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伊万罗娜头疼地摆手，“哈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得很清楚，伊万罗娜。”哈珀说，“我们青梅竹马，你选艾尔洛还不如选我。艾尔洛比你大起码五百岁！”


    「艾尔洛」觉察到一些不对，他问伊万罗娜：“青梅竹马是什么？”


    哈珀说：“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意思。我见过她的三岁、十岁、二十岁，知道她成长过程中的所有烦恼。我才是最有资格在她身边的人。”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个，伊万罗娜就要跳脚：“是，你是知道了！你听一次要收我一瓶中级魔药，奸商！”


    哈珀：“一瓶魔药就可以帮你解决一个烦恼，很值的！”


    「艾尔洛」敏锐地发现，无论是艾尔洛还有尤利西斯，都插不进她们的对话。


    伊万罗娜与其他人的熟稔，让他感到烦躁。


    如果现在是人鱼身，他肯定会狂拍尾巴，缓解这种烦躁。


    但他不是。


    于是他带着点委屈，扯伊万罗娜的衣角，转移话题：“伊万罗娜，明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等下。”伊万罗娜拍拍他的手，对哈珀说，“哈珀，你确定要追求我？”


    哈珀只顾着盯她拍「艾尔洛」的手，点头。


    伊万罗娜：“追求我的条件，就是和我的交易都不许收费。”


    哈珀：“啊？”


    他震惊道：“我追求你，和我收费，一点都不冲突啊！”


    「艾尔洛」：“……”


    伊万罗娜：“……”


    她两手一摊：“那就没办法了。而且我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


    哈珀：“你没有恋爱的打算？！要不这样亲，我们的交易照常收费哈。等你想恋爱的时候，我们再来说追求的事。”


    伊万罗娜：“……”


    尤利西斯松了一口气，他给伊芙那么多宝物都没将她留在深海，这个爱索取的“青梅竹马”不足为惧。


    他说：“你的算计打得真响，我在深h……深邃的光明之森都听见了。”


    哈珀：“交易怎么能是算计……商人的事，能叫算计吗？”


    他接着又说什么“无商不奸”、什么“算盘”之类……惹得尤利西斯和伊万罗娜笑起来。①


    尤利西斯想贴在伊万罗娜身上，但碍于伪装的身份，只好又装备「艾尔洛」的思维。


    他温和地说：“伊万罗娜，我这次来得急，还没找住的地方，能不能在你这里借住几日？”


    “当然。”伊万罗娜说，“其他事先放放，我安排下今晚的行动。”


    她布置道：“老师刚到王城，暂且休整。哈珀，你今晚接应我。”


    “叫我……艾……还是叫老师吧。”「艾尔洛」说，“我和你一起去。”


    “老师，她们都是女巫，带男性过去不恰当。”伊万罗娜解释，“哈珀不会和我一起行动。我只需要他用隐匿能力接应。”


    「艾尔洛」只好同意：“好吧。”


    他对哈珀说：“这次账单请交给我，我来支付。”


    伊万罗娜连忙把他推走：“好了好了……不用管账单……真的不用管……快去休息吧。”


    她和艾尔洛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夜晚，城东繁华地带。


    沿街的灯光一间间熄灭，只有零散几家商铺还开着门。


    一个穿着兜袍的女孩急匆匆地沿街边走，不时左右张望。


    她紧紧攥着一张卡片，手心都是汗。


    她在这里绕了好几圈，都没找到目的地。


    “小姐，现在那家店还开着吗？”


    身后忽然传来的男声吓了她一跳，她连忙加快脚步，将卡片藏进怀里。


    “你觉得它开着，它便就开着。”一个慵懒的女声说。


    他们的速度很快，几步就赶上了她。


    女孩埋低头，向街角的阴暗处缩了缩。


    商铺的微光映衬下，黑裙长发的优雅少女和高挑英俊的男子交谈着，与她擦肩而过，留下一股轻又柔的香风。


    女孩嗅了嗅，分辨出这是用玫瑰、茉莉精华搭配香草、沉香制成，用辛辣刺激的胡椒点缀，如危险迷人的暗夜玫瑰。


    她裹紧兜袍，默默跟上他们。


    “要处理吗？”高挑男子——哈珀歪头示意。


    “不用。”伊万罗娜将一缕长发拨到耳后，说，“是同类。”


    她施施然踩着路边的女巫印记，随着魔法波动，一个漆黑的小巷缓缓出现在她眼前。


    “做的不错。”伊万罗娜夸赞，“多层咒术叠加幻境遮挡巷子，每一步都走对才能进去，是个天才。”


    女孩迟疑地顿住脚步。


    她发觉黑裙少女步间有奇妙的韵律，就不自觉像幼猫跟随母猫一样，踩着她走过的地方，一步步找到入口。


    但入口就在面前时，漆黑又危险，她竟有些踟蹰不前。


    “你不来吗？”


    她惊惶抬头，面前是黑裙少女向她伸出的手，白净、纤长。


    她将手向怀中缩了缩，皱巴巴的卡片硌着她的手心。


    她的手去岁冬天生了冻疮，干裂又粗糙。触碰到这样的小姐，似乎都是亵渎。


    黑裙少女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再不走通道要关了。”


    她调皮地对她笑了下，吩咐男子：“接下来是女孩们的事，你就不必进去了，在不远处等我。”


    忽然，黑裙少女皱了皱眉头。


    女孩瑟缩了下手，被她紧紧握住。


    她听见她关切地说：“很痛吧？进去后我给你治疗。”


    一只细腻的指腹轻轻搓了搓她的冻疮，手的主人夸赞道：“你有一双很有力量的手，我很喜欢。”


    女孩迷茫地点点头，她的脑子转不动了，只一味笨拙地跟着伊万罗娜往前走。


    她的黑裙子样式简单，却裁剪合身，上有流光的纹路，一看就很昂贵。她的行为举止也证明，她是一位尊贵的小姐。


    这样的贵族小姐，也会有和她一样的烦恼吗？


    “小姐，您叫什么？”她在香水店也服务过贵族，他们永远只用鼻孔看她，没有任何一个比得上黑裙少女亲切友好。这让她鼓起勇气，询问她的姓名。


    黑裙少女又回眸对她笑了下，褐色的眼瞳中，有碧绿一闪而过：“我叫伊万罗娜，你呢？”


    “我……我叫阿芮尔，阁下。”


    集会与巷子的风格几乎一致，也是漆黑一片，谁都认不出谁。


    阿芮尔抱着一瓶治愈魔药站在原地。不小心撞上她的人都会礼貌地道歉，而不是粗鲁地将她推搡开。


    即使这里如此昏暗冰冷，她心中似乎也有了点温暖。


    她手中皱巴巴的卡片，在完全昏暗的地方映出了流光溢彩的字迹，显示出一个偏远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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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裙少女掏出羽毛笔，潇洒地写下这个地址后，便如游鱼入水一样轻巧地融进了这个环境。


    阿芮尔来这里，是要找报复上司的方式。


    她从偏远的村子来到王城，在香水店找到一份工作。这份工作简直令所有人羡慕，薪资高、福利好、包吃住，甚至每餐都有精细的白面和不含砂石的精米。


    后来，老板发现了她的天赋——她嗅一嗅香水，就能闻出它的成分。


    一开始，老板很惊喜，不仅给她升职加薪，还夸口让她一起掌管香水店。


    但当她攒了很久积蓄，准备在王城购置房产，以为自己要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时，丧偶的老板向她求婚了。


    她平日将老板当做和蔼的爷爷，但此刻他显得面目可憎。


    “阿芮尔，结了婚女人才有依靠。”


    “阿芮尔，婚后这半间香水店都是你的，没必要买房啦，和我住一起，省点钱还能扩大工坊。”


    “别看我年纪大，其实能力也不差，到时候生个小孩，香水店就让他继承。工坊嘛，就给我大儿子。”


    他说话间，被浓郁香水腌入味的臭气源源不断地向她袭来。


    她从中分辨出了薄荷、松柏、迷迭香、皮革、柑橘、茉莉的大杂烩。她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灵敏的嗅觉。


    她惶恐地后退，却有人把她推向前。


    身后，厨师和同事们赞同道：“阿芮尔，这是多好的婚事啊。”


    她不信。


    他们背地里议论，她一个女孩，升职加薪肯定是因为和老板有那种关系。


    “就是那种关系，你懂的。”


    “她都不爱和我们说话，连最帅的凯尔都不理，肯定是因为老板不允许啦。”


    他们挤眉弄眼地说，见她经过，就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为证明清白，她平时绝不与老板单独相处，工作愈发努力，换来的却是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语。


    没关系，只要她攒够了钱，买了自己的房子，就离开这里，开一家自己的香水店。她数着余额，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老板的臭嘴在她面前一张一合，但她什么都听不清。


    她拒绝了老板。


    本以为她至少保住了清白，没想到人们看她的眼神更加异样。


    “真是给脸不要脸，老板英俊多金，要我是她，早就嫁给老板了。”香水店最帅的凯尔（男）说。


    “对啊，嫁给老板，就摇身一变，变成男爵夫人了！她还回去住小破屋，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嫁给老板是什么好事吗？怎么他们都恨不得替她去？


    只要老板答应，她不介意的啊。


    她不理他们，只更加努力地工作。


    但接着，洒扫、煮饭、最难接待的客人，他们把最累的工作都交给了她，这让她收入锐减。


    而随着她对香水原料越来越了解，连配制方法都能闻出来时，他们对她就有点恐惧了。


    她偶然听到凯尔要下.药将她送到老板床.上时，实在忍不下去，逃走了。


    她在外面确实过了一段苦日子，老板是个男爵，又结识不少贵族，即使爵位不高，也不是平民能硬碰硬的。她只好隐姓埋名，逃离王城。


    她也后悔过，也许她应该答应嫁给老板，至少吃穿不愁，也不用过得这么凄惨。


    不行。一想到老板那张老脸，她就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