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那天，班主任老师请了全班同学一起吃饭。


    看着男生们推杯换盏，醉醺醺地说着未来再见的话，秦筱楠一时间有些羡慕起这种最纯粹的情意。


    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有机会继续读书。


    班里平时人缘很好也很皮的男生大概是真的喝高了，拍着年逾四十德高望重的老师的肩膀，满含期望地说着“小黄，我走了以后，你好好干啊”，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秦筱楠喝了口杯中的饮料，回头去看另外一桌——赵子非正和韩越龙热切地聊着什么，韩越龙已经考上了另一所更顶尖985大学的研究生，而他们的未来...


    不，或者应该说是她的未来，仍旧身似浮萍。


    自那晚的争吵后，秦筱楠再也没有用自己的事去“麻烦”过赵子非；就好像一夜间对赵子非失去了所有的期望，也就没了什么失望的空间；她平静地接受了脱产考研二战的事实，也做好了准备在家复习半年，或者说未来和赵子非的几年异地等等，她默默盘算了一遍，却不愿再跟赵子非交谈只字片语。


    秦筱楠甚至傻傻地想过，如果赵子非来跟自己道歉，哪怕是说那天睡懵了才不小心说了那些话，她会不会原谅，会不会还和从前一样与他亲密无间？


    但赵子非甚至没给她这个机会——


    冷战两天后，夜晚总是比任何时候更显冷清，秦筱楠靠在床头看着无聊的电视剧，赵子非突然抽走了她的平板，嬉皮笑脸地贴了上来。


    秦筱楠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实在是毫无心思，甚至有些反感地轻推开了他；赵子非显得有些愠怒，但还是耐着性子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脖子，想要扯开她睡衣领口的蝴蝶结。


    很烦。


    秦筱楠不想与他因为这种事再毫无意义地吵一架，顺势向下一躺，目光却直直越过他的肩膀望向了蚊帐顶上一点刺眼的黑色污渍。


    其实也不止是从两人关系恶化开始，她早就觉得床上这事毫无意思；同样的姿势和套路，赵子非不懂调情，亦不会安抚，只是一味完成着他的欲望。


    但这一次确实有些不同——


    在赵子非一番尝试后，他突然泄了气一般平躺在了秦筱楠身边，拿起了手机摆弄着。


    秦筱楠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而赵子非避开了目光；她顺势向下看去，却看到毫无攻击力的武器。


    “额，这几天可能有点累了，哈哈。”赵子非注意到她的视线，有些尴尬地笑着转移话题。


    秦筱楠也没多说什么，默默提好了底裤，起身去厨房接水喝；推门时她用余光扫过床铺，赵子非躬着身体，皱着眉头抚慰着自己，似乎在努力什么。


    她没有多想，也只认为是两人间尴尬的相处氛围影响了状态。


    但从那之后，赵子非有整整大半个月都没再提过这件事；甚至在秦筱楠主动问“今天要来吗”的时候，他也只是用“吃了感冒药想早点睡觉”糊弄了过去。


    韩越龙有时会来他们租住的小房子找他们一起打牌、吃饭，偶尔也会叫上其他人一起打个麻将。


    麻将打到一半，韩越龙说起今年考本校的同学基本都翻车了，又关心起秦筱楠的计划；秦筱楠含糊地说还没考虑好，无非就是继续考本校或者换一个中等水平的985试试，韩越龙不置可否，转而问起了赵子非：“老赵，你呢？”


    “我已经办好入职手续了。”赵子非轻描淡写地说着，目光始终停留在牌面上。


    秦筱楠几乎是震惊地望向了他——明明二人同吃同睡，几乎是毫无私人空间地生活在一起，他却从未向她透露半点风声，甚至在她今早背考研英语单词时还凑过来跟她一起看了会儿...


    虽然嘴上什么也没说，秦筱楠当时还是忍不住想到：是不是单位那边没有录取？或者是他觉得读完研找的工作会更好，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完成读研的梦想？


    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有伴了。


    韩越龙敏锐地注意到了秦筱楠诧异又心寒的目光，高情商让他意识到二人之间氛围不对，为了防止在别的同学面前吵闹起来，他长舒一口气推倒并搅合了一把牌，拍了拍身边的男生：“这牌臭的没法打，老徐上外边抽根烟去？”


    两人勾肩搭背地出了门，关门时韩越龙还向秦筱楠投来一个劝慰的眼神。


    赵子非始终看着桌上乱糟糟的牌局一言未发，面对着秦筱楠的颤抖和沉默，他只用更加令人窒息的沉默回应着。


    “你不打算跟我解释吗？”


    最终还是秦筱楠先开了口。


    赵子非抬头望向她：“需要解释什么？之前我问过你的，如果我爸爸给我安排了工作，我可以去吗，你当时说那就去吧。”


    “那我能说什么？”秦筱楠一时间甚至觉得好笑，“我还能不放你去吗？”


    赵子非摊开手：“所以啊，那你现在生什么气。”


    秦筱楠慢慢坐了下来，只觉得周身瘫软无力：“什么时候的事？”


    “几天了吧，我爸就说录取了，也没说别的。”


    缓缓抬起眼看向他，秦筱楠只觉得眼眶干涩无比，火辣辣的却没有一滴泪能缓解。


    那么，说好的一起读研呢？说好的天津呢？...以及，我呢？


    “对了，我妈妈建议你考F大，离河北不远，他们学校的电气专业实力非常不错，以后就业是很受认可的，而且录取难度也比Z大低不少。”


    F大？


    秦筱楠倒是略微听过几次这个学校，但仿佛记得虽然电气专业还不错，学校却只是个211平台。


    她的学历歧视不算太严重，但人往高处走的道理还是明白的；让她从985往211考，多少是有几分不甘心，更何况今年只是运气不好，如果明年...


    “宝宝，最近是我对你态度不好。”赵子非突然站起身，将她拥进了怀里，“我也是为了咱们以后的事情焦虑，所以脾气急了一点，你听我跟你好好说。”


    他坐在了床边，又将秦筱楠拉到他腿上坐下；亲密无间的距离让秦筱楠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像是无数个夜晚他抱着她，温柔地为她摩梭着后背，跟她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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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勒属于他们的蓝图一般。


    “F大不错的，你别只看它的学校层次，人家都说本科看学校，研究生看专业，找工作的时候，比起Z大，人资可能更偏好F大呢。”


    “而且F大的专业课比Z大简单太多了，你今年就是败在专业课上，咱们电路学的都不好，如果能...”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交谈，赵子非向门外吼了句“你们先回去吧”，在一阵细细簌簌声后，门外人便走开了。


    秦筱楠一时也没了主意；电路确实是她的心头大患，即便用了比其他科目多几倍的时间，她也实在掌握不了这门课，如果能换一门专业课...


    “你妈妈是这么说的？”秦筱楠勾着赵子非的脖子，将侧脸贴在他胸膛上问道。


    赵子非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温柔包容地像是一位循循善诱的长辈：“是呀，差不多的985我妈妈都筛选过一遍了，从专业课、录取人数、学科实力综合评估了一下，真的觉得你上个末流985，还不如去顶尖的211读。”


    “更何况，F大离我工作的地方真的很近，半个小时的高铁就能到，这样我就能每周末去看你了。”


    秦筱楠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坐直身子，双手掰着赵子非的脸问道：“每周都来看我？真的吗？”


    赵子非无奈地笑了，还将右手摆成了发誓的形状：“当然了，半个小时哎！到时候哪怕我一天都不休息，我也会晚上去看你，跟你住一晚的，好吗？”


    此刻的心情，恰如拨云见日，又似柳暗花明——


    秦筱楠所担心的异地、二战失利、或是不确定的未来都在这一刻变得明晰起来，他们一起指向了一个光明的蓝图，一个有他的未来。


    “而且爸爸让我跟你说，实在是不好把咱们两个一起安排进去，但是你读几年书出来，再给你找一个好一点的岗位，我们又能在一起了，这不是更好吗？”


    听着赵子非井井有条的安排，秦筱楠甚至要为自己这几日对他的误解而感到歉疚了；她抱着他便在侧脸上落下一个大大的亲吻，而他们也都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当晚，想到已经大半个月不曾有过亲密行为，又想到赵子非近日兴趣缺缺，秦筱楠拿出了压在衣柜底、他之前买来但自己一直觉得羞耻的小裙子。


    大片的蕾丝和轻薄的布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用力扯了扯裙角尽量遮住大腿，才害羞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半躺着的赵子非瞬间眼前一亮，像弹簧一般弹跳了起来；深深的拥吻后，秦筱楠的长发在枕头上如同海藻般散开，屋内台灯幽黄的亮光照的她面容有些异样的妖艳美丽。


    “你好美...”赵子非感叹着，双臂环紧了她，在她耳边呢喃。


    秦筱楠闭上眼，等待迎接他的进入，却感受到那物件一点点软了下来，最终像一条蚯蚓般蛰伏了下去。


    睁眼时二人恰好四目对视，赵子非的脸色涨得通红，随即他慌不择路地逃进了卫生间。


    那是此后三年里，二人的最后一次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