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


    零七开始他的值班工作，他需要去巡检观察室。


    观察室在地下一层，按照关押对象的稀有程度划分，一共分为三个大区域，每个区域配有三个备着武装器械的工作人员看守，区域内是大小不等的关押室，空间很大。


    看守人员看了相关的证件就让零七进去了。穿过大门，第一个区域是稀有程度最低的关押对象，是一些比较常见的生物，是因为受伤才被关押进来，等做好记录，动物保护院的人会过来把它们带走。


    第二区域是一些变异类的动物，这些动物在短短百年年间进化出和它们祖先完全不同的特征，这种变异速度很惊人，是非常值得研究的对象。今天那只被送来的变异的白色狮虎兽也在这里。零七走到它的面前，蹲下，和里面那只生物对视。


    狮虎兽已经从麻醉中苏醒，此刻盯着眼前这个生物，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一身短毛微微炸气，弓着身体，体型是零七的两倍大，看起来很可怕。


    零七给这只狮虎兽做了记录，对着炸毛的狮虎兽点了点：“你，凶什么凶？把你的饭给扣了。”狮虎兽冲他哈气，弓着的身子往后移了移。


    零七没再逗它，往下一个区域走去。第三区域的环境比第一第二区域的环境要好很多，为了不刺激关押进来的动物，这里的灯光调得很暗，但是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零七不是第一次走进这里了，有些曾住居民已经移走，有些从零七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在，现在也没挪窝。


    他走到门口第三个牢门，在铁栅栏上点了点，栅栏发出了一点声音，里面那只蜷缩着的奇形怪状的动物抬起头来，懒懒的走过来，对着零七发出“啾啾”的声音，这个奇怪的动物长得像猴子，然而身上披着绿色的羽毛，像没有熟透的猕猴桃。


    它脾气好，会认人，对着零七的时候会“啾啾”的叫，对另一个同事就是“唧唧”叫，零七觉得很有趣，于是每次下来都会逗逗它，在饲养员的允许下还会给它加餐，它实在是太过瘦小了。


    零七正和它逗着玩，突然一阵响动，然后这只猕猴桃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叫，连滚带爬的蜷缩到墙角去了。


    从最深处的地方传来了好几声巨大的“哐啷”声，各种各样的物种的叫声此起彼伏响起，零七觉得自己的脑袋变成了音响，这些声音或尖利或厚重，绞缠在一起，在他脑袋里混响起来。


    头晕了。


    零七第一时间按响了警报器，然后按下了第二重防护系统，铁栅栏外缓缓升起另一道固化装置。他在震动中晃荡荡的向门口跑去，并在这混乱中抽空看了一眼身后，在这昏暗空间中，他什么也看不到。


    震动的源头越来愈强烈，好像有什么东西往这边跑过来了，零七跑出了第三区域，第二区域的固化装置因为没来得及打开，一些重量级的物种受这震动的影响，发疯似的撞击铁栅栏，有部分栅栏已经脱落。


    一只通体黑色的沼泽犀牛冲了出来，它很慌张，零七也很慌张，因为对方正在慌不择路朝他奔过来，额上的尖角不偏不倚正对着零七，后面不知道是什么物种，左右两边是正在发疯的大型动物，前面是一头吨位级别的大犀牛，这道路又窄，零七简直避无可避。


    在这个时候，第二区域的大门被打开了，几个持着枪械的工作人员冲了进来，迅速给打犀牛发射了几针麻醉剂，药效很强，大犀牛几乎是立时倒地，笨重身子因为惯性向前滑动了一段距离，零七后退几步，眼看着那尖锐的牛角在他面前十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犀牛一倒地，零七迅速踩着犀牛的身体跑出去，他身后的东西越来越近，简直是一刻都不能耽误。


    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打开了第二区域的固化装置，然后向零七这边跑过来，可一瞬间，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脸上出现了惊恐的表情，随后举起了手里的麻醉枪和机械。


    “砰砰”几枪过后，爬动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嗬嗬”的声音响起来，这声音听着好憋屈，是声音通过漫水的狭窄喉管的声音，零七终于跑到了工作人员身后，他回头想看看那东西是什么。


    可是只来得及转头，一名工作人员的身体就倒了下来，压住了他的膝盖，把他扑倒在地，一股温热的水流穿透零七的工作服，从零七的小腿上蜿蜒下去，零七匍匐在地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其他工作人员连拉带拽的拖出去。


    枪声不曾停歇，几个人慌慌张张，连奔带走的穿过第一区域，零七被巨大的声音和极致的混乱整得脑袋轰鸣，刚才被扑倒的时候还磕到了地面，他的眼前发黑，感觉自己即将要倒下，只是靠着意志力强撑。


    后面的声音逐渐远去了，他们终于穿过了第一区域，厚重铁门正在落下。零七感觉自己被放了下来，旁边的工作人员似乎卸了力，扑通倒在旁边，零七用了最后的力气，缓慢转头。


    在一片飞灰之中，他看清楚了追逐他们的那个物种，那是一只浑身覆盖着黑色细鳞的、体型硕长的怪物。


    它被打伤了，像蛇类一样向他们匍匐而来，这怪物的脸酷似人脸，五个孔窍分布在五官位置，眼睛是浑浊的不透明白色，鼻子部分只有两个黑色的孔道，乌黑的粘液正在从这两个孔道中流出，它的嘴巴融化在皮肤中，没有上下嘴唇，细密的牙齿暴露在外，脸上的细鳞被打掉了部分，露出坑坑洼洼的鲜红血肉。


    零七意识逐渐涣散，终究是晕过去了。


    醒来的第一眼，先看到的是一片惨白的天花板，他缓慢坐起来，看向门口，隔着几米的距离，钟珩正在看着他。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厚玻璃。


    这不是一间普通的病房，是隔离病房。


    零七一瘸一拐的走到窗前，两人对视，这病房里装了个双向的通讯设备，隔着玻璃也能听清楚声音。


    “你来了。”


    “难受吗？”


    “有一点点。”


    “医生说你是因为惊吓过度，又加上极速运动，所以晕倒了。”


    “哦。”零七声音飘飘的，他顿了一下：“我在晕倒的时候，看到了一只动物。”


    “被抓了，它是长河研究所遗落的实验体。喷射的液体具有感染性，你的一个同事身上出现了感染症状。”


    零七的瞳孔微微放大了。


    “但是你没事，你并没有任何感染迹象的出现。”


    没有吗？零七想起那股温热的水流。


    “被感染了？感染之后是什么样子？”


    也会变成那种怪物吗？零七想起那个怪物在地上拖行流下的粘液，想起那张似人非人的脸，那可不太好看。


    “别担心，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


    这话说得太坚定，好像抱着百分之百的信心，零七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我相信你。”


    零七看到一抹微小的笑意从对方脸上转瞬而逝。


    这次的事故涉及到危险生物的泄露，钟珩作为科院的核心人员，不得不参与此次紧急会议，于是他交代了零七一些注意事项，转身去开会了。


    零七站在窗边，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后知后觉的有些困了，他按铃喊了值班的护士问时间，才凌晨四点。


    零七叹了口气，躺回床上休息了，有什么事情，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经过调查，这次的外逃生物身上有三种不同的基因，一种是沼泽水蛇的基因，另外两种还在比对，会议上的大部分人认为这是生物的正常变异，因为在过去的百年里，生物变异的频率和速度提高了两倍左右。


    这是一个能够稳定民心的结论，大部分人的意见成为了最终的结果，没有人对会议的结果提出异议，所以对这只变异种不需要有额外的措施，只需要无害化处理即可。


    但是钟珩申请了这个生物的研究资格，经过二次处理之后，会有人将它运送到研究所。


    这次外逃属于严重的事故，这说明关押地的防护措施已经失去了应该有的功能，上边需要重新修筑新的关押点。


    零七在度过隔离期之后，到了新地点上班，新的工作地点就在钟珩的单位，科院有足够大的的地方和设备收留这些动物。


    钟珩开始和零七一起上班。


    零七原本以为和钟珩在一起工作，会有很多机会遇见他，没想到除了上下班，其他时候是一面也见不着。


    科院的区域按照级别划分，分为1、2、3三个区域，1区对应的是第一级别的科研人员，包括钟珩、陈曙光在内的五个人，他们的科研任务大部分是保密的，这个区域只有这五个人能够进入。2区域和3区域互通，一共有35个科研人员。


    零七他们被安排在3区旁边，除了共用食堂，几乎和科院的人没有交集，更别说见到钟珩了。


    又是一天上班的早晨，零七从钟珩的车上下来，走进单位里，看见了几乎一个月没来上班的白之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