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鹦鹉说，珊娜也看见暗室最中央那柄缠绕着火焰的漆黑断刃，半截刀头自烈焰中反射着隐隐泛红的光泽，鹦鹉扑了上去，被珊娜一把抓回来。


    “你爸不在。”她说，“我们先救人。”


    她吃饭时就觉察到淡淡的怪异，小酒馆的位置太偏僻，许多身上沾着诅咒的人随随便便在街道上穿行，她熟悉这种诅咒，因为他们身上的血腥气是如此的令人熟悉...他们在抽取普通人的血肉，用以制药。


    教堂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她心下有怨气，拖着鹦鹉冲上教堂的尖顶布阵，而如今追踪到的东西实在是令她无法呼吸。


    那是满地的普通人，他们大部分人身上都是破旧的粗布粗革，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被他们或欺骗或抢夺来到此处，变成一堆人不人鬼不鬼的干巴活死人。


    幸亏事情还不是完全没办法改变。


    她短暂地研究了一下阵法的设计，它以那把与约尔兰德心意相通的断刃作为媒介，反向吸取约尔兰德的力量来维系这座吸血食人的大阵...只要约尔兰德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气血，那么他早晚会被钓出来。


    要么被吸血吸死，要么为了抢回这作为媒介物的刀闯一次贼窝。


    真够恶心的。


    珊娜研究透彻之后，开始着手改造阵法，她调整阵法的中心枢纽，完全的扭曲了其间的规律——


    他们的阵法由汲取约尔兰德的力量榨取普通人的血肉被珊娜悄悄修改成自阵法所在地汲取力量反哺给约尔兰德与眼前的人们...她现在无法确认约尔兰德真正的立场，但是她不能接受这些恶徒的行径。


    做完这一切后，她拍了拍鹦鹉的头，“我们走。”


    鹦鹉震惊：“不是要救人吗？”


    珊娜冷笑起来：“至少他们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教堂的人也不能全等着我拯救麦尔德吧。”


    “啊...？”


    显然，在这方面做惯了逃犯的鹦鹉并不是特别跟得上珊娜的想法。


    她叹息道：“我这点小手段坚持不了多久，只能趁其不备坑他们一把，大概...慢的话，几个小时也就发现了？这个时候我们把教堂拉出来顶锅收尾就好了，反正他们两方面不死不休不可能通气，而这里的信息我也基本都拿到了。


    再说，论救人和补贴，那边可是专业的，至少不会惹到后续的麻烦。”


    “那我们怎么知道这边有黑祭坛的？”


    珊娜敲了它一下：“随便放个假超凡动物把人引过来不就好…非要自己去呀？反正这么大的事，肯定比消息来源优先度更高。”


    “那我爸呢？”


    “至少我们知道他是没被抓到，”珊娜安抚鹦鹉的小脑袋，“况且现在强行追踪他并不是什么好事，麦尔德要乱起来了，我们不一定能确保他的安全，至少让他先恢复元气。”


    她不再继续和鹦鹉解释，随意捏了只吐着舌头的超级大白狗，她打算让它在教堂门口开始乱叫...自己则趁着这个机会把这座黑祭坛从头到尾检查一遍。


    她需要确定这其中没有其他后手。


    可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呼唤声。


    “烟...你...去找人...”


    珊娜回头，看见地上离祭坛最远的一位纤细的女孩儿缓缓抬起头来，对着她的方向不断小声呼喊。


    这种强度的抽取，竟然能保持清醒吗...珊娜自我反思，她第一次独自脱离女巫的身份独立行事，在麦尔德整体的作风实在是漏洞百出，不过这次...毕竟自己只是一道烟雾，而鹦鹉也在明面上和自己划清关系了。


    她将满地痛苦的人群扫视了一番，确认了只有那位女孩...或者说半精灵一人清醒后，快速飘向她。


    虽然精灵一族避世隐居，但森林女巫与精灵族的关系很好，她甚至有好几位精灵朋友，所以此刻通过一些细微的灵力感知到眼前人的不寻常之处。


    “你还好吗？去哪里救人？”


    半精灵费力地呼气：“我没事...生病...去找...生病的人，风寒，去找得了风寒的人...那是被他们盯上了...”


    珊娜的汗毛都要立起来：“怎么回事？什么窃贼？风寒症？你是说...他们偷取的不是气血...是生命力？”


    “怎么可能...这种层次的禁咒怎么可能被带进帝国...帝国高层都死完了吗？”


    怪不得站在冒险者顶尖的约尔兰德也没逃出去...偷取血肉是窃取一些精血，偷取生命...那是寿命。


    安娜大婶的笑脸在珊娜的脑子里猛地闪过。


    她还好吗？奥菲...还好吗？


    “我这就去。”她应了一声，这一切变得太快，珊娜甚至脑子还没想清楚，身体已经开始了行动。


    她再也没办法管顾寻找线索以及精细操控大白狗的事...去保护鲜活的生命是一切行事里最重要的，如果人死了，守护还有什么意义？


    她开始后悔叫奥菲去...但是猜想是没有用的，珊娜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她得过去...越快越好。


    奥菲没想过，自己已经跑到了在偏远的小镇还能遇到老熟人。


    眼前的几个人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强大...他有信心保下昏迷的妇人，可是，他清楚的明白，如果这样做了...或许自己又要搬家了。


    可能他本身就有点不详？或者他本身就是注定流浪的命运？


    魅魔自嘲地笑起来。


    珊娜赶到现场时，耳朵里只剩下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发出的咚咚声，只是，当她看见眼前一闪而逝的璀璨亮光后，飞快跳动的心脏缓缓平缓起来。


    她看见淡淡的火光里闪烁的灰色虚影。


    珊娜一直觉得奥菲是个特别的恶魔。


    他是个纯净的魅魔，他平日寡言，温和，内秀，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对衣着住宿并不太上心...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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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在吃饭这方面还有点意外的小挑剔。


    但是她从没想过奥菲带着火焰战斗的时候，竟然这样漂亮。


    并非容颜与身体的美貌。


    而是奥菲平日的低迷掩盖了他身上的那抹锋锐...他的动作不带一丝黏连扭捏，动作流畅矫健，体态挺拔又清俊。


    他在自己的主场中灵活地穿梭，黑衣与黑夜相融合，只有能够直击要害的时候短匕首上才会燃起一瞬间的火光，那样迅疾又安静...火焰像花粒，奥菲握着匕首，战斗就像撒花那样流畅美丽。


    奥菲，他所掌控的是正统的骑士术。这证明他至少是一名被授勋过的见习骑士。


    或许是平日的伤病与总沉默的态度让他失去了太多表达自己艳丽羽毛的机会，珊娜心里也习惯性地把他视作一只漂亮无害的家养猫...但是，珊娜想，原来奥菲是豹子啊...不过，就算是豹子也是自己的豹子猫咪。


    以他的年纪，简直是和自己的身份差不多水平的天才。


    魅魔怎么能成为骑士呢？那种可怕的训练强度，一贯以乐于享受的魅魔...他能做到吗？


    珊娜笑了起来。


    魅魔不行，但是奥菲可以。


    当一道冷光自奥菲耳侧闪烁时，缩在后面的珊娜忍不住忧虑地大声提醒：“奥菲！左边！”


    魅魔反应极快地躲过那道寒芒。他已经撂倒了数名黑衣人，而珊娜的声音传过来时，仅剩的一个恶徒同样注意到一位单薄的少女正站在角落。


    他猛地冲了上来。


    珊娜并没有闪躲...因为奥菲的速度更快。


    他就像豹子...他更像豹子了，灵活，矫健，自更远的距离猛地冲过来，然后揽住尚且惊慌的少女猛地后退，这种感觉很奇怪...


    珊娜嗅到淡淡的清香，是奥菲身上传来的，这次不是魅魔血的香气，而是纯粹的属于奥菲的气味。


    淡淡的，像花草香，可即便森林女巫熟知各种花朵的香气，她依旧很难形容奥菲身上淡淡的香，似乎是一种能令人安心的味道，似乎站在他身边，就能安心地面对世界上所有可怕的东西。


    奥菲在发抖。


    珊娜感知到他心跳的异常，她抬起手来想要抚摸他的鬓角，却被魅魔反握住手...他很少这样。


    珊娜凝神望着他，看见魅魔平日寡淡的面容染上难以形容的惊惧，他在害怕。


    女巫想要出言安慰，却听见不远处跌倒的恶徒咬牙切齿的嘶吼声...他红着眼睛扑了上来。


    奥菲再没有了与他对打的兴趣，他掷出匕首，就像一点红色流星拖着尾线，那条璀璨的红花穿过恶徒的肩膀，下一瞬间，火焰爬上他的咽喉。


    这场并不公平的战斗结束了。


    珊娜望着奥菲，她想问为什么你这样紧张，可奥菲却摇头止住她的疑惑。


    魅魔少有地露出严肃的姿态：“收拾东西吧...明天就离开麦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