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饲血奴

作品:《女主发现被攻略后

    十日后。


    “云京城上好的珠钗哦!”


    “花灯!花灯!甭管你鹿子兔子猫啊狗啊杂七杂八花啊这里统统应有尽有!”


    路上石砖铺积成街,红绸在两侧街道悬空横跨,高楼上的廊桥下,两街都拥满了吆喝的商贾。


    “南曲会馆!今夜一号饲血奴时隔十一个月再次出场!!!他的对手是谁!究竟谁输谁嬴呢!”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夜困兽场的三号饲血奴可是从北胡运输过来的胡人!第一次登场大家快进来捧场啊!”


    红灯挂满街头,来往人群手上彩灯映照眼帘。


    晚,平康坊。


    东北隅南曲会馆深处,高楼上镂空出来的繁华悬楼是前朝遗漏下斗兽场。


    据说当年,高贵妃的黑豹在这里斗嬴过一只从西南森林里运来的狮子,惹得达官贵人竞相模仿,才有了名冠前朝的斗兽场。


    每月的十三日夜晚亥时,就会在斗兽场开奖,当晚得奖者可得当月秘宝,算得上是前朝少有的娱乐项目。


    等到了大燕朝,斗兽场将近荒芜了十年,后一位富商买下了这里将其改装,其余不变,只将名字由斗兽场改为了困兽场。


    意为前朝当年是斗兽,而如今是将人与动物都放进竞技场域,为“困兽”之意。


    而与牲畜缠斗的人,就是为饲血奴,由困兽场饲养,专为观众席的权贵们赏玩的畜牲。


    若是看中了,当场买下亦未为不可。


    朗月当空,星辉闪烁。


    在这样一个明朗的夜晚,困兽场四楼雅阁间无数的权贵公子小姐们正坐在各自雅间里等待着今晚的盛宴。


    四楼正中央天字号雅阁,珠帘飘荡,轻纱飘洒在廊边,关延辞手臂将其掀开,刚好正巧就可以看见地下竞技场腾起的烟灰,正是困兽场内人员正在布置场地,好让今晚的竞技身上高潮。


    “婼笙还未到。”


    他的身后,程锦芸程淮烨和南书元杳她们早已围坐在了圆桌上。


    侧边香炉袅烟浮荡,桌上盏器里的茶香隐隐飘来,直腾腾冒着热气。


    “一娘,她不是说过会儿就到吗,现在时辰快到了她怎么还不来。”元杳扯着手上的手帕蹙着眉,小脸皱成了一团,娇柔柔道:“再不来可误了开场的好头了,要是挑选错了饲血奴今晚的珍宝可就错失了。”


    南书抵着脑袋,“我也不知道,金果明明说过一会儿就到的。”


    程淮烨走到关延辞身边,朗声笑道:“据说这次的珍宝有两样,其中一样与圣武帝有关,要是我选中了饲血奴,到时候得到了珍宝可不会让给她!”


    关延辞则是望着楼下目带凝色。


    程锦芸:“怎么了。”


    几人闻声也走过来。


    楼下三楼走廊,叶大正带着他妹妹叶家六娘走过,再往右边望去,京兆府的钱仲启,大理寺的大理寺卿赵桦赵大人。


    四楼,宫学里的同期,白五娘一家,王七和景四,陈六娘和她兄长,甚至还有——


    勇毅侯一家。


    勇毅侯......


    戚四......


    历年来追求婼笙之势最为浩大,出身最为鼎盛之人。


    死于去年的夏末,在河边打鱼嬉闹,而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后不见了踪影。


    戚家和京兆府打捞了半月,最后实在是找不到人,定为失踪的半年后,才放弃确认了死亡。


    几人敛眉,将轻纱拂下,退回了雅阁中。


    “......”


    “......”


    “......”


    “勇毅侯他们家不是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吗!”元杳提起一口气,“婼笙会不会被他们活剥了!”


    程淮烨急得直拍手,“完了完了完了若是碰到了婼笙可还得了!”


    当年所有向婼笙表以爱慕的人里,戚四可谓说得上是最认真赤诚之人,与叶三旁人之流不同。


    虽然婼笙还是一如既往从未表示过什么,但确确实实是与戚家纳了吉,定好了文定,只差个半年就可登入侯府成为侯府少夫人。


    “......我说个可能哈,只是可能。”关延辞叹了口气,“婼笙估计也是看见他们了。”


    因为看见了,所以躲着了他们,这才来迟了。


    “......还真有这种可能。”


    “还有个可能。”南书这时开口道。


    众人朝她望去,只见她视线紧紧死盯着廊边外一人。


    他们神情骤变。


    ——勇毅侯家三娘,戚四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如今的齐王妃,当年他们共同的玩伴。


    戚雁慈。


    ......


    ......


    此时的困兽场地下的里层,铁牢栏杆在四周封印,栏杆那长长斜斜的影子透过繁光照在濡湿泛黄的地下。


    无限拉长,直至落在掉了皮的墙边、和无数蜷缩着身子盘着腿的人们的裸露在外的脚上。


    女孩的抽泣声、猛汉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孟婼笙鼻腔里涌进恶心的腥臭味,终于,她醒了过来。


    “......”


    刚接触光辉的眸子恍惚着迷瞪了会儿,待到看清这里究竟是哪儿之后——


    “......”


    墙角的那边阴影角落,无数双暗沉的眸子向这边死死盯来,像是夜晚森林中的恶狼发出幽绿的暗辉。


    并不平滑的泥地,凹进去的土坑里泛着腥臭的黄渍。


    在她的旁边,脖子歪着瘫坐靠墙的男人打着鼾,另一边倚靠着铁栏杆的女孩脸上满是血渍,手上握着见尖锐的利器望着她。


    孟婼笙:“......”


    如果她没有记错,从她出门上马车,到南曲会馆下车,再到困兽场。


    这期间,应该都是按照正经方向走的。


    只是刚好快要穿过会馆的小巷走到困兽场门口的时候后脖颈突然一酸,两眼一翻就被砍晕过去了。


    现在还没等她有应对的举措时,墙角阴影的角落一直盯着她的一行人终于有了动作。


    她看见阴暗处有人恍若在蠕动,站起身,一个身形高大却过分瘦削的人站起来,走出阴影角落。


    铁栏外的烛火光晕透进来照在他脸上,孟婼笙看清了他嘴角上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疤,以及右边额头上一个大大的“奴”字刺青。


    手臂粗犷抬起,一柄并不尖锐但却布满铁屑的短刀被他握在手心。


    “喂!”


    原本静谧的铁栏里因为这一声响举动仿佛突然间躁动起来,打着鼾的男人也醒了过来,定定望着她。


    孟婼笙能感受到所有晦涩的视线都在往她的方向驶过来。


    “你这个——哈!看你服饰装扮!是那外面天下买家的舞姬吧!”


    “被卖了?!”


    瘦汉嗓音中恍若夹着沙子,一口痰上不去下不来,身影愈发逼近。


    孟婼笙在他的喊声中站起,手臂贴住后墙,余光观察中左右都是青灰色脸颊定定望着她的人。


    不能坐以待毙。


    孟婼笙能感觉到喉咙上下滑动间的血气,她抬着下颚,眨眼间眸中泛起水纹波澜,提着嗓音弱弱道:“......老爷嫌我得了病......把我卖了,爷...爷,这是去沧州的路上吗......”


    说完她拔下头上的珠钗紧紧握在手心,举起佯作要递给面前的汉子,“我将我身上所有的钱财都给您,可以将我卖个好点的地方吗。”


    说完,一滴泪就从她脸上掉了下来。


    面前男人不为所动,早在听见她说得了病的时候就立马后退,连带着原本想要围上来的其他人。


    “呸!”


    “晦气!”


    “什么病啊!”


    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原本靠在孟婼笙旁边睡觉的大汉站起来挪了个位置,对着问出‘什么病’的人喊道:“还能什么病!娘们卖进外面人屋里,十个进八个出来全是脏病!”


    “那些外面的人玩得有意思,我当年被卖进去时在床上也是被搞得生不如死。”一声娇娇弱弱的声音在角落方向响起来。


    而她旁边另一人往地上啐了口,用着沙哑的声音喊着,“但至少也是床上死的,不是我们在畜牲的嘴巴里死的。”


    “哈!哟,王大娘还想在床上死呢,有这福吗?等你今晚死在了不知道什么鬼东西的口里的时候,留下个一丁半点儿肉末也算是有福了!”


    “嘿你个死娘/们!!当年的脏病怎么没把你搞死啊你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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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王大娘你个泼妇——!!”


    王大娘边说边扯着女人的头发,女人也毫不犹豫就往她肚子上踹过去。


    喊声哭声辱骂声尖锐的叫唤声从两人嘴巴里叫出来,推搡间两人都暴露在了烛火映出的光里,婼笙得以能够看清她们两人的长相,以及——同那瘦汉脸上同有“奴”字刺青。


    地上本就沾满了不知名水渍的泥土很容易就染上她们的衣服和脸颊。


    整张脸和头发被泥土粘附,婼笙方才举起来的手臂也早早就垂在腰侧两侧,指尖触碰着上面的珠钗,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大脑神经。


    让她混沌的思绪现在清醒了许多。


    无疑,脸上额角刻有“奴”字刺青的人,饲血奴。


    孟婼笙并不陌生,程家也有买过。


    前年程淮烨第一次被他父亲带来困兽场的时候他们家就有买过一个饲血奴回去,说是专门给程淮烨当陪练的。


    正经陪练当然轮不上他,那个饲血奴的作用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出来。


    无非就是程将军觉得是时候让程淮烨接触生死了,好让他将来在战场上无所顾忌这才找了一个说是“陪练”实则可以让他沾血下死手的饲血奴。


    偏偏程淮烨还真当是陪练,当兄弟一样处着,结果没过多久就被那名饲血奴故意刺了一剑,在腹部,程淮烨差点当场死亡。


    后那名饲血奴被程将军处以五马分尸,在云京城外的那处西山半腰上。


    他们几个陪着程淮烨,在那头山腰给那名饲血奴收了尸。


    黄昏灿红日,他们几人一路沉默无言走在孤零零的山路上,天际线映出了几缕紫,大雁飞在空中不一会儿又消失了,连影子也没有留下。


    和他们当时看见那名饲血奴的尸体一样。


    ——残骸掉落在泥土里,骨头里的碎屑也不知道掉在哪里去了,那些鲜血也都埋进了土里。


    耳边还在传来女人之间的撕扯惨叫声,孟婼笙眨眼,眼前恍惚的红色变成了现在监牢铁栏里灰扑扑的青白。


    是这里所有人脸上的面色。


    看来她被人砍晕后压到困兽场地下关押饲血奴的监牢里了啊......


    是谁目的为何这些都等过会儿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出去。


    刚好这时一开始说话的那个高瘦子开口了,“你怎么没刺字。”


    刺字......


    孟婼笙佯作惊慌着转头看向他,嘴唇颤抖着说话,“我——”


    南书曾经说过,饲血奴是被困兽场豢养的畜牲,但在成为饲血奴前他们都是从各地人口市场买过来的......


    “我是醉欢楼的舞姬,”她垂着脑袋,“是因为被老爷厌弃这才......这才被卖了过来,管事还没来得及......”


    “啧,醉欢楼的都被卖了?”


    “你那买家一定是个挺高贵的货吧!要不然买不起啊这!”


    “还没来得及刻字呢,要不我——嘿嘿,”说话这人手里的刺刀闪着光,“我来帮美人儿你刺。”


    “不要命啦!忘啦她得的脏病啊!!”


    “陈娘也有不也没事!”


    “你忘了这东西分程度了啊!!!万一,万一她等会儿口鼻冒血搞得我们也染上了...啧!”


    刚才还在撕打的两个女人这时也停了下来。


    那名名唤陈娘的女人眯着眼,污浊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孟婼笙,嗤笑了声,“看她这模样也不像是我们那些地方的瘦/马,只能是醉欢楼那种繁花似锦的高贵场地能养出来的娇娇儿。”


    孟婼笙抽泣着,“是是,奴也,奴也没几日好活了,现在被卖到了这里,想来过不了一炷香就被管事拉过去——喂在了那些凶猛动物的口中。”


    “我呸!还想着管事拉过去呢!我们这些命都由不得我们的名号排在了一百外的饲血奴配吗,开场轮不到我们结尾也轮不到,中间给那些达官贵人——们尽兴用的,你这小美人儿倒想的乖,还管事,到时候就是把我们都揉在一起捆在一起——”


    “咚——”


    烛火躁动,钟声响了。


    上层一片哄然声音此起彼伏——


    开场——


    孟婼笙眸中闪过一抹寒光。


    套到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