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


    楼淮礼挑着处阴凉地，斜倚着秋千，脚下时晃时停，频频抬眸朝着院外看去。


    算算时间，早该下朝了，怎还不见欢欢的身影。


    “小六，”楼淮礼侧眸问暗六，“最近朝中事务很忙吗？”


    暗六正欲答话，院外传来疾步匆匆的脚步声。


    “阿愉。”北野九璃一回来就瞧见这一幕，素来清冷的眉眼添了几分暖意。


    她快步上前，还未靠近，手一伸就迫不及待想将他捞进怀里。


    “等会。”


    楼淮礼挪了挪位置，抬手制止她的动作。


    见她一身朝服，楼淮礼眉宇微蹙，歪头看她，奇怪道。


    “你往日下朝从未这般迟过，今日却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北野欢，”他上下打量了眼北野九璃，自顾自猜测道，“你该不会，是到金銮殿要债去了吧？”


    没能抱到心心念念的夫郎，北野九璃也不恼，秋千本就是她命人特意定做，她坐在上去也不嫌挤。


    北野九璃揽着他的腰，挨的很近，奖励似的亲他一口，眼底噙着明晃晃的笑，夸道：“阿愉真聪明。”


    楼淮礼：“？”可恶，这是什么很值得夸奖的事吗。


    楼淮礼捏捏耳垂，耳根隐隐传来热意，他眼睫颤了颤，故意错开眼，假意轻咳一声，按住某人意图作乱的手，试图一本正经板起脸，凶她两句。


    “北野欢。”


    “我让你吩咐暗一带人去讨债即可，你倒好，直接闹到金銮殿，也不怕那些人背地说你闲话。”


    北野九璃满不在意，“无妨，随她们去说。”


    不过是三两句闲话罢了，这些年她早就听惯了。


    她答的毫不迟疑，无端惹得楼淮礼怔愣一瞬，回眸望她，拧眉问，“她们以前，会时常说你闲话？”


    “倒也不是。”算不上时常，是无时无刻。


    她没继续往下说，低垂着眸把玩着楼淮礼骨节修长的手指，反过来安慰他，“阿愉无需在意她们。”


    跳梁小丑罢了，还不值得令她的阿愉放在眼里。


    阿愉只需在意她就好。


    “阿愉放心，我只是在金銮殿上同她们简单算个账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而且，”北野九璃唇角弯了弯，嗓音染笑道，“阿愉难道不觉得金銮殿正是个讨债的好地方吗。”


    “趁着百官都在，人来的也齐全，要起账来格外省事，倒也免得再让暗一带人挨个去府上讨债。”


    说完，北野九璃亲昵将人揽入怀中，鼻尖挨着他的颈侧轻轻蹭过，喉间溢出的气息裹着轻笑漫进耳廓，邀功般求夸道。


    “阿愉，我说的对不对。”


    楼淮礼嘴角抽了抽，没好气瞪了她一眼，“敢选在金銮殿讨债的，也就只有你了。”


    虽说此举较显僭越放肆了些，但不得不承认，效果显著。


    譬如此刻。


    周管家一路小跑，恭敬道：“主子，府外来了五六位官员，说是来送先前赊欠的货银。”


    北野九璃眸底笑意渐深，顺手剥开手边的荔枝喂给他，悠悠拖长的尾音透着几分打趣，“阿愉？”


    楼淮礼：“……”


    楼淮礼状似无奈轻叹一声，实则唇角弧度渐深，嘴角压不住的上扬，“欢欢说的对，金銮殿，的确是个讨债的好地方。”


    话音未落，他突然挣开北野九璃的怀抱站起身。


    他站，她坐。


    姿势问题，以至于北野九璃不得不仰着头才能看清他。


    北野九璃不解，“阿愉？”


    楼淮礼指尖挑起她的下颌往上抬，微微倾身向她靠近，刚剥开的荔枝突然被他咬走，下一瞬，唇瓣袭来一分沁凉。


    北野九璃神色掠过一抹诧异，转瞬间黝黑的眸底隐隐溢出几分偏执的激动。


    顷刻间，北野九璃反客为主，停在腰间的手稍稍用力，将人带入怀中，试图加深这个吻。


    楼淮礼察觉她的意向，深知再继续放纵下去，怕是折腾到天黑也不肯罢休。


    他抢先一步退出她的怀抱，迅速同她拉开距离，指腹安抚似轻轻碾过她的唇，低低笑道：“我去收钱，等我回来分你一成辛苦费。”


    话罢，不等回答，楼淮礼喊道：“周姨，随我去前厅。”


    望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北野九璃习惯性转动着翡翠扳指，漆黑的眸底墨色翻涌，欲色渐浓。


    “一成辛苦费吗。”


    北野九璃眼神稍稍闪动了下，嘴角荡开一抹浅笑，“…少了点。”


    …


    楼府。


    楼大人将将换下一身朝服，刚踏进书房，楼父得知消息后急匆匆寻了个过来。


    楼父面露急色，“妻主，现在外面都传楼家的铺子都是阿礼的。”


    “甚至还说，摄政王今日早朝，带着各个店铺拖欠的票据公然在金銮殿上直言讨债……”


    楼大人脸色难看，话一开口不由染上几分斥责，“够了，金銮殿的事，本官比你清楚，用不着你重复告诉本官。”


    楼父愣住，他张了张嘴，对她的话深感意外，“妻主…？”


    楼大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油然而生的怒意。


    今早退朝后，哪怕她刻意避开同僚的目光，可那目光犹如实质，紧追着她不放，耳畔频频响起同僚接二连三的议论声，一路上指指点点更是从未停过。


    好不容易回了家，还要听楼父在她面前又一次提起。


    她缓了两秒，沉着脸问，“先前我让你交给阿礼的帖子，他可有收下？”


    话题转变太快，楼父停顿一瞬，点头答，“收下了。”


    他叹息一声，“妻主，五年不见，阿礼还是老样子，若非我最后拿他没辙，只得搬出老爷子，否则还真寻不到其他法子惹得阿礼心软答应。”


    楼大人没理会楼父的抱怨，只是一味追问，“阿礼可曾亲口答应会来参加爹的寿宴吗？”


    楼父肯定道：“是，阿礼亲口答应的。”


    “好，好！”楼大人连说两声好，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得以放下。


    “只要阿礼愿意回来就好。”


    依照北野九璃的性子，定然舍不得让阿礼一人回来。


    即便经此一事，眼下同僚对她议论纷纷又如何，她可是摄政王的亲岳母。


    届时请来摄政王撑腰，将来楼家在京都还不是如日中天。


    一想到这，楼大人烦闷了一路的心情，也不由得跟着好转。


    见此，楼父顿了顿，趁机不放心问道：“妻主，可是那些铺子…？”


    楼大人不以为然，“无妨，那些本就是阿礼的铺子。”


    楼父不甘心，“可是平日里到各家铺子挂账的都不少，偏偏阿礼此番讨债一事，也不与咱们商量，就直接让北野九璃大张旗鼓的跑到金銮殿要账……”


    各家店铺零零散散的赊欠款加在一起也得有不少钱了。


    就这么拱手让给北野九璃，楼父心底多多少少有些无法平衡。


    楼大人摆摆手，实话实说道，“你也不用多想，那些账，除去摄政王，没人能要的回来。”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除去北野九璃，也没人敢这般明晃晃的讨债了。


    从得知楼淮礼会来参加楼老爷子的寿宴后，楼大人哪里还瞧得起那些铺子，一心只想着如何凭借此次机会，能与北野九璃‘攀’上关系。


    她把话说的冠冕堂皇，反过来劝楼父，“以前阿礼不在，姑且当做那些铺子是楼家在为他管理着。”


    “如今，既然阿礼回来了，那铺子，阿礼收走也算是物归原主，左右那些铺子也为楼家赚了不少银两。”


    银子也赚到了，很快还能借此与北野九璃‘攀’上关系，楼大人哪里还会再在意铺子的事。


    话说到这份上，楼父只得咽下临到嘴边的话。


    楼父蹙眉，总觉得心底格外不踏实。


    但见妻主并未流露异样，他只当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同妻主道完商铺的事，见妻主对其没有意见，他也不再追着不放，转而吩咐下人去忙碌其他寿宴上的细节。


    …


    时间一晃而过，摄政王府近两天热闹非凡，京都权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送银子的都快把王府门槛踏破。


    什么叫数钱数到手软，楼淮礼算是见识到了。


    随着店铺赊欠的票据一笔笔减少，直至楼老爷子寿宴当日，遗留在外的欠款已所剩无几。


    念着今日是楼老爷子的寿辰，楼淮礼早早命人备上好礼，同北野九璃一块坐上马车，朝着楼家赶去。


    马车内，楼淮礼抽空整理着剩下票据，一并塞进紫金匣盒中。


    “虞昭这笔欠的不少，”楼淮礼漫不经心的神色微变，忍不住唏嘘道，“这钱，她认不认？”


    北野九璃一双眸舍不得从他身上移开，“帝姬府在外欠的款，她不敢不认。”


    “也是。”楼淮礼赞同点头。


    虞昭最是好面子，那日欢欢又是在金銮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讨账，想来虞昭哪怕心底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不给。


    “吁——”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戛然而止，马夫拉紧缰绳，稳稳停下马车。


    “主子，楼府到了。”


    楼淮礼不急着下去，他悄悄撩开车帘，见楼府门前来往人群不少，他眼睛一转，突然变了主意。


    笑嘻嘻问，“欢欢，这楼府，你想不想换个门进？”


    他只答应要来参加祖父的寿宴，又没说一定要走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