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周裕的自述

作品:《社恐邻居掉马后

    我有一个姐姐。


    我很喜欢她。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她真的是我姐姐。


    我的家人只有奶奶和姐姐。


    奶奶已经不在了,姐姐就是我唯一的家人。


    我们相依为命很多年了。


    在最一开始,我们是左右邻居。因为作息不同,又因为我的性格使然,所以几乎不曾见过面的那种邻居。


    我第一次认真看她,是兵荒马乱后在医院的那一天。


    耳边是讨厌的老头在叫嚣的声音,眼前是她从急诊室的另一端走过来。


    我记得我很害怕。


    我觉得她应该要恨我、讨厌我。


    毕竟是我和奶奶害得她没了父母,而作为我名义上父亲的人,正在质疑他们救我一命握有的举动。


    她应该恨透我了。


    我不敢抬头,生怕在她的双眼看见黑沉的恨意,怕看见她脸上的嫌恶,更怕看见她的悲伤。


    她走到了我的身边。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等待属于我的审判。


    如果她想骂我,我就让她骂。


    如果她想打我,那就让她打。


    我等了很久,只等到温暖的掌心放在头顶,像是个源源不绝的能量源,给我传递力量。


    “父亲”被她三言两语赶走。


    我哭了。


    我只能哭。


    我讨厌我自己。


    我想我应该要说“谢谢”,又觉得应该要说“对不起”。


    我都说了,也都没说。


    她离我好近好近。我知道那是因为她听不见我的道歉,所以才要凑近。


    她什么都没说,擦干我的眼泪就走了。


    我以为我们的交集会停留在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因为她付了我和奶奶的医药费。


    但她强硬地带着我和奶奶到首城生活。


    首城有很多我从未见过的景象——发达的大众运输,高速行驶的车辆,耸立的高楼,便捷的一切。


    她不嫌弃我们是乡巴佬,浪费了两个月,带着我和奶奶四处认识首城。


    这里有好多不一样的人,各色的头发,稀奇古怪的服装,各有千秋的性格。无论多么奇怪,在首城似乎都是合理的。


    像我这样缩在阴暗角落的霉菌,会不会也能在首城找到容身之处呢?


    我无意间听到她和奶奶聊起首城的教育资源,在这里的学生,除了念书学习,还有好多不同的事情可以做,但到头来,总是学得比我们这些埋头苦读的乡下孩子更好。


    如果要偿还她的恩情,我得有一份收入不低的工作,这意味着我的学历不能差。


    同理,如果我想对“父亲”做点什么,充足的知识储备也会是关键。


    我第一次鼓起勇气,请求她让我留下。


    我想要在首城学习。


    她愣了几秒,欣然同意。事情简单地就好像这在她的计划之内,当然,现在再回头看,那确实是她的计划。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我在车站和奶奶道别,我留在首城,在她的家中住下,考上一所知名的私立学校。


    学校里没有人欺负我,大家都太忙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没有空关注一个角落里的人物。


    我让自己成为一块海绵,努力在得来不易的教育环境里,将一切吸收。


    我不想辜负她。


    她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温柔,充满耐心。


    我知道自己的个性很糟糕,胆小怯懦沉默。这样的我,到哪里都是被欺负的第一个对象,我又不敢大声反抗,只会一直往角落里缩。


    就算是想要和我交流的人,也会因为我给出的反应很差,不用多久就会放弃了。


    最好最好的反应,就是像首城的这些同学们一样,无视我。


    他们同意我存在,也仅仅只是同意。


    姐姐不一样,只有姐姐没有放弃我。


    她锲而不舍地陪伴我,从不会强硬地要求我抬起头,又不会任由我往更深的角落里去。


    后来某一天,我开始称呼她姐姐。


    她欣喜的表情让我知道自己做对了。


    我尝试着和她分享自己的生活,说课业,说师长,说同侪。这真的很困难,我时常搜遍脑袋,也只挤出来两三句话。


    就这样单薄的故事,她都会夸我。


    我也逐渐放得开,慢慢地觉得,或许我是可以踏出去的。无论踏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我都有个家可以回。


    到了大学,我选择住校。


    她虽然疑惑,却没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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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有助于我与社会相处得更融洽。


    幸好,我的室友人都很好,导师也人好,大学住校生活,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可怕。


    我甚至加入实验室,又被带着参加比赛,终于有了一些可以分担姐姐压力的能力。


    我能够靠奖学金支撑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她就不必再这么辛苦。


    我希望她写完一本书,可以放心地休息半年一年,不必再像现在一样一刻也不停歇。


    作为小说家,她的笔名家喻户晓,收入颇丰。


    但养育一个青少年的花销,同样所费不赀。


    如果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她早就可以退休,写作与否,纯看心情。


    有了我,有了这个不知道何时才能正常踏入社会的弟弟,她只能笔耕不辍,书和书之间几乎没有停歇下来的时间,一本接着一本写。


    我注意到她越来越浓的咖啡,还有藏在柜子里消耗速度极快的安眠药,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也要拼命,将来有一天,可以换我来负担这个生活压力。


    但我没想到,竟然有人趁虚而入,趁我不在家住,大胆地想要成为我的另一个家人。


    他是姐姐的邻居,比我还糟糕。


    他不过是一个邻居,竟然能让姐姐叫我把饭送到他家门口。我甚至没能看到他打开家门。


    我觉得他一定是个大骗子,骗吃骗喝,或许还想骗更多事。


    后来我发现那是误会,他和我完全不一样。


    他阳光、活力、耀眼,是姐姐的合作对象,也是一个比社恐邻居更擅长带来麻烦的人物。


    他是我在现实生活中认识的第一个被骂上热搜的人。


    要不是因为姐姐的小说正在他手上制作广播剧,我才不会出手帮忙。


    但后来我害姐姐被骂,他也帮忙了,算是两清吧。


    我确定他不是坏人,他没有那么多恶意,也没有那么多心计。


    但是,他想骗走姐姐这件事情,不是误会。


    所以我还是讨厌他。


    可是姐姐喜欢。


    她和他说话,眼神语气都温柔似水,和对我的那种长辈温柔截然不同。


    我只好勉强忍耐他了。


    但别想让我叫他姐夫,永远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