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人阵中一个精悍汉子踏前一步，靴底碾碎半截枯骨。


    “老疯子临死胡扯，你们捞尸一脉想拿活人填阵眼？”


    “呵。”


    洛三娘身后一个独眼门徒阴笑，手中骨笛旋出残影。


    “谁不知打更人守护华夏，专做好人好事，拿你们的血，用来血祭天门，再合适不过！”


    “你……”


    “够了！”


    周通雷殛锤顿地，青石炸裂。


    蛛网般雷纹顺着锤柄窜起，照亮他铁铸般的下颌。


    “三门峡不是撒野的地方，玄玑道长在此，轮得到邪魔歪道蛊惑人心？”


    崖顶杏黄道袍拂动。


    玄玑真人垂目叹息，拂尘银丝无风自动，一道清光罩向疯道士尸身。


    “逝者已矣，妄动嗔念，正中……”


    下怀二字还没说出口，疯道人的身体里发出怪声。


    “噗嗤……”


    疯道士僵直的脖颈侧面，一枚针尖大的黑点骤然鼓胀，皮肉涨起来。


    一截鲜红肉芽顶破皮肤，迎风见长，瞬间化作拇指粗细的暗红蠕虫。


    虫身布满粘液，顶端裂开菊花状口器，朝着玄玑真人面门噬咬过去。


    “尸蜒蛊！”


    玄玑真人拂尘急卷，清光如练绞住毒虫。


    虫身爆开，腥臭黑血溅在道袍下摆，冒出青烟。


    几乎同时。


    “打更人的血祭天门，我觉得可行。”


    一个尖利嗓音混在捞尸门人堆里响起。


    “放你娘的狗屁！”


    打更人阵中立刻炸锅。


    “我看洛三娘更适合祭天门，你男人死了，你不正好下去陪他？”


    “我看茅山一脉最适合这天门。”


    人群中传来议论声。


    更高处一块山岩后，茅山弟子严阵以待。


    三方人马瞬间哗然。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一个嘶哑狂热的吼声压过了所有喧嚣。


    “都他娘的吵什么，那老道说得明白，天需修道者精魄，地需妖邪本源，人需凡俗生魂。”


    “修道者和凡人在这里多得是，可这妖邪……”


    那声音陡然拔高，指向了被夏青璇紧紧护在怀中的灰布包裹上。


    “只有被那个女人抱在怀中的瓷偶。”


    一个浑身裹在黑袍里的散修猛地踏前一步，直指林默本体瓷偶。


    “煞气凝形，邪异入骨，不是妖邪是什么？”


    “拿它祭了地门，正好！”


    “正好看一看这老道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对！就是它！”


    “快！把它扔到门前去！”


    “妖邪祭地门，天经地义！”


    众人纷纷附和，瞬间将所有目光指向林默。


    数十道身影，有散修，有捞尸门中的人。


    他们从不同方向朝着夏青璇猛扑过来。


    劲风撕裂空气，各种阴毒的法器袭来。


    “谁敢？”


    夏青璇目眦欲裂，从怀中取出烽火笔。


    烽火笔如血龙出渊，凌空急点。


    数道赤红火线交织成网，带着焚邪破煞的灼热气息，狠狠撞向冲在最前的几人。


    噗嗤几声，火线穿透护体法器，烧得几人皮开肉绽，惨叫着倒退。


    “护住默儿！”


    林九渊厉喝，身形急转，灰布包裹紧贴胸前，另一只手已扣住数张金灿灿的符箓。


    “放肆！”


    崖顶，玄玑真人须发皆张，杏黄道袍无风自动，手中拂尘三千银丝根根绷直如枪，指向下方。


    “茅山弟子何在？结三才守心阵，护我门人亲眷。”


    崖顶上数名年轻道士齐声应诺，背后桃木剑出鞘，化作道道清光落下，瞬间在林九渊一家三口外围结成一道旋转的剑光壁垒。


    清正之气勃发，将几个试图偷袭的散修狠狠弹开。


    “部长，那是我老魏拿命护着的人，谁敢动他，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弟兄们，这是自己人。”


    魏大勇一声怒吼，竟真有几个与魏大勇交好的打更人精锐迅速靠拢到他身旁，与茅山弟子并肩而立。


    几人兵刃对外，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虎视眈眈的捞尸门和其他势力。


    形势瞬间明朗，却又陷入更凶险的僵持。


    茅山因林九渊全力护短，打更人因魏大勇的关系，勉强护住了林默所在。


    但外围，是数量更多的散修、大部分捞尸门徒。


    两股势力杀机弥漫，沉重的压力让空气都几乎凝固。


    “桀桀桀……”


    一阵如同厉鬼发出的笑声打破了死寂。


    声音来自峡谷对面那处绝壁阴影下，那顶在岩壁上的猩红小轿。


    “好热闹啊。”


    轿帘无风自动，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指甲却涂着蔻丹的手轻轻掀开一角。


    一个慵懒娇媚，却透着彻骨阴寒的女声飘了出来。


    “这么多人，抢一个小瓷偶，也不嫌臊得慌。”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湘西赶尸派魁首尸仙娘，她终于开口了。


    是敌是友还不知道。


    红轿旁侍立的一个高大尸仆木然转身，面向尸阶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紧接着，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尸阶中段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身水红色的旧式袄裙，乌黑的发辫垂在胸前，脸蛋苍白，唯独嘴唇红润带着血色。


    这人正是湘娘子。


    林默和魏大勇愣住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湘娘子。


    湘娘子无视了下方剑拔弩张的各方势力，径直走到那猩红小轿前，仰起脸，对着轿帘后模糊的身影，竟带着几分撒娇地口吻唤了一声。


    “姐！”


    这一声姐，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姐？


    尸仙娘是湘娘子的姐姐？


    轿帘猛地被完全掀开。


    一个身着繁复猩红嫁衣、头戴沉重凤冠的身影端坐其中。


    嫁衣华美，却透着陈年的腐朽气息，金线刺绣的龙凤图案在幽暗光线下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凤冠垂下的珠帘微微晃动，隐约可见其后一张美得惊心动魄却毫无生气的脸。


    尸娘子肤色惨白，双唇却如湘娘子一般，红得妖异。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她的目光，穿透珠帘，落在湘娘子身上。


    那目光，带着一丝柔和，不像之前那般冰冷。


    “玩够了？”


    尸仙娘的声音依旧娇媚，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威压。


    “该回去了。”


    湘娘子却固执地摇头，水红的袖子指向下方被重重护住的夏青璇怀中的包裹，声音清脆。


    “不，姐姐，这几人我认识，之前我赶尸经过一个小镇，他们帮助过我对付邪修和成精的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