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火车票，叶芷晴闷了一早上的心情总算放松了些，天公也作美，刚走出火车站就瞧见外面雨停了。


    叶芷晴买的是明天下午一点钟的车票，学校放假她今天还要回家里对付一晚，而且她也要好好考虑下，等把小宝接来他们娘俩要住在哪里。


    她没想过把孩子放在家里给张素芳带，爸妈早就想让她凭学历攀个高枝好给哥哥嫂子的孩子铺路，放家里，她怕自己回趟学校小宝转头就被他们送走了。


    曾经的叶芷晴性格乖巧，听父母的话，是个人见人夸的好姑娘，但当年被迫下乡的时候她就认清了一个道理，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和手背也是有区别的。


    在叶家，她大哥就是被父母寄予厚望的手心肉，而她只是又薄又不受重视的手背，手背是用来给手心铺路遮阴的，但她叶芷晴不是，她的孩子更不可能是。


    好在城里现在对租房政策放松，等把小宝接来她就在学校附近租间屋子，她上课时可以把小宝送去幼儿园，下课了就去接他回家，她努力学习拿奖学金，课余时间外出去上家教课兼职，一定能养活自己跟孩子，再等两年她毕业后就能分配工作，小宝跟着她绝不会变成梦里那样。


    至于季南山，叶芷晴摸了摸身上变得潮湿的衣服，淋了雨好像看起来更旧了，是该丢掉买新衣服了。


    分别近两年，叶芷晴心底的情意早被磨干净了，实际半年前两人的联系就已经变少，偶尔叶芷晴想孩子了打一通电话过去，往往说不到几句就开始争吵，她单方面的吵，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半月前她提离婚那次，从始至终电话那头的季南山都沉默不语，以前叶芷晴当他是无力无奈，现在她知道了，这人应该就等着她自己提出离婚呢。


    叶芷晴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深吸口气把这些都抛到脑后，从此以后她就只有小宝一个亲人，他们娘俩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公交车站台每隔五分钟到十分钟都会有车经过，叶芷晴上了车趁着售货员开票的功夫跟她打听同路段公交车线路的售票员，想把借来的伞还回去。


    “没事，你放车上就行，等会儿我到总站了帮你亲自还给她。”这个售票员刚好认识她说的人，一摆手就揽下了这活。


    叶芷晴没怀疑，把伞放到司机旁边的座位底下转头跟人道谢，“同志谢谢你，改天我一定要给你们写感谢信。”


    售票员一听眼睛亮了下，趁着车上没几个乘客就跟她聊了起来，知道了叶芷晴是南城师范大学的学生，忍不住扭捏了下问，“你真的要写感谢信吗，这只是一件小事……”


    “是小事，但正因为是小事才更能体现出你们的心善和细心关怀乘客的心，感谢信我一定会写的。”那把伞确实给了叶芷晴不少安慰，她是真的想给她们写感谢信。


    售票员脸红了红又问，“那你能不能用你们学校的信封写，直接寄到我们公交总部去啊？”


    这年头售票员算是铁饭碗之一，但升职空间也很小，如果她真愿意写感谢信，那当然要让公交总部的领导们知道最好，这样才能发挥感谢信的最大价值嘛。


    这就和送锦旗不能直接送给本人，要先装作找不到人然后大张旗鼓把事迹多宣扬几遍后再摸进领导办公室当着领导的面把锦旗送出去的效果一样。


    叶芷晴一下就听懂了她的话外音，抿起嘴角笑了下，“好，不过这事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我最近有事要离开南城一趟，等我回来一定给你们好好写一封感谢信。”


    “没关系，你想什么时候写都成！”售票员也是个年轻姑娘，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要给她感谢信呢。


    闲聊一阵公交车很快到了纺织厂家属院附近的公交站台，叶芷晴告别性格开朗的售票员，下了车脸上轻松愉快的表情就收了起来。


    南城棉纺厂历史悠久，家属院也大的很，新旧胡同交叠，第一次来这的人都摸不着路。


    住在这里的居民大多是棉纺厂的职工和家属，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叶芷晴走到自家那栋家属楼附近后就接连碰到好几个认识的邻居。


    大家都是趁着雨停出来买菜遛弯的，外面虽然也到处湿漉漉的，但总比窝在闷热潮湿的家里舒服。


    南城的夏天不是炎热而是潮热，尤其是雨停后，狭小的房间里简直像蒸笼一样，闷的人都喘不来气。


    同住一层的王婶摇着蒲扇走出楼梯口，瞧见叶芷晴回来扬声叫住她关心道:“芷晴啊，刚你冒着雨急急忙忙干嘛去了？”


    叶芷晴是家属楼里第一个大学生，还是从乡下考回来的，往常她从学校回来邻居们都会热情问候，有的人还会把自家孩子拉到她面前说要沾沾文气。


    她是从小被夸到大的姑娘，长相好学习好，又听话孝顺，是张素芳经常拿来在邻居们面前炫耀涨面子的工具。


    “没什么事，王婶我身上湿着，先回家换衣服去了。”叶芷晴没想现在就说出自己已婚有孩子的事，反正等她把小宝带回来，父母就算再想瞒也瞒不住。


    王婶看到了，“去吧去吧，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小心别感冒了。”


    叶家的房子在三楼，叶芷晴上楼后就见自家门开着，除了她之外的一家人都整整齐齐坐在沙发上。


    看见妹妹，叶家大哥叶新志忙抢在父亲前面开口，“芷晴你终于回来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出去，咱妈都快急死了！”


    叶父叶承德拉着脸端坐在沙发上，劈头盖脸就是一声训，“你还知道回来！”


    郭晓敏缩在婆婆后面不吭声，张素芳想到早上女儿不听话的样子，欲言又止的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有叶新志帮着说话，“爸，往常小妹不在家你跟妈总念叨，这人好不容易放假回来了你快别黑着脸了。”


    “我跟你妈想着她有什么用！”叶承德脾气不仅没下去，还瞪着女儿变本加厉拔高了声调，“你妈跟你嫂子为你的事操心，你是怎么做的？让你去相亲嫁个好人家难道是害你不成？跟你说了多少遍把那泥腿子忘……”


    “老叶！”楼里不隔音，张素芳赶紧出声打断丈夫的话，“行了，芷晴回来就行，我等会儿再劝劝她，你少说两句。”


    叶承德收了声不再瞪女儿，但显见的还没消气，叶新志无奈又心疼的朝妹妹使眼色，想让她跟爸服个软。


    叶芷晴无动于衷站着，仿佛跟这一家人隔了层屏障，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


    张素芳想到女儿这两年脾气渐长，变得又倔又不如以前听话，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惹叶承德发火，忙把人拉进了里间卧室。


    郭晓敏借口出去喊儿子躲走，留下叶新志劝解生气的老父亲。


    把人拉到里间后张素芳还是来回说那些车轱辘话，说自己这些年含辛茹苦照顾家里，说她变得不懂事了，说来说去反正大意就是劝她乖乖听话去相亲，眼看着她嘴都说干了叶芷晴也没应一句好。


    张素芳脾气也上来了，拧着眉看着女儿说，“你走之前说那话我就当没听过，我没跟你爸提，你也趁早打消那个念头，你以后再嫁人肯定还会有孩子，就当那个孩子跟你没缘分，别再惦记了听到没有？”


    从回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的叶芷晴听到她妈这句话抬起头，“妈，我当年下乡时您说孩子就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走到哪您都疼着，怎么到我这就成了没缘分了？”


    “那怎么能一样？”张素芳被女儿噎住，半晌才说，“你是我从小养大的当然割舍不下，那孩子才多大，还不满一岁你就回城了能有什么感情？”


    叶芷晴目光平静的看着她，直看得张素芳心虚的移开视线，呐呐抛下一句，“总之你就记着，我是你妈你听我的就对了，我总是替你着想的。”


    为她着想就是拿她的婚事去攀高枝，甚至不惜让她抛夫弃子，叶芷晴心头一阵好笑，最后那点子亲情也彻底烟消云散。


    她没把已经买了火车票的事说出来，张素芳提起让她明天去跟人相看她也没吭声。


    想到儿媳妇已经答应了人家，张素芳没听到女儿拒绝就当她答应了，还不忘嘱咐一句，“明天你好好打扮打扮，过两天我领你去商场再买两条新裙子……”


    从里屋出来，叶芷晴看到客厅已经没人了，靠墙的角落里放着一个三四十厘米高的木箱，一张折叠小床，木箱里放着一套同样半旧不新的换洗衣服，两本书一个相框，还有一个带锁的小盒子，这就是她在这个家里全部的家当了。


    叶芷晴早就没有自己的房间了，她其他的东西也都被她搬去了宿舍，以前还觉得伤心家里没她的位置，现在她只觉得庆幸。


    好在东西不多，明天走时应该闹不出什么大动静。


    来啦~[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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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亲情缘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