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作品:《探花郎的极品二嫂

    孟青为什么会有这种思想?这是她上辈子狠狠跌了一跟头得出的经验。她出生在双职工家庭,家里条件不好不坏,读书之余,她爸妈有余力供她上兴趣班。她自小学美术,从六岁学到二十二岁,这是个吃钱的行业,大学毕业那一年,她爸妈拿出账本给她看,十四年,他们在她身上花了近百万。


    但投资和回报不成正比,她毕业后从事产品设计,这是吃资历的行业,她一个初入社会的菜鸟只有练手的资格,在她的老家只有六七千的工资,她尚满意,因为能养活自己,还能待在父母身边。却没想到她父母觉得投资失败了,要她趁年轻抓紧时间结婚,介绍的男人除了有钱没一样她满意的,他们听不进她的意见,一再劝她不要太挑不要太挑!在她又一次拒绝一个“金龟婿”后,她爸妈指着她的鼻子问她傲什么傲。


    “你傲什么傲?你有什么可傲的?长得帅还有钱的男人会要你?你也不照照镜子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也就上了个普通大学,又不是多好的,找的工作也就那一点钱,十年不吃不喝都还不起我在你身上砸的。”


    哪怕都转世做人十九年了,孟青依旧忘不掉这番挖心的话,她没想到她最爱最信任的人是这般评价她的,她傲,她眼光高挑男人,她上的大学不行,她的工作不行,她的未来也不行……他们对她的好似乎是有目的的。


    在那次争吵后,孟青离开家,她去了一线城市,每天夜里为这番话伤心流泪的时候,她就爬起来忙工作。她的工作为她带来高回报,她父母的态度也变了,见人就说我们孟青除了婚姻困难,其他样样都好,她从小到大没让我们操过什么心……甚至当她的面也这么说。她听到这些话不觉得讽刺,只为自己难过,她索求的爱是有条件的。


    但她明知道父母背后的嘴脸,她却狠不下心断来往,因为父母养大了她,从没有亏待过她,她有责任给他们养老。她只能自我折磨,在一日日工作中麻木自己,最后猝死的瞬间,她只觉得是解脱。


    可惜带着记忆投胎,她终究摆脱不了前世的阴影,无法做一个单纯的人,她长成一个有戒心会为自己算计的人。


    “杜黎,别人不喜欢你,你要喜欢你自己,你对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更好一点。别人不爱你,你一定要爱你自己,你不能对不起他。”孟青摸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她认真地说:“你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要对自己最好。”


    说罢,孟青不等他反应,她下床穿鞋,套上外衫开门出去了。


    站在院子里,孟青抬手拍拍自己的脸,跟杜黎谈心怎么把自己也聊进去了,不能忘怀的伤心事又翻出来,她心里乱糟糟的。为平复心情,她拿出染上色的黄麻纸去糊纸马。


    孟母抱着哭闹的外孙回来时,孟青在前院炖骨胶,骨胶是事先熬好的,用的时候要煮热炖化。


    “望舟饿了,你给他喂奶去,我来看着火。”孟母一身的汗,她嘀咕说:“十来斤的娃,一身的牛劲,哭起来怎么哄都不行。”


    孟青抱着孩子去棚子下面喂奶,她伸手摸孩子的脊背,一手的热汗。


    “他爹呢?哭了吗?”孟母悄悄问。


    “哭了。”孟青没替他隐瞒,“还在床上躺着,不知道是睡了,还是不好意思出来。”


    孟母打听他跟杜悯之间闹什么矛盾了。


    “为钱闹的。”孟青含糊地说,不管杜黎跟杜悯怎么闹,她都不打算跟杜悯撕破脸,最好也不要让她娘家掺和进来。


    “望舟的里衣汗湿了,我回屋给他换一件。”孟青借口离开。


    杜黎听到脚步声,他忙闭上眼佯装睡觉,孟青也不管他睡不睡,她喂饱孩子,直接把昏昏欲睡的孩子塞进他怀里。


    杜黎睁开眼,两人目光对上,孟青毫不留恋地走了。


    “孩子呢?”孟母问。


    “跟他爹在睡觉。娘,你替我糊骨胶,我来裱纸。”孟青一心干活儿。


    “你不等那谁拿画来?”


    “最后两层再矫正颜色。”


    骨胶黏性强,流动如蛋清,糊在浓黑的黄麻纸上,举起对着太阳看,晕湿的黄麻纸如一板流动的玉壁。一张接一张黄麻纸裱在素白的绢布上,一层裱完再复裱一层,三层过后,白马变成了黑马。


    日落了,孟母去做饭,孟青没了帮手,她停下糊裱的活儿,撕一缕布缠在食指上,她用食指在纸马上一寸寸擀过,擀平纸下的骨胶。


    杜黎在床上躺不住了,他穿鞋下床,抱着望舟开门出去。


    “女婿,酒醒了吧?”孟母绝口不提他之前的异样,她佯装不满地骂:“都怨你爹,不让他喝他偏要喝,他是个酒缸,自己没事倒是把你灌倒了。你长个记性,以后别陪他喝酒。”


    “又在说我什么?还没进门就听见你在嚷嚷。”孟父回来了。


    “以后别灌女婿喝酒,他不常喝酒的人,一醉要难受半天。”


    孟父看向杜黎,笑着问:“醒酒了?”


    “醒酒了。”杜黎沉静地说。


    “酒量不行,以后我陪你多练练。”


    孟母一听就要骂人,孟父转身就走。


    杜黎看老两口这种性子,怎么也不像唯利是图的爹娘,但他不是孟青本人,他不能否定她的判断。他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一个人有能力,旁人才肯听你的话,如孟青于孟家,杜悯于杜家。


    这是他反复咂摸孟青的话,想了小半天才让自己接受的,他的确没能耐没本事没多大的价值,弱得让人看不起,谁都能踩一脚。


    夜晚睡在床上,杜黎平静地说:“青娘,我明天打算回去。”


    “回去做什么?”


    “我打算去田地里看看,看除了种庄稼,我能不能在我的二十亩永业田和三十亩口分田上寻找其他赚钱的法子。”


    孟青松口气,她没白花心思。


    “大胆地做,我会一直支持你。”她说。


    杜黎攥住她的手,他交代说:“我跟杜悯之间的事你别插手,你要是见到他就当什么事都不知道,不需要为我讨公道。我跟他吵架也好打架也罢,只要我爹娘还活着,我跟他怎么闹都有和好的一天。你不一样,你得罪他,他对你有恶意,会连带把我爹娘对你的怨气一起背负上。”


    孟青惊讶他还有这个觉悟,看来是真清醒了,不感情用事了。


    “我们这个小家对上你们那个大家,永远都是我唱红脸你唱白脸,遇到口角官司,我讲理你诉冤。”她趁机安排。


    “行。”杜黎答应,他想了想,说:“六月之前你不要回去,割早稻种晚稻的时候也不用回去,就算杜悯找到你,你也寻个借口拒绝。你不回去,大哥大嫂肯定要闹事,家里闹得越厉害,我才能想法子争得田地的一部分出息。”


    “行,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孟青心里暗喜,这个迂腐的男人开窍了,她明天就去上柱香感谢杜悯,他是她的贵人。


    *


    次日一早,孟青和孩子送他去渡口。


    “爹要走了,你乖乖听你娘的话。”杜黎把怀里的孩子还给孟青,这娘俩长得真像,孩子身上没一点随他的。


    “望舟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他的心都偏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能嫌弃他一点点,你算计谁也不能算计他。”他不放心地嘱咐她。


    孟青剜他一眼,“你先管好你自己。”


    杜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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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忿地盯她两眼,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在她面前也没多少说话的份儿,她愿不愿意听他说话全看她乐不乐意。


    “我走了。”他垂头丧气地去坐船。


    他穿着来时穿的黑短褂和褐黄色裤子,上下两件都洗得泛白,颜色斑驳,烂得起毛边,垂着头一步步下台阶时,像一只被人遗弃的老猫。


    “哎,杜黎。”孟青心软了,她叫住他,说:“你常来看我,望舟每天都会想你。”


    杜黎坐船都出吴门了,他才悟到她的意思,她是说她每天都会想他。


    孟青回家看她的纸马,阴干一夜,纸上糊的骨胶都干了,敲上去铮铮响,纸层发硬,配上墨染的颜色,在太阳下黑得发亮反光。她等望舟睡着之后,在孟春的配合下,她给另一匹马糊裱墨纸。


    糊裱纸、阴干、再糊裱纸,反复两天,纸马糊有七层纸,一千张黄麻纸用尽,糊裱的任务完成了。


    就在孟青要让孟春去书院找杜悯的时候,杜悯面带喜色急匆匆上门。一进门,他先被摆放在木棚下的两匹黑马镇住了,两匹纸马背高六尺,通体乌黑,蹄角、膝骨、关节样样俱全,但马首上五官少四官,空白的马脸直愣愣冲着大门,骇人的紧。


    “三弟,正要去找你,这两匹纸马差不多快完工了,你挑个日子带顾无夏来,让他带上骏马图,我再对比着图调个色。”孟青说。


    “还调色啊?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杜三哥,坐。”孟春拿来板凳,说:“我们店里又接到一笔生意,儒林坊有一户人家要买两个花圈和一顶纸轿,我们要抓紧时间把这两匹纸马完工,也能腾出手忙其他的活儿。”


    “我知道,花圈和纸轿是谢夫子派人买的,府学的陈博士已到弥留之际,书院的夫子都会去祭拜。我今天来就为这事,你们尽快给纸马裱上眼口鼻舌,顾无夏的爹跟陈博士的大儿子是旧识,他肯定会去祭拜,说不定他能用上纸马。”杜悯噼里啪啦地说。


    “你等等,我捋捋。”孟青忙说,府学是苏州府唯一一所官学,博士好比后世一省重点高中的校长,官学的话事人快死了,看样子杜悯要抓住这个机会,把纸扎明器递到苏州府有权有钱有名望的一帮人眼皮子下。


    “你不用捋明白,按我说的做就行。”杜悯霸道地说。


    “你的策论做出来了?”孟青问。


    “对,两天前就交给谢夫子了,这两天已经在书院传开,就差一把火了。”杜悯很兴奋,陈博士的大儿子是礼部员外郎,礼部主管祭祀礼仪,圣人倡议丧事薄葬,礼部官员总要带头遵守,陈博士死了不便用陶制明器厚葬,他的策论和孟家纸马店的纸质明器可不就送到陈员外心槛上了。


    真是时也势也,他杜悯就是有这个出名的命。


    “行,你尽管张罗,我们一定把纸扎明器做到最好,不会拖你后腿。”孟青答应下来,她心想杜悯真是个不错的合伙人,够机灵会钻营,能抓住一切得利的机会。


    “还是跟二嫂谈事爽快。”杜悯浑身舒畅,他朝后院看,问:“我二哥回去了?”


    “早回去了,我想留他多住几天,他不肯,放不下地里的活儿,地里的活儿比他儿子还重要。”孟青生气。


    杜悯仔细观察,她似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歉意地说:“我这段日子太累了,肝火大,前几天我二哥去找我,我说了几句胡话,估计伤到他的心了。”


    孟青顺坡下,她讶异道:“怪不得他回来之后怪怪的,情绪一直不高,看着反常的很。他独自离开的时候我还挺不放心,琢磨着纸马完工了要回去住段日子。”


    杜悯这时候哪肯让她回去,他说他改天抽空回去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