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莹立于炼丹房门口，一袭白衣在昏暗的走廊中显得格外醒目。


    此刻的她发髻松散，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焦急之色。


    “快走！他们很快会搜到这里！”她压低声音催促。


    苏雁秋与谢无尘对视一眼，警惕地跟随着白莹钻进一条隐蔽的通道。


    通道狭窄而阴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白莹在前引路，脚步轻快如猫，显然对这里了如指掌。


    “为什么帮我们？”苏雁秋忍不住问，声音在石壁间回荡。


    白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不是帮你们，是帮我自己。”


    她抬起右手，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一圈狰狞的黑色纹路——像是被烙铁烫出的咒印，还在微微蠕动。


    “噬魂咒，每月发作一次，生不如死。”


    谢无尘眼神一凛：“洛天行下的？”


    “不然呢？”白莹冷笑，“你以为我甘愿做他的走狗？”


    她突然停下，转向苏雁秋，“三娘，我偷你元丹是奉命行事，但我没想到他会用噬魂咒……”


    苏雁秋心头一震。白莹眼中的悔恨不似作伪，但三娘记忆中那个狡诈的獐子精形象又让她难以完全相信。


    “奉命？奉谁的命？”谢无尘追问。


    白莹刚要开口，突然浑身一颤，捂住手腕上的咒印。


    那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迅速蔓延至整条手臂。


    她痛苦地弯下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咒印发作了！”谢无尘一把扶住她，“她撑不了多久。”


    白莹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前面……左转……有密道……”


    她艰难地指向通道深处，“快……他感应到了……”


    苏雁秋和谢无尘架起白莹，加快脚步。


    转过弯，果然看到一扇隐蔽的石门。


    谢无尘摸索着找到机关，石门缓缓开启，露出一条向下的狭窄阶梯。


    “这是……”


    “通往……山脚……”白莹气若游丝，“洛天行……不是人……”


    三人跌跌撞撞地下行。


    白莹的状态越来越糟，黑色咒印已经蔓延到脖颈，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爬行。


    她突然抓住苏雁秋的手：“用你的……灵力……感应元丹……”


    苏雁秋不解，但还是照做。


    她闭目凝神，尝试感应远处元丹的气息。


    刹那间，一幅幅陌生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一座古老的祭坛，周围环绕着九根青玉柱……


    一个被黑雾笼罩的身影在咆哮……


    一群青衣人结阵对抗，为首的是个女子，面容模糊但气质与三娘极为相似……


    黑雾被封印的瞬间，女子将一颗青色珠子投入人间……


    “啊！”苏雁秋猛地睁开眼，头痛欲裂，“这是……我的记忆？”


    “不……是元丹的记忆……”白莹痛苦地摇头，“竹妖一族……曾是守护者……洛天行是……被封印的……”


    她的话被一阵剧烈的抽搐打断。


    黑色咒印突然暴起，如毒蛇般缠上她的脸颊。


    白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七窍开始渗出黑血。


    谢无尘试图用灵力压制咒印，却被一股反震力弹开，“她撑不住了！”


    白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苏雁秋：“他要用……上古大阵……吞噬万灵……突破封印……必须阻止……”


    她的眼睛突然瞪大，“小心！后面！”


    苏雁秋猛地回头，看到数名玄天宗弟子从阶梯上方冲来，剑光凛冽。


    “走！”白莹突然暴起，一把推开苏雁秋和谢无尘，自己转身迎向追兵，“记住……月圆之夜……祭坛……”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柄长剑贯穿了她的胸膛。


    白莹嘴角溢血，却露出解脱般的微笑。


    下一秒，她体内积蓄的妖力轰然爆发，强烈的白光充斥整个通道。


    “趴下！”谢无尘扑倒苏雁秋，用身体护住她。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碎石如雨落下。


    当尘埃落定，阶梯上方已被彻底封死，白莹和追兵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几缕白色毛发飘落在地。


    “她……自爆了妖丹……”苏雁秋颤抖着说。


    谢无尘沉默地点头，拉起苏雁秋继续向下跑。


    她是为了救自己而自爆妖丹！


    苏雁秋顿时泪如雨下。


    这一段逃亡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但白莹临终前的警告在脑海中回荡——月圆之夜，祭坛，上古大阵……


    不知跑了多久，阶梯终于到了尽头。


    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挡在面前，谢无尘一剑劈开锁链，门外是郁郁葱葱的山林——他们已经到了玄天宗山脚下。


    “暂时安全了。”谢无尘喘着气说，警惕地环顾四周。


    苏雁秋瘫坐在地，脑海中仍回荡着那些陌生画面：“谢无尘，那些记忆……竹妖一族到底是什么？洛天行又是谁？”


    谢无尘摇头：“我也不清楚，但白莹说的应该不假。”


    他皱眉思索，“上古时期确实有过一场大战，传说有邪魔被封印……如果洛天行就是那个邪魔……”


    “那他为什么要我的元丹？”苏雁秋不解，“还有，为什么我能看到那些记忆？”


    谢无尘刚要回答，突然神色一变：“有人来了！”


    他拉着苏雁秋躲进灌木丛。


    片刻后，一队玄天宗弟子从林间穿过，为首的正是洛明川——白莹口中的“少主”。


    与苏雁秋想象中不同，洛明川脸上没有失去道侣的悲痛，只有冰冷的怒意。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厉声命令，“父亲大人有令，那竹妖三娘必须抓活的！”


    弟子们分散搜索。


    苏雁秋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谢无尘的手紧紧握着她的，两人贴得极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松木气息。


    待搜索声远去，两人才松了口气。


    谢无尘的额头不知何时被碎石划破，一道血痕顺着眉骨流下。


    苏雁秋下意识伸手去擦，却在触碰的瞬间，一股奇异的灵力波动在两人之间炸开。


    “啊！”苏雁秋惊呼，看到谢无尘额头上浮现出一个青色的竹叶纹路，与她记忆中的青衣人额间印记一模一样。


    谢无尘也愣住了：“这是……”


    纹路只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了，但两人都清楚看到了。


    苏雁秋脑中灵光一闪：“契约！薛长青说过，我们之间可能有古老契约！”


    谢无尘神色复杂：“所以我能感知你的状态，我们的灵力也能互相融合……”


    远处又传来搜索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无尘拉起苏雁秋：“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详谈。”


    两人借着树林掩护，向山下疾行。


    苏雁秋时不时回头看向玄天宗的方向，那座巍峨的山门在夕阳下泛着血一般的光。


    白莹死了，但她的警告犹在耳边。


    月圆之夜……算算日子，只剩七天了。


    山脚下的小镇灯火渐亮。


    苏雁秋和谢无尘换了装束，混入人群。


    谢无尘买了两套粗布衣裳和一些干粮，两人决定连夜赶路，远离玄天宗势力范围。


    “我们去哪？”苏雁秋啃着干硬的馒头问。


    谢无尘展开地图：“先去青溪村找薛前辈。他见多识广，或许能解释我们看到的一切。”


    苏雁秋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白莹说‘月圆之夜，祭坛’……玄天宗的鉴宝大会刚好在月圆前夜结束，这是巧合吗？”


    谢无尘眼神一凛：“不，是精心安排。月圆之夜阴气最盛，最适合开启邪阵。”


    他收起地图，“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薛前辈。”


    两人避开大路，专挑山间小径行走。


    夜色渐深，林间开始起雾。


    苏雁秋的妖力消耗过大，走路都有些踉跄。


    谢无尘见状，二话不说背起她继续赶路。


    “放我下来，你伤还没好……”苏雁秋挣扎着说。


    “别动。”谢无尘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威慑力，“我答应过不会丢下你。”


    苏雁秋不再挣扎，安静地趴在他背上。


    谢无尘的肩膀宽阔温暖，步伐稳健有力。


    她不知不觉放松下来，额头抵着他的后颈。


    “谢无尘……”


    “嗯？”


    “如果……如果我们真的有什么古老契约，那是不是说明我们前世就认识？”


    谢无尘脚步不停：“有可能。”


    “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契约？”


    谢无尘沉默片刻，摇摇头：“不知道。但既然能跨越轮回，必定非常重要。”


    苏雁秋不再追问。


    夜雾越来越浓，几乎看不清前路。


    谢无尘却像有指南针一般，脚步丝毫不乱。


    “你怎么认路的？雾这么大……”


    “直觉。”谢无尘简短回答，“我从小就有这种感觉，想去哪，心里自然知道方向。”


    苏雁秋若有所思。这能力听起来不像普通修士能有的。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点点灯光——青溪村到了。


    薛长青的竹屋就在村外不远处的山坡上，此刻窗户还亮着灯，似乎主人还未休息。


    谢无尘放下苏雁秋，上前敲门：“薛前辈，是我，谢无尘。”


    门立刻开了。


    薛长青站在门口，脸色凝重：“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他侧身让两人进屋，“玄天宗的事我听说了，动静不小。”


    竹屋内药香弥漫。


    薛长青给两人倒了热茶，听他们讲述在玄天宗的经历。


    当听到白莹的警告和苏雁秋看到的记忆画面时，他眉头越皱越紧。


    “上古大阵……果然如此。”薛长青捋着胡须，“我早怀疑洛天行有问题。”


    “前辈知道些什么？”谢无尘问。


    薛长青起身，从书架深处取出一本古籍：“这是《上古秘闻录》，记载了三千年前那场大战。”


    他翻开泛黄的书页，“当时有邪魔‘黑渊’祸乱人间，被九大仙门联手封印。主持封印的，正是竹妖一族的女族长青瑶。”


    书页上是一幅插图：九根青玉柱环绕的祭坛，一个青衣女子手持青珠，与一团黑雾对峙。


    苏雁秋倒吸一口冷气——这场景与她看到的记忆一模一样！


    “青瑶族长在封印完成后，将自身元丹一分为九，投入人间。”薛长青继续道，“其中一颗，应该就是三娘的元丹。”


    苏雁秋心跳加速：“所以我的元丹蕴含上古灵力……因为它本就是青瑶族长的一部分？”


    薛长青点头：“而洛天行，很可能是黑渊借助玄天宗宗主身体重生。他需要集齐九颗元丹，才能破解封印。”


    谢无尘突然问：“那我和三娘之间的契约……”


    “这正是最奇怪的地方。”薛长青看向谢无尘，“你身上有竹妖一族的印记，却又分明是人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是青瑶族长的转世。”薛长青语出惊人，“或者与她有血脉关联的人。”


    屋内一片寂静。


    苏雁秋看向谢无尘，发现他脸色苍白如霜。


    “不可能……”谢无尘摇头，“我是青云观弟子，从小……”


    “青云观本就是当年九大仙门之一。”薛长青打断他，“或许他们收养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对抗黑渊。”


    苏雁秋脑中灵光一闪：“所以洛天行要活捉我……不仅为了元丹，还因为我是竹妖，能帮他开启大阵？”


    “正是。”薛长青神色凝重，“月圆之夜将至，我们必须阻止他。”


    谢无尘站起身：“怎么阻止？就凭我们三个？”


    “不。”薛长青摇头，“凭你们两个之间的契约之力。”


    他看向苏雁秋，“你体内有青瑶族长的元丹碎片；而你，”他又看向谢无尘，“身上有竹妖印记。若联手，或许能重启封印。”


    苏雁秋和谢无尘面面相觑。


    一天前，他们还在为夺回元丹而奔波；


    如今，却被告知要拯救苍生？


    “具体怎么做？”苏雁秋问。


    薛长青从药柜取出一个小木盒：“这是‘凝魂香’，能暂时稳固你的魂魄。至于如何重启封印……”


    他苦笑，“书上没写，只能靠你们自己摸索了。”


    苏雁秋接过木盒，里面是三根青色的香。


    她抬头看向谢无尘，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中是同样的坚定。


    无论前路多难，他们已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