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很感谢她,他是男生,不能陪床,她很照应顾清。


    此时她妈妈坐在她的病床上,轻声道:“妈问过医生了,移植的死亡率不低……我和你爸决定保守治疗。”


    她们的手拉在一起,她紧紧攥着她妈的手:“就算有死亡率,我也想试一试,哥哥跟我是全相合,让我试试吧。”


    她妈轻轻颤了一下,却缓缓抬起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出的话很坚定:“雯雯,你哥哥马上娶媳妇要买房子……而且听说捐骨髓对身体有影响……”


    女生的声音艰涩,她拼命的摇头,死死拉住她妈妈的手哀求:“妈妈!我和哥哥是全相合啊!”


    顾清叽叽喳喳的热闹声音渐渐停了,顾明抬头看自己的妹妹,看到她盯着雪白的被子角发呆。


    不大点的小姑娘,眼睛里也有哀伤了。


    最开始的时候顾清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听说了隔壁的姐姐的病,还偷偷跟他说,觉得隔壁的姐姐很可怜。


    殊不知在别人眼里,她其实也是一样的可怜的小姑娘。


    被哀求的母亲终于顶不住,丢下一句“明天再来”,留下落荒而逃的背影。


    病房的门吱吱呀呀的响,女生自从她妈走了就安静下来,绝望的瘫坐在病床上。


    他记得她和她哥测出来是全相合的那一刻她很高兴,还摸着顾清的头,告诉顾清:“姐姐和清清都要努力活下去啊!”


    那个时候整个病房都是生的感觉。


    可是现在她也许活不成了,她和她的哥哥是全相合,可是他们放弃了她。


    顾清和他不是全相合,是半相合,这是一个幸运又不幸的结果。


    每一对兄妹,都有1/4的可能全相合,1/4的可能全不合,还有2/4的可能半相合。


    他们不是全相合,但是还好也不是全不合。


    如果是全不合,那顾清就几乎必死无疑了,在这个世界的茫茫人海中,很难找到陌生人给她捐骨髓。


    顾明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顾清,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走出了病房。


    安慰是带有社交属性的事情,在这种时候,也许不安慰才更好一些,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在卫生间洗手,有两个中年男人在他旁边,一边洗暖壶一边讨论治病的费用。


    一个花了一百多万,另一个五十万左右。


    他们的脸色都非常平静,不带有什么悲情色彩,仿佛讨论的只是一百多块和五十块。


    实际上顾明把钱投进惨白惨白的缴费单的时候,也很平静。


    你决定要治了,就变得平静了,多少钱都只是钱而已。


    医院是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方,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在另一个医院送走他妈,那个医院也和这个医院一样。


    人人行色匆匆,井然有序中透着压抑。


    他妈妈蒙着白布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另一个电梯的父亲正抱着啼哭的婴儿跟岳母打电话。


    人与人的悲喜也不相同。


    他妈妈走了之后他就变成了孤儿。


    可是顾清有他,他是孤儿,他妹妹不是。


    几十万,只是一套完整治疗方案的零头。


    他唯一的亲人笑眼弯弯的坐在床上看他,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舍不得看着她去死。


    出了卫生间,迎面撞见护士。


    他长得帅,他从小就知道,那天刚带顾清来医院抽血的时候,抽血的是另一个小护士,看到他还会红着脸跟他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