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第十八章 矿山逃生(下)

作品:《游龙记

    在这一个月中,薛正言发现,自上次孙老逃跑的那件事情之后,庄子里的盘查明显更严了。每日里进出的各种补给车辆,甚至倒夜香的车都会被细细搜寻一遍,唯有运送矿石的马车反而因为从后山一直到运出庄园的路程全程没有离开过守军的视线,所以反而不会被太严格的盘查。


    薛正言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书生,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快,唯一能逃脱的方式,只有铤而走险藏身在运送矿石的马车中。


    可是也因为马车全程在监视之下,想混进去,谈何容易!至于假扮车夫守卫什么的,那更是想都不用想,且不说他能不能成功,这每日里进出的都是那几个人,早就被门口的守军认熟了脸,除非你能学会那变脸的秘术,否则绝计不可能蒙混过关。


    这一个月中,薛正言一直在寻找着能混上车的方法,也随时做好了逃脱的准备,因为他知道,那些人的耐心已然告讫,随时都有可能对他动手!


    然后,雨季来了,卫营的守军们怕马车在运送的过程中被淋湿,纷纷给车子披上了大块的蓑布。


    薛正言耐心地等待,他在等一个最佳的时机,一个能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藏身到马车上的时机!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就在薛正言快要绝望之时,这个机会来了!


    梅雨季节,天仿佛漏了一般,已经连绵着下了半个月的雨。这一日,薛正言像往常一样,清点着马车上的箱子数量,雨越下越大,几乎将人的眼都糊住了,一旁的兵士见他动作慢,不耐烦地催促他。


    “雨下大了,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薛正言依言加快了速度,就在这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然后是地面一阵剧烈震动。


    地震了?薛正言正恍惚着,矿山的方向,又传来砰一震巨响,就在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时,一个嘶哑的喊声随着风雨从远处传来。


    “矿山塌了!快来人啊,矿山塌了!”


    “快来人!矿山塌了!”那声音还在持续呼喊。


    “走,随我去看看。”旁边的军士见状,忙招呼手下,转身带着一道道人影,冒雨往矿山方向跑去。


    雨越下越大,逐渐模糊了众人的视线,庄子里人流涌动,大家都朝着不同的方向奔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远处的矿山处。


    机会!薛正言突然意识到,这是他逃跑的唯一机会!


    他飞快朝着周围看了一眼,大部分士兵已经随着跑去矿山的方向,剩下负责警戒的人和车夫视线也大都看向那边,此时雨大视线受阻,眼前人脸都不辨。


    不能再犹豫了!


    心一狠,薛正言飞快的掀起离他最近那辆马车的蓑布,死生之时爆发出来的速度,让他瞬间挤进了几个箱子之间。


    薛正言人本就不高大,受了这几年的折磨,更是瘦得皮包骨头,艰难挤进箱子狭窄的缝隙中,盖上蓑布,竟然察觉不出,可能是绝境中爆发出的力量,他的动作很快,一瞬间原地就少了一个人,众人此时的关注点都在那远处的矿山上,又受大雨所限,竟然一时无人察觉。


    他紧张地藏身其中,握着拳头,心跳加速,成败在此一举,若被发现了,他这次绝对会死!!


    时间过得特别漫长,薛正言只感觉自己心脏已经跳动了好多下,数都数不清了,周围嘈嘈杂杂的,人来人往,他就藏身在蓑布之下,只要路过的人一只手稍微掀开一点,就能看到他。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那个把他抓进地牢的军士。


    “矿山塌了,这里不安全,赶车的先把这几车货运出去,其他人跟我过去救人!”


    说完话周围又响起了许多脚步声,没多久,他所在的马车便缓缓动了起来,走了一阵,好像来到了门口,因为矿山坍塌,又下着大雨,庄子里混乱着,也没人注意到少了薛正言这么一个人,马车没经什么检查,就这样顺利地出了庄子。


    直到过了许久,察觉已经出了庄子,又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薛正言才咬着下唇轻声抽泣起来。


    逃出来了!他终于逃出来了!他不敢哭出声,只能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


    又走了一段,他小心翼翼地将蓑布掀起一个角,发现上天眷顾,他所在的马车竟排在车队的最后。


    这时雨越下越大,视线模糊,对面人影都看不清,雨声同时掩盖了许多声音,薛正言瞅准了时机,从马车上滚落路面,也顾不得身上被石头磕碰的疼痛,跌跌撞撞地朝着旁边的林子跑去。


    他不敢走官道,只能在林子里逃生,不辨方向,不过却知道马车行进的方向肯定是远离庄子的方向。就这样,他在林子里摸索着往前走了许久,怕被人追上片刻都不敢停留,渴了就着雨水喝点,饿了抓几片树叶子啃,这样跑了好几日,还摔了满身的伤,最后被几头老狼撵上,慌不择路,跑到了连云寨附近,这才被张镰机缘巧合救下。


    张镰静静地听着薛正言说完他这几年的经历,对这书生颇为同情,自己也算是替他安葬过家人,也同受过牢狱之灾,可自己幸运逃出升天,至少过了几年逍遥的日子,而薛正言,这几年的经历无时无刻不是在生死的边缘徘徊,稍有不慎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张公子,你请看。”薛正言见他不信,站起身来,一把脱下裤子。


    张镰愣了一下,刚觉得不好意思,转瞬间却被眼前的画面震住了,只见薛正言的两条腿,从大腿根处到小腿上,密密麻麻长满了一片一片的疤痕,仔细瞧去,那竟然是一个个微小的字!有些已经结疤脱落,留下起伏不平的疤痕,有些还是新伤,呈现新鲜的红色。


    薛正言穿上裤子,苦笑道:


    “让张公子见笑了,这几月,我怕那些疤痕褪去了看不清楚,不时会重新用匕首复刻上去。”


    张镰胸中如塞了一块铁铅一般沉重,是怎么样的生死经历,才会让一介文弱书生,甘愿在自己的血肉之躯上反复这样的折磨,直到那一双腿变成如此血肉模糊的可怖模样!


    “这,这就是那个账册?”张镰问道。


    薛正言点了点头,“没错,那些人隔段时间就会到处搜查我的住处,根本不可能藏下东西,只有将账册刻在我身上,才能瞒过他们。”


    张镰叹了口气,这薛正言委实是忍常人所不能忍。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薛正言苦笑着摇摇头,“现在那些人已经知道了我在这里,必定还会来杀我,我不能再留在连云寨了,只是抱歉连累了张公子和杞姑娘,小生心中难安。”


    “我没有其他路了,我,我要进京!只有到了繁城,揭露那些人的罪行,我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张镰点点头,这倒也是如今唯一的办法。


    “可我本是流放之人,进京谈何容易。”薛正言苦笑着道:“不提那一路过去的路资、路引,就算能顺利回到繁城,官场中人互相勾结,这些人既然敢私采金矿,背后必定是有大势力。我一个罪人,势单力薄,哎,也不知会不会有人愿意信我之言。”


    薛正言自知此去无路,自己恐怕就是那打狗的肉包子,有去无回。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唯有拼命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张镰认同地点了点头,他在那天启御殿上委实是领教了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只手遮天的手段,薛正言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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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人可以帮你。”张镰想了想道。


    “谁?”


    “定西王祁景逸。”


    “你说的可是当今陛下的二皇子,护国大将军范宇的外孙,定西王祁景逸?”


    张镰点点头:“没错。”


    “我在繁城中也听闻过定西王的之名,传闻他乃是一位侠肝义胆,嫉恶如仇之人。”薛正言说完,又无奈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介罪人,就算想,又哪里能轻易见到定西王。”


    此法看着最好,对他来说却也如同天堑般不可逾越。


    “我与你同去。”张镰道。


    “什么!?”薛正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与定西王有些交情,我与你同去,替你引荐。”张镰重复道。


    “可是,可是,我,我是……逃,逃犯啊!”能去见定西王吗?


    “薛公子,此事于你生死攸关,既有机会,为何又犹豫呢?”


    对啊,反正都是要死,何不豁出去,还有一线生机,他本不也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吗?薛正言想到。


    “可是,张公子,我不想牵连你。”张镰三番两次救他性命,又替他安葬了亡母,他委实不想连累他。


    “此事事关重大,我既救了你,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若我不去,你能不能安全到达繁城还是两说,也必定见不到定西王,此行绝无生还可能。虽然我也不能保证你的话他会信,不过至少是个机会,你自己考虑清楚。”说完,张镰站起身来,道:


    “今夜你就在我房中休息吧,那些人惊动了寨子,想必这几日不会再来,不过你拿着他们的账册,就是捏住了他们的性命,他们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薛正言看着张镰的背影,中心思绪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张镰走出屋子,站在院子中,此时月亮已经看不见了,天空是暗沉沉的黑,他知道,黎明前的夜,总是特别黑暗。


    与薛正言一同上京,并不是他的一时冲动。这几年的经历,让他深刻体会到了那些权贵们只手遮天的力量和对这个国家的影响,无论是权势、金钱、还是人的性命,在他们手中如同被摆布的玩偶般,生死皆无法掌控,而只要你敢于挑衅他们的权威,迎接你的只能是身败名裂、牢狱之灾、甚至是家破人亡。


    以前他想报仇,一心苦练武功,即使他现在自信能胜过晏都,可是在西山大营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却还是宛如一只蝼蚁般,无法撼动分毫,即使他豁出去性命,也没有把握能在这样十几二十万人的军营中将晏都杀死,更没有把握为家人报仇。


    晏都一个卫营统领尚且如此难以对付,何况是他背后的韩晔,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执掌着燕国核心命脉的男人。


    以前,这样的认知常常让他有种窒息的绝望,他不知如何才能为家人报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练武、练武、练武,妄想有朝一日以自己的性命为刀,狠狠刺入敌人的心脏,即使结局注定了刀断人亡!


    可是,付清玉的成功,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付清玉的武功比他高了不知多少,她要走的路也比他险了不知多少。但是,她最终的成功,也为他证明了一件事情。也许个人的力量很渺小,但是只要能充分利用身边的资源,拥有一个比你的敌人更强大的力量,那么,你终有一天可以覆灭他!


    而他的身边,有这个能力,能抵抗韩晔,能助他报仇的人,只有祁景逸!所以,他要上京,他要到繁城,他要利用更强大的力量,一举碾碎他的敌人!


    此时,一道微光从天际显现,投射在这天地间,同时也映射在了他的心中,周围开始亮堂起来,他的心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