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二三
作品:《种豌豆模拟器》 决定归决定,她现在最当紧要的还是应了王润的邀请,踏上糟蹋百年老树的第一步——爬它。
到树下的时候,宋清扶怀着一种“这树真是见一眼少一眼”的想法将树从树冠到树根看了个遍。接下来其实和文字版的第四次模拟没什么两样,她当先,王润缀在后头。
百年老树年纪大是大了点,枝叶仍然十分繁茂。宋清扶挑了一个高度合适的、能承担起她和王润二人体重的枝丫,侧身就往上坐了上去。王润不出意料地十分有意见,叫嚷着要她在往上爬爬。
宋清扶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不是吧,少爷,这个高度你都下不去了,还高?初生牛犊不怕虎都没你这样的!
对自己的实力没有把握,心气比天高,面皮又薄。就是跳下来没受伤都看这树不顺眼,一大早起床就把人家烧了,要是受伤了那不得火烧连营啊?
“不要。”她严词拒绝了王润。
两人刚和好,王润的破嘴有所收敛,没有说什么你就是不敢吧之类的言论,他要是说了……宋清扶沙包大的拳头握着呢,少爷您可就受着吧!
现在时辰还早,离日落还有很长时间。照常来说,王润后头还有几节课要上,但逃课的本尊兼他母亲王夫人都习以为常不在意了,她一个小小婢女操心操出花也不顶事,干脆把事情抛诸脑后算了。
宋清扶坐在树上漫无目的地晃着小腿,这颗可怜的、未来已然注定变成一地残渣的百年老树在王润院子里处在一个相当偏僻的位置,偶尔才会有人经过。
宋清扶和王润二人的身量小,茂密枝叶轻而易举便可将她们二人盖得严严实实,想必只要不大声呼喊,任是谁走过都不会意识到树上正藏着两个人的。
黄澄澄的如马车车轮一般的白日缓慢蠕动,无聊的宋清扶拽过王润的爪子数来数去,从“一”数到“十”又从“十”数到“一”,一直玩到腻味了,天色方将将染上橘红色。
宋清扶的小腿上粘了草汁,它被风吹干了,紧巴巴地糊在她的皮肤上,不怎么舒服。宋清扶踢了踢腿,把王润的爪子放回去,伸手摘片叶子卷卷,附到唇边。
吸气,吹气。
“呜——”
尖利的哨音。
她专心致志地继续吸气吹气,断断续续的气流滑过树叶的纹路,带出声调不同的乐声。
宋清扶黑色的眼里有掠过天边的飞鸟、翻卷的橘红彩云和翠绿的树叶,女孩单手托着简陋制成的树笛,吹着不成调的乐曲。天光让她的侧颜柔和又模糊,暖暖地将宋清扶黑色的睫毛照成金棕的一团。
她看向远方,王润看着她。
太阳落山了。
天……彻底黑了。
一盏一盏的灯火在远处亮起,大人们的下仆们行色匆匆地穿梭着,其中多数都要回到那个属于他们的狭小房间休息,和宋清扶的爹娘一样,睁眼天亮就又要急匆匆地去工作了。
王润的无端消失并没有让小院内众人惊慌,毕竟这也算是这位少爷的特色和常态了,仙人们总有些稀奇手段,这位少爷要真消失了,主家一定比他们这些下人着急得多。
既然上头没反应,他们各做各事便也罢了,反正同时消失的还有个贴身婢女,主人要怪罪下来,也怪罪不到其他人头上。
看完日落,宋清扶抻了抻腰背,三下五除二地从树上爬了下去。至于王润——当然下不来啦!
他那副为难但还要强撑着什么事也没有的表情非常好玩,在没有亲眼见过之前,有着脑子里的模拟记忆宋清扶从不知道自己需要憋笑憋得那么用力。
“少爷,快下来呀!”她故作不知地催促道,实际心里早就已经笑得前仰后俯了。
“喂——少爷——你——为什么——不说话?”她将双手拢在嘴巴前,作一个喇叭的形状,“是因为——没——听到——我说话——吗?”
“少——爷——”
她高声喊道,实在是忍不住笑意,眼睛弯弯,月牙儿似的。见王润还不说话,宋清扶又往上提了提音量,打趣他:“这——下——能——听到——了——吗?”
“少爷?还——听——不到——吗——”
“听到了!快闭嘴,别吵了!”
王润终于被她扰得不胜其烦,或者说怕她再这么喊下去会把全院子的人都招过来看热闹,在宋清扶还想继续提高声音前出言制止了她。
“听到了?那少爷你快下来呀!”宋清扶笑嘻嘻的,眼珠子灵动地转了两圈,“还是说……”
“少爷……你不敢下来?”
此言一出,被揭穿的王润的手指当即抠住了树皮,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充满着恐惧和羞愤。他低头看向宋清扶,月白色的衣袍在月光映照下,反射出光芒。
把他一切行为都看在眼里的宋清扶当然清楚,这是死要面子的王润又准备死要面子了。
宋清扶才不准备让他死要面子,自己从树上跳下来。这高度就那么点,王润难过的只是心理一关,他跳下来,一点伤也受不到。
但宋清扶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增进感情的机会?
就像人吃饭不单单需要一个饱腹,而是还要继续追求山珍海味一样,感情能更深厚,友谊能更坚固——她为什么要让王润自己跳下来?
王润自己跨过心里难关对她来说有任何益处吗?要宋清扶说,王润就这么一辈子怕高下去才好呢。
可惜,王润注定会成为仙人,到那时,他将常常飞在天上,像鸟像蝴蝶一样,却又不需要奋力振翅,只需要施展法术……
宋清扶呼出一口热气,学习着模拟记忆里自己张开手臂的幅度,向树上踟蹰的王润展开了怀抱。
“少爷,”她慢条斯理、细声细气地道:“跳下来吧,跳下来。不用害怕受伤,真的不用怕。瞧,这树看着高,其实呀,底下都是厚厚的落叶,还有草地,软和着呢,摔上去一点儿也不疼,就跟跌在云彩里似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脚尖轻轻拨弄着脚下零星碎叶,什么厚厚的落叶、软和的云彩?她根据王润非要带她来看这日落信口胡诌的。她把控的这点高度,地上啥啥没有都不见得会出事,而且,草坪已经够软和了。
比起直接落在地面,落在她的怀里是不是好一点呢?
宋清扶的语气中带着令人昏昏欲睡的诱哄,仿佛在讲述一个睡前故事。
她不揭穿王润畏高的真相,亲近地鼓励他,力图达成自己的目的。
“没关系的,”她依旧张着双臂,仰着脸,脸上绽开极其真诚的笑容,眼神亮亮的,“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少爷——你是王家的小少爷呀,是顶顶厉害的小男子汉,单金灵根的天才!区区从树上跳下来,又回有什么事呢——”
“没关系的,我会接住你的。”
她再度强调道。
王润紧扒着粗粝的树皮,望向脚下遥远得令人眩晕的地面。天已黑,阵阵妖风穿过树叶与树叶之间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
不跳下去,会被宋清扶看扁的吧?
他不想被看扁,尤其不想被树下那个总是气他的宋清扶看扁。可是……好像很高……跳下去……跳下去……我会受伤吗?
宋清扶不会害他的。
那双小小的、曾给他喂过饭,揉过肚子、磨过墨,也揪过他辫子的手臂,此刻在树下大大地张开,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夜晚朦胧的银白色的月光勾勒出女孩纤细的身影,这个姿势在王润眼中,竟奇异地带上了一丝虚幻的、温暖的、可以依赖的意味。
“少爷,别怕。”她说,“跳下来吧。”
“……”
王润最后看看宋清扶那坚定又冷静的笑容和张开的手臂,又看看一眼脚下那似乎令人晕眩的高度。
然后,一咬牙一闭眼,从树上一跃而下。
所以这点高度少爷您到底在害怕一些什么啊!怎么天不怕地不怕轮到这事儿身上就害怕了啊!
宋清扶无力地扶额,随后马上上前几步,接住“落凡”的王润。不幸的是她和王润体重相似,哪怕提前有准备扎好下盘,也被冲击力带得和王润两人一块儿在草坪上滚了几大圈。
“噗——咳咳!”宋清扶被撞得眼冒金星,后背和胳膊肘火辣辣地疼,吃了一嘴的草屑和泥土。她压在王润身上,头顶松散的发髻彻底散开,珠花歪斜,发丝凌乱地粘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
“呸呸呸!”宋清扶伏在王润身上,忙不迭地吐掉嘴中草屑,抱怨起来,“少爷,你好重哦!”
被她压在身下的王润,则似乎完全没从坠落的冲击和恐惧中回过神。他紧闭着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胸脯急促起伏,粗重地呼吸着。他很白的脸被莹白的月光照耀,再加上他那身夜间亮闪闪的衣裳……简直就像个人形大灯笼!
宋清扶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和抱怨,让王润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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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直直地地看向宋清扶近在咫尺、狼狈的脸。
两个人在寂静的夜色和凌乱的草地上大眼瞪小眼,周遭空气中弥漫着青草被碾碎的气息、泥土味,以及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诡异沉默。
搞什么啊!到底在劫后余生什么啊!这点高度再变个两倍都没她第一次爬得高吧?!
而且今天就和泥土和草过不去了吗——宋清扶不适地甩甩满是草汁的手,悄无声息地将泥土尽数抹在了王润的衣裳上。
没办法,她的裙子都破成这样了,也没地方能抹了……
诡异的沉默的大眼瞪小眼时间,终止于几息之后的宋清扶。
女孩龇着一口白晃晃的小牙,伸手拍了拍王润脸颊——力道轻轻的,带着点安抚,又带着点“你看我说到做到”的近乎嚣张的得意,“嘿嘿,怎么样,我就说没事吧?是不是稳稳接住你了?本姑娘靠不靠谱?帅不帅?是不是很值得信任?”
“……”
王润呆呆地看着她的笑脸,感受着她拍击他的动作,又动了动胳膊和腿,确认除了惊吓和一点点翻滚的碰撞产生的钝痛外,在没有旁的伤口和疼痛了。这个认知,让他紧绷的身体了松懈下来。
“一点也不帅。”半晌,王润干巴巴地吐出一句。他别开脸,试图躲开宋清扶那过于明亮的目光,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悄悄漫上了点点红晕。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一种被看穿、被压制、又隐隐被这种……被压制感吸引的别扭情绪。
她看他的笑话,就这么得意?
“什么?”宋清扶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王润道,“一点也不帅!丑死了!丑八怪宋清扶!”
“哈?”宋清扶表情凝滞。
哪里不帅了!哪里丑了!没眼光——没眼光啊!
她痛心疾首地伸手揪住这位少爷的衣领子,伸拳就殴。好好好,我真愁失去的肌肉没地方练出来呢,你小子就送上门来了是吧?
王润从不是会吃亏任打的性子,他抬手挡住女孩的拳头,扭身想变宋清扶对他的单方面殴打为两方互殴,却惊奇地发现宋清扶还压在他的身上——甚至骑马一样用腿紧紧夹着他的腰胯。
“哼哼。”宋清扶邪魅一笑,“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她沙包大的拳头即将落下,王润应激地闭上眼,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宋清扶化拳为掌,拉住了他脖子上的玉环,挺腰从王润身上翻到旁边,随后让他顺着力气站好。
“哎,”她说,“引颈就戮不必了,走吧走吧,地上凉得要命,万一你受凉了咱俩今晚都别睡了…….走了走了,回去房间洗澡去……我还有个壶没找侍女姐姐拿回来呢!真是的,你叫水洗身的时候我要让人给你的洗澡水里放姜和红枣……”
她絮絮叨叨地牵着王润脖子上的玉环闷头往前走,王润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脖子被玉环箍得不好受,他就往上垫手指。
垫着垫着,他的手指就无意识地靠近了她的,贴得紧紧的。
月光下,两个小小的、同样脏兮兮的身影,手拉着手,穿过寂静的庭院,朝着有灯火和人声的方向走去。宋清扶偶尔侧头看他一眼,见他能跟得上,脸上没什么难受的样子,就继续前进了。
遇到了值夜的其他下人,宋清扶也没收敛,她还是牵着那玉环,王润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明明是不正常的情形,却因为当事人极其自如的表现变得和谐。
“少爷要洗澡,请帮忙烧个水哦。”她道。
那个被她挑中的下人连忙应了,心中暗自嘀咕:小少爷和那个小婢女,今晚玩得可真够疯的,瞧那一身泥……这少爷怎地遇见了这姑娘就那么听话?
看那姑娘死抓着少爷的玉环不撒手的模样,她不会仆大欺主吧?比如她找少爷讨首饰,少爷不给,这姑娘就牵着这环让少爷追在她屁股后面溜达?
哎哟,哎哟,不能想了!哎哟……
少爷这个脾气哪里像是能吃亏的人啊!这院中的人哪一个没被折腾过。小宋姑娘来了才好呢,有个同龄玩伴消耗少爷的精力,他们这才有的稍微好些的日子……
甭想了,烧水烧水!瞧那小宋姑娘也脏兮兮的,也准备多一份热水吧。
下人匆匆走开,不敢多看。
那颗见证了这一切的百年老树,待在小院边远的地方,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着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在无声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