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作品:《恨公主》 郎君娘子们作诗时习惯各不相同,一大半都离开了小方桌,四散于梅林间找寻灵感。
梅花树下,何楚焦急地等待崔衍章。
一见他,何楚开门见山地问:“九郎方才为何要落峥沅殿下的面子?”
“我只是公事公办,并非刻意为之。”
“可是殿下分明主动示好,九郎为何不适当虚与委蛇?”
崔衍章淡淡道:“楚娘想让我做什么。”
何楚尽量委婉:“假使说一两句无伤大雅的违心话就能让殿下欢心,方便之后行事,九郎可否为了我委屈一下?我相信九郎不会真心依从殿下的。”
“楚娘的意思是,希望我去骗取殿下的好感么。”
“我没有……”何楚理亏,她确实存着利用峥沅公主好感的想法。
难道她就愿意如此吗,只不过走投无路而已。
“放心,答应的事情我会去办,楚娘抓紧时间作诗吧。”
何楚呼吸一滞:“九郎……知道我的打算?”
何楚希望崔衍章参加诗会并不单单是为了让他求情,更重要的是,她没有邀请函,跟着崔衍章可以顺利参加诗会。
她必须夺得头名。
“多一层保障是好事,机会难得。”崔衍章没有责怪之意。
“本宫来得不巧,是否打扰两位谈话了?”
清冷的声音令何楚心下一惊,眼珠一转,回想刚才说的话是否出格……
峥沅穿着一身湖蓝色宫装,缓步走近,在白雪皑皑的梅树下站定,距离二人不远不近。
“崔郎君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可要好好感谢一番。”她语气疏朗,仿佛方才的针锋相对根本不存在。
“愿闻其详。”
话虽如此,崔衍章的眼神却平静无波,看起来并不那么愿闻其详。
峥沅泰坦自若道:“先前何娘子来找我,自称罪臣之女配不上崔郎君,要退婚。现在看来二位亲密如常,当日的劝阻应当成功了。若没有本宫,崔郎君岂不是要失去这么好的未婚妻。”
“我……”何楚慌乱地看向二人,哑口无言。
崔衍章神色不变:“微臣多谢殿下。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殿下善举,必定福报深厚。”
“举手之劳罢了。二位同年同月同日生,乃天定的好姻缘,怎能轻易取消。再加上,婚约由太傅亲自定下,更不应当因为些许小事忤逆故人的心愿。”
簌簌声中,峥沅踩着积雪离开。
“峥沅殿下千岁千秋。”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峥沅面前。
峥沅停下脚步,问:“你是谁。”
“微臣崔湛越,族中行十二。殿下果然不记得微臣了。”崔湛越的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牵缠,目光缱绻,仿佛能透过幂篱直视峥沅的眼睛。
“我为何要记得你。”
“前年冬天殿下去奉兴寺祈福,马车半路坏了,微臣陪殿下一起等了许久呢。”
见峥沅态度冷淡,崔湛越又道:“兄长性格无趣,不知变通,微臣代兄长向殿下道歉。”
“玩笑罢了。”峥沅不再理会他。
崔湛越目光灼灼地望着远去的窈窕身影,勾起唇角,不知何等姿容才衬得起如此冷若冰霜的高傲性格。
若是有机会摘下幂篱……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侍女将众人的诗作归拢到一处,交给各位裁判。
有些人有倚马可待之才,去梅林玩赏一番回来一挥而就。
有些人掐着时间,完成最后的对子。
有些人平日诗作丰富,并未外传,恰好有七阳韵的作品,今日又恰好灵感枯竭,只得赶在时间耗尽前将现成的誊写上去,不免觉得少几分光明磊落的底气。
最懊恼的便是得了半联佳句,但绞尽脑汁想不出其他诗句陪衬的,只好交了残篇上去。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不论结果如何,交出诗作的郎君娘子们皆松了一口气,开始享用美食,探讨创作灵感,并互相评诗,气氛热闹极了。
几百篇诗作由裁判们共同裁定,很快选出最出挑的二十篇。然后细细斟酌,由其中选出前三甲。
峥沅和长公主正倚在金丝楠木椅上闲聊,一名裁判代表前来汇报:“第三名已经选定,只是这头名与次名,微臣等人意见不一,请长公主殿下与公主殿下定夺。”
长公主邀请峥沅:“可是不巧了,本以为我们姑侄二人今日只需欣赏美景与好诗,不想倒真要评诗,少不得要在诸位面前露怯了。”
峥沅道:“陇阳姑姑素有才名,正与盛会相宜。峥沅不通此道,何必班门弄斧。”
“峥沅不可妄自菲薄。你瞧瞧,坐在下方的年轻人都眼巴巴盼着峥沅赏评呢。”
长公主笑盈盈地看着满眼质疑的郎君娘子们,颇有指鹿为马之态。
“长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可否容微臣说一句话?”疏朗的声音响起。
长公主望着这个大胆的年轻人,兴味十足:“你说。”
那少年道:“诗无达诂 ,仁者见仁。或许某些诗作恰恰只有峥沅殿下方能品出意蕴。”
“说得好,本宫要在前三甲之外另赏你,你是哪家儿郎?”长公主颇为满意。
“多谢长公主殿下抬爱。微臣崔湛越,族内行十二,殿下唤微臣十二郎即可。”
“好,本宫记着了。峥沅,来瞧瞧两首大作?”
“恭敬不如从命,陇阳姑姑先请。”
“你我一人赏一首。”长公主将其中一份递给峥沅。
只见一首五言律诗呈现在宣纸上,字迹狂放不羁。
《寻仙不遇》
青鸾倚云驻,常羲披月琅。
一味照觉路,七宝渡慈航。
雪阶封鹤迹,空谷掩霞裳。
因怜尘世冷,暂遗九霄芳。
落款是崔十二。
峥沅面色冷然,一言不发地将宣纸放回桌案。
崔湛越面向峥沅,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旁边,长公主扫了一眼手中的诗作,亦淡然放回去。
众人见两位殿下如此,不禁忐忑,难不成有人触了霉头?在座所有人岂不是都要跟着倒霉?
不应当啊,有裁判把关,不妥当的诗作不可能被呈到殿下面前。
长公主道:“何不交换欣赏一番?”
峥沅立即点头:“甚好。”
只见另一首是《咏梅》。
冰姿非夺雪,孤标隐玉堂。
不为青帝令,择主自生香。
落款是何楚。
峥沅微微向长公主靠近,指着咏梅诗道:“这首绝句灵气十足,可为榜首。”
长公主道:“我倒是认为这首寻仙诗更有趣儿,读完只余无尽憧憬与哀愁,回味绵长。甚好!”
峥沅道:“我这首意境天成,用字考究,读来口角余香。”
长公主不赞同,批判咏梅诗:“颂扬落于俗套,画蛇添足。”
峥沅指着《寻仙不遇》道:“意象空洞泛化,难掩匠气。”
“陈词滥调。”
“用典不精。”
“隔靴搔痒。”
“有句无篇。”
“味同嚼蜡。”
“辞藻堆砌。”
……
两位尊贵的公主你来我往,百般挑剔,众人目瞪口呆。
所以,是隔靴搔痒、味同嚼蜡与有句无篇、辞藻堆砌的两首诗在争头名?众人面色古怪地交换眼神。
裁判当真没有送错吗……
他们哪里晓得,两位殿下尴尬万分,都唯恐与自身相关的诗作得到榜首。
唯有何楚阴郁地望着峥沅,担心她阻挠自己的计划。
她甚至想,这诗会若是匿名送选就好了,决出头名再找作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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