里的卡片突然扭曲,似乎有一种让人不愿靠近的立场,而在常人不可见的视角下,念突然的活跃以一种奇怪的规律扭曲了空间,穿着病号服的红发女青年突然出现。
这一次,斯黛拉平稳着陆。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她逐渐能够控制【十一维之鱼】落地时的姿态。
空间移动这类念能力,一直受到某些念能力者团体的重视,因为世界上大部分能防备入侵者的手段,锁、保险柜子……甚至念能力结界都无法阻止空间移动。斯黛拉在猎人协会里也见过这类特殊的念能力者,但是他的空间移动距离有严格的限制,并且需要展开【圆】作为辅助。
【十一维之鱼】却对移动距离的限制极小,不管多远的距离,只要存在念能力标记,在她使用念能力的瞬间都是某个坐标系中重合的点,因此连对念力的消耗也与距离无关。
斯黛拉在摸索明白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可以用很小的消耗,穿梭在两个相距极远的战场,昨天晚上的战斗,就是一个粗浅的尝试。
她有预感,在解决标记和移动熟练度后,自己会围绕这个念能力建立全新的作战体系,但要等过段时间才有精力去思考这些了。
虽说是酷拉皮卡找上来询问她的意见,其实也是同伴间的情报共享,刚刚与酷拉皮卡和小杰他们的交流,也在帮助她梳理现状。
经过这一次交锋,幻影旅团固然损失惨重,却并未彻底消灭。剩余的旅团成员继续不会明目张胆的行动,必将隐藏的更深。她不确定幻影旅团的剩余成员是否已经离开友客鑫市,进一步的追查只能在等到更多情报后展开。
但预想的是,后续还有漫长的拉锯和战斗。
她的念能力多次当着幻影旅团成员的面使用,还在墓地大厦外放走了西索和通缉令4号,敌人获得了如此多的情报,自己之后的作战只会更加困难。虽说如此,还有酷拉皮卡,他的念能力高度针对幻影旅团,并且仍隐匿在暗处,完全可以成为后续的制胜关键牌。
“战斗不是问题,情报啊,还是情报。”
在笔记本上把作战思路记录完,斯黛拉就扔下笔和工作,按照某位无证菜鸟医生的医嘱修养。从医院食堂买了些清淡的午饭,吃完就躺在病床上,看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双眼逐渐陷入无神。
昨天晚上她劝说库洛洛离开墓地大厦之前,单方面约定了在今天见面,并且把联系方式写在留下念标记的卡片上交给对方。
因此只有库洛洛能主动联系自己。
斯黛拉固然可以直接使用【十一维之鱼】去找库洛洛,但是她不想这样做,也自觉不应该用逼迫的方式对待库洛洛。
念力的标记有两天的效力,至少……至少等到明天。
“还不如忙工作呢。”
斯黛拉吐槽道,抱住枕头,在并不宽敞的病床上小小的滚了一圈,把久久没有新消息的手机放在旁边,转身看着天花板。
深红色的长发在白色的病床上乱糟糟地,半响突然用张开的手遮挡天花板上晃眼的灯光,冷白的光穿过两指之间
……他还会想要见自己吗?
【生在流星街的人,没有离开这里的力量。只有把自己的灵魂交易给魔鬼,成为地狱的一员,才能获得潜伏于人间的机会。】
斯黛拉曾经想要了解夏奇的过去,撒娇许久后,夏奇才有些无奈的这样告诉她。
夏奇、库洛洛,还有父亲,不经意间她遇到不少出生于流星街,后来离开流星街的人,却并不敢说有多么了解他们。她也亲自踏足过那片土地,但那段残忍而短暂的记忆就像是一场血腥的梦,与现实世界分割。
有时候斯黛拉觉得,他们的心里都藏着一个自己靠近的世界,就像圣诞水晶球里的旋转的小人,再怎么用心的窥探,都无法触摸。
“或许是一种创伤应激后遗症,当人们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当闹就会帮助他们忘记这些痛苦,才能继续生活下去。”心理医生曾经这样告诉斯黛拉。
那么让已经离开流星街的库洛洛去面对自己,在费尽心思获得正常的生活后,去回忆曾经遭受过创伤和苦难,却无能为力的童年,会不会也是一种残忍?
亦或者他也期待,在流星街之外的世界,寻找到旧友的些许踪迹……
疲倦将思绪沉重的斯黛拉推入昏沉……
斯黛拉醒来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也弄不清睡了多久,愣愣地看着病房积灰的铝合金窗框,框住友客鑫熟悉的景色,天边就只剩下落日的余晖了,晚霞红得像是整个城市在燃烧。
怎么就睡着了呢?
摸索到枕边的手机,斯黛拉按开屏幕,一条未读短信显示在屏幕上,亮得眼睛有些干涩。
【15:11未知来电】
【修理路128号餐馆,今晚18点见——库洛洛】
斯黛拉一个激灵,就从病床上起身,拽住床头柜的外套,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冲出病房的房门,一路小跑到了走廊的尽头,电梯在1楼许久未动,此时正是电梯繁忙的时间,斯黛拉干脆沿着推开旁边应急通道虚掩的门,顺着向下的莹绿色指示灯走楼梯到了一楼,来来往往的是办理入院出院的患者和家属,还有推着小车的医生护士。
推开大厅的玻璃门,整个世界陡然安静,初秋的寒冷让她打了个哆嗦。
来不及多想什么,斯黛拉拦下了一辆路边的计程车,焦躁地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好在没有堵车,斯黛拉来到了修理路128号的位置,偌大的招牌写着巴托奇亚语的“幸福餐厅”,商业街统一样式的号牌就在招牌下面,十分醒目。
斯黛拉推门而入,门上的黄铜风铃碰撞出急促的乐声。
食物的香气和暖意扑面而来,餐厅里已经有人们的共享美食的欢笑声了,现场演奏的提琴乐声悠扬婉转。
复古灯罩下,灯光是让人觉得温馨的暖橙色,照在深绿色的沙发绒布面上,华贵非常。额头缠着绷带的黑发青年穿着合体的西装,慢条斯理地看看菜单,似乎并没有注意她的到来。
斯黛拉有些不安地理了理自己的外套衣角,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下的拖鞋,似乎除了第一次见面自己都是狼狈又不合时宜。
“对不起,我睡着了。”
库洛洛抬头的时候,斯黛拉才注意到青年有一双透黑的眼睛,像是白纱布上的黑发,神秘而深邃。
青
年笑而不语。
“我没有看到消息,没有让你久等吧……总之,对不起。”斯黛拉垂丧着头,把毛躁的碎发别到耳后,越发懊恼起来。
“你没有来晚,才17点45分。”库洛洛抬起腕表看了时间。
没让对方久等就好。斯黛拉长舒一口气,衣装不够得体,主要尴尬的是自己,因为睡过头迟到,是耽误对方对方的时间,如此在心里开解,才在库洛洛的对面坐下。
库洛洛说:“昨天的动静很大,你还好吗?”
“我都已经好好地坐在这了。”斯黛拉失笑,摇了摇头。
“医生怎么说?”
似乎在批评隐瞒病情逞能的顽童,库洛洛的目光落在斯黛拉放在桌面的手上。
斯黛拉低头,输液的手背上,留下了白色的医用胶带痕迹。其实更大的破绽,在她还没来得及换下住院部的病号服。
斯黛拉没法掩饰,老实说:“已经好了,我确实受了一点小伤,但治好了,现在就是饿的要命。”
“那就多点一些吧。”
好在库洛洛没有不依不饶,递给她菜单,上面已经勾选了一道汤菜和牛排,显然不够两个人的食量,是等着斯黛拉来了按她的喜好再点些。
“我来买单。”库洛洛说。
这次见面是库洛洛的邀请,却是斯黛拉的请求,不好说应该谁要请谁。好在两人都不缺金钱,斯黛拉就不多辞让,随便选了几道高热量的菜,递给了一旁等候的金发女侍者。
“谢谢。”
“只要你吃得愉快。”库洛洛说:“我记得昨天分别时,你有问题要问我?”
“是。”
对面的青年神色温柔且放松,在餐厅柔暖的氛围中,斯黛拉几乎将要遗忘墓地大厦的那一滴眼泪。已经将事情说出口的斯黛拉,昨天越过了最大的心理障碍,便不难再开口追问问题的答案:
“我想知道,你在什么时候离开的流星街?当年居住的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建筑、风貌?这些问题可能有些冒昧,我只是想要确认……”
“没关系,我不介意。”库洛洛说。
被打断的斯黛拉止住了多余的解释。
库洛洛继续说:“十二年前的时候,我住在流星街马洛洛斯帮的地盘,那里有一座破旧但漂亮的教堂,还有堆满垃圾的森林。后来,我翻越大漠离开了那里。”
记忆的剪影从深处发掘出来,将斯黛拉拽回十二年前,再次置身于那辆颠簸的面包车,透过灰蒙蒙的车窗望着那奇特而破败的世界。四处是污水横流的废弃物,教堂耸立的钟楼爬满了绿色的藤曼,这一抹罕见的生机总能从垃圾山不能遮掩的地方冒出来,悄悄地留在了记忆的角落。
斯黛拉记得煤油灯将尽时昏暗的光,落在森林起伏的地面上,垃圾从平坦地区溢出到这里,与落叶混杂,她在黑暗中一次又一次的摔倒,直到看见手电筒惨白的光……
手的颤抖使得餐具与瓷盘发出叮当的响声,当事人无法控制,亦或者已无心在意。
“我……”
“先吃饭吧。”库洛洛说。
第33章
茄汁面的肉酱配合某种香草充分激发了油脂的香气,与口感恰到好处的弹软面食组合,普通却不平庸的搭配创造了惊人的美味。
气泡果汁里漂浮着空心冰块,透明的冰块表面集结了微小的二氧化碳气泡,让人联想到气泡水刚刚倒出来时细小而美妙的声音,鲜榨果汁恰到好处保留了少量的纤维,为果汁酸甜的清爽外,增加了额外的趣味。
斯黛拉突然对库洛洛生出一份额外的感谢——如果将这家餐厅推荐给门琪,或许能抵消那三千万戒尼欠下的人情。
“这家餐厅在细节上做的很好。”库洛洛说。
“是你费心思找的?”
“朋友偶然遇到。”
斯黛拉有些怀念地感慨道:“友客鑫是个大都市,有很多好餐厅,小时候家人都很忙碌,不带我去。好在回来的这两年吃到许多。在我去过的餐厅里面,这家也是很好吃的一类了。”
“看来我有好运气。”
暖光下的青年,带上微笑的时候,有一种近乎纯净的神圣感,比起持有珍宝的神秘富豪,更像是个神父。
斯黛拉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赶紧低下头,把面食吃完。
结束进餐后,库洛洛主动提出去河边走走。
从城市穿行过的河流延伸到这里江面逐渐宽阔,友客鑫南区郊外的开发并不顺利,晚高峰的车流也渐渐稀疏。斯黛拉还是第一次来江滨公园,建成后没有维护的公园里空无一人,地上有前些天大风积攒的落叶和尘土,兼具了城市与荒芜。
荒诞的城市角落里,安静中,库洛洛主动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那天我们用了很多时间寻找萨拉萨,从早到晚,最后在森林的枝条上……找到了残余的部分。是在很高很高的枝条上,悬挂着的,我本来没有想到抬头去看的,是血滴到了我的鼻子上,冰凉极了。”
“森林那么大,她能有多少血可以流呢?一定是不想要朋友担心下去,才努力叫住我吧。很奇怪的想法是吧,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神父把她葬在了教堂后面,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花坛,她喜欢花坛上的瓷砖片。我觉得也好,流星街里,也就这里能看到花了。”
斯黛拉有些庆幸两个人是并排走着,故而她此刻不需要面对库洛洛眼睛,只需承受芒刺在背的无措。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库洛洛说。
“一条黑色产业链,通过贩售特殊的录像带获利。”
斯黛拉的声音艰涩,自以为在时光的尘土中彻底消磨的记忆,却清晰地可怕:
“我的父亲坎特莫罗负责和上游买家沟通,他有两个合作者——努克,代号‘肥猪’,负责在流星街获取情报、维持据点,而‘瘦子’安达尔,是司机和摄像。他们选取流星街的儿童作为目标,在被流星街社群的长老注意到后,就把我带到了流星街,来引诱儿童到据点。”
“上游的卖家是‘哈克阿诺德’为首的阿诺德帮,他们是这条产业的主要经营者,当时是十老头的一支。”
库洛洛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回忆:“在十年之前。”
“是,在十年前。”斯黛拉说。十老头是六大陆十个地区的帮派的首领,阿诺德帮曾是其中一员,却在十年前消失,新的家族上位,黑暗世界迎来了又一次洗牌。在如今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比斯黛拉更了解当时发生了什么。
“我说动了国际法庭还有猎人协会,在许多核心成员都因为这件事情被捕后,阿诺德帮四分五裂,没有入狱的成员们纷纷投靠其他帮派。”
“涉事其中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向你保证。”
十年前,当库洛洛离开流星街的时候,他调查事件的尝试一无所获——因为斯黛拉的行动,阿诺德帮已经消失,线索支离破碎,大部分物证都被封存在了案卷里,人证则在各大重刑监狱或者已经成为了骨灰。
只有少数人关押在轻刑监狱或活跃在其他帮派,他尝试过让飞坦实施刑讯,只是徒劳。
斯黛拉确实没放过一个参与者。
“那时的你,是怎么做到的?”属于世界亮面的力量,从来吝啬于照亮更多的地方,库洛洛相信斯黛拉也清楚这点。
他坐在了背靠江面的连椅上,无人清扫的落叶和灰尘发出嘎吱声。
“即便是念能力者,也需要练习和积累,才可能让一个小孩子战胜成人。所以你一定有很特殊的念能力。”
远处停了一辆破旧的四轮轿车,朝向市区的方向开着远光灯,在公园稀疏枝干的遮掩下看不真切,而头上的路灯昏暗明灭着,斯黛拉站立在一旁。她这才注意到库洛洛比正面看上去要强壮许多。
“你想要看我的念能力。”斯黛拉直白的点破了库洛洛的意
图,她需要一个理由:“为什么?”
“或许是好奇……如你所说,那些仇人都死了,我没法再做什么。”库洛洛两手交叉放在两膝之间,脸上有微笑,斯黛拉将它解读为释然,但这一面坦诚只是短暂的显露,库洛洛又恢复了一贯的状态,斯黛拉无法从中窥探出明显的情绪:
“所以就想,至少见到杀死他们的力量吧,假装看到了他们得到报应的样子……这样看,我确实是一个卑劣的复仇者。”
库洛洛捏紧的双手爆出青筋,似乎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斯黛拉将这些看在眼里,他是不是也尝试过为萨拉萨复仇,甚至为达成这个目标做过许多的努力,储备了足够的力量,却因为自己的行动,迟迟没有进展。
如今面对这个结果,除了尘埃落地的释然,才会有错过的遗憾。
“好。”
斯黛拉说。
虚握的手中念力逐渐凝聚,缓慢形成的长剑将江面流淌的月光凝聚于此,皎白的剑身末端暗刻着白杜鹃纹饰,一直到握手处装饰着的十字架都是通体洁白无暇,看起来装饰艺术大于战斗实用,莫名有一种圣洁的威慑。
“它叫做【誓约正义之剑】,”斯黛拉的左手指腹沿着白杜鹃暗纹抚过剑脊,或许出于逃避,她用过这把剑那么多次,却罕有如此长久、细致的观察:“惩罚不义与罪恶,所以无可阻碍的念。”
“它很美。”库洛洛说。
客观的描述。
因为少有人在见到这把剑之后存活,斯黛拉从未在其他人口中听到过这样的话,但她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这是一种近乎纯粹的美。
“昨天告别之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库洛洛站了起来,站得很近。
斯黛拉感觉到对方有些温热的呼吸,就落在她的发心。她将剑散去,微微后退试图拉开两个人过近的距离,库洛洛却进了一步,她只能抬头用碧绿的眼睛去看他。
青年还是微笑,温和、无害,却不可捉摸。
斯黛拉微微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然被抓住了左手。
是库洛洛。
“谢谢你。”
青年手心炙热的温度明晃晃地传递过来,声音有一些磁性,似乎因为方才的酒水有些微熏。
斯黛拉僵在了原地。
抿唇,以一种僵硬的状态维持着,右手掐住了手心,似乎在下某个重要的赌注。
微弱的叹息中,斯黛拉闭上了眼睛,颤抖的睫毛盖住了总是清澈的双眼,眉头维持着紧缩。
库洛洛的身体还在靠近,两个人已经接近到过于暧昧的距离,彼此的温度在秋风中可以触到。
“念能力的最后一个条件,是把手放上去吧。”
作为主力手的右手突然伸出,向前握住了库洛洛的另一只手,和他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硬皮笔记本。
“幻影旅团的……”
消失未久的月白长剑再次出现,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出现在斯黛拉自己的手里,而是穿透了凝厚的【坚】,透过病号服和牛仔外套,从左腹部穿过要害部位,在后心的位置露出了锋利的剑尖。
“……团长。”
第34章
月光照在江面上,波光粼粼,游轮驶过的发动机声穿透了公园里没有成活的绿化树木,成为了这场战斗的背景音乐。
套在病服外面的宽松的牛仔褂随着冷风微微晃动,斯黛拉以标准的戒备姿势与持剑的库洛洛相对,明明被一把锐器穿透要害的身体,却轻松保持站立。
她向后撤了一步,从容如旧。
那无视了一切防御手段的盈白长剑却像是存在于另一个次元,与斯黛拉身上飘动的布料徒劳交错,被穿透的左下腹没有鲜血涌出,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库洛洛的目光从持剑的右手扫过,凝聚在他手中的审判之剑与杀死小滴和信长时模样完全相同,看似冰凉的剑身却有惊人的灼热,短短数秒似乎已经将他的右手皮肤损坏,向大脑传来了尖锐的警报,反复干扰着他的思绪。
“看来对攻击对象也有限制。”
言语中带些遗憾,他松开了右手,方才穿透斯黛拉的长剑如触地的白水晶般碎裂,融化在冷白的路灯和清冷的月光里。
“你怎么猜到的?”
“越强大的念能力,往往具有越严格的制约。你的念能力有一个危险的限制。那就是念能力原本的拥有者,必须活着。”斯黛拉坦诚地回答:“我曾经去执行一个赏金任务,目标使用念能力犯下惨案,被害者的四肢消失殆尽,只剩下破碎的躯干,脸上最后的表情却只有恐慌而无痛苦。我找到他,与他战斗,哪怕他濒临死亡、跪地求饶,都没有使用案情记录里的念能力,我甚至怀疑是找错人了……但不是,他说他的念能力被幻影旅团偷走了——他们的团长,是一个能猎取他人念能力的盗贼。”
幻影旅团的团长拥有盗取念能力的罕见力量,因此设计从斯黛拉手中偷走【誓约正义之剑】的库洛洛,就是幻影旅团的团长,与她厮杀数日的……生死之敌。
“【密室游鱼】是个奇妙的能力,失去它的时候,我很惋惜。”
单手持书的库洛洛以微笑回应,怀念、悲悯、惋惜……一切情绪都飘荡在一潭不见底的深水里,杜绝了斯黛拉的窥探。
斯黛拉沿着被灰尘和落叶侵没的碎石小路一步一步缓缓后退,河道旁的半途烂尾的公园在夜晚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汽车的远光灯透过移栽后光秃秃的树干,将一旁石砖上的水露照的亮晶晶。斯黛拉的情绪已经从过度大起大落的激荡,跌落麻木,丰富的战斗经验重新主宰了理性,告诉她若不想死在这里,必须专注到战斗上去。
对方是调动情绪、设下陷阱的高手,但是行动不会骗人。
从见面到库洛洛将【誓约正义之剑】从她的手里偷走,斯黛拉细数整个过程,展示念能力、解释念能力、说出念能力的名字、触摸那本笔记、发生的时间、两人的距离……因为对库洛洛这个身份的特殊情绪,她暴漏给对方的破绽太多,哪些要素才是盗取念能力真正的制约?
更深一步去想,作为将念能力打磨到极致的强者,他持有多少偷走的念能力?至少最近的十阴兽,只有两个死在斯黛拉自己的眼皮下,其余的阴兽后续必然与旅团交过手,库洛洛有机会对其中任何一个下手,而更早之前被他偷走的念能力,究竟有多少【密室游鱼】一样的能力在他的手里……还有能不能同时使用多个偷来的念能力?能用多久?用几个?
这样一个战术手段上的无底洞,如何才能打败呢?
斯黛拉向后退一步,库洛洛就向前进一步。
在失去了【誓约正义之剑】后,她自知没有了短距离内直接结束战斗的决定性力量,过多的缠斗反而会给库洛洛使用某种未知念能力的机会。
库洛洛却同样没有主动发起进攻。
昨夜的集会后,派克将从玛奇的身上读取到的记忆,通过记忆弹传输到了库洛洛的脑海里。缠斗、追击、躲避,还有爆炸的烟尘中对信长的致命一击,斯黛拉的战斗技巧不弱于自己,甚至她的念力在量和质上的积累要更胜一筹。
是必须认真对待的对手。
而且很难对付。
“空间移动”的念能力拥有者是最难杀死的。这算是一种共识,不论斯黛拉有没有其他底牌,只要库洛洛没有一击而胜,她就随时可以退出战斗。而且拥有具现化系和放出系两个对立属性念能力的斯黛拉,有极大的可能是特质系的念能力者,可以像自己一样拥有更多的念能力。
他不能用手里的念能力,慢悠悠的消磨她的体力和抵抗能力,来取得胜利。这样漫长的博弈,结果大概率是斯黛拉使
用“空间移动”逃脱出包围,甚至有其他底牌,对旅团造成更多的损失。
可以无视【坚】、杀伤力极高的【誓约正义之剑】偏偏对斯黛拉无效……
无效……这把剑的制约……审判罪恶……
库洛洛的目光重新紧紧锚定在斯黛拉的眼睛上,战斗技巧、基础,她打磨都臻于完美,可是内心,也会毫无破绽吗……
“‘为什么不痛’,杀死小滴是时候,你问‘为什么’。你之前猜对了我的身份,现在让我也猜一猜吧。”库洛洛的语气中带着玩味。
这把【誓约正义之剑】无法杀死斯黛拉,但是【盗贼的极意】成功发动,必须要得到原主人对念能力真实的阐释,所以“审判罪恶与不义”必然是这把剑的使用条件之一。
斯黛拉停住了后退的脚步,这里远离了修建相对完善的公园外围,土堆和防尘布挡住了远处公路的远光灯。
“【誓约正义之剑】,自知违背了正义,乃至人最低之良知的人,才会为之痛苦。”
“出生在流星街,没有父母长辈抚育,流浪长大的小滴,从未受到名为‘道德’的保护。从未见识过所谓的道德和正义,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罪恶。”
“拿着她从来不曾理解的事物,去‘审判’……不,杀死她,又何谈正义。”
“小滴说,‘不痛’,我们都听到了,对吧。”
再次重复着质问的库洛洛步步紧逼。
一字一句肆意地敲击在勉强从纷乱思绪中抽身的斯黛拉心头。
流星街是不能用道德衡量的地方,从哪里走出来的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当一回事,何况是杀死别人。斯黛拉躲避着库洛洛如炬火般的目光,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立场开口。
“没有人教导我们何为善恶,抢和被抢,这就是我们学到的生活。”
“我们是被塑造成这样的,种族歧视、垃圾倾倒、帮派犯罪,在她被教育应该怎样生活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正义。”
“对于我们来说,这一切,只是生存啊。”
“但你和8号不一样,你明明知道,这是错的。”斯黛拉声音艰涩,语言苍白。
库洛洛看了一眼自己伸出的手,哑然失笑。
——手心的皮肤泛红,是直至灵魂的灼烧感刺激表皮神经造成的过敏反应。
审判之剑指向敌人,亦向持剑者。
“你现在才来,来说我们的错误,我不想要犯下错误吃亏的时候你在哪里?难道流星街人的本性残忍、无药可救吗?我难道从小欺压自己的同伴,他们是畏惧我的力量才听从我?”
“那我凭什么能与善良的、无辜的萨拉萨成为朋友?既然我不是天生邪恶,为什么我就要成为那个被审判的恶徒!你敢说我若不是生在流星街,就不会成为一个科学家、教师、警官、记者之类的‘伟大人物’吗?他们犯下的罪恶,如作弊、诈骗这类的罪行难道会受到什么生命的审判吗?两者心怀的恶念有高下吗?”
“斯黛拉,你在用结果,作为原因。你追着流星街人的足迹在跑,却一步也不敢踏入流星街的土地。这样的作为难道会改变什么吗?”
声声诘问的冲击下,斯黛拉没有注意到库洛洛左手始终握持的笔记悄然翻动,循着盗贼留下的书签,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一页。
言语的交锋中,两人始终没有拉开距离,在斯黛拉反应过来之前库洛洛已经上步出拳。
这拳头快,却并不强悍。
至少对于在防备着攻击的斯黛拉而言,【坚】尚能抵抗。
但是两人已经近到一步之内。格挡住这一记突如其来的勾拳后,斯黛拉立即放低了重心,覆盖全身的【坚】流转为头背部的【硬】,向前撞击库洛洛攻击中暴露的腰腹,手臂交叠防御,防止库洛洛用膝腿攻击自己暂时没有【坚】保护的正面要害。
这突如其来的变招让库洛洛受击一震,仅后退半步,竟然硬吃下了伤害,不肯让开位置。
一定有后招。
斯黛拉清楚这种不合理的以伤换位,只会是为了致命一击,立即有左腿发力,向右扑去试图转到库洛洛的弱手侧。她下意识的认为,拿着“笔记”的这只手不能松开,而且要依靠没有拿笔记本的另一只手使用念能力。
她的左手撑地,右手在库洛洛反应之前,用手肘击向膝窝,试图在破坏对方平衡的同时,获取自己重心向上的支撑力。
但库洛洛却没有按照他预想的轨迹先转身,将姿态调整为正面面对自己,而是直接下蹲降低重心……不,他不是为了降低重心!不知何时平平无奇的黄色书签竟然“叼住”了整本笔记,诡异的悬浮在空中。
斯黛拉攻击的右手被轻飘飘地接触。
是库洛洛本该拿着笔记的左手!……他的手上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怪异的太阳纹身!?
第35章
砰!
日与月的印记在短暂的触摸中迸发出激烈的破坏力,自右手开始的血肉炸-弹绽放,湿漉漉的碎肉和尖锐骨屑溅在了斯黛拉的脸上,整片空气都弥散着血的腥味。
紧接而来就是匕首连续数次劈击,极快的速度加上刀面反射的微光,就如同猫科动物挥动的利爪。随着金属与土石激烈碰撞的声响,扬起了粉尘和崩裂的地面碎石。
幸好在匕首挥下之前,【十一维之鱼】终于发动,斯黛拉从库洛洛的身边消失。
她临时甩出的卡片在远处的一处废弃花坛,斯黛拉轻轻落在大理石台面上,库洛洛的视线追寻到那里时,她已经用仅剩的左手拽着的碎布条已经快速扎紧了截住右臂动脉,右肩上只有残留的半截上臂,正淅淅沥沥地流下带着碎肉的鲜血。
“你不应该放弃【誓约正义之剑】,”夺命一击被斯黛拉躲了过去,库洛洛的语气却不见慌张:“就像现在……你应该逃的更远一点,派克。”
还未来得及听清最后的音节,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的斯黛拉再次发动了【十一维之鱼】,单方面宣告了这场战斗的结束。
——清冷的秋风再一次带下纷纷的落叶,落在地面上有细小轻脆的声音。
方才站立的地方只有少许血迹,斯黛拉的身影在这座废弃公园中再次消失。
这种与距离、时间无相关性的空间移动,和【誓约正义之剑】一样简直是BUG级的念能力。
库洛洛抹掉脸颊边沾染的血污,在一瞬间的安静中,感到了一种奇异的恐慌。
为什么派克诺坦没有跟上攻击?
来不及更多的思索,【圆】以库洛洛为中心展开。
特殊的念能力反馈将他的目光引向无人的荒废工地尽头。
汽车的远光灯下,模糊的短直发、西装短裙,哪怕只有背光的暗影,多年同伴的熟悉也让库洛洛一眼认出了身份。
“派克诺坦。”
原本计划中库洛洛要利用隐瞒身份的优势,骗走斯黛拉的【誓约正义之剑】,如果斯黛拉看出了破绽或者躲开了库洛洛的攻击,就让暗处的派克诺坦使用记忆弹,远程攻击来给斯黛拉造成精神冲击,打断“空间移动”,为库洛洛制造击杀的机会。
安排好的后手,此刻却被……
库洛洛紧紧注视着派克诺坦身后的阴影轮廓,显然挟持者是一个身量不高的少年。
随着两个人越走越近,挟持者手上标志性的黑色锁链,让库洛洛越发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酷拉皮卡,出现在达左孽记忆中的窟卢塔族少年。
黑色的瞳孔掩盖了烈火一般的愤怒,身上蓝底金线的民族服饰再次印证了他的真实身份,来自火红眼家族的复仇者。
“团长,女杀手还不知……嗯!”派克诺坦的话戛然而止。
“再说话,我会杀了你。”
酷拉皮卡抵住派克诺坦脖颈的手刀上,中指连接的锁链如灵蛇般迅速地在派克诺坦身上一圈
一圈缠绕,黑色的锁链收紧,将窒息的呛咳声声掐灭在派克诺坦的喉咙里。
咚。
匕首落地,库洛洛摊开手,后退一步,以示自己的无害。
六小时前。
告别了久别重逢的同伴后,临时租用的休息室里只剩下了酷拉皮卡和雷欧力,按照雷欧力的说法是,就算是酷拉皮卡,一个人应付西索这种变态也是很艰难的,作为朋友自己一定要帮忙。
酷拉皮卡推阻无效,只能接受了分组结果,打开手机,开始给西索拨号。
【无信号】
【请检查您的信号卡】
酷拉皮卡有些疑惑的拨打了两次电话,只好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果然只收获了一个小小的红色叹号。
“嗯……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凑过来了一个雷欧力的头,沉吟过后,下了一个简单的诊断结果,为这部手机宣告死刑。
“还可以动,是不是没有话费?”酷拉皮卡愣了一下,说。
随即自己就反应过来。
“我在六天前刚刚买的卡,不可能的。”
而雷欧力已经拿过了手机,仔细端详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后盖有些松。”雷欧力说。
酷拉皮卡:“按紧一点?”
滋滋——
蓝屏过后,手机彻底没了反应。
重复尝试了长按关机无果后,雷欧力暴躁的揉了揉头发。
“她说不会弄坏的。”酷拉皮卡窘迫地说。
雷欧力冷酷的再次宣判了死刑:“但是坏了。”
“先去修手机吧。”
酷拉皮卡长叹一声,好在团长已死,寻找旅团的残党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只能这样了。”雷欧力摊手,颇为乐观的说:“幸亏我租了这个车,还没有退。”
喧闹的旧货市场里充满了各类手机销售、电器维修小铺,小隔间里老板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加急?加不了。”
“就是,我还要赶下午的拍卖会,凭啥你加急!”一旁的路人甲对试图插队的两人喷道。
这样的小店可不看什么猎人执照,而且被斯黛拉教育过一通的雷欧力也不再随便展示,两个人只能老实排队。只是拍卖季第四天进入热潮后,友客鑫的服务业进入全速运转,哪怕是小小的维修行业也挤满了拍卖中情绪激动摔烂屏幕的小老板、参观时挤掉手机摔死机的群众……被团团围住的老板干活干的满头大汗,雷欧力看了一圈市场里其他的手机店也大多有不少的人在等待。
“至少这家老板技术好,修的快。”雷欧力说。
“嗯。”
两个人只能站在人群中等待。
数小时后,一人手里一个冰激凌,终于站在了人群第一排。
“好了。焊点被撞击掉了。下次小心点,别再摔了。”老板用脏脏的湿毛巾擦了一把汗,把修好的手机递给酷拉皮卡。
成功开机的声音让雷欧力重振旗鼓:“赶紧给那家伙打电话吧!”
紧盯着屏幕的酷拉皮卡却面色如铁。
【尸体是假的——西索】
“酷拉皮卡,你要去哪?”
雷欧力狼狈的追赶上挤出人群的酷拉皮卡,离开集市的顶棚后才发现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跃动的节日光影和人们的喧闹欢声,更显得黑着脸快步离开的酷拉皮卡情况不对,两个人一走一追一直到了轿车里,雷欧力坐上驾驶座一边数着车上的违停罚单数额一边悄悄关注酷拉皮卡的神色和动静。
“酷拉皮卡!你终于接电话了。”
“旋律,怎么了?”酷拉皮卡说。
“**已经放弃寻找旅团的残党了。他们查到旅团的成员都来自流星街,十老头好像亲自下达了停战命令!”
长久的沉默,直到旋律有些怀疑对面还会不会有回答,听筒才传来了酷拉皮卡的声音:“我知道了,你们注意安全。”
“……怎么了?”意识到事情不对的雷欧力也神情凝重了起来。
“是假死,墓地大厦负一层死掉的四个旅团成员是伪造的尸体,而且十老头撤销了通缉。”酷拉皮卡捏在锁链上的手指泛白。
“怎么可能!?”雷欧力惊讶道,他一直觉得斯黛拉让他们去核实墓地大厦死亡旅团成员的建议太过谨慎,十老头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被愚弄。
“那家伙能猜的那么准,是不是提前有消息?”
“不,斯黛拉肯定没预先想到。”酷拉皮卡斩钉截铁地说。斯黛拉更像是习惯性的谨慎,尽量核实目标任务的所有情报,是赏金猎人常见的原则。如果她真的更倾向于尸体是假的,根本不会那么不紧不慢的建议他们搜集情报,自己回去修养。
“先不说这些,那我们前面的分析是不是都作废了,起码小杰和奇犽不用去调查什么十老头对旅团的情报真假了。”雷欧力说。
“十老头的态度太奇怪了……你觉得是十老头和旅团达成了和解,还是因为‘流星街’的缘故?”
“我怎么知道?”雷欧力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盘。
“这些目前都不重要。”把雷欧力思绪打断的酷拉皮卡又摇了摇头,“我相信斯黛拉,她杀死的四个蜘蛛应该是真的死亡了,但是剩余9人还有团长在旅团,和剩余5人的残党是不一样的概念。”
“啊啊啊!那怎么办啊?你再给斯黛拉打电话?”
不用雷欧力说,酷拉皮卡已经拨通了斯黛拉的电话号码。
漫长的拨号音乐后。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去中心区第九医院!斯黛拉有危险!”酷拉皮卡记得上午见到斯黛拉的病号服上,有友客鑫中心区第九医院的标志,斯黛拉是暴露情报最多的人,也是现在旅团眼中最大的仇敌、优先报复对象,他必须尽快找到斯黛拉!
第36章
住院部的大门又一次被急匆匆推开,灌进的冷风让值班护士狠狠皱眉。
“至少要知道病房号吧?单方面说是朋友的话,是不可能给你们查的。”
酷拉皮卡心中的焦躁又增加一分,明明已经找到了医院……跟那天墓地大厦斯黛拉突然消失不同,这次是毫无征兆的失联,且是在他们严重误判了敌人情报的前提下,一旦受伤未愈的斯黛拉遭到幻影旅团的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身后雷欧力凭借身高,将手轻轻按在了按在了酷拉皮卡肩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对值班护士说:“不好意思啊,是我们着急了。我们的朋友她最近重要的人刚刚离世,心态上的波动很大,她这次受伤后是突然失联的,我们特别担心她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这样啊……真的失联了?”
“手机打不通,你看。”雷欧力把一连串拨号失败的通话记录展示出来:“跟她留的联系电话肯定一样,我来登记个人信息?”
“行……她叫斯黛拉?”
“对,斯黛拉莫罗,就是友客鑫本地发音的拼写。”
“嗯,我找找……509的1床,你们上去小声点,不要惊扰了其他病人。”
“好,好,一定。”雷欧力一边鞠躬,一边拽上酷拉皮卡,以极快的速度迈开腿往509狂奔而去。
509是单人病房,门开着,酷拉皮卡与雷欧力对视一眼,率先走进了病房。
房间有些乱,被子是人刚下床时掀开的样子,酷拉皮卡用手一探,已经没有了余温,而且人似乎走的特别急,留下了背包、衣服之类的小物件,可以借以确认就是斯黛拉的病房。
酷拉皮卡将不大的病房仔仔细细看过一遍,每一个角落的物品都翻了翻,却没有拿走或改变位置,只将床头角落里的白色卡片放到了自己的兜里。
“她应该是穿着病号服跑出去的,如果有幻影旅团的埋伏,会和我们一样追查到医院来。”
雷欧力已经没有了头绪,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去了:“不管是不是埋伏,她到哪里去了?我们怎么找?在这里等幻影旅团追查过来?”
酷拉皮卡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就在雷欧力越发焦急和无奈,开始抓着头发苦恼地在房间踱步时。
酷拉皮卡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我先试试。”
说完,他不
顾雷欧力的困惑,走到床头,拿起了斯黛拉走时遗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输入密码。
输入了两次后,手机被解开了。
酷拉皮卡身后,凑头过来的雷欧力看到解锁后的界面,一脸惊喜:“你怎么做到的?”
“夏奇的手机用的是她的生日。”
“所以她的手机密码用夏奇的生日,你给诺斯拉做过代理保镖队长,看过夏奇的资料,厉害啊!那你怎么知道夏奇用她的生日做密码?”雷欧力的推理像连珠弹,让酷拉皮卡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
“先看看有没有线索。”
“对,对。”雷欧力指着短信说:“你看这条。”
【修理路128号餐馆,今晚18点见——库洛洛】
“修理路在南郊区,128号……三十分钟够了!”雷欧力看向酷拉皮卡,斗志昂扬起来。
酷拉皮卡也立即做了决定:“走,我们去。”
三十分钟后……
被晚高峰堵在路口的酷拉皮卡坐在副驾驶上,眼神呆滞:“三十分钟?”
好在两个人是往友客鑫最荒凉的南郊区方向走,车在离开市中心拥堵区域后速度就快起来,开了十分钟就已经靠近了修理路128号。
“123号,124号,125……现在才刚刚七点,菜可能还没上齐呢……谁之前那么‘专业’结果自己连手机都忘带,还把你的手机踩坏了。”雷欧力一边看路一边在嘴里嘟嘟囔囔吐槽着,随机就看到了路口处斯黛拉的身影,她和一个穿西装的青年站在一起。
那个青年身高中等,黑色头发下面是一圈绷带。
雷欧力看向酷拉皮卡,发现对方已经看着路口那里完全出神:“你……我们跟上去?”
“再等等。”
“好不容易碰见,别跟丢了啊。”雷欧力有些不理解,但还是按捺住冲动,靠边停车,等待两人缓慢地通过路口。
“她会不会只是和朋友吃饭,忘带手机?”
“不,你看那个人。”
“哪个?”
随着酷拉皮卡手指的方向,昏暗的巷子里,幸福餐厅的后门不知何时开了,走出一个高挑的女人,她手里领着一袋巨大的黑色垃圾,却表现出与垃圾体积完全不相称的轻松。按理来说,餐厅的厨余垃圾有大量水分都不会太轻,确实有些怪异。
放下垃圾后,她就站在那里,在斯黛拉和西装青年彻底走入酷拉皮卡视野盲区后,也开始向路口方向走去。
酷拉皮卡说:“跟上她。”
由于巷子太窄,汽车很难通行,雷欧力绕了一圈才跟上了他们。明显是跟踪者的女人缀得很远,几乎保持在斯黛拉和男青年只要突然加速就会被甩开的极限程度,而酷拉皮卡和雷欧力就要离得更远。
好在斯黛拉和男青年的路线非常稳定,并且前进缓慢,暂时也没有跟丢的风险。
最终,斯黛拉和那个男人坐在了江边废弃公园的座椅上。
一侧是江面,一侧是公路,这里是一片开阔地,只有一些没有成活的绿化树木作为遮挡,由于另一位跟踪者的存在,酷拉皮卡始终不敢凑的太近,只能摇下车窗,看到远处的二人似乎在交谈,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中,听不到任何谈话的内容。
就在两个人怀疑不过是一场普通的社交的时候,盈白的剑光突然闪烁。
那是斯黛拉的念能力。
“酷拉皮卡,我们要不要去帮忙。”雷欧力看着仍坐在座位上的斯黛拉,有些迟疑的说。
“再等等。”
虽然这样说,酷拉皮卡却把兜里的白色卡片塞给雷欧力,自己打开了车门锁,紧盯着那个毫无动作的跟踪者。
“你隐蔽好,准备接应斯黛拉。”
酷拉皮卡向派克诺坦走去。
还没等靠近,远处的两个人便爆发了战斗,酷拉皮卡也只能立即行动,他并不确认跟踪者和男青年的身份,没有贸然使用【束缚的中指链】,等他成功挟持住派克诺坦时,那边的战斗也已经结束。
随着【圆】的展开,酷拉皮卡推着派克诺坦出现在库洛洛的视野当中。
“团长,女杀手还不知……嗯!”派克诺坦的话戛然而止。
【团长】
这个世界有许多职业可以称为“团长”,但是对于酷拉皮卡来说,首先想到的,永远是那个反复出现在噩梦中的……几乎是下意识,只能用于幻影旅团的【束缚的中指链】将人质彻底束缚,止住了她没脱口的话语。
念能力的顺利使用更加印证了对方的身份。
蜘蛛!
“再说话,我会杀了你。”
【束缚的中指链】作用下,派克诺坦被迫进入了【绝】的状态,无法继续使用念能力从酷拉皮卡的记忆中读到情报,但是之前的触碰已经足够。
斯黛拉不知道【受烈日灼烧】是飞坦使用,也不知道库比伪造尸体的情报,西索是背叛旅团的间谍,他们拿走了斯黛拉的标记物,她可能就在不远处的汽车里……派克诺坦想要将这些情报告诉库洛洛,但是在强烈的窒息中,连呼吸都困难,更别提说话了。
“我在你的心脏插入了惩戒之契,如果你不遵守我的规定,锁链便会立即缠紧你的心脏致其破碎。”
派克诺谈试图用眼神向库洛洛传递些信息,但是失去了声音、念能力的她,只通过默契,无论如何也不足以传递复杂的情报内容。
“第一个规定是,不允许向任何人说出我和我的同伴的情报。”
束缚的铁链稍微放松,尽管还是牢牢控制着派克诺坦的身体,但是已不再阻断呼吸。口红掩盖了派克诺坦嘴唇的青紫,但是肢体末端的苍白显示她已经接近窒息昏迷的边缘,酷拉皮卡还不想让她昏迷过去。
“第二个规定,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从心口插入的小指链将心脏勒紧,使用束缚的锁链后酷拉皮卡不需要靠近手刀作为威胁,只是牵着锁链的另一端,但是派克诺坦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酷拉皮卡把她当成了威胁团长的人质,还要从她的嘴里得到旅团的情报,只要……她不想死。
“你的念能力是什么?”
“读心。”
“好。”酷拉皮卡有些庆幸定下了第一条规则,当时只想着这个跟踪者看起来有事情急于告诉“团长”,直觉或许会对他和同伴不利,没想到正好把她念能力的主要作用给堵死了。“他的念能力是什么?”
派克诺坦沉默以对。
“【盗贼的极意】。”库洛洛突然开口。
收到了团长信号的派克诺坦毫不犹豫地继续回答:“获得其他人的念能力。”
不多不少的答案。
“不用着急。”二十多年的默契,让派克诺坦能从库洛洛表情中,读到这样的信息。
对,该着急的不是我们。
派克诺坦闭上眼睛,快速回想起事先的战术。
库比可以感应到自己制造的复制品,带着尚在怒火中的窝金和各方面相对全面的侠客,去追踪假造的火红眼,除掉斯黛拉的同伴。
其余的人分成两组,富兰克林、西索、玛奇,在库洛洛与斯黛拉碰面后,根据斯黛拉来时的轨迹找去了中心区第九医院,万一斯黛拉利用空间移动的念能力逃跑,就可以作为埋伏。库洛洛与斯黛拉正面交谈,自己跟在两人身后,飞坦则提前藏在了公园附近。
现在酷拉皮卡来找斯黛拉,库比他们大概率扑了个空。从酷拉皮卡的记忆来看,玛奇她们晚了一步,没有在医院碰上,而且酷拉皮卡拿走了斯黛拉作为空
间移动标记物的白色卡片,交给了那个叫雷欧力的开车大叔,很可能斯黛拉还在附近。
飞坦和自己为了隐藏,一直使用着【绝】,尤其是飞坦并不知道库洛洛和斯黛拉具体会在哪里,也不能用【圆】寻找,或者闹出太大的动静。即便如此,斯黛拉和团长的战斗开始后他也一定来到了附近。
派克诺坦的脑海中出现了那辆破旧的黑色租赁汽车,还有那个蹩脚的眼睛大叔。
斯黛拉已经没有了那把剑,而且没有了右手,如果是飞坦的话……
信长、芬克斯,她最初的同伴,一起走出流星街的同伴……
一定要让她死在这里!
第37章
雷欧力上午已经见识过了斯黛拉使用念能力的过程,但是卡片上突然出现的异常的念力漩涡吓了他一跳,白色卡片在越来越强的念力作用下碎成了纸屑,半身都浸透了鲜血的斯黛拉出现在了一旁。
“你醒醒啊,不要睡着。”
雷欧力急忙将她挪到副驾驶的座位上,但斯黛拉闭着眼睛没有反应,他咽了下口水,咬牙告诉自己:“我可是经历过大场面的猎人啊,别紧张,不紧张。”
他看一眼四周的视镜,附近没有敌人,远处酷拉皮卡已经制服了那个金发女人,而且,酷拉皮卡专门拜托他在原地接应斯黛拉。
现在斯黛拉伤得那么重,一定要去医院急救,但是去最近的医院也要时间……雷欧力开始观察斯黛拉手臂,用来止血的布条扎得极紧结,被血浸透成了深红色,又探着身试图检查斯黛拉的右肢断面。
他的动作似乎是触碰到了伤口,一直闭着眼的斯黛拉在疼痛刺激下发出声音。
“醒……着。”
“我给你处理伤口,断肢在哪里?”雷欧力说。
“碎成末了。”斯黛拉从牙缝里钻出来这几个字,当肾上腺激素的作用结束,疼痛占据了整个大脑。身体的意识告诉她右手无比疼痛,战斗过程中始终高度清醒的斯黛拉知道,自己的大半右上肢已经在库洛洛的未知念能力中,彻底破碎成了骨渣和血肉。
库洛洛的手上之前一定没有那个太阳的纹身,触碰,然后爆炸,这样的制约有些太简单了一点,斯黛拉觉得一定还有更多的条件,但是现在的状况已经等不及她仔细推理。
“那个人,是幻影旅团的……团长,他能盗取念能力,同时用……两个念能力,右手的太阳纹身……接触后……会爆炸。”
“好,我记住了,我会告诉酷拉皮卡。”
雷欧力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尽管他也没想到什么办法能联系上正在对峙中的酷拉皮卡。
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斯黛拉的伤处,略微放松束缚止血措施后,大量鲜红的动脉血又开始涌出。雷欧力有些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手的动作却越发快速轻巧,大脑也清晰无比——断面有明显的挫裂,像是爆炸伤,但是没有高温碳化,这就导致斯黛拉被切断的动脉短时间持续失血,雷欧力把汽车座椅调了下去,迅速地重新为斯黛拉做好包扎止血。
“我带你去医院,你记住一直举着手不要放下来。你不要慌,一般这种情况血管会回缩,可能自己就止住了,半个小时放松一次,一次松两分钟不要多……算了我十分钟就能把你送到医院!”
“你跟着我的节奏深呼吸,能让你不那么疼,吸气,呼气,再吸气,呼气……”
伴随着一声声有节奏的指令,雷欧力左脚将离合器踏板踩到底,右脚轻点油门,转动车钥匙成功将汽车发动机点火,脑海中闪过了路上遇到的医院和一路的路况,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酷拉皮卡,正在用他的锁链控制着人质,似乎处于上风。酷拉皮卡说过,他的念能力是专门为幻影旅团准备的,那么对幻影旅团的团长就一定会有作用。
自己只是刚刚掌握【缠】,贸然过去帮忙肯定会拖累酷拉皮卡,斯黛拉也明显不能战斗,所以才用【十一维之鱼】试图移动到安全地带。
所以这时候把情报带过去的风险远大于利益,不如相信酷拉皮卡能够应对那个“团长”,靠战斗推理出对方的情报。
而且,所谓朋友,不就是全心全意实现对方的托付吗!
雷欧力动作快而不乱,将挡杆推入一挡,加速启动后开始调头。
“停下。”
躺在旁边的斯黛拉声音不大,雷欧力头都不转地继续向前加速,说:“停不下。你什么都别想,放心好了,酷拉皮卡一定可以赢的。”
前方路口的灯下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怪异的身影,臃肿的防护服包裹了矮小瘦弱的身体,即便雷欧力没有学习过【凝】之类的技巧,也能感觉到对方念力的强大压迫感。
【受烈日灼烧】
赤红的爆炎这一次清晰地在斯黛拉的视线中凝聚,斯黛拉透过【十一维之鱼】的“视野”找到了自己留下的念标记,放置卡片是的记忆画面与念力标记一一对应,这个在墓地大厦二楼女卫生间的顶板上、这个在友客鑫猎人协会林宫机场接待处员工通道的垃圾桶后……然而在现实的那一瞬间,仓促起身的斯黛拉看向驾驶座上的雷欧力欧……
对于经历战斗不多的他,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甚至来不及想起使用刚学会不久的念能力,绷紧的身体猛踩刹车,下意识地将方向盘向右打,试图将自己挡在斯黛拉和敌人之间。
这家伙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帮助朋友吧……
斯黛拉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体力下降而难以凝聚的念反而出现了异常的升高,控制平稳的念开始自由的发散,很快所有的念气都失去了控制,如蓬发的火焰直冲天际,夹杂着怪异黑色念力,散发接近死亡的气息。
空白彻底侵占大脑的最后一刻,斯黛拉看到远超于她控制极限的念正如她所愿的汇聚于身前,如同一块无形而巨大的能量盾牌,将烈如朝阳的赤红火光挡在了身前,车头在热量扭曲的空气中缓缓融化,爆裂的红色热浪如同扭曲的炎龙撞击着面前的念盾,却受到了无法冲破的阻碍,如同分开的红色海水,冲向了两侧……
雷欧力坐在仅存的驾驶座上,握着他的方向盘,但是方向盘连接的汽车已经成为了融化的钢水,与焦黑粘腻的沥青路面一起热熔、下陷、缓慢凝固,热风以能灼伤的温度浇在了裸露的皮肤上,他甚至来不及处理被高温点燃的衣角和爆-炸后的低氧窒息。
斯黛拉挡在了他前面,她……
猎猎的热风中,斯黛拉蓝白色的住院服被吹出了混乱的弧度,爆-炸中心并没有多少烟雾,只有灼热扭曲的空气,失去的右臂上紧连着断面,念力凝出了实体,却又不是具现化那样类似于现实的物质,更像是过高强度能量强行模仿出了手臂的形状,上面随时飘散的念像是要失控又像是被强力控制着。
雷欧力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斯黛拉走到了那个穿防护服的敌人面前。
一拳。
两拳。
完全是强化系的手段,不,即便强化系的战斗也不会如此粗暴直白,红色长发被失控逸散的念气冲开,斯黛拉如同眼中只有目的的机器,一遍遍重复着出拳的动作。
对方试图挣扎,却没有任何意义。
使用过“大招”后仓促凝聚的【坚】被一拳打散,抵抗了爆-炸中心高温的防护服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整个胸膛在重锤下凹陷。
逃跑?没有任何意义,被念力加强到极限的**速度不在人类的范畴之中,没有跑出去几步就被重重锤入地面。
“停下,斯黛拉,你冷静点,停下!”
不顾灼热的地面和极具压迫感的念,雷欧力艰难地走到了斯黛拉身边,在灼热呼啸的风中,大喊着他也听不见的话。被冲破的耳膜只传给大脑持续的嗡鸣,雷欧力就在这样激烈的宁静中,“无声地”嘶吼着。
“这家伙已经死了,你停下啊,快停下!”
雷
欧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冒着不详气息的念力如此的疯狂,仿佛在燃烧着生命甚至灵魂,这样下去的话,斯黛拉会有危险,雷欧力无端地有这样的感觉。事实上,斯黛拉的不对劲显而易见,匆匆冲入烟尘中的酷拉皮卡独自一人,看向机械锤击着地面血肉的斯黛拉。
“雷欧力,怎么回事。”
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癫狂燃烧的念如同火焰突然失去了可供燃烧的氧气,消散不见,斯黛拉停下了动作。
呆滞地跪坐在地上。
“我也不知道啊,我开车要带她去医院,突然就出来……啊,斯黛拉。”
雷欧力把脚从被沥青黏住的鞋子里抽了出来,终于想起了自己好不容易学会的【缠】,走过灼热融化的路面,扶住了歪倒的斯黛拉,手却像是被电到了一样,慌忙松开,手心是薄薄的一层血:“她的皮肤在渗血。”
20:12
友客鑫南郊的医院急诊科突然喧闹起来,喊着的医生,跑去拿药的护士,通往心内科、创伤外科……的紧急电话,抢救室里电击的声音不绝于耳,持续不短的报警声与稳定的呼吸机滴答声交次响起。
小杰和奇犽跑到了门口,看到了胸前都是血的酷拉皮卡和身上一圈圈绷带的雷欧力。
“我没有事情,烫了一点皮外伤。”雷欧力故作轻松的说,脚上不顾伤口琐碎不停的踱步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酷拉皮卡也没事,血都是别人的。”
小杰说:“里面是……斯黛拉大姐姐?”
“嗯。”雷欧力点头,随后颓丧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怪我,拖累了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雷欧力。”奇犽询问过医生后走了回来,说:“斯黛拉的情况不像是爆炸的伤,她有受到什么特别的念攻击吗?”
“我觉得不是。”雷欧力迟疑地说。
“你是当时唯一在现场的人,除了昏迷的斯黛拉,你就是最有资格做出判断的人。如果是念能力造成的症状,医生一定没有办法,就只能靠我们了。”奇犽一边说,一边看着靠墙站立的酷拉皮卡,他的胸口被鲜血浸透,低垂的头让整个人似乎沉在阴翳中。
雷欧力将当时的情况详细描述给众人后,经历过了天空竞技场锻炼的小杰和奇犽也陷入了沉思,他们其实也是接触念能力不久的新人,就算有云谷这个好师父在天空竞技场的倾心辅导,也只是了解了四大行等基础知识……等等,师父!
“小杰,快给云谷打电话!”
“奇犽,我们可以找云谷师父!”
奇犽和小杰几乎是同时说道。
“家属呢!?家属来签字!”推开门的医生叫走了雷欧力,脸上压抑的急躁和衣服上无意蹭上的血迹都在暗示着抢救室里的情况多么危急:“能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现在查不出来原因,继续抢救的话,身体可能会有进一步的损害。”
小杰赶紧拿出电话,几乎是数着拨号声接通后,就像连珠炮一样,将斯黛拉的情况复述出来。
电话另一头的云谷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整理思路,才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回答道:“按照你们的描述,你们这个朋友应该不是中了念能力诅咒,更像是她自己造成的。”
“自己?”
“对,念能力是操纵生命能量的能力,在修行【发】的时候,使用者都会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设定制约。看似制约是削弱了念能力,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制约和誓约不是限制而是创造一种使用生命能量的规则,避免超出控制的念将生命无法偿付的愿望实现。你们的朋友,可能就是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脱离了制约和誓约的原理,去使用了念能力。”
“那会发生什么,猎人协会有办法吗?”奇犽拿过手机,问云谷。
“死掉,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作为普通人活下去吧。”云谷没有用太绝对的说法,去浇灭他们的全部期望,但是也不想要留下太多的希望徒增事后的痛苦:“但如你说的,她之前就已经伤的很重,透支的念就会更多,不要抱太多希望。”
不知道什么时候雷欧力已经签完了字,像一缕幽魂,麻木地飘到了小杰和奇犽身边。在听到云谷的最后一句审判后,咚地靠到了墙上,缓缓地滑落,蹲在地上不做言语。
“主任,心跳起来了。”
“是自主呼吸!血氧上来了。”
抢救室里,突然的向好转变让医生都高兴地大声起来,哪怕是见惯了生死无常的医生,也会为生命的顽强而感到由衷的震撼。
“这样斯黛拉大姐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小杰赶紧对电话里的云谷说。
“应该只是扛过去了身体表面的创伤,但是因为细胞的潜力被压榨光了,身体会慢慢的走向衰落,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云谷不想要打击小杰,但是少数这样的案例中,哪怕没有当场气绝身亡,也会因为念的透支,倒在不可逆的衰弱中。小杰是一个重视朋友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很伤心吧……
“等等,你说谁?”
“斯黛拉大姐姐。”小杰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回答云谷。
“她现在有心跳和呼吸?”
“嗯,刚刚听见抢救室里的人好象这样说了。”小杰说。
云谷似乎长长舒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对小杰说:“你们好好呆在医院,不用太担心,那家伙……可是个怪物啊。”
说完,挂断了电话。
第38章
红发小女孩缩了缩鼻子,细瘦的手腕上还有静脉导管来应对长期的输液,护士半蹲着帮她系好防护服系带,塑料摩擦声在重症监护的走廊格外清晰。消毒水的气味在推开门时骤然浓烈,体外膜肺氧合机器发出规律性的嘀鸣。
“妈妈。”
女孩怯生生地呼唤着床上的病人,女人的手臂已经瘦得像一把枯骨,外边包着苍白的皮。
透明的鼻氧管让女人说不出话来,只用疲惫的眼睛去看幼小的女儿,她还那么小,总是生病,一点点磕碰就会留下伤疤,害怕陌生人、害怕挑战、害怕伤害,却又那么的天真。是她把女儿带到这个残忍的世界,她本该竭尽全力地给她一个幸福的、平静的童年,用和风细雨去培育这株格外羸弱的花。
神啊,如果你真的能听见,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她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能抵抗所有的病魔、伤痛、虚弱。
女人的手艰难地抚摸女儿凑过来的脸颊。
还有你啊,我的女儿,你要有钻石一样的心,永远澄澈,永远坚定……
“主任,7号床的手指是不是动了……手动了,病人有意识了。”坐落在友客鑫南郊的威尔逊医院的监护病房里,穿着防护服的年轻医生惊呼道。
呼啦啦一圈人都围了上来,大量失血、心肺功能停止、失去意识,这个病人在被被进急诊的时候所有人都有救不下来的心理准备,但是她恢复了心跳、呼吸,虚弱到随时会衰竭而死的器官,似乎贪婪地将输入身体的所有营养全部利用起来,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趋向正常水平。在他们这群医疗从业者看来,简直是生命的奇迹。
“我……今天……”
“今天是9月6日,你睡了两天。”医生说:“你身上有管子,不要乱动,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爆……炸,我记得。”斯黛拉确信的自己没有失忆,但是一切只停在了她看向雷欧力的那一眼,和之前的两次一样,她没有了之后的记忆,但这些显然不是医院能解决的问题。
“我的右手没了。”
斯黛拉说完,似乎略微回忆了一下,又说:“一直到中间,在右上臂的中间。”
医生见过许多经历意外后残疾的案例,歇斯底里或者郁郁寡欢,但都有一个特点是会向医生反复确认,没人能那么快得接受这种残酷的事实。
“你的朋友说没有断肢,我们也很惋惜。”
“嗯。”斯黛拉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医生给她做过简单的检查后,找到了门外的雷欧力。
“病人很冷静,就是有些太冷静了,你们要多关心她的心理健康,很多人都难以接受这样的状况,创伤的修复需要时间,身体是这样,心理也是 。”
“我明白,医生,她现在怎么样了。”
“目前来看,所有的指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而且速度很快,真的很幸运。”
雷欧力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尽管医生说了不止一次斯黛拉已经脱离最危险的时候,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是看到斯黛拉醒着、能跟人好好说话,他才终于有了斯黛拉还活着的实感。
看到门口咧着嘴傻笑的雷欧力,斯黛拉问道:“你来了,他们呢?”
雷欧力有些郁闷,回答道:“酷拉皮卡不见了,小杰和奇犽担心,就去找他了。”
“那天晚上,爆炸之后我做了什么?”
“你冲上去,直接把那家伙打死了,然后我和酷拉皮卡叫你,你就昏倒了。”雷欧力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细节可说,那家伙被斯黛拉锤成了那副模样,根本也分辨不出来是几号蜘蛛,他索性问道:“你那时候究竟怎么回事,简直要把我吓死了。”
“一种错误的念能力使用方式,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学。”斯黛拉说。
“但是我们都知道了,云谷说你放弃了念能力的制约,去实现本无法实现的念,所以耗尽了生命能量的潜力,以后你就算活着也不能使用念能力了。”雷欧力说。
事后他才意识到,斯黛拉在9月3号就遇到过这个“爆炸男”了,那个时候还有幻影旅团其他人埋伏,她都能抽身而退,现在偏偏不能了,还要用这种不正常的方法硬抗,除了她身边的自己这个拖累,还有哪个原因。
“你用自己的一切,救了我的命。我不理解。”
“你不也用自己的一切,去帮酷拉皮卡吗?甚至不是为了救他的性命,只是朋友的愿望而已。”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没想着把自己的命都搭上。”
“可是你已经差点把命搭上了,只是你太笨,意识不到危险。”
“你……算了,我不跟病人吵。”雷欧力叹了口气:“反正酷拉皮卡看起来也不会追旅团了,你也没了念能力,就这样了。”
“酷拉皮卡怎么了?”
“不告诉你,你现在只能做一件事,就是养病!所有的事情都到医生批准后再做。”雷欧力说。
斯黛拉被他突如其来的幼稚逗笑了。
“是不是我拼上命救你,你很愧疚。”
雷欧力支支吾吾,最后转过身躯,带着哽咽回答了一声“嗯。”
“这样吧,”斯黛拉轻笑,用仅存的左手拿出一颗澄澈的水晶球,它不大,在手心就像是一颗小水珠:“给你个机会还给我。”
“什么东西?”
“用【凝】看。”
“我不会啊。”
“算了,水晶球还给我吧。”斯黛拉翻了个白眼给他。
雷欧力把水晶球一把握到了手里,向后退了两步,仗着斯黛拉还在输液,说:“不还,等我学会了自然会看。”
“行啊,学吧。正好我没事干,我来教你。”
六个小时后……
“啊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难的东西!”
“病房不要大声喧哗!”推着车路过门口的护士怒叱道。
“是,对不起!”雷欧力朝门外鞠躬,大声道歉。
“你这是什么级别的天赋啊。”斯黛拉百无聊赖地具现化出一把像极了【誓约正义之剑】的无刃剑,戳着蹲在旁边一脸崩溃的雷欧力:“怎么会有人连【凝】都要学这么久?”
“你又有多厉害?我是初学者啊,初学者!能控制念气就很不错了。”雷欧力蹲在地上抱怨着,抬头看向戳他头顶的斯黛拉。
斯黛拉早已经拔掉了昏迷时的维生装备,只保留了监护仪和营养针,在床上盘腿坐了起来:“我可是连念都不知道时,就掌握了念能力的超级天才。”
“等等!”
“什么?”
“这怎么可能?”
“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去问尼特罗会长,好多人都能作证的。”
“你手里的东西,从哪来的?”
“这个啊……”斯黛拉将剑平抛起来,随着具现化物品离开身体,长剑消失,有被斯黛拉重新凝聚再左手中,点在雷欧力脑门:“【具现化系】可以制造念能力者熟悉的物体,这是知识点,给我刻在脑子里。”
只是没原来的功能而已。
斯黛拉想。
“你不是不能用念能力了吗?!”被斯黛拉一下戳倒的雷欧力手脚并用地向后爬了好几步,直到duang地一声撞在另一个病床护栏上。
“谁说的?”
“云谷,小杰和奇犽的老师。”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这个知识点是谁教给他的?”
……
“所以,因为不能告诉我的原因,你不会因为念能力失控死掉,甚至还能恢复健康和念力。”雷欧力说。
“准确来说,是我也不确定原因,但我的身体只要不受到彻底的毁灭,都会‘奇迹般地’回到健康水平。”斯黛拉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我将之称为,【妈妈的祝福】。”
“什么奇怪的名字啊,怎么会真的有这种东西。”
“这可是祝福啊,妈妈的话,什么都能做到的。”斯黛拉抱着枕头,坚定地反驳了雷欧力。
“那你的手臂呢,也会变出来吗?”
“嘶——不知道,以前没试过啊。”
第39章
微风抚过通铺山坡的细草,少年躺在上面,柔软的金色发丝被吹拂着。
斯黛拉站在坡的高处,不知他是否睡着了,放轻了脚步。羊绒围巾从她的肩上掉下来,舒展出风的流向,右边空荡荡的袖尾随意打了一个结坠住,就随着脚步一前一后地晃荡着,像一只翩跹的蝴蝶,轻快地上下翻飞。
她坐在少年身边,细草柔软,被太阳晒得微暖,身边的酷拉皮卡躺着未动,两手垫在后脑下。
斯黛拉不急着吵他,安静地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如同一枚顶级蓝宝石,镶嵌在钢铁水泥的城市里。
距离那天晚上的战斗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除了失去的右手,她的身体其实已经恢复到了过去的水平。
雷欧力告诉斯黛拉,当时9号蜘蛛死在了友客鑫南郊的江边公园,团长逃走了。她转危为安后,异常沉默的酷拉皮卡就离开了医院,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第二天准备在医院走廊里休息一下的众人才发现了酷拉皮卡的消失。
小杰和奇犽去寻找酷拉皮卡,将ICU里的斯黛拉托付给了雷欧力。好在这没有花掉太多时间,三天后小杰就告诉雷欧力,酷拉皮卡只是想要一个人安静一段时间,不会做冲动的事情,而且他和奇犽通过富豪巴特拉获得了使用【贪婪之岛GreedIsland】游戏机的机会,要去参加4天后的选拔。
雷欧力知道后也为小杰高兴,【贪婪之岛GreedIsland】是小杰找到父亲的重要线索,谁知道四天后他联系小杰询问结果时,竟然是一段语音留言——贪婪之岛进入之后很难出来,他们已经获得了资格,进入了贪婪之岛,不用担心他们。
斯黛拉想起雷欧力愤怒的跳脚,不禁微笑,这两个小家伙似乎只是把战斗当成了冒险的插曲,正从这个危险的乐园里获取乐趣呢。
“我是不是很可笑?”
耳边突然传来酷拉皮卡的声音,斯黛拉有些惊讶的转头。说话的少年却不知何时翻过了身去,背对着她,看不清神情。
“曾经被禁止离开隐居地的时候,我总会幻想来到外界冒险的事情,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好人、坏人,他们有的人会成为我的朋友,有的是敌人,有的只是陌路人,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遗迹、传说生物、神秘宝藏……但是,当我真的离开了,去冒险,我做梦都要想怎样杀死另一群人,这样我才有资格回到那个地方,哪怕那里再也没有我的家人。”
他似乎不需要斯黛拉的回答,斯黛拉也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我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就算跟杀人犯、帮派混在一起,哪怕是去偷袭、威胁、绑架……不管多卑鄙的手段也好,只要能杀死他们,拿回被掠夺的眼睛,我什么都可以做。 ”
独自离开隐居地的酷拉皮卡练习家传的武学日日不辍,他是抱着哪怕死也要走到最后的决心参加了猎人考试,立下念能力的制约和誓约、混入诺斯拉帮、参加友客鑫拍卖会、追查旅团……他用尽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他决心逼迫自己的良知、道德都为了这个目标退让。
“她的血浸透了我的身前……一个蜘蛛,却和派罗、妈妈,和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一样,是温热的、涌动的。他们不应该是残忍无情、毫无道义的虫豸吗!为什么这样的人也配有同伴?他们既然也是人,有同伴,有牺牲生命也想要保护的人,为什么要杀死别人的家人?做着这样的事情,他们算什么,我又算是什么?!”
湖面对少年的怒吼无动于衷,只反射着夕阳的缤纷。
斯黛拉看着酷拉皮卡愤怒的双眼,她第一次见到真实的火红眼,如火一样清透而炙热的红色,让人想到火焰的跃动。
她突然说起了自己的过去。
“我小时候一点也不想冒险。”
“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还很小,我当时吓坏了,还是西索告诉我要赶紧跑掉。我只背了一个书包,不知道该去哪里,那时的友客鑫在我看来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尤其是晚上,帮派、罪犯,甚至同龄的孩子。而我只有一双脚,一双手,和一把不知道怎样使用的剑。
仔细想想,那时我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什么样的人可以杀、应该杀,什么样的人不能杀,什么样的人我应该去帮助。饿了就翻垃圾桶,渴了就去公共厕所,只要我觉得危险,觉得他们要伤害我,我就逃跑,或者拔剑。”
“如果那把剑没有只能伤害罪大恶极之人的制约,如果我没有遇到杜恩,没有尼特罗、猎人协会,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东西?”斯黛拉就这样坦诚了积存内心许久的问题,却没有期待酷拉皮卡的回答,酷拉皮卡也知道,她不需要自己的答案。
微风拂过斯黛拉微曲的红色碎发,她似乎在追忆那天晚上的对话。
“库洛洛问我,如果被我害死的萨拉萨逃过一劫,她会成为哪一个蜘蛛,如果他们都没有生在流星街,会不会也是一个优秀的猎人。”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酷拉皮卡有一瞬间恍然,似乎看到斯黛拉在生生地刨开自己的伤口,任由夕阳和微风去审判此地迷茫的灵魂。
“库洛洛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敌人,明明只见过我两次,却看透了我内心的破绽。
可是我没有办法,内心的破绽就像体力不行、基础不好一样,不是意识到就能立即改正的事情。可是我们也没必要后悔,情感不是错误,也不是理性的敌人,只是因为我们拥有情感,才能判断对错。而做对的事情,是比做成事情难上很多、重要很多的任务。”
“你要放弃。”酷拉皮卡说,“放弃那群杀死了夏奇的人。”
此刻,没有比这更伤人的话了。斯黛拉和酷拉皮卡都清楚这一点,将斯黛拉对于夏奇的感情与此刻的犹豫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撕开了一切理由的矫饰,赤-裸地暴露出妥协退让就是背叛受害者的事实,近乎是残忍地逼迫她面对。
但是斯黛拉不想怪他,她最为清楚伤害自己不是酷拉皮卡的目的,在少年更为年轻而布满伤痕的心上,同样放上了同样两枚沉重的砝码——复仇还是对生命的珍重,任何一端的重量都超过了灵魂所能承受的载重,几乎要将他撕扯地裂开。
“他们杀死了我的家人,烧掉了我的家。还要折磨他们,就为了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取下所谓最艳丽的火红眼。至少在犯下罪行的那一刻,蜘蛛的眼里根本没有人的怜悯,所有人都只是猎物,是被抢夺的、被杀死的物品。”
“是,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但你处决的那些犯罪不是人吗?那些因为贪婪、厌恶、欲望就去伤害别人的家伙,他们就没有一点正常的感情吗?”
“他们有,斯黛拉你比我更清楚。”
“他们必须死。”
赤红的双目不依不饶地盯着斯黛拉,似乎说服了她,就能连同自己内心的软弱一同说服。
“可是你在痛。”斯黛拉说:“杀死别人,比你想象的更痛苦、更艰难,低下头看看你的手,它一直在抖。”
“我看得见!”酷拉皮卡将手重重按在草坪上,土壤进了指缝里,本该带来些许微凉予人清醒,但在滔天的恨意面前只是杯水车薪。
“如果觉得自己在滑向深渊,就先停一停。”斯黛拉并不避让这愤怒,或许她内心的天平也已经做出了残忍的选择:“复仇,只是重建人生的一步,不是唯一的一步。你不需要摧毁自己,去完成这件事情。这只是复仇,你不需要为别人的错误毁掉自己的人生。”
“我的人生已经被毁掉了!”
派罗的血也曾沾满他的前襟,却是冰凉的、干涸的,火热的是身边未燃尽的焦炭,那是他曾经的家。
沉默许久。
斯黛拉用了很长时间,再一次体会这种将心肺撕裂的酸楚,细细的感受。她已决定要长久地陪伴这种痛楚,当下定决心之后,她的执着也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我不会阻拦你,我也不会放弃。”
“我现在没有办法杀死库洛洛,即便我拿着【誓约正义之剑】指着他的胸口,也做不到。软弱也好,天真也罢,我不打算欺骗自己……我再也不要欺骗自己了。”
“酷拉皮卡,我要去流星街。”
第40章
空气中弥漫着垃圾发酵的酸腐味。
两座垃圾山的中间已经积蓄一些污水,成为了糟糕味道的集中地,头上炽热的太阳更是将这种味道蒸腾,直扑人脸。斯黛拉用手腕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把破烂成一缕一缕的牛仔外套系在腰上,金属取样杆用力向地面插入,不意外地发现,哪怕看似是地面的部分也是被压实的垃圾。
废弃食物、动物或人的尸体,都会在时间作用下,快速腐烂分解,但是塑料、化纤等人造的石油制品,还有经过提炼的金属,却会长久的存在于这里,成为新的地面。
流星街的居民根本没有垃圾精细化分类的能力,甚至做不到将涨潮般涌来的垃圾集中填埋,或者说,流星街本身就是被选中的垃圾集中填埋地。
斯黛拉在笔记第一页贴了张流星街最初地形和城市规划的图纸,距今一千五百年,这是一个足够淹没文明,创造遗迹的时间。她还记得在世界最大的欧奇玛联邦资料库里寻找半个月后,找到这张地图的震撼,她颤抖着请求管理员允许她复印这张可以称为文物的图纸。
如今,她只在图纸上短暂地看了片刻,就找到了当年这里对应着的位置。
“主干道西……教堂东街……”
斯黛拉念叨着,把刚刚获得的数据记录在了笔记本里。然后把取样杆重新绑到背包上,器材上面残留了少量难以清理的污垢,但是在难以获取净水的流星街,完全的干净是一种不现实的奢求。
她已经来到流星街半年了,起码从味道上已经完全习惯了流星街。
半年的时间里,她徒步测绘了流星街的大部分地区,尤其是有人居住的区域,只剩下了这里。
斯黛拉走到一座垃圾山的高处,俯瞰混乱的地面,能看到人们穿上自制的防护服翻动严重腐烂的城市生活垃圾或者有刺鼻气味的化学废料,干瘦的半大
少年们也会去相对安全的生活垃圾区域寻找“珍宝”,或者尝试找到些有价值的东西来为家庭减轻负担。地面上的人们艰难工作的同时,天上飞艇不断,却几乎不会在流星街的空港降落,只是打开舱门将更多的垃圾投放下来。
斯黛拉有些徒劳地将大致地形记录在本子上,尽管第二天就可能因为新的垃圾投放而多出一座“大山”,但是斯黛拉还是坚持把这个无用的记录写满了一本,厚厚的本子只剩下最后几张空白。
也就是在记录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远处的钟楼。
钟楼上的十字架表明了它是一座教堂,斯黛拉有些恍惚地在原地站了一会,突然走下了“山坡”,有些没头没尾地原地绕了几圈,这里的垃圾似乎是刚刚出现不久,还没有经过当地人精细的翻找,因此格外的凹凸不平充满尖锐物,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被刮伤,患上感染。
好在斯黛拉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她绕了几圈,才确定这里就是当年她坐着面包车经过的地方,只是地形大为不同,又因为垃圾不断地堆积,抬高了地面,导致教堂看起来变得矮了许多,甚至被“山脉”彻底遮挡。
头顶毒辣的太阳给人一种灼烧感,正是夏天最难熬的中午时段,斯黛拉决定寻找一片阴凉休息一会儿。
垃圾堆中不缺少临时的歇脚地,斯黛拉随便找了片彩钢板遮挡出的荫凉,一转头却发现这片荫凉已经有了主人——小姑娘正蹲在地上翻找,她在发现来人后站了起来,怯生生地望着斯黛拉,抓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角,似乎是想下意识地低头,却又想起些什么,转而直勾勾地盯着斯黛拉。
“吃饭了吗?”斯黛拉说。
小姑娘支支吾吾半天,垂着两条打缕的脏辫子,回答不出来。
“吃。”
斯黛拉把蛋白棒递了过去,小姑娘抿了抿嘴,没敢去接。
咕~
显然是肚子叫的声音。
小女孩像是只脏兮兮的企鹅,把头使劲往下垂,几乎埋到了肚子里。
斯黛拉翻了翻包,里面还剩不少食物和净水,还有半块香皂,从这里到空港不到一天的距离,便是都给她也无所谓的。她往包里一抓,只给自己留了一顿的食水,全都递给对方:
“这些都送你了。”
脏兮兮的小手把东西紧紧攥住,女孩却迟疑地看着斯黛拉,不敢动作。
“把这片荫凉让给我吧,东西就当是交换。”斯黛拉说。
刚说完,小姑娘就像是得了什么命令,重重地点了个头,抱着满怀的东西转身往远处走去,细瘦的手脚在高低不平的垃圾中几乎是在攀爬,动作却极快。
斯黛拉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原地休息了一会,就往教堂走去。
她还从没去过那里。
……
教堂没有被垃圾掩埋,似乎有一圈结界来维系着唯一的净土,废弃品的巨浪在这里停止,尽管破旧却能明显感受到维护者的用心。
斯黛拉推开半掩的大门,老旧生锈的连接处发出吱呀的声音,她打量着礼堂里破烂的连坐椅子,许多木头已经断裂不能再坐人,于是那个位置就有了各式鲜亮颜色的塑料椅代替,当目光移到前排座椅,台上的幕布微动,一个神父打扮的男人缓慢掀开了帘幕,有些艰难地从旁边的楼梯走下来。
“你好。”
他白发苍苍,脸上的皱纹几乎是沟壑纵横,在流星街里很少见到这样的老年人。可惜……斯黛拉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神父的声音沙哑,几乎听不见呼吸的尾音,衰弱到甚至能听到死亡接近的脚步。流星街的老年人除了意外死亡,有极高概率死于糟糕的空气质量导致的呼吸疾病,尤其是长期接触腐烂垃圾造成的肺部真菌感染,是流星街之外的地区罕见的慢性病。
“神父。”斯黛拉回应道。
“是来找人的吧?”
“……算是。”
“哎,总是来找人……我在这里待了六十年,许多都是我看着孩子长大,就只有找人这点用处。”
神父半埋怨似地把斯黛拉领到了后面的房间,说:“坐下,孩子。多好的窗子啊,能看见一点阳光,就要比礼堂舒服许多。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吧,我就只剩这些用处了。”
斯黛拉看着窗外小小的花坛,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只直白到尴尬地问:“那您认识库洛洛吗?库洛洛鲁西鲁。”
“库洛洛,那可是个好孩子啊……”神父似乎真的对每一个人都烂熟于心,不需要回忆的时间就露出了和蔼的微笑,点了点头:“他可是个活泼的家伙,带着那帮子小混蛋,在我这里弄去不少好东西,还要放录像带,你知道什么是录像带对吧?你当然知道……呵,我这个老糊涂,您这样的年轻人该知道的。但他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放映员,您该知道的,流星街里的东西总是缺点什么,哪有人会扔掉完好的东西呢?”
“他们不知道怎么翻出来的录像带,虽然没有声音,不过这没关系。”神父真的有些老了,可他又有太多话想说,就颠三倒四起来:“就在礼堂里,对,就是刚才的礼堂,可真是踩坏我不少椅子,大家都快活极了,我也快活。那时候我还年轻……对了,你问库洛洛。”
“他给录像带配音,带着那群小家伙。他可真像极了演员,是那种有名气的演员,大荧幕上的。所以要我说,事情就不该这样子,这里也不该这样子。”说到这里,老神父突然有些萎靡了,也不再有说不完话的激动。
于是斯黛拉又问:“后来呢,他怎么就离开了?”
“离开……是啊,他也离开了。”神父的皮肤在眼部堆积,像只眯眼的老猫:“我们总是在办葬礼,大家伤心的聚在一起,然后突然就都分开了,再也见不到。那是个好姑娘,谁能想到会那么的突然,总归他是伤透了心,那群小家伙都听他的,都走了,但要我说……走的好!”
“他们总在这里是不行的,必须得出去看看,我年轻时就这样想。”
老神父已经喝光了杯子里的红茶,他看着茶罐子迟疑了一会,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医生说我不该说太多话,可除了说话,我实在没什么想要做的了……哎,总之,葬礼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了。”
斯黛拉安静地听完老神父絮絮叨叨的描述,在走遍流星街的旅途中,她早就推测出了幻影旅团出现的故事,她看着脱线结成缕的绒布帘幕,猜测着这会不会是他们准备配音的后台,库洛洛、萨拉萨、玛奇……一群小家伙神采奕奕地挤在吱呀作响的楼梯上,兴奋又紧张地掀开一线帘幕,看向礼堂里蜂拥而来的观众。
斯黛拉望向礼堂出神,露出一丝笑意。
“你不是出生在流星街的人吧。”
斯黛拉恍然回神,有些疑惑,回答说:“我确实来自其他地方,但请您放心,我没有恶意。”
“不用紧张,孩子。我遇到过太多有恶意的人,能感觉出来一个人是为了什么而来。也不用担心,我不认识你,是你身上充满了不属于流星街的气质。”
老神父笑呵呵地解释了斯黛拉的疑惑,斯黛拉确实没有故意去掩饰自己的来处,全套的徒步装备、探测仪器、能量棒和包装净水,一切都像是她空荡荡的右手袖管一样摆在明面上。
斯黛拉说:“那您又为什么要在流星街呢?您也不像流星街的人。”
流星街的人不会经营教堂,也少有饮茶的习惯,更何况他们交谈用的通用语,并不是流星街的常用语言。
“那可真是……一个很远的故事了。”老神父摇摇头,小心地撬开红茶罐子,捏出来一点茶叶,用煮沸的水泡开:“我在这里待了60年。”【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