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找到了吗？”村医坐在后座问道。


    “还没有消息。”


    李老师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按动手机一侧的开关键，希望能够在某一个屏幕亮起的瞬间看到“找到了”这样的字眼。


    主驾驶上祝一繁抿着嘴直视前方，因为天气原因，她们来接村医花费的时间已经将近40分钟，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联系她们。


    入夜天气愈发寒冷，她不敢分心去想别的可能，只能在安全的前提下尽量缩短回程的时间。


    手机铃声在车内响起。


    是祝一繁的。


    她按下接听键，在安静的车里电话那头的风声格外清晰。


    “喂？能听见吗？”


    那头似乎换了个背风的方向，风声小了不少。


    “能听见，你说。”祝一繁回答。


    “我和刘录源找到人了。”程桉明的话让车内的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十分钟前。


    听到刘录源的话之后，程桉明就从坡上跳了下来。


    两个人捡了根木棍，扫雷似的往洞靠近。


    洞的大小就和井盖差不多，程桉明拿着手电往里一照，就看到一个小孩缩在角落里。


    刘录源也看到了，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张德凯？”


    小孩没什么反应。


    刘录源心里顿时开始打鼓，他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程桉明，又趴下去喊了一声。


    还是没什么反应。


    “你接着喊。”程桉明拿过刘录源手上的手电，“声音大一些吧。”


    程桉明拿着一支手电照在张德凯的身上，另一支扫了一遍洞内的情况。


    洞口虽然只有井盖大小，但洞里的空间挺宽阔，洞深估计有四五米，整个洞大概类似梯形圆台，张德凯没有坐在洞的正下方，看上去是为了避风才缩在角落里。


    刘录源还趴在洞边喊着，程桉明两支手电都打在张德凯身上，心里估计着自己跳下去的可能性。


    “他是不是动了一下？”刘录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视了。


    “张德凯？”


    刘录源没有幻视，张德凯的确动了。


    张德凯循着声音抬头，强烈的手电光差点让这个小朋友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程桉明赶紧把手电移了个方向，刘录源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颤音，“我艹，张德凯！能看见我们吗？”


    张德凯看清洞口两人的瞬间就哭了起来。


    “救命啊，救、救救我…”


    听到张德凯声音的刘录源也差点哭出来了，“别哭别哭，我们马上就下来救你！”


    “你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了？”程桉明问道。


    “脚、我的脚很痛。”


    张德凯有些虚弱的声音从洞底传了上来。


    “可能是脚扭着了，”程桉明说道，“你先和他说着，别让他睡着，我去打电话。”


    “好。”


    程桉明站起来拨通了祝一繁的电话。


    “他摔进一个洞里了，大概有四五米深，摔下去的时候可能伤着脚了。”


    程桉明迅速地汇报了一下情况。


    “医生在来的路上了，你把定位发群里，田佳那边会带着救援队过来，你们俩就在旁边守着，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问题再联系。”


    “好。”程桉明说道，“你开车注意安全。”


    “嗯。”


    挂断电话的程桉明回到洞边发了定位，刘录源正在说些笑话开解张德凯的心情。


    张德凯的情绪比刚才稳定了不少，只是偶尔说话的声音听着还是很虚。


    “哥哥，我好冷啊。”张德凯小声地说着。


    “你说什么？”刘录源有些没听清。


    张德凯抱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头也往衣服里缩了缩。


    程桉明见状猜测道：“他是不是冷？”


    “小凯！你是不是冷啊？”刘录源大声问道。


    张德凯的头动了动，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不行，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救援队到哪里了？”一直趴在地上说话的刘录源坐起身来，衣服已经被雪化成的水浸湿。


    程桉明看着群里田佳回复的收到，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喂，田佳姐，你们还有多久能到。”


    “估计还要20分钟。”她说，“有什么新情况吗？”


    “嗯，他的状态不太好。你能把电话给救援队的人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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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一繁按着群里田佳发的定位来到最近的进山点，救援队的车也只能停在这。


    平日里入夜就安静下来的山林里，今夜却闪烁着点点光亮。


    三人沿着救援队标记的路线一路走进山里，就看见田佳陈江等人正围在一起。


    “田佳！”


    田佳听到声音回头看过来，“一繁！快带医生过来！”


    张德凯已经被救上来了，救援队的人正在一旁为他检查身体，村医走上前去了解情况。


    祝一繁当下就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就是张德凯掉进去的那个洞，此时还有几位身穿救援队服饰的人在那做些什么。


    她有些疑惑地问道：“那边还在做什么？”


    田佳脸上的表情凝住了一秒，与此同时，祝一繁也看到了混在救援队里的刘录源。


    电光火石间，祝一繁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洞里还有谁没上来。”


    这都不能算得上是一个疑问句了，祝一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还是问出了口，没等田佳回答，她已经大步走上前去。


    程桉明从洞里被拉起来的瞬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祝一繁就站在离洞一米的位置看着自己，面无表情。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面前的救援队人员们挡住了视线，再看过去时，祝一繁已经离开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救援队人员的声音叫回了程桉明的视线。


    程桉明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我没事，辛苦各位了，还得多拉我一个，谢谢。”


    “人没事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感谢了。”


    为了保险起见，村医建议还是带张德凯去市里的医院做一个全面些的检查。


    李老师也想跟着去，“小祝，你看方不方便让我搭你们的车下去，我明天早上再找车上来。”


    祝一繁拍了拍李老师牵着自己的手，“没关系的，孩子的事最重要，明天早上您可以和小田他们一起上来，要是实在赶不上来就让小吴老师代替您合个影就好，别担心这边。”


    在一旁听到两人对话的姚望走过来说道：“你把你车的钥匙给我吧。”


    “我送李老师下去，田佳他们车坐不下，刚好明天我也能把领导接上来。”


    祝一繁思考了下觉得可行，于是点头，“那就拜托你了啊。”


    “哪儿的话，好好休息吧你，明天你可是主心骨，”姚望说道，“李老师，咱们上车走吧。”


    李老师连声应好，跟着姚望上了祝一繁的那辆车。


    “等一下——”祝一繁叫住了准备上车的姚望。


    她转头冲着不远处从被救上来之后就没什么存在感的程桉明喊道：“程桉明。”


    程桉明垂着的头看过来。


    “过来。”


    程桉明走到祝一繁身边。


    “上车。”


    程桉明不明所以地坐上了车，看着窗外和姚望说话的祝一繁。


    “顺便带他也检查一下。”祝一繁对姚望这样说。


    姚望看了眼坐在车里的程桉明，又看了眼面前没什么表情的祝一繁，挑眉似有所悟道：“啊…好。”


    祝一繁没错过姚望眼里闪过的八卦之心，“别多想，要是他没事，明天你们可以换着开，要是有事，那就是工伤，你作为前辈应该照顾的。”


    姚望眼里的笑意越发明显，“好的，不过…其实我没问什么。”


    祝一繁：……


    “我闲的，行了吧，”祝一繁非常想给他一脚，“开车注意安全。”


    “嗯，走了。”


    直到车已经开出去很远了，后座的窗户还开着，呼啦啦的风声吹进车厢里，姚望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程桉明。


    “吹着不冷吗？”姚望一边问一边按下升窗的按键。


    程桉明反应一会才明白姚望是在和他说话。


    “还好。”


    车厢内再次恢复安静。


    程桉明靠在椅背上，后知后觉的疲倦让他闭上了眼睛。


    只是脑海里在播放自己被拉起来时的画面。


    他能感觉到，祝一繁应该是有点生气了。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是平静的，没有温度的。


    上车前和姚望说话时，明明说得是有关于自己的事，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自己。


    他有些不知所措。


    前几天才和她拉近的关系感觉又白费了。


    在她心里，他肯定又要落得个冲动、不听劝的小孩形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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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一繁猜到程桉明跳下去的一瞬间更多的是担心，但看到程桉明被拉上来之后担心之余确实心里生出了一些火。


    说不清这火到底是哪来的。


    程桉明是一个成年人了，做什么事情肯定有他的理由，他既然敢跳下去就证明他有把握。


    祝一繁觉得自己担心他这件事还能解释，或许就是出于上级对下级的关心，毕竟是她带出来的人，要真有什么事自己肯定也有责任。


    但这股无名火连她自己都解释不了。


    回学校的路上她一直在试图找到心里这股火的原因，越想越没有头绪，也就越发烦躁起来。


    身后跟着的林蓉和刘录源大气不敢出一下。


    二人试图用眼神交流。


    刘录源：组长咋了？


    林蓉：我怎么知道？！可能累了吧。


    刘录源：组长累了之后是这种表现吗？？我怎么觉得周围越来越冷啊？


    林蓉：可能这附近闹鬼吧。


    刘录源：……


    讨论无果，二人默默地跟着祝一繁往学校走，没有说话。


    也许是因为今夜实在太过充实，难得地，祝一繁刚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梦里，她看见浑身是血的程桉明被拉上来，她把他抱在怀里，不停地呼喊他的名字，平日里只要她出现就会把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人，如今却紧闭着双眼躺在她的怀里，了无生气。


    祝一繁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大口喘气。


    微微湿润的后背告诉她，这只是场噩梦。


    回过神来的她有些疲倦地闭了下眼睛，重新躺下。


    此时却有些睡不着了，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


    3:07。


    原来她才睡了一个小时。


    消息列表里还是只有之前田佳和姚望给她汇报平安到达的消息。


    她脑海里还在闪现刚刚的梦。


    浑身是血的画面让她不自觉地点开了和程桉明的聊天框。


    想要说点什么。


    祝一繁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总不能大半夜的告诉人家，自己梦到他浑身是血。


    她随手往上翻了翻和他的聊天记录，几乎都是工作消息。


    她又点开他的朋友圈，朋友圈的内容不多，基本上都是新年快乐，偶有几条出去玩时拍的风景照。


    入职百川的时候还发了一条自己工牌的照片，配文是加油手臂的表情。


    祝一繁没忍住笑了笑。


    看起来他还挺期待这份实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