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台，二月。


    是个大好的日子。


    每二十年，那天上的仙家就会来这个不繁华也不富饶的国度挑选“有仙缘”的年轻人，去那传说中遥不可及，桃源仙境般的“云上国”，过衣食无忧，受人景仰的神仙日子。


    燕国的这一天，比每年赶考进京的时候还要热闹些。登仙台若非不是建在京郊外，恐怕只是达官显贵们的子嗣，都能挤满了这周遭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留给布衣百姓的空处仍是不多，两方人之间泾渭分明，平民那边众人皆是摩肩接踵，汗流浃背，贵胄子弟们却即便是站，也会让士兵清出一片宽阔的空处来。


    远远看见此处情形的沈青青一言不发，似有心事，沉默着跟在她两位师兄身后，一同降临在登仙台上方。


    仙人自天外来，无需他们说什么，下方吵嚷的人群便自觉熄声，等候仙人宣布规则。


    “咳咳，”萧元若故做沉稳的咳了两声，走到三人的最前方，运功传音道：“诸位，今次的考官，由我及两位同门师兄妹共同担任。今年的规矩与往年一样，在灵压之下，先走到我们面前的那一百人，可进行灵根测试，三灵根及以上者，便可拜入我们萧氏！”


    “现在，测试开始！”


    语毕，登仙台下方乌泱泱的人群便开始争先恐后的向上方涌来，但也有一些体弱的人，被几缕灵压镇的挪不动步子，没多久就被人抬了下去。


    释放灵压不需要费太多心思，萧元若看了底下的人群一会后，转身向他两个师兄妹站的不会被看见的位置走去，同时得意洋洋的自夸道：“我刚才的表现不错吧，像不像稷下先生每回考校咱们时的样子？”


    萧谨言笑了一声，摇摇头，对自己这位师弟正经不起来的性格很是无奈。


    萧元若深知他的脾性，也不指望能从他那得到回答，而是问沈青青道：“师妹，师妹！想什么呢，看你发呆好久了。”


    “啊！”被看出有心事的沈青青摆了摆双手，提起一个笑容道：“师兄不用担心，师妹我只是看见这些人如此奋力……最终却一定有许多人不能得偿所愿，所以颇有些感慨罢了。”


    “这也没办法，”萧元若一摊手，“这么个偏远的国度，又没有灵脉，地方又小，怎么可能有多少有修行资质的。要我看，这趟能带几个有灵根的回去就行了，之后他们的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咱们也能对长老们有个交代。”


    萧谨言眉头皱了皱：“元若，慎言！”


    “哇你不是吧，”萧元若惊讶道，“这就咱们三个，你还怕谁听见啊？再说我也没说出来啥……好不容易历练一趟，我说你就别再板着在本家的那一套了。”


    萧谨言摇摇头：“小心驶得万年船。”


    “太小题大做了吧！”


    “诸位仙长！蜀山剑门顾琛有礼！”


    跟萧元若的玩笑的喊声一同响起来的还有一个锐气十足的少年声音，最后一字落地时，他本人也从最后一级台阶跃上，来到三人面前。


    萧元若此时最庆幸的就是他事先设了结界，没让刚才那一系列的行为被人窥见。但同时更让他震惊的是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试炼，他可是清楚的记得方才自己收回视线时，底下那些人才爬了不到三成的路程。这也就过了堪堪半柱香，居然有人一马当先的就登顶了。


    他悄悄用灵识一扫下方登仙台，最快者也不过才过一半，且已经有后继乏力的趋势。


    “好小子，”萧元若当即多打量了面前这个自称顾琛的人几眼，想到，“有天赋啊，这次不会真能带回个天才回去吧。这得是几灵根，要不是异灵根？不不不，不能期待这么高……”


    “顾公子已拔得头筹，又如此年轻，真是英才出少年。”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沈青青上前说道，“我等也是奉师长之命来此，仅比公子虚长几岁，公子不必如此多礼。”


    同时她在走过萧元若身旁时，悄悄传音道：“师兄，醒神。”


    “既如此，顾某便与几位平辈相称了。”听到称赞，剑眉星目的少年神色中带上了几分得意与欣喜，既而道，“请问三位道友，这头个登顶的成绩，可够让我拜入仙宗门下？”


    沈青青不疾不徐道：“从各地选出的人，会由我们这样的弟子护送至同一处，那里有各大宗门设立的新人选拔，届时公子可以自行抉择，只要通过就能拜入对应宗门。至于今日你能否入选，便是看我师兄的测试了。”


    说这，沈青青侧身，示意顾琛去看一直未开口的萧谨言。


    只见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是个打磨成圆形的琉璃似的物品，内里一片灰蒙蒙的雾气。萧谨言伸手一推，那琉璃球就顺着力道悬空着浮到顾琛面前。


    “这是？”


    见他不解，萧元若立刻插进来热心解释道：“这是测试资质时使用的法器，资质需达上等才能进入宗门。不过我们每次都有这个要求，你竟然不知道？”


    顾琛却仿佛没注意听萧元若的话，只自信满满地直直伸出手掌，触碰法器。


    “嗡——”


    悬浮空中的琉璃法器发出一阵响动，几息之间便给出结果。


    萧谨言看了一眼，便道：“双灵根，甲等资质，恭喜。”


    “哈哈，”顾琛见这结果，立时喜形于表，冲面前三人拱手道，“几位仙师，在下自幼便向往修行，如今既已夺魁，是否……”


    萧谨言点头：“既然顾公子有意，那自然是可以进我萧氏山门。待此处事毕，你便可随我等一道回萧氏本家。”


    “既然如此，那……顾琛先在此谢过诸位！”


    那边，萧元若跟沈青青咬着耳朵：“师妹你看他俩，一个像老头，另一个是毛头小子，反应都挺夸张。”


    沈青青却很沉稳，道：“师兄这次是首次担任领队，又没有师长随行，自然要更谨言慎行，处处注意。至于顾公子……想来得偿所愿的滋味，确实能使人欣喜若狂吧。”


    “啧，今天这是怎么了？”萧元若砸砸嘴，“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深沉？”


    沈青青叹了口气，道：“今日可是足足能决定这个国家今后二十年国运的日子，是师兄你太放松了。”


    萧元若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有资质的只有那么些人，都是出生就注定的，咱们又管不到。”


    “道理是这样啦……”


    “燕国李无极，前来拜见诸位仙长！”


    “……”沈青青叹了口气。


    半日后，飞舟之上。


    萧氏为所有外出接引新门人的弟子配备了相同样式的飞舟，确保那些实力参差不齐的修士能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萧氏山门前。萧谨言和萧元若身为萧氏年轻一代弟子中的领头人物，同行者中更有沈青青这个下任萧氏家主新近相认的侄女，身份极其特殊之人，他们所乘的飞舟，品质更是上乘。


    自燕国回萧氏本家需跨过东芜的三千群山，之后飞舟再行三日，一行人便能带着新弟子向师长复命了。


    沈青青站在飞舟最高处，一边操控着飞舟，一边在心中细细盘算着各项事宜，没注意到已经走到她身后的萧谨言。


    “……此行一帆风顺，师妹不必再如此忧心了，可以放松些。”萧谨言开口说道。


    “……”沈青青这才发现自己身后有人，立时点头道，“师兄说的是，是我忧思过度了。”


    “也不必如此说自己，”萧谨言笑的温和，“师妹如此谨慎，于修行大道亦是有益的。对了，元若说要再休息一会，所以是我来换班，师妹就先下去休息吧。”


    沈青青点点头，转身便想离开，但当她看向船尾，却看见天边有一点红色——正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这艘飞舟！


    她来不及细想，立刻回身示警：“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