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勤心里咯噔一下，努力保持平静：“您听说谁的？”话说完，脸也红透了。


    赵蓉顿时明了：“我听我家阿春说的，是真的啊？因为什么，听说是找小三了？”


    叶勤没吭声了。


    “男人有钱啊就是不老实，就喜欢外面的狐狸精，喜新厌旧朝三暮四……”


    叶勤不想再听，说了声先上去了就要走。


    赵蓉悻悻收住话，和叶勤道别。


    叶勤走着楼梯，怪不得方才他们怪异地看着她，看来整个小区都知道她离婚了，还是惨遭抛弃的那个，也不知道传了几个版本出来。


    那爸妈也知道了？叶勤倏地慢下脚步，走到二楼右手边，轻轻敲了两下门。小区都是楼梯房，共五层，一层两户。


    不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短袖长裤，鼻梁上戴着副眼镜，见到叶勤，喜笑颜开：“勤勤回来了？”


    叶勤同样展颜：“爸爸。”


    厨房探出一中年女子，头发黑中带白，笑起来眼角鱼尾纹清晰，慈眉善目，是母亲袁丽萍。


    “勤勤来啦。”


    “妈妈。”叶勤进去，把东西放在鞋柜上，叶父已经把拖鞋从鞋柜中拿出来，叶勤边换鞋边道：“爸爸你这会儿怎么在家？没去下象棋？”叶勤换鞋的动作一顿，话问出口便猜到了答案，慢吞吞把鞋子放进鞋柜，关上柜门。


    “和他们玩没意思，他们老输。”叶父坐回沙发，拿起报纸继续看着。


    叶母笑笑：“他就这样，越老越小。勤勤你中午想吃什么，妈妈去买。”


    “不用特意准备，我又不是客人。简单下点面条就行。”叶勤打起精神，“这些东西孝敬你们的，有爸爸最喜欢的铁观音，还有……”


    “拿走，我不要。”不等叶勤说完，叶父就大声打断，眼睛从眼镜上方抬起看了一眼，对叶母道，“把这些东西扔出去，我不需要。”


    “行了，你别激动。”叶母安抚道，“孩子也是一片好意。”


    “我说不要就不要！”叶父更加激动。


    “爸爸，这是我买给您的，是我自己的钱。”叶勤强调。


    “你自己的钱？你没有工作哪来的钱？还不是那个人给的。”叶父道。


    叶勤低头无言。


    叶母见状也怒了：“叶善行你有完没完？女儿是为了谁？你心里没点数？”


    叶父这才蔫了，把眼镜一摘，双手抱胸低着头生闷气。


    叶母叹了口气，牵过叶勤的手：“勤勤做飞机来的？路上累了吧，快坐下喝口水。”说着拍拍叶勤的胳膊，示意她进去，别和这老头一般见识，自己去厨房倒水了。


    等叶母拿着水杯出来，见父女俩一人坐沙发，一个坐在桌旁，各自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叹了口气，把水杯放在叶勤面前：“你们俩父女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叶你怎么回事？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不高兴了？”


    叶父忽得叹气：“唉，都怪我。”


    “我自愿的，不怪您。”叶勤道，眼眶渐渐红了。


    “勤勤你真的、和正风分开了？”叶母问得小心翼翼。


    叶勤无声落泪，微不可闻点了点头。


    “Q/Q呢，让奶奶家带？”


    “嗯。”


    叶母沉默半晌，又叹了口气：“终究和我们家无缘。”


    叶父也跟着叹气，他想为女儿出头，可他却最没有立场。


    叶勤和齐正风的相遇始于叶父，叶父叶母文化程度不高，初中文凭，农村出身，结婚后在俩家父母的帮助下在城里购了一套房，付了首付，剩下每月房贷由他们自己还。两人在工厂打工，工资合起来勉强过得去。


    叶父叶母生叶勤时已经近三十岁了，在那个年代可谓早婚晚育老来得子，对叶勤宝贝得不行。天使宝宝叶勤不但没被宠坏，反而很能体谅父母，知道他们赚钱养家不容易，工作很累很辛苦，不缠着父母买零食买衣服买玩具，只有好好读心来报答他们。


    本来叶勤寒暑假还想勤工俭学，去打个工赚些钱补贴家用，但被叶父知晓后明令禁止，说学生就该好好读书，钱的事不需要她担心。那是叶父唯一一次发火，还是震怒，吓得叶勤什么话也不敢说，转头就辞了工，安心学习，假期就和徐早早张怀春他们玩儿，过了个无忧无虑幸福安逸的童年。


    叶勤也争气，以全省前二十名的高分考上北城大学法语专业，若是不出意外，以后当个翻译官或是外交官不成问题，前途无量。可偏偏出了意外，叶勤读大二时，叶父查出鼻咽癌晚期，治疗费用极高，叶父叶母哪有那么多钱，钱几乎都花在叶勤读书吃饭生活费用上，他们遵循女儿富养的原则，竟自己所能给叶勤最好的。


    叶母完全慌了，叶勤安抚母亲，合计着把房子卖了给叶父治病，什么也没有人命重要，就算砸锅卖铁，病一定要治！


    可房子却已经被叶父抵押给银行，他被朋友撺掇说东南亚有个投资很赚钱，一年便可翻番，他和叶母说过这事，但叶母觉得太冒险就没同意。叶父被朋友再三怂恿，也眼热他们赚了钱，便自作主张贷了款，结果钱石沉大海。


    叶父急眼，那朋友劝他做生意有赚有赔，让他继续投。叶父却说没钱了，银行贷款也不知道用什么还。那人便怂恿叶父借高利贷，反正钱欠了这么多，不如赌一把。叶父再一次跨入深渊，钱赔了个精光，还查出癌症。


    叶母在病床前边捶叶父边哭，叶勤天塌了又塌。叶父也老泪纵横，说死了算了，活着也拖累他们母女俩。


    叶勤一下被打入冰冷残酷的现实，才知道钱的重要性，她甚至期待着有个霸总能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


    但现实终究是现实，叶勤接到了高利贷老板的电话，他来要债了。


    叶勤成了家里的主心骨，她不能慌，来到高利贷老板约的娱乐会所，叶勤换上他指定的黑色吊带裙和高跟鞋，推开包间的门。


    才没说两句，那浑身肥肉一口黄牙的高利贷黑心老板便动手动脚，叶勤正待反抗，齐正风从天而降，把那人揍成猪头，救了她。


    之后替她还了债，还找了名医替叶父治病，解决了叶勤的后顾之忧。


    叶勤想报答他，虽然这人情她这辈子怕是怎么也还不完了。


    “以身相许吧，嫁给我。”


    “为什么？”


    “你只需要回答我，yes or no？”


    叶勤点头，就这么和齐正风结婚了。


    叶父叶母既喜又愁，喜得是女儿嫁了个好男人，家世好，相貌人品优秀，愁得是家世太好了，差距过于悬殊，若是女儿嫁过去受了委屈，他们难以为其出头。


    好在女婿是个体面人，待叶勤不错，每年逢年过节都会问候他俩，有时就算人没到，礼物也会到。来了也没有架子，该干活干活，不娇气，也会和他们聊天，但不知怎么二老总觉得有股疏离感。他们只当是齐正风气场强，有王者风范，只要对叶勤好，他们怎么都无所谓，更何况齐正风还是他们家的恩人。


    没想到说离婚就离婚了，连通知他们一下都没有，女儿离婚的消息还是从邻居口中知晓的，还说她是、插足别人的第三者。


    “爸妈，你们知道了怎么不问我？”叶勤拿着手杯，掌心感受到温热。


    “我本来想问的，但你爸不让，叫我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向来懂事，就算不说也是不想让我们担心，而且爸爸妈妈相信离婚绝对不是你的过错。”叶母在叶勤旁边的位置坐下。


    “爸妈，让你们受苦了。我们搬家吧，你们和我一起去北城，我们不回来了。”叶勤道。


    “傻孩子，我和你爸在这镇子活了半辈子，扎根在这儿了。而且这儿是我们的家，能搬去哪里？”叶母笑笑。


    “可是他们……”


    “他们说他们的，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了，我们搬走了反倒显得我们心虚，证实了他们的话。”叶母看得倒是通透。


    叶勤饱含无奈而心疼，紧紧抓着母亲的手，传递安慰，也从母亲身上汲取力量。她从来不知道，母亲是这么勇敢。她嫁给齐正风的消息传遍整个小区，他们明面上都道她有福气，嫁了个人上人，以后生活飞黄腾达，可别忘了他们。可私下说什么的都有，现在她真的离婚了，那些话他们估计会当着父母的面明说了。


    这太残忍也太不公。


    “他把我们勤勤当什么了？免费保姆还是生孩子的工具？替他们生了孩子，把孩子带大生活能自理了，就一脚把勤勤踢了？就没见过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就他这德行，生意迟早败光，不得好死！”叶父忽然怒道，说完开始猛地咳嗽，连带着打喷嚏。


    叶母忙抽了张纸给他，叶父接过擦鼻涕，擦出些血丝，叶母大惊：“怎么有血了？鼻子痛吗？”


    叶父把纸巾揉成一团：“你咋咋呼呼的做什么？没病也被你急出病来。”


    叶母不说话了，叶父情绪缓了缓：“我没事，我是替勤勤不值，选错了人。当初就不该嫁。”


    “可当初要不是正风，我们哪能安稳到现在？”叶母实事求是。


    “早知道要赔上勤勤一生的幸福和未来，我宁愿死了，谁稀罕他的臭钱？”叶父更加激动了。


    “你又说这些做什么，什么死不死的。过去的都过去了。”叶母也急了。


    “过不去，我现在像个废物一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我除了会拖累你们还能干嘛？你整天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让我吃药吃药吃药，多出去一会儿你就催。你不累我都累！还不如当初死了一了百了。”


    叶母老泪纵横：“你以为你当初死了就万事大吉了？你是死了解脱了，你欠下的那些债呢，还不是要我和勤勤来还？房子也被你抵了，你让我们母女寄人篱下露宿街头么？你这样和那些不负责自私自利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叶父沉默了，抽了张纸巾递给叶母，叶母接过坐在一旁无声哭泣。


    叶勤看着揪心：“爸妈，你们别吵了，我们是一家人，遇到事情自然是风雨同舟不离不弃。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这六年就当报恩了。”


    “抛开别的不说，齐正风对我们家也算不错，他当初给你们买了一套房子，你们不肯要，他转到我的名下，早就装修好了，本来想等你们结婚三十周年再和你们说的。你们要是在这儿住腻了，可以去新房子住住，我带你们去认认路。”


    “我和齐正风之间谁对谁错也不去深究了，总之已经结束了，今后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这房子你们就安心收着，我们也受得起。”


    “爸爸您也别说这些丧气话了，您看妈妈听了多伤心。我们一家人都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您不想看到我出人头地啊。”


    “就是，以后这种话不准再说。”叶母收拾好情绪，附和道。


    “好好，我错了。辛苦你了，以后都听你们的。”叶父揽着妻子的肩，认错求和。


    叶勤宽慰一笑，又听叶母问她：“勤勤，那Q/Q呢，以后还会来我们家吗？”


    叶勤笑容顿收，摇了摇头：“不会了。”


    “那你呢？也见不到面……”


    “行了行了，别说了，快去做饭吧，都饿了。”叶父打断道。


    叶母去了厨房，叶勤本想帮忙，叶母拦住，让她看着叶父，免得他出岔子。


    叶父憋憋嘴，表示自己很委屈。


    叶勤坐到父亲旁边，把水杯递给他：“爸爸喝水。”


    叶父接过喝了一口，语重心长：“勤勤，以后什么打算？继续读书还是找个工作？”


    “在家陪您。”叶勤不假思索。


    “我可不用你陪，你妈一个在我耳边唠叨就够了。你再来，我可半点自由都没有了。”叶父笑道。


    叶勤也笑，正要说话，手机响了，Q/Q消息，


    编辑流年「叶子，和对方谈了，他想让你当影视剧本的编剧，具体细节想和你当面谈。」


    叶勤没做犹豫便答应了，转头一掌拍向叶父肩头：“爸爸放心，我找到工作了，会养活您和妈妈的。”


    叶父惊魂未定，愣愣看着叶勤，好半晌才道：“嗯，好。那就好。”


    吃过饭，叶勤带父母去看房子顺便逛逛，坐得公交车。叶勤看着窗外，公交站台贴着宋延的广告海报，这次是饮料。但人比产品更显眼。


    公交车启动，宋延从她眼前滑过，叶勤也收回视线。


    Q：叶老师那时看到宋老师的盛世美颜海报是什么心情？


    叶勤：业务还挺广的


    宋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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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过去那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