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对着镜子，脑袋左右转动观察着额角，距离被砸已经过去三天，长出大包的位置现在一片平坦，变成了一小片淤青，江逾小心翼翼地给上面喷好药，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那天从医院离开时，江逾本来鼓起勇气，想要厚着脸皮加上凌霄壑的微信，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助理徐晨先他一步掏出微信二维码。


    “您加下我微信，之后额头有什么不适，都可以找我。”徐晨说。


    江逾当时大脑飞速转动，想说我可以直接加你家艺人吗，有事直接找他多方便呢。


    江逾余光瞄了眼凌霄壑，见对方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冷眼旁观，完全没有插话得意思。


    江逾心里不情愿，动作却迅速地拿出手机，成功加上了小助理的微信。


    果然前路漫漫，不可能一蹴而就。


    徐晨这些年跟随凌霄壑拍戏，走过不少地方，每去一个地方，就会拍一些当地风景照发在朋友圈。


    江逾把每张图都放大仔细看，试图从中找出一点凌霄壑的影子。


    然而从头翻到尾，只有一些凌霄壑请剧组喝下午茶，助理拍照发出自己东奔西跑的成果，配字：今天霄壑请大家奶茶啦！


    从徐晨朋友圈能获得的信息，还不如微博凌霄壑超话里粉丝们发的多，于是江逾转战微博，又看了一遍凌霄壑金马奖的获奖视频。


    这几天凌霄壑几乎是住在热搜上，从刚开始吃瓜群众磕cp，到后来凌霄壑工作室甩出律师函，把私生直接告上法庭，一堆艺人转发这件事，舆论瞬间转变为整个网络对私生群体的声讨，呼吁大家理智追星。


    网络上关于牵手话题的热度同样居高不下。


    一部分人觉得这是真的，从几张照片视频里扣出一堆糖，一部分人认为凌霄壑实在不是一个会谈恋爱的人，寡王的称号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两拨人每天在网上吵得热火连天。


    江逾从浴室出来，嘴里钓了个黑色皮筋，边走边用手把额发束在一起，绑了个小揪在头顶，随着步伐一晃一晃。刚洗完澡，他就穿了件浴袍，腰间随意打了个不怎么牢固的结，露出一截细长的小腿。


    江逾窝进沙发里，双腿自然交叠，曲线蜿蜒优美，他从旁拿过笔记本，打开邮箱开始处理工作，团队里很多人这次和他一起回国，工作室还在成立中，每天都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做。


    迟暮说的没错，江逾工作起来就是没日没夜。


    一直到滴着水的头发变干，喝口水的间隙想到凌霄壑，刚走了几秒神，就被手机铃声给拉了回来。


    是个陌生号码。


    江逾没接，手机一直响到自动挂断，对方又锲而不舍地重新打过来。


    一直到第三次，江逾才按下接听键。


    “哪位？”江逾点开扩音，把手机放到沙发扶手上，继续处理工作。


    “你好。”对面传来一个女声，语气格外客气：“我是《演员诞生》节目的制片彭瑶。”


    “......”江逾保持沉默，连眼皮都没抬。


    电话诈骗也是被他碰到了。


    “最近网络上的舆论想必你都有关注，我们想邀请你作为新人演员，来参加第二季的节目录制。”


    听对方这么说，江逾倒是有些印象。


    综艺《演员诞生》，前年推出第一季，邀请嘉宾上至影帝影后，下到万年不火小透明，都能做到一视同仁，放在一个剧情里，给予同等戏份相互比拼，就连导师也请了业内最具权威的老戏骨、导演和电影学院的老师。


    第一季播出的时候爆火，所有从前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跟着水涨船高，到现在过去两年，都还能吃到这部综艺的红利。


    现在开始筹备第二季，没想到节目组居然能从一堆小透明里面，注意到最近的“网络红人”江逾。


    “你们哪来的我联系方式？”江逾手撑着下巴，眼神掠过屏幕上那串数字。


    “自然是有人提供的。”对方笑眯眯地回答。


    江逾不吃这一套，他直接了当地问：“谁？”


    “这个......”对方沉默了几秒，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难住，没想到江逾会这么直接。


    “抱歉，我对上综艺不敢兴趣。”江逾见对方不说话，敲键盘的间隙，探过小拇指准备挂断电话：“再见。”


    对方回不回答他无所谓，综艺什么的他也不感兴趣，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江逾从来不会多浪费一秒钟。


    这个关头找上门，江逾用头发丝都能想得到对方什么目的，无非是想要他蹭凌霄壑热度，给第二季的节目增加噱头罢了。


    江逾可不想蹚这趟浑水，蹭凌霄壑热度，不说他本人态度如何，就那位雷厉风行的经纪人路塘，就能活撕了整个节目组。


    粉丝圈里尊称一声“路姐”，那可不是白叫的。


    “凌霄壑。”


    就在江逾要按下挂断键前零点五秒，对方快速说出了这个名字。


    江逾手指顿时定在屏幕上方，一动不动。


    “如果你时间方便，具体细节我们可以见面聊。”


    -


    时间约在第二天清晨，夏日的太阳这时候已经开启暴晒模式，早起的上班族行色匆匆，江逾逆着人流，穿过一片透着斑驳光影的树荫。


    江逾昨天一整晚都没怎么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


    彭瑶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凌霄壑为什么要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彭瑶，是凌霄壑想要他去上综艺吗，为什么呢......


    江逾太想知道原因了，他起了个大早，提前半个小时到目的地，没想到彭瑶比他到的还早。


    “久等了。”江逾拉开椅子，客套道。


    “没有，”彭瑶和江逾握手，笑着说：“我也刚到。”


    两个人共同落座，江逾扫了桌上的二维码点餐，趁他视线落在手机上，彭瑶不动声色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以她这么多年见过娱乐圈一众艺人的挑剔眼光来看，居然在江逾身上挑不出缺点。


    江逾今天穿着清爽，白T牛仔裤，头上戴着深灰色棒球帽，正好遮住额角残留的淤青。朝阳透过玻璃映在他侧脸，能清晰看到皮肤上浅浅的金色绒毛，深邃的眉弓在眼皮上投出一小片阴影，毛茸茸的睫毛低低地垂着，鼻梁高挺，嘴角天然翘起，是面无表情时也像在微笑得温和长相，和凌霄壑那种带着攻击性的凌厉五官完全相反。


    两个人同框，气质刚好互补，刚柔并济。


    彭瑶浅浅捏住勺子，慢悠悠搅动着咖啡，心想：怪不得，网上都说江逾和凌霄壑有cp感，光是外表来说，确实符合大众对男男cp地想象。


    江逾点了杯拿铁，下单后靠坐在椅背上，他嘴角微微扬着，眼神里却不带笑意，只用沉默示意彭瑶先开口。


    毕竟是她先找上门来的，彭瑶浅浅抿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们这档综艺相比上一季，投资更多资源也更好，后期会投入更多的资金进行宣传。你作为素人上这档综艺，不管演技如何都能够获得一定的热度，将来不论你是从事娱乐行业，或是其他，都对你是百利而无一害。”


    “只需要录制两期，并不费太多时间，何乐而不为呢？”彭瑶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她说着，从包里拿出合同放在江逾面前，“酬金不会少，你可以看看。”


    江逾撇了眼合同，没碰，他嘴角扬起的弧度下垂一个度，说：“您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好吧。”彭瑶见他无动于衷，有点无奈地笑笑，还是说了实情：“第二季最大的投资人，是凌霄壑，他有权指定嘉宾。”


    “所以你的意思是......”江逾语气上扬，觉得难以置信：“他选了我？”


    彭瑶点点头，默认了这个事实。


    “为什么？”江逾不明白。


    “因为凌霄壑也会参加这档综艺，”彭瑶语罢顿了顿，补充道：“作为嘉宾的身份。”


    嘉宾？


    江逾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凌霄壑上综艺和别人比演技，这和满级大佬进新手村有什么区别？


    以他的演技和资历作导师都绰绰有余，为什么要做嘉宾？


    更何况还是和他这个前男友兼绯闻男友一起。


    “你也知道最近网络上关于你和凌霄鹤的传言，这么多天过去，热度不降反增。”彭瑶身体前倾，指了指合同，说：“合同里写的很清楚，你以凌霄壑朋友的身份上综艺，告诉观众，你们只是普通朋友而非恋人，躲躲藏藏惹人怀疑，大大方方才说明是假的，算是一种另类辟谣了。”


    “现在传言愈演愈烈，这个时候我和他一起录综艺，难道不会适得其反吗？”这理由太牵强了，江逾不至于傻到连这种话都相信。


    还普通朋友，鬼都不信。


    “这个你放心，”彭瑶向他保证：“不论你们是怎样的相处模式，后期都会剪辑成单纯的社会主义兄弟情，保证让观众一丝一毫都磕不动。”


    服务员端来了咖啡，江逾道谢后，垂眸抿了一口，视线掠过面前的合同，眼波流转。


    “所以，”江逾放下咖啡杯，问：“这都是凌霄壑的意思？要我配合辟谣。”


    “是。”彭瑶说。


    江逾闻言轻轻一笑，反问道：“可我为什么要配合呢？”


    “我并没有配合凌霄壑辟谣得义务，他被传绯闻，我的利益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害。”江逾手肘撑在桌面上，笑着说：“更何况，能和凌霄壑传绯闻，这么多年也就我一个人，我为什么要辟谣？”


    江逾笑盈盈得用手托着下巴，做足了个小人得志的模样，说：“一个综艺而已，我又不缺钱，热度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可是能和凌霄壑传绯闻的机会，可不是谁随时随地都能有的。”


    “换做是你，”江逾直视着彭瑶的眼睛，耸耸肩，问她：“你会怎么选？”


    彭瑶表情有些僵，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娱乐圈里的人，追名逐利，或是极少数人坚守本心为了所谓的梦想，江逾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利益无法打动他。


    彭瑶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完不成回去很难交差，她思索一番，正色道：“你可以提要求。”


    江逾挑起眉毛，努努嘴，桃花眼终于带上些真正的笑意，又逐渐演变成大笑。


    “我演技好吗？”江逾“哈哈”大笑，问：“比得上那些专业演员吗？”


    彭瑶错愕地看着对面人开怀大笑，足足有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刚才的都是江逾在演戏，是在表演给她看。


    一切都太自然了，毫无表演痕迹。


    夏日炽热的太阳照在彭瑶身上，她还是觉得后背一阵冷风，即使现在的江逾已经出戏，可彭瑶依然感到不真实，就连这样开怀地笑，都有可能是假的。


    “开个玩笑，”江逾笑够了，喝了口咖啡，说：“谢谢你们的邀请，我可以去录综艺。”


    -


    江逾回到酒店后，揉了揉笑僵的脸，简单冲了个澡，躺进大床里准备补觉，还没等他睡着，手机就响了起来。


    江逾闭着眼睛摸到手机，拿起来一看，是迟暮打来的视频通话。


    “大忙人今天有空给我打电话了？”江逾一只手垫在脑袋后面，眯着眼睛说。


    “我才看到热搜，这也太突然了。”迟暮凑近屏幕，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迟暮这两年在国外读书，对于国内的消息不太关注，闲暇时被宁泊以抱着刷微博，这才看到江逾上热搜的事，赶紧打个电话来问问情况。


    “确实突然，”江逾轻笑了一声,回忆着那天的情景，说：“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江逾把录综艺的事说给迟暮听，迟暮刚被喂了口西瓜，脸被撑得圆圆的，一遍嚼一边思索着。


    “你答应了吧。”迟暮调侃道。


    江逾有种心思被戳破的窘迫，食指刮了刮鼻尖，含含糊糊“嗯”了一声：“不去是傻子。”


    话音刚落，屏幕里又传来迟暮乐呵呵的笑声，江逾有点不好意思，准备开口说要挂电话。


    手机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提醒，来自凌霄壑的助理，徐晨。


    江逾心头一跳，刷得从床上跳起来，赶忙点开一看，是两条语音。


    手机正在视频没办法听语音，江逾怀着忐忑的心情，点了转文字——


    “听说你很想和我炒cp。”


    “那还辟什么谣，演给她们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