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


    纪明扬和郑安娜在厨房里一起做晚饭。


    家里掌勺的是郑安娜，她做菜好吃，而洗菜切菜，还有一些重活则都由纪明扬来做。


    之前便是如此，郑安娜本想着纪满月来了，她可以放松一阵，没想到还要多做一个人的菜。


    好在纪满月也算有点用，能帮着带带孩子，她心中的不满才减少了些。


    可每次做饭的时候，也都会当着纪明扬的面给她甩脸色。


    纪明扬纵着她，即便知道是她无理取闹，也让着她三分。


    可今天纪明扬却一反常态，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反常引起了郑安娜的注意。


    她主动叫了纪明扬几声，可他像是丢了魂一样没有回应，这让郑安娜更觉得有古怪了。


    郑安娜将一碟菜盛进盘里，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纪明扬。


    “你发什么呆呢？这盘菜都炒好了，下一盘菜你还没切好？”她拿着锅铲敲了敲铁锅边缘。


    没了炒菜的响动，纪明扬这才回神。


    他继续闷头切菜，刀一下又一下的落在砧板上，发出又急又重的声音。


    郑安娜没忍住，皱眉问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瞧着你有点不对劲啊。”


    纪明扬闷声道：“没有的事儿。”


    “你这叫没事？”郑安娜冷笑着反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刚才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半天也没见你回我。”


    “高卫民今天找我谈话了......”


    纪明扬心里揣着事，被郑安娜这么一点破，知道一直憋在心里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他便将下午高卫民找他谈话的事告诉了郑安娜。


    郑安娜越听越不对劲，果不其然，纪明扬转述完他们的谈话，随即又问了她一句：“你说老高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高政委什么意思我不清楚，现在看你这样子，你是什么意思我倒是看得清楚！”


    郑安娜火气大，纪明扬心中的火气也不小，“昨天一闹那一出，现在全岛都传遍了。你让领导们怎么看？”


    郑安娜被纪明扬的话刺了一下，她炒菜的动作一顿，随即呛声道：“你冲我吼什么？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好妹妹，她......”


    “我说的是你的问题，你又扯上满月做什么？”纪明扬打断道，“她从上岛以来，从没有主动招惹过你！高政委也亲口跟我说的，她没有在外面说过你半句不好，你还想怎么样？”


    “好啊，好你个纪明扬！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都怪我，才故意给我甩脸子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我都被你们兄妹合起伙来欺负了，还能怎么好好说话？我为了这个家劳心劳力，还要给你们做饭，你现在倒怪起我来了？全成了我的错了？”


    “你——”


    纪明扬还想和她争辩，却见郑安娜指向他的手指发抖，嘴唇也有些发白，一时便乱了阵脚。


    他有些烦躁地将菜刀扔在砧板上，烦恼地抓了抓头发，“我没说是你的错！快别生气了，怀着孩子呢，别再气出个好歹。”


    待到双方情绪稳定些，纪明扬才继续对她说：“你是她二嫂，你就不能多包容她一些吗？不要老是疑神疑鬼的。”


    郑安娜一听这话，暴脾气又上来了，“呵，我气出问题，正好合了你们兄妹的意了。一个能换个年轻漂亮的新媳妇，一个还能找个好欺负的新嫂子。可怜我的孩子，既然这样，我还生出来干嘛......”


    “够了！”


    见郑安娜不依不饶地又要哭闹，莫名其妙地无理也要闹三分，纪明扬没有再继续惯着她。


    郑安娜被他的吼声震住，本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会儿是真的红了眼眶。


    夫妻俩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这会纪明扬占了上风，好在他没有激化矛盾，而是放软了语气：“抱歉，这几天事情太多了。转正的事又一直没解决，我今天实在太烦了。安娜，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要解决发现的问题。你冷静些，咱们好好商量。”


    郑安娜难得见他这样，也顾不得让男人继续“宠”着她了。


    解决了“保姆”的问题，当下他们家最重要的事就是纪明扬升职转正。


    原本纪明扬在来海岛前，立下的功劳，足以让他一步到位，直接升团长。


    但为了和她结婚，纪明扬只升了半级，还从一个好地方，调来了这个穷乡僻壤。


    在纪明扬升职的问题上，郑安娜也是十分在意的。


    “是情况不太好吗？高政委说了什么？你再仔细跟我说说。”


    于是纪明扬又将他与高卫民的谈话，又对着郑安娜复述了一遍。


    这次郑安娜不带着任何情绪，又细细琢磨了他们的对话。


    直觉告诉她，高卫民之所以会突然找纪明扬，有这样的谈话跟纪满月脱不开关系。


    他们刚吵了一架，她也不好直白的告诉纪明扬说这是你妹妹的错。


    没想到还会影响到自己男人的升职问题，莫名的郑安娜开始有些后悔了。


    第一次后悔不应该为了享受，为了占便宜，而引狼入室。


    即便种种事实表明，很多事都是与纪满月毫不相干，可同为女人，她从纪满月身上就是隐约嗅到了相似的气息，直觉告诉她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脱不开纪满月的主观行为。


    她正思考着该怎么跟纪明扬说这事儿其实是他妹妹弄出来的，纪明扬又开始质疑起了她。


    “你确定你真的没有和高政委的媳妇闹什么矛盾吗？又或者你私下真的没有针对满月，然后被人看到了？”


    郑安娜这会儿难得的冷静，又白了他一眼，“没有没有。咱们俩可是最亲的夫妻，这事我还能瞒着你吗？而且还闹矛盾，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有必要瞒着你吗？”


    “那就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了，说不定是哪个兔崽子盯着团长的位置，暗地里使劲的要整我。”


    见他说来说去就是抓不到重点，郑安娜也想不到该怎么委婉的暗示他，干脆直接跟他摊了牌。


    “老纪，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也别觉得是我针对你妹妹。你想想自打她上岛以来，咱们家闹出的那么多事儿，哪件能跟她脱开关系？”


    “你觉得我一直在针对她，可我是那样拎不清的人吗？现在正是。你关键时候我就算。再没脑子也知道轻重缓急。咱家的事我又不会往外说，那别人都知道了，除了他们看见的那部分……不是你妹妹出去乱说，还能是谁？！”


    “满月她就不是那样的人，老高也跟我说了，她没有在外面说我们的坏话。”


    “你也太天真了，说人坏话可不一定要明说。她只要出去稍加暗示，再结合这些天咱们家闹出的动静，别人自己都会想象出来她在咱们家过得有多差。”


    “就是跟她有矛盾，把人想的太坏了……”


    “你还真别不信。我跟你说，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早知道，那还不如让我嫂子和我姐轮流来算了……”


    “那当初嫌弃她们照顾得不好，还不是你说的？”


    “那我也没想到你这个妹妹这么多心眼啊……”


    要是纪满月听到郑安娜的这番话，一定会夸她敏锐，也没她想象中那么蠢。


    郑安娜向纪明扬分析的八九不离十，好些确实对上了纪满月的真实想法。


    但她没想到，她能收买纪兴安帮她传话，监视纪满月的一举一动，纪满月也能反过来收买纪兴安。


    恰好纪兴安出来上厕所，经过厨房的时候听到爸妈在谈话，还和姑姑有关。


    想着纪满月手上那不重样的零食，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在厨房门外将他们的对话全听了去。


    年纪还小，但记忆力不错，虽然不能完整地将所有的对话复述出来，但断断续续的话足够纪满月拼凑了个大概。


    纪满月掏出一个小铁罐，从里面拿出两块小饼干塞到纪兴安手里。


    “大宝干的不错，这是姑姑给你的奖励。”


    “谢谢姑姑！”


    “吃了姑姑给你的饼干，你别忘了……”


    “这是咱们两个的秘密，谁说出去谁是小狗！”


    “你记得就好，行了回房间去吧，别让你妈发现你偷偷吃零食了。”


    纪兴安离开纪满月的房间时不忘帮她把门遮掩上，挡住了纪满月冷漠的面容。


    半掩着的门被推开，纪明扬刚走进了纪满月的房间，迎面对上了她温柔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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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此时，纪满月正在低头缝补一件打了不少补丁的旧衣裳。暖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本就美丽的容貌显得格外温婉。


    “二哥，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纪满月问道。


    她的眼睛澄净明亮，纪明扬站在门边，猝不及防对上了她的视线，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向她开口。


    纪满月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皱眉问道：“是不是嫂子又和你吵架了？这次......还是因为我？”


    纪明扬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走到椅子前坐下，打算先随便聊聊，再进入正题。


    “满月，你在岛上住得还习惯吗？”


    “还好。我在这认识了不少新朋友。就是...就是有些想咱们家了。”


    “想家？”


    “嗯！二哥你在外面这么多年，一定也经常想家吧？！”


    纪明扬被她的话给问住了。


    好在她不等纪明扬答话，她又抢先一步自顾自的说道：“你来的正好，我今天给大哥大嫂打电话了。”


    纪明扬一愣，没想到纪满月会突然跟他说这个。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一时也不好岔开话题，随口问道：“大哥大嫂他们还好吗？你跟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他们说开始播种了，最近有些忙。还问你们喜不喜欢吃老家给你们寄过来的那些大米，还有那些特产。要是喜欢的话，下次多给你寄一些。还有就是问你身体好不好呀？大宝二宝的情况，顺便通过向二嫂问好……”


    纪满月说这话时，脸上尽是温柔的笑意，显然与在老家的哥哥嫂子相处的极好。


    纪明扬光是听他的声音和脸上提及那些人时温柔的神色，就能判断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心中不由的又有些动摇，纪满月都能和老家的亲戚们相处的如此之好，真的会存了那些坏心思要故意针对郑安娜，以至于牵连到他吗？


    “二哥？二哥？”


    “啊？怎么了？”


    “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了？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想着也好久没回老家看过了，可惜你嫂子没两个月也要生产，不然还能请假一趟，回家给爹妈扫墓。”


    “你有这个心就好了。我今天还跟大哥说了，说你在部队干的很好，说不定很快就能提干了。大哥他们都为你高兴！”


    纪满月一副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模样，与有荣焉地转述道：“大哥今天还跟我说起呢，说早就看出了你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那个，当年还好把那个征兵名额让给你。你要是实在太忙不能回家扫墓，这今年又不能回老家也没关系的。他是长子，有他守在家里能为爹娘尽孝，替咱们为爹娘祭扫就够了。”


    “咱们爹娘最看重的也是你。最艰难的年月，家里人饿得啃树皮，也没告诉过你。我还记得我十岁那年差点被奶奶卖了，说好歹到大户人家能活下来，说不定还能赚些钱回来贴补家用。好在那户人家心善，我学了些手艺，家里齐心协力，忍着挨着，总算熬过了最艰难的年月......二哥，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羡慕我？羡慕我什么？”


    “爹娘爷奶从不让我们给你诉苦，让你从今天里面省下口粮寄回家。更别说他们临死前都还念叨着……让你为家为国争光，不用惦念他们。”


    纪满月越说越动容，眼中不知何时蓄上了泪水。


    纪明扬听着她的话，渐渐忘记了最开始来找纪满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他脸上堆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动容有愧疚……也有尴尬。


    纪满月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占尽了家人提供的便利，可老家的亲人一直在想着他，念着他却没有半分要主动回报他们的意思。


    若是纪满月是有目的的来找他说这些，他还没觉得有这么愧疚，可她作出信赖崇拜之态，又转述了家人对他的关爱。


    他的心饶是铁石也被家人的柔情给软化了。


    纪满月言语之中没有一处是指责他不好，可却越发地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见他颇为动容，纪满月假装擦拭眼泪，却是往光幕上瞧了一眼。


    看到暴涨的弹幕数量，以及疯狂上涨的打赏值，纪满月极力压了压嘴角，不让自己露出半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