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小溪,呃……我……呃……不怕”

作品:《一林暖阳

    “谁?什么时候?”陈乐不是跟他说,纪浅溪每天都很安全吗?


    “你怎么知道那个醉汉?馨馨告诉你的?”难怪那时林暖旸突然给了她一把匕首。


    “先回家,路上说。”


    不知不觉,庸忙一天,夜色沉如墨斗。金属的坐驾飞驰在夜幕里,流光溢彩。


    纪浅溪双手巴着车窗,残淡的夏风裹挟着海风,有股咸腥味,她没说话。坐上车,一天的倦感就上头了。


    “纪浅溪,你还没说。那时你被欺负了?”林暖旸压下吸烟的冲动。


    “嗯,”纪浅溪沉思回忆,“老实说还遇到挺多次的。”


    车猛地一刹,纪浅溪随惯力向前冲,立马坐好,补上:“我没事的。那些醉汉没干什么。”


    “纪浅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管那些所谓的醉汉有没有攻击力,你都不能掉以轻心,要是他们是穷凶极恶之徒呢?当时你怎么能傻到自己回家的?


    不行,你以后‘烟薰’的工作辞了,我晚上教你点防身术。”


    纪浅溪又惊又喜,讶异林暖旸的料事如神,又窃喜他的关心。


    “这是军人的直觉吗?好厉害。”


    “纪浅溪,这不好笑。”林暖旸没有女孩的风轻云淡,神色严肃。


    纪浅溪正襟危坐,“大林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其实一开始,文姨每天都送我回家的。


    一天的忙碌,加上武叔有时候也需要人照顾。碰到天气不好,武叔又得检查的时候,我看着文姨每天肉眼可见的疲惫。


    加上,你当时又送我一辆单车,高一期末那会又送了我一把匕首吗?家又不远。我就自己骑自行车回家了。 ”


    “单车能帮你逃命吗?匕首能救你的命吗?我当时怎么会蠢到只给你把小刀而已。”林暖旸觉得明天回去问问陈乐当年怎么保护纪浅溪的,怎么没说她受人骚扰的事。


    不,回去就问。


    “能的。大一有一回,我在学校校道上遇到一个失恋的师兄,他喊着让我做他女朋友,我拿出匕首把他吓跑的。”


    “大学也遇到了?”林暖旸的眉宇沟壑成川,拳头绷紧。“后来呢?那个师兄就让你用小刀劝退了?”


    “那天妍熙她们也正好在的,我没事。而且那个师兄不是专门针对我的,而是刚好我走的时候碰上他了。”


    “如果她们不在呢?如果是事出有因呢?”


    “大林哥,没那么夸张。说是遇到好多个,其实应该是一个。我没敢靠太近,但我想也才一个。”


    “怎么说?”


    “文姨住的那栋楼,很多是临时租客。因为家人生病,在医院不便做饭,所以很多家属都会在这短期租赁。文姨和武叔也是。


    小区的病友不少的。幸运的是,武叔是潮城人,在熟人的帮助下,能在小区边角开个小吃店,缓解药费带来的压力。


    听说,小区有个男子,本来带着妻子远道来就医的。可,他的妻子没救过来。后来,他就,很消沉了。听说,后来以酒度日。”纪浅溪想起那个总穿黑色衣服,低头耷脑的男人,有些感伤。


    林暖旸揉着纪浅溪的发顶,“这也不能成为他骚扰人的理由。”


    “我第一次碰到他的时候,很害怕。他一身酒味,用力地抱着我,嘴里喊‘菁菁,你一定能好的,你一定能好的…’。我那时还是高一吧,挺慌的。挣开他后,吓得直哭。


    一直哭着回大院,在大院公园角哭了好久。”


    林暖旸心说:“我知道。”


    纪浅溪接着说:“后来又遇到他几次,有时候他傻傻地坐在路边;有时候边走边哭。我基本都是晚上才会碰到他的。我到现在也没看清他的样子。”


    “没看到才好。”林暖旸在纪浅溪的忆述中已经继续发动车子,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他也没那么坏。我记得第二次遇到他,吓得连车都丢了?还是他提醒我把车牵走呢。他就坐在路边,远远的。阴暗角落里,看起来有点落寞。我骑上单车后,他就在那猛吐,说不定又哭了。”


    “咳……”林暖旸在幽暗车厢里,闪过一抹尴尬。“没哭。”


    “还有一次,他从我身边经过,突然又回来了。可能跟在我后面吧,我听到响的时候,他在我后前跪下了。不过,我迅速跑掉了。


    文姨和武叔说的,不管什么人,看到单身的男子,就绕远点。尤其是高大的男人,更是要远远的就走开。”


    “他们说得对。”林暖旸真心感谢那对夫妇。


    “这么一想,那次之后还真是没再遇到他了。”纪浅溪翻阅记忆海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想着明天的工作,回到家后,两人的话题便停止,早早收拾就寝了。


    林暖旸在一根烟后,看着次卧门缝的光线熄灭,湿着头发来到阳台。


    万籁寂静,接通的手机那头过了好久才有人声:“谁啊?”对方传来一副睡意沉重的声调。


    “陈乐,你当时是每天都陪着纪浅溪回家的?你确定她没受骚扰?”


    对方来气了,“姓林的,现在是零晨……我看看……十八分,你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当面说吗?”陈乐本想破口大骂,触碰到身边的妻子,只好压低音量:“她没被骚扰,我跟得够紧的,还差点被她发现。你是不是有病吗?半夜突然问这个,吵醒我老婆,明天跟你没完。”


    “嗯!”得到想要的答案,“你睡吧。”林暖旸挂了电话,隔绝了电波另一边腹诽的陈乐。


    林暖旸回了卧室,在梦中重温了当年的重逢。


    雅婷上岸成功,留本校读研;他在西北有了他自己的理想。除却远隔两地,他觉得自己人生是完美的。


    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他准备了求婚戒,调了长假,偷偷回了潮城。


    风尘仆仆,他挎着斜包回大院时,被后面火速窜进大院门的单车刮蹭了左臂。


    粉嫩的单车挂着小巧的身影,黑暗中,他以为是自家那个没眼力见的妹妹。一个高一生在外逗留到深夜九点近十点才回家,林暖旸决定抓个现行。


    小跑跟上单车,发觉不是自家的方向。单车的主人将车驶向大院公园角,有些笨拙地搁置了单车。


    “看起来,人有点不对劲。是纪浅溪吧?”林暖旸绕到滑梯后面,借着健身器材的投影,悄悄靠近女孩。


    纪浅溪捣出杂牌手机,克制着内心的恐慌,拨通了母亲的号码。


    这一晚对许青丽来说,很重要。她最近谈了个对象,人老实巴交的,看着挺好拿捏。她跟纪平川离了好多年了,纪浅溪也长大了,难得能遇到第二春。


    人到中年再谈婚论嫁,还是多少遭人诟病。本该水到渠成的事遭到别人的指指点点,恶意添油加醋,肖祥安那边好像有了退缩的念头。


    纪浅溪平时打完工,都会去林家逗留一时半会的,这个节骨眼突然打电话过来。


    “妈,我能现在回家吗?”纪浅溪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这边还有事,你先别急着回家。你现在在哪?”许青丽反问。


    “我在大院。”


    “都到大院了,就是没什么事了。在院里逛逛,等会再回。”许青丽有点不耐烦了。


    “可是妈,我刚刚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纪浅溪已经忍不住,边说边流泪了。


    “什么奇怪的人?他怎么了你了?你没事吧?”许青丽的担心不假的。


    “没事。他就是……突然跑过来……他抱了我。”


    “他抱了你,然后呢?”许青丽这才意识到不对,语气急速了。


    “我推开他,然后就跑了。”纪浅溪想起那个高瘦,一身沉郁的男人,他突如其来的靠近与蛮力拥抱,此刻的她余悸犹存。


    许青丽刚吊悬着的心放下了,“那就是没事了?没受伤吧?”她瞄到原坐着的肖祥安起身往外走的姿势。


    “没事了。”纪浅溪的哭嗝在唇边蠢蠢欲动。


    “没事就好。你要不去林家待会。我这里有些事。”许青丽挂了电话,拉住往外走的肖祥安,“你等会,话没说完呢。怎么就不合适了?”


    没待肖祥安发声,手机又哔哔作响,“你先接电话吧,我们改天再谈。”


    许青丽抓起手机:“小溪,妈这边有事,很快的。”


    “呃……”只来得及发出嗝声的纪浅溪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抓紧手机,低垂星眸,小小回应:“妈,我害怕。”


    关闭手机,纪浅溪蹲着身子,将脑袋埋进膝盖间,如受伤的小兽,低低轻吟,哭嗝阵阵。


    干净的星空碎钻熠熠生辉,孟春的穹宇凉风习习,宁静而又舒适的小院,一个小女孩躲在角落压制着年少的惶恐与害怕,躲避在自个的空间拥抱自己。


    高大的林暖旸在阴影处,其实也是蜷缩着自己。然而,他不善于安慰哭泣的小女生。


    雅婷向来独立孤清,独挡一面,他没见过她的眼泪。林暖旸想借着视线盲区,回家让自家小妹过来。


    这时,纪浅溪抬头了,打嗝带来的躯体不受控让她的脑袋一仰一垂,一仰一垂。


    用手背擦去眼泪,女孩嫩稚的口吻说:“小……呃……溪,小溪,呃……我……呃……不怕,不……怕。呃呃……不怕……的哦,呃。”女孩边说边手轻拍自己的心口。


    效果似乎不佳,女孩又重复了一遍。


    林暖旸让纪浅溪逗笑了,嘴角上扬,却有点酸涩。


    两三遍后,纪浅溪还是忍不住咬了自己的小食指,而后埋在膝盖里好久好久。


    孑孓轻盈徘徊,夏意的步履在来路。万籁寂寥,两人的呼吸融入空气中,似乎没有交际。


    直至许青丽的电话,纪浅溪才缓缓起身,牵上单车往家挪。留下一串串“呃……呃……呃呃……”的响声。


    林暖旸扭着发酸的腿脚,若有所思地回了家。家人的惊喜让他无暇向妹妹说及纪浅溪的事。


    惊喜到了雅婷那,就不是惊喜了。他没法消化雅婷的转变,就偶遇陈乐了。


    多年没联系让陈乐极其兴奋,拉着他一顿大醉。当年酒量还只是一般的他,在愁肠迴荡的作祟下,彻底灌醉了自己。


    黑夜掩护下,他在纪浅溪面前出了一次糗。


    这,就是他四年前回家跟纪浅溪的两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