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林沂对着她的桌面叹了一口气，说了句，“你但凡多上点网，都知道，你这种情况，根据大数据分析--”


    “属于当局者迷，旁观者磕生磕死。”


    深夜，男生宿舍。


    晏清都拉上床帘，窝在自己的床上，对着那本《如何让不开窍的人开窍》笔记本，对自己的追人大业感觉迷茫。


    笔记本摊开的一页赫然写着：


    《关于江南好开窍的分析》


    1：怀疑我被外星人绑架


    2：怀疑我绑定系统


    3：怀疑自己有病


    4：仍未考虑我喜欢她


    晏清都头一次对自己的人生有无力感。


    当晚，江南好做了个梦。


    梦里晏清都在双方父母面前突然单膝跪地和她求婚，而且居然还举着《民法典》……他甚至还说什么：


    “根据民法典第1046条，结婚应该男女双方完全自愿……”


    江南好吓得一脚踹过去。


    现实里，她重重地踹了铁床板一下，痛到垂死病中惊坐起。反应过来后，她懊恼地揉了揉脚，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感觉被催眠了。


    继江南好发现晏清都开始天天叫她“好好”之后，她惊恐地意识到一个更恐怖的事实---


    晏清都。不怼。她。了。


    拜托！那可是晏清都啊！人称“眼镜王蛇”“人间砒霜”，感觉他过地铁安检嘴巴会被安检员扣押下来的晏清都啊！！


    江南好甚至试图在他面前故意犯蠢，比如在他提醒过之后仍然不带伞，坦荡地等他来接，结果他到了以后只是很温柔地说了一句：“没事，你脑子不好也不是一两天了。”


    正常人说这句话攻击力极强。但这种话放在晏清都身上，没有用各种刁钻的比喻词 形容词，甚至语气柔和，完全不刻薄，那就是杀伤力为0的话啊！！！


    江南好的天塌了。


    她觉得这个世界真荒谬啊。


    不仅不怼她，晏清都本身平常就会给她送点东西吃，给她买点好玩的，现在感觉对她更是纵容得没边。在她练琴的时候给她买喜欢吃的蛋糕，托舍友给她带想吃的冰淇淋，她熬夜复习的时候还给她送宵夜……


    江南好无从下手，只能归结于期末周了，晏清都学疯了，要用她找点乐子。


    “我觉得他在下蛊，”江南好神情严肃，“先用反常行为引起我的注意，再用讨好政策降低我的防备心，最后就可以更好地……”


    “把你炖了？”岑溪漫不经心。


    “……我说的是骂我！骂我！！”


    好不容易熬到期末周结束，几个女生打算庆祝一下，准备去对面的商业街大吃一顿，弥补期末考吸掉的精气。


    来到商业街，江南好简直没话说了。


    她怀疑晏清都是不是在商业街租了房子。她们三个总共就没来这边吃过几次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能撞上他。她本来想装着没看到直接走，结果突然听见有人喊了声：


    “好巧！你们也来这边吃？一起吃饭啊！”……元放。


    江南好欲哭无泪地回头。


    五个人莫名其妙地找了家烧烤开始吃饭，周围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江南好一句话都不想说，余光却看见晏清都习惯性用公筷帮她夹菜，是她喜欢的烤虾滑和茄子。


    “给。”


    “……谢谢啊。”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岑溪，发现她已经和元放开始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了。至于林沂，她皱着眉头看手机，好像收到了什么不好的信息，一直在打字。


    她头一次在饭桌上和晏清都无话可说，沉默地低下了头，直到晏清都敲了她的碗。


    回校路上，看着前面聊天的岑溪和元放，她故意落后了几步。林沂有事先走了。


    “解释，”她拽了一下晏清都的袖口，“为什么总是能和我偶遇？”


    “你真的在我这装了定位？”


    “不知道，”晏清都叹了口气，“只是突然想起来，以前期末考完你都喜欢去外面吃饭，而我刚好又很想和你一起吃饭了。”


    “所以就想着来商业街碰碰运气。”


    提前回来的林沂和岑溪又开始进行每天的夜谈会，而江南好头一次在这种时候沉默，大脑完全宕机。


    “……总之，那个元放性格什么的都还挺对我眼缘的……好好？”


    岑溪盯着她，眼神戏谑：“你看起来要熟了。头上都冒烟了。”


    江南好吞了口口水，反复斟酌接下来要说的话，头一次觉得讲话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你们说……”


    “晏清都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我啊？”


    她为这个重大发现完全感到手足无措，结果林沂和岑溪听完直接笑出了声，林沂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


    “感觉他就差和你说，你好特别，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你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疏离感，有一种尼采的虚无主义……”


    岑溪打断了林沂的抽象输入，转头对江南好说：“之前不是早和你说过？”


    “可是……可是我以前从来没发现。”江南好慌张，她很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她和晏清都认识了这么久，彼此之间的友谊早就固若金汤。


    她表面上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但其实内心本能地对前进一步感到抗拒。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当然不了！”江南好莫名有点心虚，拔高了声音：“我才不喜欢眼镜蛇！”


    “我们换个话题吧。”


    自从意识到晏清都可能喜欢自己后，江南好实在慌张。


    非常慌。


    慌得就像站在悬崖边，而晏清都就站在她身后，然后突然推了她一把---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岑溪的问题直接炸得她大脑空白。


    江南好开始躲着晏清都。晏清都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就用敬辞随便搪塞过去，语气含糊；晏清都试图找她吃饭，她就找八百个理由拒绝。


    两个人的家都在本市，江南好没和以前一样提前和晏清都打招呼，就直接拿行李坐地铁回家，无视了晏清都的结伴邀请。


    哪怕晏清都开始恢复眼镜王蛇本性，给她发了很多例如“龟派气功传承人”之类的话，她还是忍着自己的脾气，没有回复，而是说了个“你说的都对”。


    可她偏偏忽略了，他俩是青梅竹马。


    当晏清都拎着礼物上门，而她爸妈热情邀请，甚至把她也叫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前面的努力全都完蛋了---


    尤其是晏清都还笑意盈盈地和她爸妈说了句：


    “叔叔阿姨，我和好好出去走走。”


    江南好完全没办法拒绝，就这么被她爸妈赶出了门。


    “最近在躲我？”晏清都神色淡淡。


    “没……没有啊。我最近比较忙嘛。”


    “嗯？”他好像来了兴趣，停下来看着她：“在忙什么？和我说说？”


    “……你不要这么八卦！什么都要知道！！注意我们俩相处的界限好吗？”江南好简直抓狂。她头一回发现晏清都这么难缠。


    她假装生气，直接往前走，但是只走了一步，就被晏清都拉住了手腕。


    “你发现了？”


    江南好没反应过来：“什么？”


    “发现我喜欢你了。”


    江南好简直讨厌死晏清都了。


    她想着是，她发现了这件事，她自己消化一下，最近都不和他见面，等她理顺了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可是他偏偏要像抢劫一样登堂入室，执拗地找她，又在知道她发现以后执拗地想要知道她的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江南好低头，故意不看他：“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好好，”她第一次在晏清都这里听到这样耐心的语气，“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


    “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一想到未来的生活没有你，就完全呼吸不上来。”


    “----你现在可以不答应我。但是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求你一下，好吗？”


    江南好本来想说不好。


    但是就像晏清都明明每次面对她惹的麻烦都会冷嘲热讽，但是每次都会帮她解决一样，江南好也舍不得让晏清都不开心。


    现在想想，她当时应该就是喜欢他了。


    最终江南好面色涨红，咬着下唇思考了一会儿，和晏清都约法三章---


    “不能在我爸妈面前乱说话！”


    “遵命。”


    “不能追的太过火！”


    “好的。”


    “不能……”


    晏清都打断：“这不能那不能，好好。你真当我是什么被外星人改造过的人，可以有这么多办法？”


    江南好仿佛被戳中心事：“你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在追我，你就该唯我是从，而不是态度和大爷一样在这里和我讨价还价！”


    “摆正你的位置！”


    晏清都似是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笑意：“好的，好好宝宝。”


    “……我们还没到那步！不许叫我宝宝！”


    晚上，江南好莫名其妙兴奋得睡不着，凌晨还亢奋地躺在床上耍手机，毫无困意。


    她点开朋友圈，看见晏清都破天荒地发了一条朋友圈。她觉得稀奇，毕竟晏清都几乎从来不发朋友圈。他总是很淡，对生活感觉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江南好好奇地看了一眼，他没发图片，只是发了一句她再熟悉不过的话：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