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作品:《爱意难言

    “阿爸,什么是□□啊?”餐桌上,鲁德培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稚嫩的童音打破了席间的和谐。


    “呃……”鲁大海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被林莲好灼灼目光盯着,表情尴尬,不知怎么回答。


    毕竟当着小孩的面,他总不能直说“□□干的都是非法的事,而你爸就是大名鼎鼎的□□老大。”


    相比鲁大海的尴尬心虚,林莲好严厉质问道:“你从哪儿学到“□□”这个词的?谁告诉你的?”


    鲁德培说:“我们班上的周明,大家都说他爸爸是□□,连老师都怕他爸,所以他在学校那么嚣张,整天扮酷扮威风,同学们都怕他,阿妈,□□是不是很厉害啊?”


    周明就是上学第一天笑话他的男生。


    鲁德培上了几天学,已经明白了许多学校里的事。


    “□□不是什么好——”林莲好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鲁大海还在这里,就算要教育儿子,话也不能说得太难听。


    “这不是你一个小孩该打听的事,听你说那个同学也不是什么好学生,不要和他来往听见没?有时间多向你哥哥学习,好好读书,以后也不许打听这些,知不知道?”


    鲁德培没料到会被阿妈一顿教育,委屈地撅了撅嘴,低头道:“知道了。”


    鲁大海放下筷子打圆场:“好了好了,儿子还小,不懂事嘛,你不要说他啦。”


    林莲好一阵无名火起:“是我的问题吗?是我故意要说他?要不是你那些……我……我又何必这样敏感?”


    鲁大海自知理亏,但又不甘心,无数次令他感到自豪的身份,却让他在妻儿面前抬不起头,心中不是滋味:“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些生意很久了,但你知道我现在不可能收手,那么多兄弟跟着我,如果不是他们的支持,我怎么会有今天的地位,你们母子又怎么过上现在的生活?”


    “我……”林莲好怔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就像埋藏在心中最隐秘的东西被人剖开,展现出内里的不堪。


    的确,无论她如何厌恶□□,都无法否认她与两个儿子,都是无形中的受益人。


    这么多年来,她的内心一直被不安撕扯着,从没想过会因为小儿子的一句话引燃爆炸。


    林莲好捂住脸,悲戚地说:“是我不知好歹——”脚步踉跄着跑上楼。


    鲁大海自悔失言,不该讲伤她心的话,连忙追上去:“阿好……阿好……”


    餐厅里只剩下鲁德培和华港生面面相觑。


    鲁德培嘴角还挂着饭粒,眼眶却已红了:“阿哥,是不是我说错话,让阿爸阿妈吵架了?”


    华港生拈去鲁德培嘴角的饭粒:“没事的,他们都是关心你嘛。”


    ……


    学生的生活无非是上课、作业、温书,鲁德培适应得很快,再加上华港生的专门辅导,每次考试都能取得优异成绩,俨然成为了一名优等生。


    曾经看着他就眼睛鼻子都不顺的方老师,也变得和蔼可亲了。


    除了那个周明还是会三不五时地针对他,不过鲁德培并不在意,优等生的光环足以让他得到老师的信任和爱护。


    唯一令他不开心的是,华港生升入国中,不再与他同校,在学校里没有了华港生做后盾,鲁德培总觉得缺了什么。


    虽然他们每天还是由司机先后接送,一同上下学,一起做作业。


    后来华港生有了辆自行车,常常骑车出去和他的同学玩。


    鲁德培觉得和华港生的距离越来越远。


    六岁的年龄差让他们错过太多共同成长的时刻。


    鲁德培还在为第一次上学苦恼时,华港生已经在为考中学刻苦学习。


    当华港生骑着单车,和一群少年们肆意散发着青春期的躁动气息,鲁德培还在为三年级的数学题抓耳挠腮。


    他似乎总是慢一步,不管怎么努力也追赶不上华港生的步伐。


    七月盛暑,学校放了暑假。


    华港生每日雷打不动地去图书馆看书,鲁德培缠着他要一起去,不管不顾地爬上自行车后座,抱住华港生的腰。


    不过今日他们不去图书馆,而有另一件特别的事要做——去给母亲林莲好买生日礼物。


    前几日,兄弟俩无意间从阿爸口中听说母亲要过生日这件事,这才惊觉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给阿妈送过生日礼物,愧疚之余便决定这次要给阿妈一个惊喜。


    他们到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走过一家又一家店铺,琳琅的商品令人炫目。


    从没给母亲买过礼物,两个人像无头苍蝇在商场里转了大半天,走到一家钻石店门前,正打算进去看一眼,就收到美丽的售货小姐一记冷漠的白眼。


    华港生拉着鲁德培转头便走。


    鲁德培不解地问:“阿哥,为什么不进去看一下?”


    华港生道:“那里面卖的东西是钻石,我们买不起的。”


    “钻石很贵吗?我们今天带的所有钱都买不起?”


    “是啊。”


    “但是阿爸又经常给阿妈买。”


    “因为阿爸赚了很多钱嘛。”


    “等我长大了,也要像阿爸一样赚好多钱!”


    华港生拍拍鲁德培的肩膀:“有志气,那你可要努力咯!”


    他们继续在每个店铺里转悠,看来看去也没选到合心意的礼物。店员见他们是小孩,也不把他们当回事。


    直到转完所有店铺,还剩最后一家卖玉石的,开在最里面的角落,只有零星一两个客人。


    两人这一次倒没有遭到店员的白眼驱赶,大概是生意实在冷清,多两个小孩也能多些人气。


    店里面积不大,整齐地放着各式各样的玉石制品。


    鲁德培一眼看中几个玉坠,再看价格,瞬间被以“万”作单位的价格击退。


    “小位小朋友,你们想买什么?”


    两人被人叫住,一时有些尴尬:“我们想买个生日礼物送给阿妈,但是太贵了……”


    “是这样啊,那你们来看一下,这些喜不喜欢。”店员把他们领到另一边的柜台,这处摆的玉饰和刚才比起来,个头小了许多,价格自然也便宜了许多。


    华港生默默估算了下口袋里的钱,眼神不自觉地落在角落里一排玉坠上,只有这些是他们买得起的。


    店员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眼神,立刻从那堆玉坠里挑出一个:“看看这一块合不合适啊?”


    华港生本来还在犹豫,店员的热情实在令人难以拒绝。


    “这块玉叫观音莲,雕的是观音菩萨,很适合送长辈的。”


    “我也要看!”鲁德培凑上去。


    店员贴心地弯下腰,把玉坠展示给鲁德培:“这块玉是不是很漂亮?你们两个真是孝顺孩子,你们阿妈收到这份礼物,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真的?阿妈会很开心?”鲁德培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那当然啦!喜欢的话,我就给你们包起来,好不好?”


    华港生和鲁德培甚少在这种地方买东西,不知这些店员卖货的口才一向很好,三两下就被说得心动,当即将这块玉买了下来。


    玉观音被小心地包装起来。


    鲁德培兴奋不已,抢着要保管礼物。


    华港生拗不过他,只好让他拿着:“小心点,不要弄丢了。”


    鲁德培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啦,我会很小心的!”


    买好礼物出来,已过去大半日,华港生载着鲁德培,往回家的路上赶。


    鲁德培牵着华港生的衣角,裹着夏日暑气的热风迎面吹来,路旁树上的蝉鸣声响个不停。


    车子驶进一道急弯时,只听“嘭”地一声巨响,车身突然猛地一晃,鲁德培整个身子被重重一颠。


    一亮黑色小轿车横在他们面前,自行车正撞在汽车后门上,车身一歪,两人纷纷倒在地上。


    轿车上一个黑影冲下来,鲁德培还来不及反应,口鼻就被人捂住,紧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阿培!阿培!你醒醒,醒醒!”


    是……是阿哥在叫我!


    华港生急切的声音不断在鲁德培耳边回荡,鲁德培意识一片混沌,眼皮沉重得睁不开,他不断对抗着身体的本能,想要回应华港生的呼喊。


    终于意识里灌进一丝清明,他努力地撑开眼皮,眼前是一片黑暗。


    缓了片刻,丝丝微弱光芒进入视线,他看见面前华港生急切的面孔。


    “阿培,你醒了!你没事吧?”


    鲁德培转了转眼珠,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间废弃的屋子,没有窗户,门紧紧关着,只从门缝中透出几丝微弱的光亮,弥漫着阴森可怖的气氛。


    鲁德培打了个寒颤,匆忙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动弹不得。


    他惊慌着把脸埋进华港生怀里:“阿哥,我怕……”


    华港生“嘶”地吸了口冷气,他的头也还隐隐作痛,腿也在刚才撞车时受了伤,无法动弹。


    他回想起当时刚才的场景,那人一下车就直冲他们而来,这不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有预谋的绑架!


    华港生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想伸手抚摸鲁德培安慰一番也做不到,只好微微侧着身子,让鲁德培靠在他身上。


    “不怕不怕,阿哥在这里,不会有事的……”他颤抖着说出安慰的话,声音里透露出恐惧。


    “绑架”这两个字还是他在报纸上的新闻学到的,他还清晰地记得从报纸里看到富豪儿子被绑架撕票的新闻后,心里那份震惊和恐惧。


    那么小的孩子被匪徒绑架杀害,多么可怜。


    可是现在,他们也成了那可怜的小孩。


    绑匪绑架我们是为了钱吗?那有没有和爸妈打电话?爸妈现在知道我们被绑架了吗?


    华港生紧咬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阿爸阿妈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别怕。”


    哗啦,门从外面被打开,“啪”地一声,电灯开关被按下,刺眼的光线霎时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一个人影缓缓走近,投在地上的影子被墙缝扭曲成两半。


    ……


    深夜,鲁宅。


    沉沉夜色中,别墅的灯光如白昼通明。


    林莲好焦灼地扶着额头,坐立难安。


    鲁大海一言不发地坐着,神情肃穆,紧抿的嘴角下酝酿着怒火。


    一个小时前,他们接到一通电话。


    对方声称鲁大海的两个儿子都在他手上,要三十万美元的赎金,否则撕票。


    鲁大海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便挂断了电话,只留下嘟嘟嘟的忙音,气得鲁大海差点砸了电话。


    这绑匪实在是太狂妄!竟敢动他的儿子!


    鲁大海当即命令手下兄弟去查儿子的线索,很快有手下回报下午见到两位少爷在松江路出现,后来就不见了踪影。


    就在这时,“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又突兀地响起。


    ……


    华港生和鲁德培看清了面前的人,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


    两个人更加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


    “你……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男人笑了笑,蹲下身子:“鲁大海的仔?是不是?”


    “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取下别在腰间的匕首,锃亮的刀刃在电灯的照射下闪着森冷寒光。


    华港生和鲁德培同时全身剧震,身上冷汗直冒。


    “你……你别过来……”华港生侧身向前,将鲁德培挡在身后。


    男人仍是狞笑着:“按理说,道上的事是不该拖小孩下水的,但是,我都是被你们阿爸逼的,要怪就怪你们那个心狠手辣的爸,莫怪我!”


    “是海哥他不认兄弟情义,我在他手下那么多年,跟着他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只做错一件事,他就对我赶尽杀绝,一点生路都不给我!”


    “这一切,都是他逼我的!就算我要死,也要他付出代价!”


    男人激动地说完一通话,片刻后冷静下来,拿起大哥大拨通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喂!你们是什么人!我警告你们,要是敢动我儿子半根毫毛,一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是阿爸的声音!


    “阿爸!阿爸!我们在这里!”华港生和鲁德培赶紧出声呼救。


    “老实点!”男人一脚揣在华港生肩头,华港生被他踹倒在地,额头撞上地上堆放的木板,磕出一道长长的血印。


    两人惴惴不安地闭了嘴。


    鲁大海厉声道:“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动他们一根毫毛,否则就算你拿到了那些钱,我也要你有命拿没命花!”


    男人肆无忌惮地笑着:“鲁老大,我说过,明天早上六点之前,我如果看不到三十万美金,你就等着给你的儿子收尸。你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你这两个儿子,你想先送哪一个上路?”


    “你别乱来!”鲁大海急切地大吼道,“给你的钱已经在准备,但我必须要确保我儿子安全。”


    “总之,明日六点前,三十万美金,迟一分钟,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


    “让我儿子接电话,我要确定他们平安无事!”


    男人将电话递到二人面前:“来,打声招呼。”


    “港生!阿培!你们没事嘛?”


    “阿爸!你快点来救我们啊——”


    “阿培!阿培——”


    电话再次被挂断。


    “怎么样?他们还好吗?”林莲好迫不及待地问道。


    鲁大海拧着眉头,重重地呼出口气,道:“还好,你放心,绑匪要的是钱,还不至于伤害他们。”


    林莲好揪着的一颗心不敢放下:“你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鲁大海揉了揉紧皱的眉心:“夜深了,你先回房休息,不要太担心,我会想办法的,一定会把他们平平安安带回来。”


    林莲好眉尖紧蹙:“现在这样,叫我怎么睡得着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一晚对整个鲁宅的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