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水毁古籍(四)
作品:《古籍修复大师误成科研大佬后》 “范……范师姐,她……回去睡了。”
顾然然的声音像被夜色压着,只敢小小地冒出一点儿,细得几乎要被寒气掩没。
裴青寂的手指顿了顿,又继续将刚裁好的冷压纸边沿贴合仪器边角。
他没有抬头,只是略低的眉眼下,隐隐透出一丝不悦的冷色。
寒气未散,灯光一晃,他睫毛下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像夜潮未退前的水线。
“回去睡了?”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这清晨与夜色尚未分明的修复棚内,像水滴落进一滩死水,激起轻微却难以忽视的涟漪。
顾然然缩了缩脖子,她的目光飘向一旁的林序南和沈玉。
沈玉正在给一台抽湿仪器稳压,听见这话,喷头一抖,差点没握住,他咽了咽口水继续手头的动作,却下意识瞥了林序南一眼。
林序南背对着光,坐在靠近墙角的工作位前,埋着头,正在一页一页检查湿纸层。
他的指节冻得发白,整个人瘦削安静,像被水泡久了的纸。
空气里还残留着消毒液和胶剂混合的味道,三盏应急灯混着晨灰,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像蒙了一层未干的纸浆——苍白、疲倦,却还带着一丝光泽未褪的专注。
黄金72小时已经不眠不休地过去了63个小时,这座临时修复棚里的所有人几乎全靠意志在撑着。
角落里,志愿者蒋临舟靠着操作台打着瞌睡,肩上还搭着隔夜的防尘披风,嘴角已经干裂起皮。
吴晓蓉蹲在操作终端前,一手撑着膝盖,一手还在调着数据曲线,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许昭趴在纸堆里,手还握着半截断笔,嘴边粘着一圈干掉的咖啡泡沫——他那张最能讲笑话的嘴,也因为疲惫许久没张开过了。
“她说自己……胃不舒服,头也晕,非得回去。”
顾然然憋了半天,小声补了一句,像是想为范萧辩解,又像是自己也有点说服不了自己。
裴青寂轻哼一声,不笑,却像是冷风卷纸,透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什么胃不舒服,头也晕?
不过是想偷懒。
但他终究没说出口,怕语气太重,影响了棚里这些还在咬牙坚持的年轻人。
棚内一时静得几乎能听见各人心跳。
沈玉缓缓地收起喷头,拧紧了阀门。
程厌遥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探针一支一支拾起来,然后重新摆放整齐。
恒温器“滴滴”的报警声依旧在响,像一种清醒的倒计时,提醒每个人——
这些古籍还没醒,你们还不能倒。
天光终于褪去了灰蓝,像一层发黄的纸,从棚顶缝隙中透下来。
冷藏转运的最后一批残卷被妥善封入层压袋,贴上标签,装进专用箱。
分类登记的编号表摊开在桌角,已经摞起了一指厚,纸页边缘被汗水和消毒水打湿,有些微微泛卷。
顾然然揉着眼睛,把最后一份校验清单递给了沈玉,沈玉没接,只是点了点头,直接栽进了椅子里。
许昭大张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转头看了眼林序南那边,悄悄拎过剩一半的热水瓶,绕了一圈放在林序南桌脚,没说话,只轻轻拍了他一下,“小林,喝点儿热水,后半夜可难熬啊。”
林序南抬了抬眼,没笑,只点了点头,他嗓子哑得像掺了纸浆,“谢谢。”
临时储存架上,那一排排单独封装的古籍整齐排列,像被捞回人间的浮尸,静默、湿冷,却终归没沉到底。
裴青寂一步步走过放置这些古籍的书架,手里还拿着一个笔记本,目光逐一扫过每一个编号。
“先就这样。”裴青寂合上手里的笔记本,轻轻地拍了拍手,“今晚,不用加班了,大家好好休息。”
沈玉“哈”了一声,像是要笑,但又没力气了。
吴晓蓉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我看见光了……裴博士,我真看见了……”
“嗯。”裴青寂低笑一声,声音低沉却稳,“我们成功把书从水里‘捞’出来了。”
这是初抢救阶段完成的标志,却远不是结束。
天是亮了,但修复工作才刚刚开始。
一片短暂的寂静里,许南乔起身走了两步,顺手拎起自己椅背上的外套,往林序南身后一搭。
“序南,你披着吧,别着凉,这才几天你都瘦一圈了。”
林序南抬眼看他一瞬,随即笑了笑,语气平稳却始终保持着距离,“不用了,等会儿还要弯腰看图纸,穿厚了碍事。”
说着,他手指一勾,便将外套从肩上拽下,搭回了椅背旁。
动作不轻不重,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拒绝。
许南乔“啧”了一声,蹲下来翻了翻他桌边一摞未整的书页,“你这组还没在系统里还没有录入完成吗?要不我帮你一起校对一下,反正我也闲着。”
林序南抬起头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手上的书页,语气依旧淡淡的,但却听得出干脆,“不用了,我习惯自己工作,有人在旁边节奏不一致我反而会乱。”
那语气说得实在,像旧纸一角,直白、干净,毫无缠绕。
不远处,裴青寂本在翻笔记,手指忽然停住。
他将笔记本合上,目光淡淡扫过两人交谈的方向,然后起身,朝他们走来。
他走得不快,声音不响,却像是沉水压纸,带着一股悄然逼近的沉重气息。
走到桌前,裴青寂没说话,只低头看了一眼那摞还未录完的残页,又瞥了眼那件被撂在椅子边的外套,视线停顿了片刻,像是对这个物品的出现有所不悦。
“这批残页,是按照你自己的编号还是原始目录?”裴青寂的声音低了几分,但口气不自觉带了些偏向。
林序南手指依旧在纸页边缘轻拨,“我自己的编号,这一批线装断了,原始目录顺序乱了,短时间我复原不了。”
“那就按你的来,不用别人插手。”裴青寂看也没看许南乔,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但字字都像是替林序南划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说完,他转头看了许南乔一眼,神色平静,但语调比平常更客气,“你那边没别的事就先去休息,天亮之后可能有访谈安排,你准备一下。”
许南乔愣了一下,笑了笑,抬手做了个“了解”的手势,“明白,裴博士。”
他转身离开后,空气重新安静下来。
“对了。”林序南忽然开口,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资料,动作利落却带着几分刻意的缓慢,像是在等裴青寂转过头来看他,“这是我昨晚整理的修复方案……针对这次的情况,可能有些地方不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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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那份计划书递给裴青寂,语气温和,疲惫的眼睛里仍是透着重新聚起来的光亮,“但你先看看。”
他又顿了顿,像是随口,又像是蓄意,声音比刚才压的更低了一些。
“反正……裴师兄也要留下来陪我,不是吗?”
那一句“陪我”,尾音轻得像化在纸缝里,姿态软得几乎没有攻击性,却又直直地递了过去,像一把温吞却锋利的小刀。
裴青寂接过资料,眼睛没离开林序南,却没立刻翻开。
他指尖轻轻地弹了一下纸角,声音低下去几分,带着隐隐笑意。
“所以你早算准我不走?”
“没算。”林序南垂眼,睫毛投下一层静影,嘴角微抿,仿佛认真思考,“只是觉得……你会不放心我自己留在这里。”
话落的那一瞬,棚里像是被谁静音了一拍。
林序南的语气软得近乎乖巧,内容却藏着十足的算计。
话说得温顺,句句都让人无法反驳,却又句句在试探界限。
裴青寂盯着他几秒,才慢条斯理地笑了下,像被人捏中了命脉,却心甘情愿地不去躲。
“看来你现在会写的不只是修复方案了。”
他低头翻开第一页,眼角眉梢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得意,他努力的压着嘴角,像是顺手盖章一样加了一句——
“行,听安排,我留下。”
声音不重,却带着一种笃定的从属感,像是无声说出“你想要的,我都给”,又像是一场缜密布局后,他选择反将一军。
说完,他站在灯下没再动,只安安静静地陪着林序南,一人低头一人侧身,声音不再多一句,呼吸却像在同一个频率上慢慢贴近。
裴青寂的指尖翻到第三页时,忽然顿住了。
“这个技术路线……”他喃喃开口,原本还有些惫懒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意外的欣喜,“倒是推陈出新。”
他目光快速扫过下方几行小字,语速也不自觉快了些,“如果真的能按这个方案实现,确实可以把对古籍结构的干扰降到最低。”
裴青寂看着那份资料,又看了看林序南,眼底仿佛有一道沉寂多时的光被悄然拨动。
他原以为这个计划只有自己会执着于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比如不破坏原始古籍的排版纹理、比如要在实验效率与文化保留之间找平衡。
但现在,这份方案里那些标注严谨的细枝末节、那些他本以为会被忽视的取舍——都恰好吻合了他曾经的坚持。
——就像是他以为自己孤身走过的路,实际上早已有另一个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走出了几乎一致的足迹。
而如今,那颗曾在泥泞中被掷下的种子,终于等到了它发芽的时机。
林序南没有再说话,只将录入好的残页摆整齐,然后坐到他身旁,拿出电脑把的一份数据表调出来,一字一句地讲解。
冬日暖阳渐渐有了温度,裴青寂的黑眼圈在光下也淡了几分,他时不时扫过林序南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撑着头听对方讲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眉头竟也舒展开了些。
在这个仍旧疲惫的清晨,在残页与数据之间,慢慢蒸出了点久违的温度。
“所以……”林序南语气轻缓,却字字清晰,“这次……要不要试一下新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