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尧

作品:《私占吟吟

    乔知吟在刚抵达时便后悔过来。


    她是真的很讨厌这种应酬场合, 更何况要亲眼看着自己朋友讨好身边人,对她,对彭睿宸都是种折磨。


    可惜她刚意识到这件事, 已经没了反悔余地。


    双方即将见面,苏祁尧紧握乔知吟的手, 强势不给反抗。


    见到彭睿宸的那一刻反应更剧烈,死拽不松,任由手臂青筋顺着手腕向上扩散, 就算将乔知吟掐疼也不在意。


    仿佛想用这种方式宣示主权。


    乔知吟被迫用另一只手勾住他, 她没想挣脱, 但不希望苏祁尧用如此大的劲。


    她手腕很不舒服,心情更不舒服。


    这边的人很多,除了彭睿宸整个团队之外还有几位苏氏的高管,包间内满是正经严肃的商务气氛。


    彭睿宸没想到乔知吟会过来,面色闪过几分疑虑,倒是很快反应过来:“苏总, 苏太太。”


    苏祁尧没应, 散漫前往主位, 牵着本还打算与彭睿宸攀谈的乔知吟一起。


    乔知吟被迫吞下自己的话,几乎被控制着直到坐下。


    这里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都没有善意,要么是厌恶与意味深长,要么是疏离与瞧不起。


    她出现在这真的很多余。


    心情压抑得很, 坐在最瞩目的地方, 她在苏祁尧耳侧低声请求:“苏祁尧, 我手疼,你能不能松开我?”


    “松开你,好让你跑去找其他男人?”苏祁尧慢条斯理饮酒, 他的动作始终那般优雅,可说出来的话每句都带着刺。


    “不,不是。”乔知吟疲弱解释,“我能去哪?这里不都是你的人吗?”


    可尽管这样,苏祁尧还是无动于衷,握着她的力道不松反更重。


    在她耳侧以暧昧的动作轻吐:“别指望能离开。”


    乔知吟无能为力看着他。


    压眸再看向紧握的手,再没了半点温馨。


    同时有人敬酒,乔知吟本想将礼数做全,酒杯又被苏祁尧接过,替她喝了酒。


    因此被揶揄惧内,包间氛围有所缓和,只有乔知吟尤其低落,压根不想听到任何将她与苏祁尧联系在一起的话题。


    “吃饭。”苏祁尧放下酒杯,主动将她爱吃的菜夹到她跟前,语气缓和些许,但多的还是散不去的漠。


    乔知吟没吱声,他让她吃饭,她就吃,乖巧本分得像是被他操控的躯壳。


    应酬在继续,彭睿宸他们尽力介绍自己企业的项目,处处看人眼色,生怕哪里怠慢。


    但商业上的事情何等残酷,没有人会因为他们努力而动容。


    甚至加以刁难——


    苏氏的人都能看出苏祁尧与彭睿宸不合,争先恐后试图通过为难他的加深自己在苏祁尧心目中的印象。


    乔知吟起初没能知晓暗涌的这些事,直到无意间听到某位高层的话:“诸位都是名校毕业,但却是这种实力,不应该啊。”


    已经谈了这么久的合作,却在这种时候挑刺,意味如此明显。


    她看向前方的所有,苏氏的人无不笑着,而彭睿宸他们脸色不太好看,却还是陪着笑应和。


    “我们还在学习提升中,现阶段确实还有很多不足。”


    “原来你们还有这种自知之明,平常这种合作放在我们面前,我们连看都不看一眼。”


    笑声刺耳,乔知吟的心也仿佛被什么踩中。


    尽管苏祁尧就在身边,但她还是没忍住替他们回怼:“看都不看一眼怎么知道项目的好坏,您过于言重了。”


    那位高层的笑停滞,因被一小丫头反驳而不悦,但看向她身侧的苏祁尧,又只能截住所有话语。


    改为:“早听闻苏太太是重情义之人,看样子是准备替我们接下此次合作。”


    乔知吟哑口。


    这种场合她又怎么会有话语权,只能眼睁睁看着朋友被欺侮。


    她很希望苏祁尧能替他们说句话,但这种事只能是幻想。


    兴许是见苏祁尧没反对,那群人刁难得愈发起劲,完完全全将他们批得一无是处,却还不断使唤他们倒酒。


    乔知吟怎么可能会好受,着急却力不从心,尽管明知道会被讽刺,她还是会忍不住出头。


    而她的一举一动全被苏祁尧看在眼里。


    起初通过小动作提醒她,她不管,他的耐心逐渐耗尽。


    他在她耳侧道:“苏太太,你对你那旧朋友的心思未免太过明显。”


    “……”


    乔知吟只觉得好笑,侧头调整自己不自觉泛上湿的眸。


    她没出声,被牵着的虎口处又被摁了下,“请收起你那深情注视的目光,你现在是我的太太。”


    她也不知道是从何来的脾气,反掐着苏祁尧的掌心,想与他的力量抗衡,以此发泄。


    他怎么就无法明白,她从来没有对其他人动过不该有的念头,她现在所做一是因为友谊,二是气他,气他那些执拗偏激的思想。


    可她无论做什么,在苏祁尧眼中都会成为是因为旧情复燃而打抱不平。


    “你以为我出现在这是为了跟别人调/情是吗?”她死瞪他反问。


    “你没这么想过?”苏祁尧避开她气急到不知所措的眼神,在环绕着攀谈声的应酬场中细数她的所作所为,“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而你的注意力一直在别的男人身上,对他笑,替他解围,对了,你们此前经常联系,还会专门为他烘焙。”


    只能以酒冷静,喉结滚动带动酒精扩散在五脏六腑:“可你没有这么对我过。”


    “那是你活该!”


    乔知吟的情绪早在他质疑她的时候溃不成军,下颚的血管凸起,死咬着唇。


    偶有些人听闻动静,小心谨慎看向他们,又不明所以收回,各怀心思。


    苏祁尧自然有恼意,一并隐忍,讽刺:“是,毕竟是我强硬将你留在身边,所以我活该看着我的妻子跟其他男人眉来眼去。”


    “你也知道是你强迫我的,永远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乔知吟气到语无伦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直到落下之后才察觉自己话说得太重——他们的婚姻,又怎能用强迫来形容。


    她知道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只会更激恼苏祁尧的脾气,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收场,眼神逃避。


    “我去趟洗手间。”


    “坐下。”


    苏祁尧的话语很重,将刚起身的乔知吟拽回到身边,再无任何商量意味。


    微微颤抖的手臂全在代表他此刻的怒气,是鲜少在乔知吟面前展露的凶。


    场内因这个微小动作而陷入一阵小风波,气压急遽降低。


    彭睿宸也被吓了一跳,紧张看向主位这两人,求情似的轻唤:“苏总……”


    但话音刚落,苏祁尧便投去警告眼神,如同锋利刀刃,彭睿宸身边人赶紧拉住他。


    气氛只停滞几秒,这边苏氏高管打岔过去,持续聊着项目上的事情。


    乔知吟无心关注这些。


    她有时候是真讨厌自己的泪失禁体质,譬如现在,她分明很气,却更想哭出来。


    偏偏苏祁尧还在她耳侧咬牙低语:“是,我活该,你不是想看吗?那就继续看,将他看清楚,记在你心里。”


    还是没忍住落泪。


    她无法解释,在当下的场合,在苏祁尧面前。


    她分明早该想到的,对苏祁尧来说,彭睿宸是他的心魔,使他心里那可恨的占有欲又在作祟。


    又怎么能指望今晚能平静。


    其他人在讨论什么内容她已经没能听清楚,面无血色坐在原处调整心情,再不愿吃饭,更不喝酒。


    但这场应酬还没结束。


    那些人仿佛以彭睿宸他们取乐,开始上身到人生攻击,再不提合作的事,任凭他们多么努力将话题带回来都无济于事。


    说到最后,甚至有人提议:“谈合作至少也得让我们看看你们的诚意吧,没让你们准备其他,这样吧,你们谁下跪敬个酒,诚意到了才好进一步考虑。”


    那人说话的同时眼神还下意识瞥向苏祁尧。


    已经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


    几人面面相觑,彭睿宸握着酒杯,他别无选择。


    眼前画面渐渐清晰,乔知吟眸底全是难以置信。


    她只能轻拉苏祁尧的手:“苏祁尧,你别这么对他。”


    可这本就不是苏祁尧的提议,她的话先替他定了罪。


    苏祁尧面色阴沉,自不可能有所行动。


    彭睿宸端了满酒的酒杯站起身,他晚上喝了很多,身躯摇摇欲坠,却还是强忍着不适前往高管这头。


    “苏祁尧……”乔知吟再次求助。


    但苏祁尧只是看着,不含感情,就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乔知吟何其绝望,质问他:“你有没有良心?”


    再忍不住心底的情绪,她用力将苏祁尧推开,甩开紧握了一个晚上的手,跑到彭睿宸面前,挡住他的动作。


    “知吟。”彭睿宸愣了愣,想拉住她。


    但乔知吟处在崩溃的边缘,她无法接受晚上所见的一幕幕。


    像是孤身与千军万马抗争,她控诉所有人:“拿别人取乐很有意思吗?你们压根没想过谈什么合作,能不能不要这么过分?”


    她恨极了那些拱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明明他们心术不正,明明就算彭睿宸跪下他们也不会答应合作,可他们就是认准了彭睿宸不可能拒绝任何要求。


    他是赌不起任何可能性,任人欺凌也在所不惜,但乔知吟怎么能看得下去。


    场内因她的话而陷入肃静,笑声不再,面色凝重。


    主位上那人兀自沉静,侧边灯光在他脸上打上清晰的分界线,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能捕捉到他的狠。


    “差不多行了。”他厉声道,一言打断那些仍蠢蠢欲动的人。


    乔知吟麻木的眸与他对视,连夺眶而出的泪都未曾察觉。


    她看着那人站直身,身躯凛然,他接近她,眸里书写着审判。


    灯光与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分明是暖黄色的他,可气息只散发出阴冷,在冬夜里凝结万物。


    乔知吟重新被他牵着手腕,被拖拽着往外走,她的双腿俨然不是自己的,被迫前行。


    可她是多么讨厌这个人。


    他总有轻易将原先正常的生活搅乱的能力,却又从来没有弥补过失的自觉,他不会知道她有多痛苦,他只知道她正替别的男人出头。


    一月份的京城随处充斥着酷寒,凌晨的街边空无一人,让亮着的灯都显得刺眼与多余。


    乔知吟想甩开苏祁尧的手,她不想跟他呆在一起,更不想跟他回家。


    但她力气那么小,手腕被掐到通红,她没有任何办法。


    “你松开我,我不想跟你走。”她尚有反抗的能力,拼命捶打他。


    苏祁尧自然不可能遂了她的愿,声线里满是隐忍:“然后呢,回去接着以苏太太的身份去找其他男人?”


    “我没有!”


    乔知吟刹住脚步,停顿在车前,一字一句告诉他:“他只是我的朋友,我这么做有错吗?”


    “朋友需要做到这个份上?”苏祁尧总算止步在路灯下,背对着灯光盯着她,“苏太太,你有没有发现,你对我,跟对他,完全不是一个态度。”


    一整个晚上,苏祁尧始终看着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互动,而这个人还告诉他“活该”。


    他嫉妒到抓狂,恨不得从此将她锁起来,只对自己一人笑。


    他不理解,自己到底哪里比不过那个人。


    乔知吟大胆与他对视,反问:“为什么不能?他是受害者,他被你害成这样,而你还要继续迫害他。”


    “我害他?”苏祁尧唇边挂着讥笑,“原来在苏太太的心里我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敢说没有吗?”乔知吟话出全是哭腔,“不是你,他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苏祁尧眉宇阴沉,愈发难以保持冷静:“要是早听见苏太太这番话,他今晚就别想安然踏出这里。”


    “啪——”


    响亮巴掌声穿破云霄,惊扰了寂静的夜中。


    乔知吟打了苏祁尧,眼泪不断往下落,顾不上其他。


    拼了命的发泄:“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相信过我?我跟彭睿宸只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让我怎么看着我的朋友被你这么为难?”


    “你可以借口你这个人没有理解能力,但是我有!你让我永远对不起我的朋友,让我永远背负着愧疚,你满意了?”


    苏祁尧被她打,也不恼,由着她打骂。


    再努力保持冷静的声线都带着颤:“你认为都是我的问题?”


    “不是吗?”乔知吟发了恨的推他,“你不同意我跟他接触,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我是个正常人,我会很痛苦!”


    “苏祁尧,我问你,你把我当成是什么了?你买来的物品?你的归属物?你的控制欲能不能别太强?”


    “我是个完整的人,不喜欢被你掌控!”


    苏祁尧自始至终没有替自己辩解过一句。


    乔知吟眼神空洞,感觉自己完全被打垮。


    只剩下尽力的嘶吼:


    “我不想跟一个疯子待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