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长命女(6)

作品:《将军失忆,误我终身?

    书童避开那灼灼视线,有些语塞:“这……”


    姜白鱼无意为难他,只道:“你帮我转告贺兄,如今我已经泥足深陷,回不了头了。”


    身后,一道熟稔的声音响起:“只差一念开明,反身而诚,没有不可以回头的事。”


    门开了,那人步履沉稳踏入院中。


    白鱼转头之前,已经认出声音的主人。“贺哥……”


    即使相遇也装作不识。


    这一声暌违经年,竟觉有些滞涩。


    “你来这里,是为了沈锐?”贺松年站定开口,声音淡然。


    那双犀利的星眸移向姜白鱼,眼尾微微下垂,看上去比平时更为温良。


    姜白鱼问:“贺哥,你查到害我养父的真凶了吗?”


    贺松年道:“如果查出来,我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


    “没有吗?”姜白鱼轻叹一声,又重新振作起精神,道,“你聪明善断,我相信你早晚能查出凶手。包括蒋婕妤案……”


    贺松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冤枉一人,无论其权势、地位。我能看出,你和沈锐,都没有说谎。”


    白鱼心中一阵感动,将怀中准备好的包袱拿出来,“贺哥,这些,是我的谢意。你一定要收下。”


    贺松年瞥了眼看上去就沉甸甸的包袱,道:“不必了。你留着傍身吧。”


    姜白鱼看了眼手中提着的包袱。这是她唯一能够报答贺松年的了。如果他不要,她又如何还他的情?


    仿佛能读心一般,贺松年补道:“白鱼,你不要以为我在帮你。我只是在尽分内之责罢了。”


    姜白鱼道:“可你本可以作壁上观的……”


    见姜白鱼还没放弃,书童阻拦插话道:“白姑娘,公子断案只凭公理与良心,这些黄白之物,公子素来不收的。”


    在来回推拒下,姜白鱼收回包袱,心底敬意愈深。


    若朝堂之上多几个贺松年,这世道,当不会如此。


    “贺哥,你这次找我来,所为何事?”她暗暗想,若是贺松年有请求,她一定尽全力去做。


    贺松年微微侧头,望向远方的山丘,道:“白鱼。顺着这条路,往西走三百里,转步行,走过剑门关,再转舟楫,转牛车,到了益州东北部,便是三川县。再往东走二十三里,有贺家的一处小院,还有几亩田地。”


    白鱼心头一震。


    贺松年早便预测到了她回益州的想法,甚至为她铺垫好了后路。


    “为何?”她声音难掩激动,“真相已然在望,为何,要在此时放弃?”


    “知道越多,越是危险。”贺松年轻叹一声,“你没必要再继续了。”


    “连你也觉得,我无力应对这一切吗?”她眼中浮起不甘与迷惘。当初促使她离开益州的是他,如今劝她回益州的,亦是他。


    “我想要真相,我只要真相,便是豁出性命也无怨无悔。”


    “如果再查下去,肯定会有人丧失性命的,”贺松年的目光愈发深沉,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而且,无论是沈锐,还是你现在接触的‘那个人’,都绝非善类。与虎谋皮,终难逃命丧虎口。”


    “可是,贺哥,我做不到,”姜白鱼攥紧了自己的衣摆,一双泪眼蓄满了决绝,“我做不到,做不到看着你为了查我养父的事情,独自面对危险,我也做不到,放任养父尸骨未寒,凶手逍遥法外,自己偏安一隅。”


    贺松年沉默了。姜白鱼那双天生泪眼不是泉,是深涧,波光盈盈之下,暗藏了山陵丘壑。


    “你若留下,便需要和沈锐彻底割席。”贺松年开口,语气斩钉截铁。


    “好,”姜白鱼想也没想,便应承下来,“我都听你的。”


    见姜白鱼答应得果断,贺松年问:“你真愿意?”


    姜白鱼道:“贺哥,我不骗你,也骗不过你。我与沈锐本无情义,只是他数次回护在前。我不想欠他。”


    贺松年眸光微动,少顷,一抹极淡、难以捉摸的笑意掠过唇边。他转开话题:“其实有的时候,没必要算这么清的。”


    姜白鱼眨眨眼。


    贺松年道:“沈锐虽然给了你庇护,也把你拽入了旋涡。”


    贺松年顿了顿。


    姜白鱼好奇问道:“贺哥说的是昨天的事?”一面又有些心虚,悄悄挪开了目光。她和沈锐在车上……不会也被发现了吧。


    贺松年道:“我知道,沈锐在太医院和七皇子爆发口角。那时,你便在马车上。”


    “对。其实……”姜白鱼暗中下定决心,道,“其实,七皇子给我下,下迷药了。他想害我。还好没得逞。”


    她有些不敢看贺松年。这件事虽然她是受害者,但终归不愿在贺松年面前坦诚……


    为了她的一点小私心。


    但她拎得清——这利害关系当是他破案的关键线索,决不能隐藏。


    万幸,他也没再深究:“你知道沈锐是无辜的,但你却不能解释,你怕七皇子反咬。”


    贺松年仰头望向院中槐树飘飘扬扬落下的绿雪。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在他丧母的节点,攀扯出此事,不会有人信你,更不可能因此惩治七皇子。”姜白鱼听得频频点头,一方面缓解尴尬,一方面以示赞同。不料贺松年话锋一转,“不过,你确定下药的是七皇子吗?”


    “是。他在等我药效发作呢,还好碰到沈锐。”姜白鱼答得真诚。


    “那他是何时下药?如何下药?可有人证物证?”


    贺松年连珠炮似的疑问把姜白鱼都问懵了。


    姜白鱼想了想:“我不知道……除了他还能是谁——诶?”


    她猛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因为七皇子的行为,她一直默认药是七皇子提前下好的。


    但是,事实真如此吗?


    七皇子可从来没有提过药的事情啊,而是一直在尝试说服她。


    难道她和七皇子之间的事情,也是被设计好的?


    当时在宴席上,她从未和七皇子接触过,吃食这些都是御膳房统一呈上来的。


    先前她以为或许是七皇子买通了上菜的宫人,现在想来,却发觉其中还有可推敲之处。


    姜白鱼细细想了一番,只觉得脊背发寒,抬眼问:“若不是七皇子,又是何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令人胆寒的,永远是不知来源的恶意。


    贺松年盯着她,问:“你仔细想想,在入宫前后,宴席上,还有谁接触过你。”


    姜白鱼低眉沉思一番:“采桂,马夫,仆从,宫女,芳玉,宦官……林林总总至少十余人。嗯,我想起来了。我还不小心撞到一个葛姓女子,也是来参宴的……啊,想想,就觉得好难查啊……”


    “其中,有没有和沈锐有过节的?”贺松年问。


    “等等,难道你怀疑,下药和蒋婕妤被害之事有关系?”


    两桩事看上去似乎只是巧合。若真有一人操控全局,目的又是什么?


    就目前来看,是沈锐被栽赃入狱。


    姜白鱼道:“若是幕后之人目的是害沈锐,也许是司空厌——他不喜沈锐。且他若真要给我下药,也是可以通过采桂实现的。”


    贺松年摇头道,眉头微蹙:“不能定论,这幅图上,还缺了一块。至关重要的一块。”


    有些人只有一面之缘,要找又谈何容易,姜白鱼也有些泄气:“要是当时你在就好了。”


    也知道此刻说这些无用,白鱼看了看天色,道,“贺哥,我先回去了。案子的事情,我再理一下。”


    “无碍。你再想想,想起什么,及时告知于我。”贺松年道,也真无留她之意,他从袖中摸出一枚玉玦,“这个你拿着,这是贺家的信物,关键时刻兴许能派上用场。”


    “多谢。”姜白鱼单手接过玉佩,小心翼翼揣入怀中。复又双手抱住包袱,福身算作行礼后,往外走去。


    书童迎上来,为白鱼领路。


    姜白鱼在门畔驻足片刻,直到书童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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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的话语到了唇边,她才压低声音开口。


    “青至,我偷偷问你件事,你别和贺哥说,好吗?”


    书童好奇地点点头:“白姑娘请讲,我保证守口如瓶。”


    在姜白鱼还是‘白鱼’的时候,青至便唤她‘白姑娘’,早便习惯了,姜白鱼也无意纠正。


    她回头看了眼,小声问:“贺哥,对所有遗属,都,这般周到吗?”


    书童点头,复又摇头,压低声音:“那院那田,实是公子独独为您预备的。”


    姜白鱼嘴角微微翘起,按了帷帽:“知道了……青至,我先走了,下次再会。”


    她转身疾步而去。心口为何这般鼓噪?脚步也骤然轻快起来。步履生风,吹动帽檐白纱。


    走到马车前,姜白鱼回眸望了一眼幽寂的院落,仿佛能穿透竹篱看见那道清朗身影。心中倏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如同夜间迷路者忽见明灯。


    “小姐,你买到东西了吗?”采桂问。


    “没有。”姜白鱼收回视线,一手拿着包袱,一边在采桂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但是,我得到了更贵重的东西。”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是无法用钱买到的。


    她在马车上坐定,再次掀开车窗的绣额帘,望向院落。院落的灯依然亮着。


    不知怎么的竟然想起了沈锐。


    也不知道他在诏狱过得怎样。


    他于她,究竟是认错了恋人,还是产生了幻觉呢?


    也许……对她来说,答案并不重要。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等贺松年还沈锐清白,查清真相,然后再拿钱带养母回益州。


    ……


    书童送别姜白鱼后,回到院中。


    “公子,您为什么不告诉白姑娘,杀她养父的凶手?”


    “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贺松年道。


    书童终归忍不住,问:“公子,您为何不再劝劝她回益州?”


    贺松年不言。片刻后,他出声,却是问:“茶可煮好了?那人快来了。”


    书童回道:“与公子预测的时机相符。”


    -


    当晚,荧惑守心,彗星贯索。金、木、水、火、土五星罕见汇聚紫微垣,却呈倒悬逆行之序。


    星官再次看了眼夜空,又确认了手上龟甲的占卜结果,浑身都在轻微发抖,说不出话来。良久,他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跌跌撞撞扑向走廊尽头那扇久未开启、布满尘灰的铁门。


    哐啷!铁栓被粗暴拉开。门开一道窄缝,惨淡月光漏入,照亮门后一个形容枯槁、披头散发的囚徒。


    他手脚皆被沉重的镣铐锁住,脸上沟壑纵横,唯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乱发后灼灼发亮,透着疯癫。


    星官双手颤抖着捧上龟甲:“老师,您、您看看这命数……”


    “血煞侵宫,五星逆聚,”星官补充道,“占卜的,是沈锐的命。可是结果却关于……”


    借着那缕凄冷月光,囚徒浑浊的眼珠死死钉在龟甲裂纹上。


    下一瞬,他双目暴睁如铜铃,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枯瘦如柴的双臂猛地举起,沉重的镣铐狠狠砸向铁门。


    哐!哐!哐!


    火星四溅。


    见星官满脸惊恐茫然,囚徒猛地张开嘴——


    一个血淋淋的、被齐根割断舌头的可怖黑洞,断裂的舌根疯狂蠕动,无声地嘶吼、尖叫,仿佛在宣泄着某种极致的恐惧与警告。


    星官吓得魂飞魄散,砰地一声死死关上铁门,背脊抵着冰冷铁板滑坐在地,浑身冷汗如浆。


    囚徒那无声的狂啸却仿佛仍在耳边回荡。


    连前任星官都如此反应……


    看来,自己那惊世骇俗的占卜结果,没有错。


    他扶着墙壁勉强站起,抬头望向沉沉的夜空,一股寒意自心底弥漫开来。


    国师司空厌与沈锐似有旧谊。不知国师大人心中……究竟期待一个怎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