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外面猎猎狂风似恶龙的咆哮，轰隆隆的雷声以不容置喙的姿态占据人们的耳朵，随后就是雨水毫不留情砸到地面上的声音，隔着砖石水泥和相变材料都能感受到外界的寒冷。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好像还夹杂着霰粒。


    远光灯照向无人的街道，潮湿的灯光无论如何都探不向更前方。小车缓缓前进，橡胶轮胎每转一圈都是离深渊更进一步。


    驾驶座上的中年人专注地望向前方，但过于凶猛的雨水让周围的景色好像处于镜花水月之中，虚幻模糊。


    中年人心里有一个必须尽快到达的终点——将车后座那个该死的金属箱转交给老友。


    老天保佑，里面那个危险的家伙千万别跑出来。


    车载电台的主持人随着几声电流串过的声音，温声细语扩散到小轿车的每一个角落。


    “近日，雀市极端暴雨天气频发，还请各位市民提前做好预防，非必要不外出……”


    类似的话雀市人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中年人倍感无聊的换了个频道。


    “呲——呲——”一阵轻微的电流声过后，主持人怪异的声音响起，“各位听众朋友们，晚好，欢迎来到《离奇怪谈》，我是你们的好伙伴怪哥！上个星期，清城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引发广泛关注，真假消息在网络上病毒性扩散，有一个说法引起了怪哥的注意。各位有没有注意到，很多人声称在震源处看见了巨大的地震裂隙，好像要把地球分成两半，哈哈，这种说法是太夸张啦，但【地震裂隙】确实让怪哥感到好奇。为此，怪哥请来了自称为目击者的证人，根据她的描述，我们能不能找到地震裂隙的真相呢？”


    伴随着鼓点离奇的音乐，稚嫩的童声响起，听起来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我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在小南巷里，那天晚上，从天上飘下来好多雪花，我跑到阳台，趴在栏杆上，努力伸手触碰……”


    音乐旋律不断舞动，童声天真又可爱，中年人却无暇思考她的话语。此时他正惊恐的盯着后视镜，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后座上的金属箱依旧安静躺着，但原本的金属色泽不知何时被奇异梦幻的色彩所取代。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中年人的侧脸。


    那是一张焦虑、苍白又神色僵硬的脸。


    紧着这雷声巨响，盖过中年人的低喃。


    “不……”不要出来。


    这一瞬间，中年人脑海中浮现出他温婉又善解人意的妻子和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他劳累一天回到家后，妻子已经做好饭菜，正在门口笑盈盈地等待他走近；儿子拿到了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小女儿正扑过来，准备给他一个熊抱。


    再后来，他的孩子也有了孩子。


    他们家庭美满，子孙满堂。


    他陷入了美梦，嘴角上扬出一个幸福的弧度。


    不被理会的童声仍在。


    “……小南巷对面的空地上像是撒了一把糖霜，很漂亮，我一直盯着那里，我还没看够呢，地面就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长长的，大大的，深深的，不断有彩色的雾从里面冒出来，它比雪还漂亮。”


    砰——！！！


    是车与车碰撞的声音。


    片刻后，只剩雨声。


    ***


    雨声掩盖了太多的不平凡。


    被怪哥强制采访的女孩在冷风中抱紧奶奶的胳膊，奶奶将伞倾斜，两人艰难地在暴雨中前行。


    模糊间还能听见女孩在问。


    “奶奶，雀市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雀市啊，可能没有清城繁华，但会有囡囡的家。”


    “我能在这里交到好朋友吗？”


    “当然了，囡囡怎么可爱，小朋友都乐意和囡囡一起玩。”


    “可是奶奶，你忘了吗，我脸上有好大一块疤。”


    “就算有疤，囡囡也是最漂亮的小姑凉啦。”


    “嗯…”女孩认真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我也这么觉得。”


    而遥远又繁华的清城。


    一座华丽的大别墅，刚下晚自习的高中生回到家，无视佣人的弯腰问号，在看到餐桌上插足者和私生女时，脸色奇差无比，压低声音怒道：“谁允许她们进来了，一群废物，把她们给我赶出去！”


    “闭嘴。”


    威严的男人发话了：“以后，她们就是你的母亲和妹妹，不许无理。”


    高中生目光难掩失望：“父亲，母亲她才刚过完头七，你就把你在外面养的女人和私生女接过来。”


    “你对得起母亲吗？你对得起我吗？你不把她们赶出去，也别拿我当儿子了！”


    威严男人被忤逆而感到不悦，眉头深皱：“大呼小叫什么，不想吃饭就别吃了，来人，带大少爷回房间好好反省。”


    在被佣人抓住之前，大少爷绕开他们来到餐桌前，在众人轻呼中拿起一碗热汤浇到私生女头上。


    他眼底阴沉：“离开我家。”


    热汤从头顶开始往下流。


    私生女七八岁的年纪，被烫到流泪，却一声不吭。


    继母尴尬地递台阶：“哎呀，都是小孩子打打闹闹，来，鸢鸢，快回房清理。”


    仆人们眼观鼻鼻观心，这都是威严男人默许的，因为他知道，原配妻子刚去世没多久就续弦，甚至带来个和他有三四分像的女儿，原配的孩子有怨言在所难免，心里有气想要发泄他不会真拦着。


    但另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就当所有人以为私生女站起来是要回房间清理身上食物残渣的时候，她拿起了餐桌上配置刀具，快准狠地扎到大少爷手上。


    孩童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但毕竟是个小孩子，还是切割食物的餐具，杀伤力不大，只在手背上戳了个浅坑。


    大少爷惨叫一声：“你找死！”


    佣人见状连忙上前拉开两人，急救箱很快出现，一堆人围着大少爷金贵的手处理伤口，顺带安抚这位大少的情绪。


    “这…”继母不知所措，心里不停咒骂着自己的孩子，勉强维持表面的得体，“鸢鸢，怎么可以拿刀对着哥哥呢？快给哥哥道歉！”


    她靠近私生女，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用长指甲掐住小孩大臂内侧的肉：“快说对不起，忘记我教你的了吗，要做一个有礼貌的乖孩子啊。”


    私生女疼得瑟缩了一下，抬头怯生生道：“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谁是你哥哥？！”大少爷推开帮他处理伤口的佣人，又踹飞一旁的空椅子，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家门。


    “真是胡闹，回家一趟弄得家里气氛乌烟瘴气的——王管事，停大少爷一个月的生活费，把他手里的卡全冻上。”


    私生女眼珠转过去，用妈妈教的称呼：“爸爸，我想去上楼洗澡。”


    他们视线对上几秒，碾压式的气势不禁让私生女腿部颤抖，她慌忙低下头，不敢再对视。


    终于，男人说话了：“去吧。还有你们几个，去把餐桌上的饭换掉，重新做一份饭菜。”


    他指的是之前帮大少爷涂药的几个佣人。


    通往二楼的楼梯在餐厅背面，无人看见私生女走上楼梯时伸出了手，又轻轻虚握，好像和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手拉手一样。


    她对着虚空一笑。


    同一个夜晚。


    鱼竿江岸上一男一女在散步，男的困倦，女的明艳。


    走这几步的功夫，男人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看不清脸的人拿着一把剑，手腕一翻，直直地刺过来。


    就快要刺穿时，男人醒了过来。


    真是个怪梦。


    他对身边的女人说：“岁岁青女士，自从你嫁入苏家，我们也五六年没见了吧，突然找我有什么事？”


    男人点了一根烟，提神，他隐约知道女人找他为了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事，但他还是来赴约了。


    望着女人月光下一如当年娇媚的容颜，男人思绪漂浮，谁都没有想到，混迹在黑暗里的岁岁青竟然义无反顾选择嫁入了苏家。


    社团与家族本应是相看两厌的。


    家族看不起社团里一群市井小人，社团嫌弃家族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假正经。


    可能是爱情让岁岁青和苏家小公子走到一起的吧。


    可明明之前对爱情最嗤之以鼻的也是岁岁青啊。


    这时，女人开口了：“秦老打算成立一个专门处理怪谈事件的官方部门，他的得意门生言商自然跟着，他…还邀请了我。”


    男人吐出一口烟：“哦，秦远山，我知道他，之前搞科研的，怎么，这种官方部门的建立和社团的人无关吧？”


    女人沉默的几秒，道：“你是我们唯一知道的【怪胎】。”


    “……”男人笑了，“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实验材料啊。”


    女人不说话，但她手上的十色线动了，如有必要，她会动用武力把男人【请】过去。


    “罢了。”正巧走到一个垃圾桶旁边，男人掐掉烟扔进去，“之前也没见你岁岁青这么心怀天下啊，前不久小南巷地震让你去帮忙，你缝了几针搞得震动更明显了，也没见你多救几个人啊。”


    “岁岁青，怎么会有你这种又仁善有冷漠的人。”


    “你真是和那些装腔作势的家族的人越来越像了。”


    女人淡淡地看过来，一双狐狸眼妩媚又多情：“随你怎么说吧，【怪胎】稀少又危险，我们需要足够的了解，现在，只有你能帮助我们。”


    男人突然提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我听说你生了一个孩子。”


    话题转变太快，女人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说：“是的，是个男孩，有时候很调皮，但嘴甜，跟他父亲一样，很得苏老爷子喜爱。”


    女人打开手机相册，翻了几张照片给男人看。


    照片里的孩子对着镜头露出一个鬼脸。


    眉眼里有他母亲的影子，长大了也能成为一方祸害。


    “…这样，我同意了，给你们，哦，你们这个官方组织起名字了吗？”


    “怪谈事件处理局。”


    “还真是简单粗暴啊，……把你线收回去吧，我现在自愿成为你们研究【怪胎】的实验对象。”


    他敷衍道：“为了人类。”


    期末周缓更[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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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幕间戏·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