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当那一行行冰冷的、陈述着史实的金色大字，如同最终的判决书，无情地烙印在屏幕上时，老白、菜菜、阿聪、小胖四人的直播间里，陷入了史无前例的绝对死寂。


    屏幕上，没有一条弹幕。


    仿佛有数百万的观众，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同时扼住了喉咙，集体失声。


    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最终的战报，看着那“一战而擒双王，天下大势，自此底定”的结论，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队伍语音频道里，同样是一片死寂。


    老白失神地靠在电竞椅上，双目无神，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身体。


    他反复地咀嚼着那句“挑战失败：你，见证了历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见证了历史？


    是的，他见证了。


    他见证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智谋是如何被轻易看穿，见证了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是如何变成了对方的舞台，见证了自己那看似不可战胜的十万大军，是如何在三千骑兵的面前，如冬雪般消融。


    他见证了一场神话。


    而自己，则是这个神话中，最愚蠢、最可笑、最不自量力的背景板。


    “我们……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阿聪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他引以为傲的智谋，在李世民那堪称艺术的战术指挥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可笑，他现在才明白，他们不是在和一个人战斗，他们是在和战争本身战斗。


    菜菜没有说话，她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肩膀微微颤抖，那双一向灵动的眼睛里，第一次充满了迷茫和敬畏。


    “那……那不是战术……”小胖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还没有从那场噩梦中挣脱出来，“那是魔法……绝对是魔法……”


    不知过了多久，直播间里，才终于飘过了第一条颤抖的弹幕。


    “我……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就像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整个弹幕池，瞬间被彻底引爆！


    “？？？？？？？？？？？？”


    “我操！！！！我他妈的刚才看到了什么？！三千破十万？！一战擒双王？！这是真实的历史？！”


    “疯了！我彻底疯了！我的世界观被狗策划按在地上碾碎了！这他妈……这他妈才是真正的天可汗啊！”


    “我之前还在笑话主播们自信膨胀，现在我只想给自己两巴掌！换我上，我可能比他们败得更惨！在那样的神仙面前，我们凡人能做什么？！”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副本叫虎牢关之战了……因为从头到尾，我们就像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被李世民这个猎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别再叫狗策划了！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爹！许爹！求求您再给我们多上几堂这样的历史课吧！”


    ……


    这场由虎牢关之战引发的全网失声，其威力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


    如果说，《香积寺之战》让玩家认识了战争的形，《秦王破阵乐》让玩家理解了大唐的魂，那么这一次的《虎牢关之战》，则是让他们亲眼见证了那个时代的神！


    游戏绿洲论坛，【天可汗】版块。


    之前所有关于“如何击败李世民”的攻略帖、分析帖，在一瞬间都显得无比可笑，整个版面被一种全新的、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氛围所占据。


    【置顶/爆/神】全网失声！我们见证了神话！《虎牢关之战》最终结局录像回放！


    【技术分析/膜拜】逐帧复盘李世民的上帝操作——他究竟是如何用三千人戏耍十万大军的？


    【破防了家人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之前还觉得李世民是样子货，现在我只想跪下唱征服！


    【历史考据】一战擒双王，天下从此姓李！这才是真正的历史转折点！红尘游戏，你是在做游戏，还是在修复历史？！


    整个玩家社区的讨论焦点，已经彻底从如何获胜，转为了对神迹的探究，以及对李世民这位天可汗的疯狂崇拜。


    ……


    红尘游戏公司，办公室。


    许树悠闲地靠在老板椅上，平静地看着网络上这场由他亲手掀起的、山呼海啸般的舆论风暴。


    他心念一动，调出了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系统界面。


    只见界面右上角，代表着觉悟点的数字，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堪称恐怖的速度疯狂跳动着，早已突破了一个惊人的八位数。


    【觉悟点：18754962】


    “果然，没什么比亲手打破玩家所有的幻想，更能收割情绪了。”


    许树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这一波，赚翻了。


    他知道，经过虎牢关这一战，李世民这个最终BOSS的形象，已经在所有玩家心中，被彻底神化。


    这正是他想要的。


    只有让玩家们从心底里感到敬畏和绝望，他们才会真正沉下心来，去体验、去理解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而不是仅仅把这当成一个普通的、可以靠操作和技巧通关的游戏。


    “那么，接下来……”


    他嘴角的笑意，变得愈发玩味起来。


    “既然神已经降临，那么，也是时候……让玩家们看看，神明在走上神坛之前，所流过的血，与犯下的罪了。”


    ……


    与此同时，鹅城游戏总部。


    马腾面无表情地关闭了老白的直播录像。


    他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他拿起电话。


    “通知所有项目组！”


    “我要你们用最顶级的技术，最华丽的特效，去塑造一个全新的、充满了神话与演义色彩的楚汉世界！我要让项羽力能扛鼎，让刘邦有赤帝子之姿！我要用最极致的爽感，去对抗他那该死的厚重感！”


    ……


    就在整个游戏圈都因虎牢关之战而震动之时。


    【天可汗】的官方网站，悄无声息地，更新了一张全新的宣传海报。


    海报的背景，是一座幽深宫殿的门口，厚重的朱漆大门紧闭，门上，沾染着几滴尚未干涸的、刺眼的鲜血。


    海报之上，没有任何华丽的宣传语。


    只有一行小字，如同谶语般，烙印在所有玩家的心头。


    【六月四日，宜：沐浴、祈福、祭祀……忌：骨肉相残。】


    【全新挑战副本——《玄武门之变》，即将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