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滩黑色不明生物接受着雨水的冲刷，不断向前蠕动，弱弱地使用它尖细的嗓音：“妈妈……在哪里？”


    于烈脚步微顿，从购物袋里翻出一个糖果，放在黑色生物跟前。


    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温的笑容，带着安抚的意味：“小朋友——你应该是个小孩子吧，你这样会吓到路人哦，我们变得可爱一些再去找妈妈，好吗？”


    黑色生物不理他，努力蠕动。


    于烈也不在乎，继续自顾自地的说道：“你这样子太吓人了，跑出去绝对会引起慌乱的，而且……”


    他嘴角依旧挂着温和的浅笑，在真诚地提出建议——向这个被雨水稀释得不成样子的怪物：“你这个样子，会被妈妈讨厌的吧。”


    黑色生物倏地停下了蠕动。


    “不要……不要被妈妈讨厌——！”


    怪物尖锐的叫喊没对于烈造成任何影响，他依旧面不改色，没什么诚意的安抚道：“别担心，我可以让你变成可以让妈妈喜欢的形象，嗯……你有什么想法吗？就是说，你想变成什么样？”


    怪物就滩在于烈身前，一会咕噜咕啦，一会刺啦刺啦，于烈差点以为这个黑色生物被刺激疯了的时候，它“哇——”一下吐出一个湿漉漉的泥塑。


    好像还是刚做的……


    泥塑是一个女娃娃，扎着两条羊角辫，后脑勺上缀着红色的蝴蝶结。纤细的身体套上泡泡袖长裙，赤着一双脚站在这个昏暗潮湿的小巷，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


    如果江婷婷在这，就会发现，这个新鲜出炉的泥塑和她精心挑选的人偶礼物简直神似，只不过一个精致，另一个是仓促赶制的粗糙。


    ***


    现在的江婷婷正坐立不安，看着眼前美艳中又透露出略微慵懒的女士。


    妩媚的狐狸眼传递出风情万种，却终究抵不过无情的岁月，留下些许痕迹。


    那女士眯眸一笑，递过去一杯温度适中的水：“别紧张，只是例行询问一些事。”


    “好、好的！”江婷婷接过水捧在手里，没有喝的心思。


    "可以称呼我秋组长。"她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绑成一股，削弱了容貌带来的攻击性，以温婉夫人的形象示人。


    秋素素说：“那个怪谈……就是攻击你的怪物，你了解多少？”


    江婷婷紧张的摩挲着水杯壁。


    怪物逃走后，很快来了两个穿着白红配色制服的年轻男子。他们一来就哼哧哼哧打扫卫生，苏幽直接征用了他们开过来的车，带江婷婷来到了一座黑木制的大门前。


    苏幽轻轻一敲，大门自动打开，望过去，是一高一矮两栋建筑，被郁郁葱葱的树木包围。


    江婷婷下意识忽视白底黑字的门牌，跟着苏幽进入。


    这个不爱说话的黑发青年带着江婷婷走向较高的建筑，撞见了走来走去闲逛的秋素素，于是闲得发慌又人美心善的后勤组组长主动揽下这个活。


    “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怪物。”


    秋素素毕竟是后勤组组长，回答这种问题没有上千也有成百，神情自若的翻出一罐茶叶开始泡茶：“怪谈，我们称这些怪物为怪谈。它们在各种杂七杂八的怪异故事中产生，拥有与故事相关的能力，但具体的产生条件我们尚未得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


    “每个怪谈背后都有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并且，每个怪谈都在遵循故事行动。”


    “只要运用恰当的方法，这个怪谈就可以被我们收容。”


    ——成为可以被人们利用的道具。


    这一点秋素素并没有明说出来，依旧慢条斯理地泡着幽香的茶水。


    这个世界突然非自然起来了，江婷婷恍惚片刻，强打起精神，她知道这里的人还在等她的线索，去抓住，或者说，去破解怪谈。


    “它……是我在路边摊上买到的，我下班回家时，随意瞥了一眼路边的摆摊，就直接被它吸引住了。它十分精致可爱，很难想象是路边小摊卖的东西，更像摆在精品店的娃娃，我想到没几天就是我朋友的生日，没怎么犹豫就买下来它。就在今天，我在打包礼品盒时，它突然膨胀，变成一团泥土，不断对着我，喊……妈妈。”


    泥土和妈妈，秋素素在心底记下着两个关键词，嘴上安抚着当事人的情绪：“请您放心，我们绝对会妥善处理好这个怪谈，并对您进行一些必要干扰，保证不会影响您后续的生活。”


    “干扰？”江婷婷紧绷的身体，“是什么干扰？”


    “只是记忆淡化罢了。”秋素素拿过江婷婷手中的水杯，把里面一口没喝的温水倒进旁边的绿萝花盆里，斟上刚泡好的茶叶，示意对面担惊受怕的小姐请喝，“可以模糊你直面怪谈的恐惧。”


    “……”


    虽说带了些非自然元素，但好歹也是一盏茶。不过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明显不懂品茶，再加上想尽快把恐怖的黑漆漆的泥土怪移除脑海，这么一盏放在青玉杯里热气腾腾的茶水，直接一口闷下，被烫得舌头一疼。


    秋素素显然没料到，神情愕然，暗恼没控制好茶水的温度，连忙叫人去寻些冰块。


    房门被敲响，进来的不是被秋素素叫去寻冰块的组员，而是苏幽。


    苏幽端着一杯冰水，放在桌面上，轻推向江婷婷，用它处理一下烫伤。


    他说：“秋组长，找到泥土怪谈了，现场情况略微惨烈，需要您亲自去一趟。”


    秋素素立马起身：“在哪？”


    “星河揽三号C1楼。”


    冰块与玻璃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婷婷霍然起身：“这里是蓝岚的家！”


    ***


    不久前。


    今天是蓝岚的25岁生日，她前半辈子活得像本恶俗小说，不过一切在她转学后好了起来，考上名牌大学，进入大企业工作，做出过好几个令人眼前一亮的策划，很顺利就得到了领导的赏识，职位一升再升，直接甩开同龄人好几条街。


    长形餐桌上早已摆好蛋糕，散发着甜甜的奶香味，两三个早到的好友同她嬉笑玩闹，等时间差不多了，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堆成了一座小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寿星却还轻皱眉头，手指不断划着手机屏幕。


    “婷婷怎么还没来啊？”


    好友安慰她：“可能路上堵车吧。”


    蓝岚精心烫卷的大波浪垂在胸前，语气抱怨：“那怎么连消息都不回？”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起，声音穿透热火朝天的生日宴会。


    准是婷婷来了！


    这样想着，蓝岚小跑到门前，笑容洋溢地打开防盗门。


    “婷婷，你……”


    视线下移，门外不是多年好友，而是一位可爱的小女孩，穿着红色的泡泡袖长裙，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她手里拿着一把收好的折叠伞，水珠不断滴落，自由落体形成一滩小水洼。


    小女孩看见蓝岚，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盛满了星光。


    脆生生喊道。


    “妈妈！”


    “我找到你了！”


    ***


    蓝岚怀过一次孕。


    在她15岁那年。


    她休学，生育，又在一座烂尾楼中，于滴答雨声和恶臭泥泞里，亲手掐死了那个孩子。


    再转学后，就是一个花团锦绣的新人生。


    冰冷苍白的病房里，苏幽手上动作不断，记录着蓝岚的所言所语。


    “血缘太过神奇，见她第一面，我就知道，她是那个孩子。”


    “她是我长久的梦魇。”


    “于是我伸出手，想要再一次掐死她。”


    苏幽看了这个憔悴的女人一眼：“这无疑激怒了她。”


    “没错。”前不久还打扮得光鲜亮丽，同好友欢欢喜喜布置自己25岁生日party的女人，现如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被迫接受特殊部门的调查，“她的手变成了泥土，死死缠着我，钻进我的口鼻，掐着我的脖子，朋友们发现我的状况，冲过来帮忙，却也无济于事。”


    所以收容组赶到时，门口躺了一堆快要窒息而亡的青年人。


    怪谈被暂时制服，受害者紧急送往附近的医院。


    “那个烂尾楼的具体位置是哪里？”


    蓝岚报了一个地址，在本城的北边。


    见问不出更多，苏幽合上记录本，冷淡道：“感谢配合，先好好休息吧。”


    走出医院，苏幽拨通了秋素素的电话：“秋组长，这个怪谈极有可能是在一中附近的学区房形成的。”


    十年前的学区房确实是烂尾楼，直到一中搬迁到附近，房子又被重新包工，华丽丽变身学区房。


    “收到，辛苦了小幽，后面就不用你帮忙了，去好好休息，准备下今晚的电台故事吧。”


    挂断电话后，苏幽打开伞走进雨幕，点开了打车软件。


    “……”


    头好痒，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第二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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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今日份的菜单是泥土捏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