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作品:《青紫》 一辆豪车驶入城中村,路上经过许多行人和建筑。
这里的居民区规模不小,密密麻麻很多不太高的居民楼。
随着马路越来越窄,车子在一座两层楼高的筒子楼旁边停下。一个少年率先从车上下来,站在车边叉起腰,看着这座普普通通甚至可称得上陈旧和简陋的筒子楼。
“就是这?”他道。
忙从车上下来的管家已经走到他身边,回答:“是的少爷。”
“别叫我少爷。”
“……你就是少爷啊少爷。”
做起临时司机的管家一身体面的燕尾服,年轻少爷倒挺轻便,短T外搭一件衬衫,宽松束脚裤配运动鞋,干干净净,尽显青春朝气。
车上还下来两个仆人,身穿一样的工作装,安分地站在他们身后等候发落。
管家:“少爷看着还满意么,不行咱换好点的。”
少爷之前交代的是偏一点、便宜点、随便点,可以有小孩,别太多大人。
于是管家找到了这座筒子楼,租金便宜,有点老旧但还算干净,楼前与对面房屋隔着一片生长着杂草的荒地,有绿色有阳光,不挤不闷,看了屋内,很小但够一个人住。
也向房东打听了其他住户,有两三间房空着,长住的人不多,住有三四个上学的孩子。
少爷很随意地说:“就这吧,能住人就行。”
“好嘞。”管家转头示意两个仆人可以行动,仆人从后备箱以及车里麻利地搬出许多生活用品。“少爷我带你进去瞧瞧。”
向房东订的房间在一楼,走廊一米多宽,由栏杆围着,一行人带着行李走在走廊里有些狭窄。
白天大人都在上班,筒子楼很安静。
这座朴素无华的、充满平凡普通的生活气息的筒子楼,今天迎来了一位离家出走的大少爷。
没错,离家出走。
杜诗哲从小到大受过的最大的苦,恐怕就是他爸拿鸡毛掸子或皮带抽他。
这次离家出走会不会苦……可能有点苦。
或许这件事的重点在于其本身,而非实行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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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曲希放下手机没多久被阿婆喊去隔壁吃午饭,进屋时阿婆已经给他盛好饭。
他看着自己碗里压得厚实的米饭抱怨道:“要撑死我吗,我就吃米不吃菜啦?每次吃这么多我都要变成米了。”
“长这么大个还吃不完吃不完!”
阿婆一边唠叨着却一边用饭勺从他碗里舀出一点米饭放进自己碗里。
张曲希满意了,往碗里夹菜,给阿婆夹去好几块肉,阿婆抵着他手,又没好气地唠叨:“你吃你吃,我自己夹。”
张曲希说:“吃多点啊阿婆,瘦不拉几的我一只手都能把你举起来,你出去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阿婆说:“坏人有病吗,为什么要用一只手把我举起来?”
张曲希:“哈哈哈。”
饭碗快有脸大,一次性夹好菜都不用再夹了。他趿着拖鞋,端着碗筷走出屋,坐在门边一个矮矮的圆形胶凳上,岔开腿,肘抵于膝部,有滋有味地吃起饭菜,特别香。
身穿花花衣服的阿婆随后也端着碗筷从屋里出来,坐到门另一边的那把矮矮的竹椅子上,同少年一起吃。
吃饭时到门外吹着自然风吃,这成了一种习惯。阿婆平时也经常坐在外面看着别处发呆。
“阿婆你做的饭太好吃了。”张曲希说。
阿婆注意到他的状态,狐疑道:“刚干了什么,这么开心?”
张曲希不承认,“没有啊。”
阿婆才不信,嘀咕:“还没有……”
他们刚吃一会儿,旁边走上来一帮奇怪的人。
三个大人将搬来的行李放在了张曲希隔壁屋子外面,其中有个大叔还身穿燕尾服,从口袋取出钥匙把房间门打开了。
屋内除了一张铁床加木板空空如也,原先有打扫过,顶多积有些灰尘和污垢。两人穿戴好手套,带上清洁工具进屋开始清理,看着非常专业。穿燕尾服的负责指挥,同时也帮帮忙。
燕尾服大叔对那个站在外面什么都不用做光看着的男生彬彬有礼。
那个男生,穿得很靓仔。
张曲希有点不敢低头瞧自己身上的背心短裤拖鞋。
他在这块住挺久,头一次见搬家这么大排面的,眼巴巴地看得有些出神,忘了咀嚼,嘴边的一块肉掉回碗里。
杜诗哲站了一小会儿,看向坐在隔壁屋门前吃饭并且穿得很凉爽的少年和他的花花衣阿婆,对上少年的目光。
想想走上去两步,到那少年面前。
两人对视,都很平静。
杜诗哲视线下移至对方盛着满满饭菜的大饭碗,问道:“你在吃什么?”
张曲希看着他回答:“吃饭。”
杜诗哲:“……”
张曲希又说:“我阿婆做的饭。”
一旁的阿婆一边吃饭也一边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来者。
“你外地的?”
张曲希吃了口饭,主动问。
杜诗哲知道这题,回答道:“我本地的,不会说这里话,小时候跟着我爸外面到处走,只会说普通话和一点白话。”
张曲希想了想,随后自如地切换语言直白地问道:“你很有钱咩?”
杜诗哲一听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很自然地回话:“我阿爸有钱那也算是我有钱啦。”然后换回来,“你也会白话呀。”
“老跟我阿婆看粤语剧。”
“你叫什么?”
“张曲希。”
杜诗哲觉得自己和这同龄人聊得来,对方很是合眼,他心情不错,自我介绍起来:“你好,阿婆你也好,我叫杜诗哲,今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他思索片刻摸了摸口袋,想送点礼物,只摸到手机和摸出来几张人民币,有红的,有蓝的,有绿的。
直接一点也可以吧。
于是他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递了出去。
“初次见面一点心意,没带红包,你拿点吧,买零食吃。”
这是让张曲希直接挑啊。
非常大气,非常爽快。
大人说不能随便拿陌生人给的东西,但是钱的话,伤害性应该不大。而且这是在自家门前,旁边也有大人在。
张曲希也不客气,抬起手,从那几张乱乱的纸币中,捏住其中一张蓝的,扯出来,揣兜里。十分从容。
“谢了。”张曲希道,“你是真有钱。”
杜诗哲愣了愣,问他:“怎么不拿一百?”
张曲希说:“老板找起来麻烦。”
买点零食,一百太多,一块太少,十块刚好。
“哎,”张曲希随后想起来问,“怎么想不开跑来住这啊?”
杜诗哲很淡定地回答:“哦,我离家出走。”
张曲希:“…………”
他从刚见面就知道,这少爷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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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和仆人很会做事,把陈旧的屋子打扫得非常干净整洁,水泥地板亮得发光,活像给屋内削了层皮,日常用品也摆放到位,一应俱全。
不过毕竟是岁月的痕迹,有的东西恢复不到最初,比如灰暗的白皮墙面,怎么擦都擦不回最初的白,除非重新粉刷一遍,少爷嫌麻烦说算了。
其中一面墙上有许多排列整齐的长方形的“白印子”,原先有留下没撕掉的几片“奖状一角”但已被清理,可以想象这面墙曾经贴满奖状,应该来自之前的租客。而且清理之前能找到很多生活痕迹,证明这么小的房间,曾经住过一家人。
管家觉得这些“白印子”蛮不错,奖状不是什么坏东西,没准还能给他们今年上高二的少爷沾点好学生气。
他们弄好后就被少爷赶走了,少爷说各位辛苦,我一个人可以。管家唠叨好久才舍得走。
杜诗哲心也是大,晚上躺进全新的被窝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懵了一阵才意识到昨天不是梦。
下床开门,更多的晨光从屋外照进来,外面是老旧的栏杆和隔着杂草荒地的筒子楼对面背对着的楼房。
四下很安静,这个点也很早,杜诗哲睡眼惺忪,穿着个短裤就踏出房门放肆地伸懒腰。
然而懒腰伸到一半手举到半空就停住了。
隔壁恰好是修建在筒子楼中央的楼梯口,去外面吃完早餐回来正打算上楼回屋的兄妹俩撞见他光着膀子出门伸懒腰的一幕,愣在原地。
薛大镇定地抬起手掌挡在身旁薛小睁大的眼睛前。
“抱歉。”杜诗哲手臂降下来,也很镇定地往后迈腿退回去,随即关上门。
薛大看着闭上的房门,手没拿开,对薛小道:“妹你别怕。”
扭过头,身旁妹妹竟不知何时自己弯腰低头,把眼睛降到他挡着的手掌下方,眼神直勾勾地望着那边方向。
第一时间想到保护妹妹的薛大:“……”
这时该房间隔壁虚掩的另一扇房门被打开,张曲希从屋里出来,见到外面二人,露出喜色。
可能是上学养成的习惯,他们日常交流一般用普通话,但也时不时会冒出方言的词句,简直是随意切换。
“早啊二位,刚吃完早餐回来?这么巧。”张曲希道,“吃的什么。”
他今天穿的短袖短裤,也很凉爽,但比起昨天又旧又素的背心短裤顺眼多了。
薛小将手背在身后,还有点回味,“今天吃了肠粉和豆浆。”
筒子楼附近有不少早餐店,美食品种多样,具当地特色。
张曲希抱臂一腿支撑靠向门边,就是不会好好站,“唉,这暑假我每天早上白粥配青菜。”
可能是老一辈的传统,除了重大节日,早餐往往是一天中吃得最穷最清淡的。即便是如今大家都喊着吃肉吃肉强身健体的日子。
薛大习惯性地推推眼镜,对他说:“就快开学了,到时候你又该念叨阿婆煮的粥。”
薛大随后又问:“阿婆又去买菜了?”
“对啊。”
聊着天,旁边房门被打开,里头走出穿戴齐整的杜诗哲,头发也梳整齐了些。
薛大又发现他妹妹盯着人家男生看了。
杜诗哲和张曲希打过招呼,然后对另外兄妹二人道:“你们好,我不是变态哈,刚才以为外面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