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第四十九章 昭昭之心

作品:《游龙记

    傍晚时分,张镰同白经几人将民义团一行送出了城门,何方煜为人仗义,劫得的官粮留下了一大半给了城中灾民,剩下的准备运回惠州。


    “张兄弟,”何方煜握着张镰的手,“还有白寨主。”


    “这次真是多亏你们几位了,大恩不言谢,将来只要有能用得上我老何的地方,你们尽管吩咐,我何方煜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何堂主,你言重了,都是江湖儿女,互相帮助是应当的。”白经客气地道。


    “张兄弟,你与我说的那些话,我思量过了,真乃那个真、真知灼见!你对我民义团有大恩!我回去之后,定当告诉堂主,让他仔细思量!”


    张镰点了点头,道:


    “只是小子一时浅薄之言,若能帮到何大哥和大家,也是好事。”


    “是好事,是好事!”何方煜激动地道:“你何大哥是个大老粗,我们民义团里的都是江湖草莽,你那些话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何大哥,你们快启程吧,”张镰催促道:“泸州大营的人,应该也快到了,你们一走,我们就会点燃城司府,让他们无暇追击你们。”


    “张兄弟,我老何还是要再厚颜一下,若兄弟愿意,随时可以来我民义团,大哥定向堂主举荐兄弟!”何方煜紧紧握着张镰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还有白寨主,有空要到惠州做客,我老何定当尽地主之谊。”


    “何堂主客气了,以后有机会,肯定会去劳烦你的。”白经笑呵呵地道。


    “不劳烦,不劳烦。”何方煜也哈哈大笑。


    这一日一夜的九死一生,几人情义自是不同了。


    临行时何方煜他抓着张镰的手说了许多,依依不舍地告别,被催了好几次才肯上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送别小媳妇。


    张镰别了民义团一行,在庆城转了一大圈,终于在一栋高楼顶上找到了付清玉。


    “你,要回去了吗?”


    “嗯。”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张镰看着远处的太阳,一寸寸往下落,心中有种难言的失落。


    “燕国,”付清玉低低声开口:“要乱了。”


    “若你想要报仇,现在是个好机会。”她走过的路,充满对人性的拷问,心中对这世间之事的认知、迷茫,内心的冲击,一路过来,很艰难,很痛苦,可也只有时时审问内心,剖碎它,淬炼它,才有了今日的她。


    她不想张镰也经历这样的过程,可是她也知道,张镰的固执不下于她,有些路,总要自己走过,跨过前方的艰难险阻,才可见未来的风景。


    “张镰,你看那些百姓,整日里忙忙碌碌,蝇营狗苟,不过为一日三餐,他们中的许多人,只求片瓦遮头,腹中有食,穷极一生,既不敢肖想锦衣玉食,亦不敢反抗那些无端暴行。生儿育女,一代又一代,以己身,以子孙后代,反哺那些达官贵人,皇族子弟和所谓的天家贵渭,而在他们口中的贵人眼里,他们,与那些饲养的鸡鸭猪狗有何异?”


    此时在两人脚下的庆城,泸州大营的官兵已然冲入城中,他们进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救城东燃起熊熊大火的城司府衙,反而是驱赶百姓,抢夺他们手中的粮食财物,甚至强行进入家中掠夺,行径与土匪无异。一时间城中哀嚎求饶之声四起,声势竟比尸人横行的夜晚更惊人。


    付清玉拦住了想下去的张镰,问道:


    “你去,能救下几个人?即便你救下他们,那你走后呢?他们在这城中一日,世上一天,仍为草芥、猪狗。”


    面前的男子看着脚下那一片混乱的场面,目露哀切,似乎感人所感,伤人之所伤。


    “这滚滚红尘,如世间炼狱烘炉,天下众生皆为棋子,我不愿让人拿捏指尖,用自己的命运、生死,赌对方的慈悲。所以,我要成为那执扇者,烘炉之火,燃灭随我心,我要成为下子之人,手握天下,造我心中之国。”


    付清玉这一番话豪气惊云,直冲天际的气势好像瞬间驱散了那笼罩着天空的阴霾,仿佛滚滚惊雷般响彻张镰耳边。


    张镰一时间怔住了,面前的女子,此时衣衫被风吹起,猎猎作响,好似她那张牙舞爪般扩张的野心,如巨大的阴影笼罩天际,让他觉得呼吸的空间似乎都被挤压得所剩无几。


    他见过凶狠的付清玉,狡黠的付清玉,冷酷的付清玉,脆弱的付清玉,可此刻在他面前的付清玉却是那么的不一样,这样张扬的野心,肆意的话语,让他深深震撼。


    张镰沉默了下来,他垂下眼,看着街道上一地散乱,哭嚎的百姓,那些蛮横的士兵,趾高气昂的官员,只觉得胸中,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炸裂,激荡地他的心口充盈般地胀痛起来。


    “青玉,”张镰缓缓开口,一字一句,似乎艰涩地吐露着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天下确实早已糜烂,腐臭不堪……,可是,这些百姓,他们,他们不是猪狗!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绵延生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与宇宙同生,与天地同息,他们有情、有欲、有善亦有恶。”


    “他们与你我一般,都是有血有肉有悲有喜的普通人!”


    “这世间,分善恶,有是非,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不应成为任何人的棋子,更不应沦为熔炉中的薪火。”


    “你说的没错,我一人之力有限,救不了所有人,可是,这天下正道不应因人力之微就此沦没,皇室自诩受命于天,既无法守护百姓,安宁天下,那就不配再承天之志!”


    “书上说,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可这天地既生了有情之人,生了峥嵘万物,便不应无情,也不该无情!”


    “错的不是这天地,是那些充满贪欲的人性!”


    “堂堂丈夫,生于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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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这天地歪了,便应扶正它,若这人性坏了,便应斩灭它!让天下百姓幼有所依,老有所养,生有所靠,死亦安心,这朗朗天下,本就该如此!”


    “我张镰并不是什么君子,可这片昭昭之心,日月同鉴!”


    这一番话,张镰从一开始的迟疑逐渐变为最后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似乎他的思绪也由一开始的混乱到最终认清本心的坚定,而站在他身旁的付清玉,脸上的表情却是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了最后心中充满震动和欣喜。


    日已落下,夜幕降临,付清玉却觉得面前的男子宛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朝阳般,散发着炙热的光芒,包裹着这片天地,似乎要将她融化。


    付清玉心中发出快意的叹息。


    这,才是她心仪的男子应该有的胸怀与心性。


    噗嗤!一声,付清玉突然展颜一笑。


    张镰一愣,想到自己刚才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一时也觉得有些尴尬。他这站在楼顶挥斥苍穹的模样,像极了那些他一贯不太看得上的文人墨客。


    即使以张镰的厚脸皮也有点挂不住,假意咳嗽了两声,刚想说两句缓解下气氛,一个温软的身体却突兀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说得很好,”付清玉双手拥着他的脖子,朱唇凑到张镰耳边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充满喜悦与满足。


    “希望下次再见时,你已经走在了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我想看看这天下,变成你口中的那个样子。”


    张镰一时惊于她主动的投怀送抱,也惊于她口中的温言细语,吐气如兰,竟呆呆地愣住了。


    再回过神时,只瞥见一角素色的衣袍在屋檐外划过,付清玉已飘然远去,只在空中留下隐隐约约的轻笑声,似乎遇到了让她极为开怀的事情。


    夜已开始,城门已关,百姓们都已散去,各自归家。那些泸州大营的士兵们终于发现了已漫成一片火海的城司府衙。一时间,救火的呼喊声响起,扰乱了这夜的宁静。可惜,连日来遭受动乱的百姓们,早已噤若寒蝉,偌大的城池中,竟无人赶去救援。


    城司府衙占地极大,周围的土地早已被贪婪的卢峰奇圈为自家院落,民义团点火之时也已提前通知了附近的居民疏散,周围竟不见一个人出现。


    五六千的兵士,人生地不熟,找不到打水灭火的器具,也找不到肯帮忙救火的人,一时乱成一锅粥。最后,惜命的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火越烧越大,直至将整个府衙彻底吞没。


    张镰站在高处,看着前方熊熊燃起的大火,像极了五年前义庄中他亲手点燃的那场火。不同的是,那日的火,近在咫尺,却冷冰冰的把他血液都冻住了,而今日这火,暖洋洋的,带着那里面几的千条人命,如滚滚洪流般,撞击他的心房,将他的心彻底冲开了一个缺口,冲破了牢笼。


    他望着民义团远去的方向,心中,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