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然？”


    林景然回过身去，原本落寞无神的眼眸在见到面向她走来的人后，瞬间变得清明，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意外。


    身边的林景然反应变化明显，看了看她讶异的脸庞，顺着她的视线，靳微言把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


    那人身着一身素白的长裙，如瀑的长发做了微卷的处理披在肩上，温婉可人。几步路款款走过来，眼中带着惊喜的表情。


    “你回国了？”


    “书瑶…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我们总经理一起过来的。我现在在高绅工作。”


    高绅？她有听过，是西城比较知名的企业。


    “景然，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


    也是…林景然的家庭，她不会过得不好。想想自己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多余。


    “你呢？”


    “我——也还好…大学的时候，我曾经试图联系你，问了我们曾经的同学，她们说你出国留学了。我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呢…”


    看来这个女生和林景然认识很久了……靳微言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直觉告诉她，她和林景然之间曾经有些什么。


    聊了几句，叶书瑶才后知后觉旁边还有另一个人。


    “这位是？”


    “这是……”林景然看了看旁边的靳微言，纠结了一下，开口答道，


    “这是我领导——靳微言。”


    领导？


    是，她确实是她的上司没错。只是听到林景然对着别人这样介绍她，而这个人，看着还是跟她有些渊源的人，靳微言心中涌起一股很强烈的不适。


    不过面上没有任何体现。弯了弯嘴角，对着面前的女生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靳微言。”整个人优雅又大方。


    “你好，我是叶书瑶～”


    “景然，宴会结束后，你有空吗？我们聊聊？”


    林景然目光往旁边靳微言的方向移了一下。她和靳微言一起来的，不可能让靳微言一个人回去，想了想，答道，


    “今天没有，改天～”


    叶书瑶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这或许……是林景然的推托之词。


    “你的号码是多少，我给你打过来，后面电话联系。”林景然又补充了一句。


    叶书瑶眼里又现出光彩。


    两个人交换着联系方式，而一旁的靳微言，心里说不出的莫名的感觉。


    回去的路上还是靳微言开的车，而坐在副驾驶的林景然，思绪不由得飘回了六年前。


    『


    林景然就读的高中是西城排名第一的贵族学校，在这个学校读书的是各种权势、企业高层的子女，非富即贵。


    叶书瑶不是。她并非凭借着家庭条件进这学校的，而是因为学习成绩非常好被学校免除学费破格录取的。


    但是，在同一个学校读书并不意味着你们就属于同一个阶层。


    这个学校的学生是各个家族的少爷小姐，从小娇生惯养，他们知道自己其实不需要怎么努力地读书，财富功名这些，成年后就自会送到他们手里，所以对于叶书瑶这种“异类”，他们是看不起的。


    放学后，那些个调皮捣蛋的男生就总会找机会欺负她一番，叶书瑶惹不起，只能在每次看到这群人的时候就绕道而行。


    高一刚开学时，林景然其实并未注意到叶书瑶这个人。


    这个班好些人都不会认真听课，林景然不会，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理想，虽然家庭条件优渥，她也想靠着自己的努力在梦想的行业发展、深耕，所以她上课很认真，在学校的时候就全身心投入进了学习中，心无旁骛。


    直到一次课间，几个男生闲着无事，又开始找叶书瑶的茬……


    一个男生拿起叶书瑶书桌上的数学试卷，上面红色的墨水字迹显眼地落着150分。期中测验的试卷刚刚发下来，叶书瑶这次是年级第三。


    “这么认真干嘛？你不会以为读书真的能改变命运吧？”


    “要投对胎才行啊～”旁边另一个男生附和着。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对于用言语羞辱弱者这种事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感。


    又将手中叶书瑶的试卷揉成一个球状，玩篮球似地一个抛物线扔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林景然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盯着喧闹声的源头看了一分钟后，又看到从头顶飞过的揉成团的试卷，便一下明白了所有。


    从座位站起，走到那群人身边。


    “有完没完？”冷冷地开口。


    那群还在嬉笑的男生听到声音后转过头来，脸上刚出现的不耐烦在看到林景然的脸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个学校虽是贵族学校，但学生内部也有阶层，而林景然，则属于多数人惹不起的那一类。


    “给你们10秒钟的时间，把试卷捡回来。一！”


    林景然刚数了一个数，几个男生屁颠屁颠地跑到教室最后的垃圾桶里一通翻找，然后三两步跑了回来，把成了团的试卷展开扯平整，递到了林景然手中。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让我见到你们欺负女生，你们就不要在这个学校读书了。”


    “好的好的……”


    等几个男生走开，林景然走到叶书瑶旁边，把手上的试卷递给了她。


    “有点皱了，勉强用吧。”


    叶书瑶接过卷子，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站着的林景然。


    这一刻，书中描写的“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光芒”在此时有了具象化。


    忍着眼中要涌出的湿意，叶书瑶缓缓开了口，


    “谢谢～”


    这是林景然第一次看清叶书瑶的脸。扬着头露出了她整个鹅蛋形脸蛋，虽然戴着大的黑框眼镜，能看出来是一位漂亮的女生。


    林景然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那天以后，她们两成为了朋友。因为两个人都是爱学习的学霸，林景然索性搬了自己的书本，坐到了叶书瑶旁边。两人平时会交流哪道难题怎么攻破，周末还会约着一起去图书馆上自习。


    倚在自习室椅子的靠背上，林景然合上手上的书本，突然开口提议，


    “今天不学习了，我们出去玩儿吧～”


    叶书瑶停下了手中的笔，问道，


    “去哪里？”


    “去公园放风筝？”


    叶书瑶思考了一下，点头道，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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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收拾好书籍，一溜烟儿地找了个有湖的公园放起风筝来。


    “书瑶，你知道放风筝也可以许愿吗？”


    “嗯？”


    林景然笑了笑，把风筝放到叶书瑶手上。


    “抓着这个风筝，把你心里的不开心通通告诉它，风筝会帮你都带走的～”


    叶书瑶看着林景然，林景然回了她一个坚定的笑容。叶书瑶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祷告，然后睁开。


    “来，三、二、一，飞咯～”


    看着风筝在风中缓缓上升，一点点飘向云霄，越飞越高，叶书瑶感觉自己好似真的被带走了所有的忧愁和不快。转头看着林景然，慢慢地轻松下来，嘴角也渐渐浮出笑容。


    坐在公园的草坪上，看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湖水，时不时一阵风吹过，几片树叶落下，飘在湖面，又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波纹，生动极了。


    “你近视多少度啊？”林景然突然开口问道。


    “一百度。”


    “一百度也需要天天戴着眼镜吗？”


    叶书瑶低下头，无奈地笑了笑。


    “眼镜就和衣服帽子一样，是我的保护壳。”


    这个回答，让林景然的心不由得微微刺痛了一下。不是因为近视才戴，是为了给自己安全感才戴……


    林景然把身体转向叶书瑶这边，抬手捻住叶书瑶眼镜的镜架，慢慢将她眼镜摘了下来。


    一张毫无遮挡的脸完完整整地呈现在林景然面前，比林景然想象的还要漂亮，林景然眼里显现出一丝惊艳的神色。


    “你以后都不要戴眼镜了，我会保护你。”


    』


    漫长的路程，林景然都没有说一句话，靳微言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你和叶小姐认识很多年了吗？”


    她的提问将林景然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在靳微言旁边想着她和叶书瑶的过去，林景然心中生出一股心虚的感觉。


    “我们是——高中同学，一起读了一年半的书，后面她转校，就再也没见过了……”


    “噢……”


    林景然没再说其他的，靳微言也不好开口再问。


    她其实很想问林景然，叶书瑶是她什么人，是她这种“领导”一样的“高中同学”吗？


    可是，她以什么立场去问呢？她现在又不是她的女朋友，没有资格去追问她的过去，而领导，也没有干涉员工私生活的权利吧。


    车里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一直到车停在了林家大宅门口，两人才又说话，


    “我进去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好～”


    靳微言看着林景然解开安全带，又见她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心中生出了比分别更强烈的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害怕。


    “景然。”


    听见靳微言的呼喊，林景然又坐了回来。低头看了看靳微言握住她手臂的右手，开口问，


    “怎么了？”


    心中的情绪无法表达，思考再三，最后弯了弯嘴角，低低开口，


    “早点休息……”


    林景然回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嗯～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