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词紧盯着妇人。


    妇人眼中似有泪花，可却咬紧牙关，镇定道：“没有隐情。”


    “姑娘你就帮我们找找吧。”


    “只要有合适的，您让我同他们说，一定能成。”


    瞧她这么笃定。


    孟晚词也不好再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要做的也只是将眼下的事情解决。


    叫人来为他们登记信息。


    孟晚词倒是颇为重视，亲自寻摸。


    只是翻着册子找了半天，都没见有哪个姑娘符合妇人的要求。


    难免有些头疼。


    她趴在桌上叹气。


    忽的耳畔传来李莲英的声音：“怎么了？”


    今日她难得穿了身长裙，只是颜色并不似寻常女子那般鲜艳，而是内敛的藏青色。


    配着扎起的头发。


    倒像是男扮女装的小公子！


    孟晚词狠狠咽了口口水。


    像李莲英这样浓眉大眼，英姿飒爽的女孩儿，若是在现代当明星，肯定大红大紫！


    只是——


    孟晚词注意到她眉眼间的愁绪：“难得见你不高兴，谁惹你了？”


    五营将军的女儿，满京城有哪个没脑子的敢招惹？


    还偏就有了。


    李莲英无奈道：“我父亲。”


    “非逼着我找个男的嫁了，今天放榜，更是一大早带着我去招婿。”


    “结果人家一听是我，跑的鞋子都掉了。”


    李莲英郁闷极了，有些不大习惯的扯扯衣襟：“我有那么可怕？”


    “哪里可怕。”


    “帅极了。”


    孟晚词犹自说着，忽的计从心来：“那你难道是想一辈子不成婚？”


    李莲英摇头：“那倒没有。”


    “只是……”


    她数落起来：“我是见多了，婚前甜言蜜语，婚后惨不忍睹的婚姻。”


    “寻常女子嫁人，要伺候公婆，只等媳妇熬成婆才能缓口气。”


    “但若招赘——”


    “实话实说，愿意入赘的男子，容貌周正就已经是条件好，我可不想找些这样的人，将来还指不定要被吃绝户。”


    李莲英如此说着。


    孟晚词心中却是愈发点头。


    既然不排斥，那她还真有个人推荐。


    刚才那个青年不就是？


    “今早刚上榜的进士，年纪也只比你大几岁，可是实打实的聪明。”


    “他娘说了，只要能尽早定下来，别说入赘，就是他都能改了随媳妇姓。”


    孟晚词实话实说。


    李莲英信都不信：“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晚晚我知你想帮我，可倒也不用这么夸张。”


    “你——”


    “真是进士啊。”


    百香楼里。


    孟晚词笑吟吟的拉着妇人坐在边上。


    李莲英和那青年相对而坐，表示不信。


    青年点头：“姑娘，我的确是方才考上的进士。”


    在李莲英面前，他倒是难得显了几分拘谨。


    妇人左看右看满意极了，忙对青年道：“桦儿，你多说两句。”


    李莲英则大方摆手：“不想说话就不说话，吃菜，吃菜！”


    青年当下夹了块肉在她碗中，还顺手盛了碗汤。


    李莲英一口喝完，暗自朝孟晚词点了点头。


    “那咱们出去聊聊天，这屋里挤，叫他们两人聊天即可。”


    孟晚词当即会意，喊着妇人出去，到了马车上，她老神在在：“莲英是相上你儿子了，我瞧着你儿子也挺喜欢她的。”


    “好事将近，只是我有一点好奇。”


    她斟酌开口问。


    妇人眼泪啪嗒掉下来，抹了抹泪，旋而开口：“你是孟太傅的女儿吧。”


    “当年宫里，你被青悠郡主欺负了，躲在缸里出不来。”


    “是我将你给救出来的。”


    声音淡的好似随时就会消散。


    孟晚词浑身一怔，记忆若潮水般涌来——


    “你出不来啦，我救你出来。”


    “呀，缸怎么破了，咱们别声张，就当没见过。”


    漂亮似天仙的大姐姐用石头砸破缸，让孟晚词爬了出来。


    之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就拎着裙摆跑了。


    在宴席中，彼时还是丞相的郑开元被文宣帝夸奖，其女也被皇后点名，出来舞了一段。


    一舞动京城。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丞相家里养着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比花娇，所有人都说，她是预备着嫁给储君，将来做皇后的。


    “可后来，郑老的女儿不是出城礼佛时失踪了……”


    孟晚词怔怔说着。


    顿然意识到：“你是郑明芳！”


    “郑明芳……”


    身旁坐着的人，泪水陡然决堤。


    先是捂着嘴呜咽，旋而是放声大哭。


    泪水将她粗麻布做的袖子打湿。


    孟晚词忙的拿了帕子替她擦眼泪，可当近距离看时，无意间瞥见她衣领底下，是交叠横错的……狰狞伤疤。


    “你不是失踪，是被拐了。”


    哪里还能不明白。


    孟晚词当下拽着她：“走，我带你去报官，定不让你这么多年白受委屈！”


    郑明芳摇着头，将她的手轻轻剥开：“不行……”


    “这样，桦儿的名声就毁了。”


    “强奸犯的儿子，你心疼他做什么！”


    孟晚词气的声音都尖了些。


    不管现代还是古代，女子一旦被拐到深山里，起先还会被锁着关着，可若是生了孩子，生了好几个孩子，就不用再锁着，甚至还可以让她出门。


    因为孩子就是她们的枷锁。


    只要孩子在，她们就永远逃不走。


    孟晚词恨透了这种说法。


    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


    可那根本就不是孩子！


    郑明芳忙的解释：“不是……不是。”


    她是受过父亲母亲十多年细心教导的大家闺秀。


    自然知道其中是非。


    可是……


    “当时我也如孟小姐想法一般，恨透了这个孩子，无数次都想将他掐死。”


    “可桦儿他……”


    “才会走路，就会在我被打时扑过来抱着我。”


    “会用筷子时，将碗中所有肉都夹给我吃。”


    “再大些，那人还想打我，桦儿拿着砍刀将那人手砍断了一只，从那以后，我再没受过半点委屈。”


    郑明芳说这些时，眼泪又哗哗往下淌。


    只是因着身子亏空的厉害，说了这几句，就咳的撕心裂肺，面上半分血色也没。


    听着她声泪俱下。


    孟晚词沉默了。


    如此懂事的儿子。


    是将郑明芳从绝境之中硬生生拖了出来。


    而他，也成了郑明芳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可是——


    “你可知道，在你失踪后。”


    “郑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