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痴(七)

作品:《成为前任的情劫

    余霏已经直起身,祝灵轩还没有。


    二人披着的喜服散落成干瘪的红玫瑰花瓣,余霏抬抬手便抖落干净,转眼去扫量周遭——


    翠微宫显露出它的本貌。


    满目是残垣断壁,粉碎失色的琉璃混入尘土,华美的斗拱趴伏在地,焦黑的痕迹向八方蜿蜒,似是雷劈火烧的遗迹,又似是干涸难洗的血。


    昔日名门残旧沉默地环绕四周,无端叫人心生悲凉压抑。


    祝灵轩却不管这些。


    他维持着拜堂的姿势良久,才后知后觉地去捻身上挂留的枯萎花瓣。


    那些花瓣很脆弱,碰一碰就要碎作齑粉,所以他很小心很小心地把它们收集起来,难得地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余霏瞥见他的小动作,但并未留意。她垂了眼,向扑跪在地的虞庭春走去。


    这只山茶花妖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他骨节里迸生的枯枝如根系般狠狠扎入荒地,披发一瞬掺白,露出的肌肤更是没有了一丝血色,似乎随时都能碎作一地雪白山茶。


    余霏将虞庭春半拖半抱起身,不由得抽了口冷气。


    她看到,一把尖利的锥子狠插在虞庭春的心口,早先涌出的血迹在他的衣襟上积成褐色厚实的一层,而鲜血随着他微弱的心跳,仍在不断流溢。


    那正是织梦里,华美衣针的所在。


    这时,散落在废墟中的弟子们渐渐苏醒。


    他们睁开眼望天望地,还有些失忆般的恍惚,直到瞧见苍白战栗的虞庭春,才不约而同地跳起。


    “杀了那妖怪——”


    余霏听见呼喊的同时,万千冷箭就已逼至眼前。


    她用攥紧铜钱的手往地面一扣,喷涌而出的凤火便舒张成翼,将二人半包在其中,阻挡住全部的箭雨。


    灼热的空气里,余霏看围拢上来的众人,都像是看到了扭曲的鬼影。


    “你是出自何门何派?”


    山腰处,斗拱上,面前身后都站满了翠微宫的弟子,他们俯视着护住虞庭春的余霏。


    “不知道么?与这妖怪同路,就是与剑道泰斗白宗师作对!”


    什么?


    余霏一下没反应过来。


    “不。”


    虞庭春颤抖着摇头。


    “白薇不是这样想的……她不会这样想的……”


    “织梦已破,你挟持我等数年,替你演绎那荒诞的美梦,如今也该醒醒了。”


    喊话的弟子啐了一声。


    “你不过是主动献山叫宫主心软,才没有被她当场斩杀。她将你带在身边,也只是监禁你,免得你出去为非作歹、行凶作恶。正巧你的力量也比一般妖的更邪更毒,留你在身边操练,能叫宫主的功法更上一层楼。”


    “可是我爱她!”


    虞庭春无从辩白,只得溃不成军地大喊。


    “她也爱我……”


    这一句就模糊小声了许多,听起来只是犹疑的轻喃。


    也只有靠得最近的余霏听见了。


    “谁人不爱白宫主?”


    弟子迅速接上。


    “可你是只妖,你的情愫只会叫白宫主觉得肮脏。斩妖千万、恨妖入骨的白宫主,是绝对不会因为一只妖的爱,而感到殊荣的。”


    这话余霏本不会当真,可话音刚落,她就感受到了怀中人止不住地呜咽,心头不免一凉。


    虞庭春会被中伤,代表他也一定程度上认同那弟子的说辞。


    认同白薇是憎恶妖的。


    认同白薇不可能爱他。


    这是怎么回事?


    “想起来了吧?”


    喊话的弟子笑起来。


    “剑道修士飞升成神的最后一劫,是斩杀一头与自己功法相近、势均力敌的大妖。她豢养你这么多年,不过是为了这一刻。”


    “啊——”


    寥寥数语似是激起了虞庭春最痛苦的回忆,他惨叫一声,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


    妖化还在继续,更多的枯枝撑裂他的骨节,编织成愈发细密的樊笼,将他困在其中。


    余霏在左边护法稳住他的心智,祝灵轩也及时从右侧赶上来。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来帮你回忆。”


    弟子还在诛心。


    “宫主飞升那日,抽去了你几乎全部妖力,以尖锥将你钉死在山崖上,终于功德圆满、立地成神。”


    “去他爸的渣女。”


    祝灵轩简直听不过耳。


    作为那段回忆的亲历者,他只能说这就是诱骗。白薇是利用了虞庭春的爱意,哄着他对她不设防,才如此轻松地击败了他。


    “你也没资格憎恨宫主,她做了极其正确的一件事。若是她不杀你,她位列仙班之后,红尘中无人能降伏你,岂不是留下无尽祸端?更何况,修士斩妖本就是天经地义。”


    “去他爸的天经地义。”


    祝灵轩听一句就要骂一句。


    他透过枝蔓缝隙看着奄奄一息的虞庭春,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可太懂这种被抛弃、被背叛的滋味了。


    兄弟坚强活下去,我们终有一天能报仇。


    余霏听他叨咕着骂骂咧咧的,被吸引着抬眼。


    却对上祝灵轩湿红含恨的眸。


    余霏:?


    白薇渣人,关她什么事?


    除非退婚也算渣……


    想到这里,余霏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宫主飞升匆忙,不慎留了你这妖怪一□□气。现在,就让我等遵循宫主旧志——”


    那弟子说着便抽出雪剑。


    “诛邪!”


    一声令下,万千法器兜头而来,灵力璀璨的华光映亮百年晦暗的天幕、映亮颓圮的故地,那他生于斯、长于斯、爱于斯、死于斯的地方。


    他在这里被爱人唤醒,被爱人滋养,被爱人背叛,被爱人毁灭。


    瞬间,枯枝樊笼里的虞庭春尚未动作,那漫山遍野瓦砾下的山茶花枝便飞速向当空抽长,整座山都活了起来。


    应战并非是他的本意,却是他的本能。


    在余霏头疼虞庭春意识微弱时,祝灵轩已经替虞庭春站了起来。


    “兄弟,我不会叫你输。”


    说着,就召起战损的残枝,与落下的法器打得有来有回。


    也不知道是在赌什么气,较什么劲。


    余霏的头更疼了。


    然而虞庭春本就被白薇算计去了大半妖力,祝灵轩作为神祇也不可能真的痛揍凡人,优势很快便来到了弟子们的那方。


    山茶花枝几乎全部被压回到地底,虞庭春每势弱一分,身周的枯枝便缠绕得更密一层。


    正当他最后一丝生的缝隙也要被枝条爬满之时,天地忽然猛地一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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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这是真实的地动山摇,比织梦中天崩地裂的灭顶感要强烈许多。


    两方即刻休战。


    弟子们不认为自己有撼动天地之能,低头看看蜷缩的山茶花枝也不像有这等本事。


    被万千目光凌迟的祝灵轩慌忙摆手:“跟我没关系。”


    那这是谁的伟力?


    几方人马只僵持了一瞬,就见漫卷的黑潮忽从地平线处涌起,只眨眼的功夫便铺展成吞天噬地的浪头,直向山间蝼蚁撕咬而来。


    这阵势,余霏在织梦中是见过的。


    就在她初见虞庭春的那晚。


    “是祂——祂居然还在——”


    弟子们纷纷退出丈远,全无章法地掏出法器,向黑潮攻去。


    失去了虞庭春的指挥,所有人就像一盘撒沙。


    祝灵轩终于严肃起来,反手抓紧掌中残枝:“原来祂是真实存在的么。”


    先前他和余霏还以为这恐怖的怪物,只是织梦中阵主心绪的投映。


    余霏没应声,正要出招迎战之时,就听身旁樊笼发出“咔”地一响。


    二人齐齐垂眼。


    只见包裹着虞庭春的枯枝层层舒展开来,那意志消沉的人终于重新有了声息。


    他已经完全妖化,不再似先前那般苍白纤弱,活生生是一株繁茂、伟岸的巨树模样。


    他张开枝条,完全阻挡在黑潮与弟子们之间。


    “这些孩子是我为爱妻供养的部下,城是我为爱妻守护的城。在爱妻回来之前,一切,我都要是她走时的原样。”


    他罕见地露出了妖的野性与嗜血。


    “毁城者死。”


    说着,就向黑潮攻去。


    黑潮硬生生受了他一击,居然用古兽低吼般不成词句的声音,凑出了一句话:


    “你……的爱妻……不会……回来了……”


    “她会回来。”


    虞庭春很快接上。


    “除了她说,谁说我都不信。”


    “痴儿。”


    地上的祝灵轩摇头一笑,转而向余霏眨眼。


    “上神,凡人我打不得,这妖孽总打得了吧?”


    彼时余霏早捏了凤火在手,烈焰烧得越旺,她面上的笑意越温文:“殿下自便。”


    说着,便携凤火飞身而去。


    料想也是忍耐了许久,早就想揍人了。


    刹那间,烈焰、花枝与剑气自北、东、南三面向黑潮包抄,他们的攻势是那样密不透风,小弟子们只瞧见黑潮不断地向包围圈中收缩,天光一寸一寸重新漏下,风也逐渐息止。


    等到三人收势散开,祝灵轩没打痛快似地甩了下手中枯枝:“他爸的,叫祂给跑了。”


    余霏收了凤火就是那一副窝囊的江湖神棍模样,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唯有虞庭春是真的心力交瘁,随着万千花枝收于尘土,他弯了腰,过度妖化的身体发出吱呀地响。


    邪祟虽退,摆在他面前的困难还是一重又一重。


    他想挽留面前的所有人,他想控制他们,去建造属于自己的乌托邦——


    可是如今,他全然没有了主动权,甚至他才是该接受裁决的那一方。


    弟子们沉默地聚集在大妖虞庭春的对面,气氛再次剑拔弩张。


    祝灵轩下意识地,挡在了虞庭春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