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2010年，秋。


    这一片被叫做碧海苍崖的地方，是远近闻名的旅游胜地，白天人很多。太阳金光照射下的海滩，像个上了年纪又有几分姿色的妇人，嘈杂且多情。


    此刻，这个妇人像是吞了几粒安眠药，收起了白日的呱噪，安安静静的躺平，一轮圆月明亮地倒映在海里，平添些许情愫。


    海面上的人影就像圆月上的阴影，月光给这一片阴影镶上银色的边。阴影慢慢地往海的中央移动，距离圆月也越来越近，那影子也越来越小。


    最后，影子消失了，圆月冷光依旧，大海平静依然。


    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切又像是刚刚开始……


    2024年4月28日。


    《每日新闻》电讯，据H市A区公安发布通报：2021年4月28日15时许，桑梓大道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小型轿车在桑梓大道广成立交匝道往碧海苍崖景区方向行驶时，在成林路口与前方一辆土方车发生碰撞，事故致土方车驾驶员当场死亡，小型轿车内2人均受重伤，目前在医院接受治疗。三人身份有待进一步核实。接报警后，公安机关迅速开展处置工作，事故正在进一步调查处理中。


    2024年5月10日。


    H市桑梓大道发生严重交通事故致三人死亡


    《每日新闻》电讯，H市A区公安发布通报，桑梓大道广成立交匝道往碧海苍崖景区方向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小型轿车在成林路口与前方土方车发生碰撞，事故导致土方车驾驶员当场死亡，小型轿车内两名乘客在送医途中死亡。经核实，死者系中国籍女子林劲筱（48岁）及其18岁儿子夏中凯。


    目前，事故具体原因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1. 神秘的真人秀邀请函来了


    2025年5月。


    宋景明坐在阳台上喝一杯咖啡，嘴里嚼着一块蔓越莓松饼。咖啡味道好极了，这松饼嘛，差强人意——甜的发齁。


    这咖啡是好几个月前他费了老鼻子劲儿才从街口的咖啡馆老板那里讨来的。蔓越莓松饼则来自2楼那位美女的投喂，事实证明，这松饼跟这主人类似——甜的发齁。


    宋景明已经十多天没有出门了，他就像是外婆留给他的祖传白玉印章一般，被尘封在箱子似的房间里。


    不得不说，宋景明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煎熬，事业受挫，感情失败，前途渺茫。


    天晓得这见鬼的倒霉日子还要持续多久。本来以为年轻时候的漂泊、打拼、失恋、受人白眼已经成为了历史，却想不到这历史在自己四十岁的时候会再次重演，虽说四十岁的他，不用漂泊，但是竟然还会有人投来白眼，竟然还在为打拼和生计发愁，真是一件非常郁闷的事情。


    事实上，在何竞萌甩掉他之前，宋景明的生活就处于停摆的状态了。不，还要更加久远，远比在跟何竞萌谈恋爱更加久远的年月里，宋景明的生活就停摆了，不同的是，那时候他还有一个会赚钱的女朋友，软饭硬吃，也算是中年男人的成就。


    但是，他知道，自己早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何竞萌终于忍不住了，在他丢掉了一个男N号角色，怨天尤人，大发雷霆的某个寻常日子里，平静地提出了分手，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宋景明早些年买的这一栋老别墅——这是宋景明这些年唯一还能炫耀的资产。


    何竞萌走了，更加没有人关心他现在在哪里，他有没有刮胡子，有没有剃头，更没有人关系他今天喝了一杯像样的咖啡，吃了一个齁甜齁甜的松饼，就连送他松饼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他是谁。


    而在二十年前的今天，宋景明还被大家叫做Dlmar，还是炙手可热的明星。哪怕他的破锣嗓子吼两句，都被说成是“别具特色的蓝调布鲁斯”。他对谁笑一下，不管对方是男人是女人还是一只狗，都会登上头版头条，Dlmar出柜了，Dlmar换了女伴，Dlmar养了一只狗……


    该死！


    现在他老了，谁还在意他的八块腹肌变成了一坨脂肪，谁还在意他养的是猫是狗，至于他身边是男人还是女人就更没人在意，连一句“死gay佬”、“海王”，都不是说他的。


    宋景明也试过做直播带货，再或者对着镜头搔首弄姿，跳当年擅长的霹雳舞，但是除了“翻车”，引来一堆的嘲讽，也没有别的收获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年轻人一点宽容心都没有，而且对于污秽的语言驾驭能力一流，当年，周星驰的《七品芝麻官》里的老鸨子和芝麻官也就不过如此。


    他们怎么就不把这个能力用在干正经事上呢？


    现在宋景明有机会也走走穴，参加个商业演出，收入勉强能支撑当下的生活。偶尔还给认识的导演捧个场（也不知道谁捧谁捧场），帮忙串串戏。不是演别人的爸爸，就是演某个落魄的□□喽啰，当然，碍于情面，导演们都会给他几句台词，几个镜头，他毕竟是Dlmar，可不是随随便便的路人甲乙丙丁。


    但是，如果渐渐地，就连导演们也不再看他的情面了——他的情面已经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被败光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的收入就不好说了，账户里只有3000万了，还不够他买几双鞋的呢。真他妈见鬼，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境地了呢？他扫了一眼当日的新闻，都是些无聊的事情，某某明星因为婚外恋被封杀，某某富豪债台高筑，某某官员被双规落马，某某教授因为潜规则学生被学校开除……妈妈的，这个社会是怎么了，好像人人都不遵守规则，人人都有秘密，人人都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宋景明想到遥遥无期的无聊日子，就很烦躁，喝着讨来的咖啡，吃着别人施舍的松饼，连之前说好的“活在女主角记忆里的爸爸”的角色都被换掉了，活见鬼了，导演是自己的老同学，跟他一个劲赔罪加上诉苦，“制片人的哥哥心血来潮想演一个角色，景明，我是真没法子了，人家是金主。你就当帮帮我。”


    可是，谁来帮帮我呢？分分钟都要被饿死了，不，没被饿死也无聊死了！


    正想到这里，手机的微信提示响了一声，简短清脆。宋景明扫了一眼手机，早已没有什么人再来关心他的现状，就连他亲爱的七旬老母此刻都在加拿大风光快活，根本记不得还有这么一个儿子，而在二十年前，她还逢人就说，Dlmar是我儿子，我儿子是Dlmar，你瞧，我的Dlmar长得多标致呀。


    不过，这个消息好像还不算坏——


    尊敬的宋景明先生：


    您是不是正过着无聊的生活？您是不是正在为了打发每一分钟而发愁？您是不是想给苦闷的生活增加一点乐趣？机会来了——


    羲和文化带给您人生的转机，带给您生活的希望。多伦岛，羲和别墅，金色的阳光，白色的沙滩，神秘的伙伴……抛开手机，抛开电脑，抛开工作，抛开生活中一切恼人的事情，看看生活的本来面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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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羲和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2025年5月6日


    末了还有一行补充的文字：


    鉴于活动的私密性和规范性，还请严格遵守保密协议，在真人秀前中后期，非主办方安排，请不要对外宣传活动相关内容。谢谢！


    “哦哟，真是空的哦，搞什么真人秀，那不都是大明星才参加的活动吗？羲和文化有限公司？那个可是一家大公司哦，这发信息的不会是骗子吧。”


    秦芳卉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撇撇嘴。在诈骗短信满天飞的时代，你真的不知道手机那边给你发讯息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狗。


    “亲爱的，你也别那么快就下结论，人家有名有姓地通知咱们，而且多伦岛啊，我们好久没有出去旅行过了，这还真是个机会。”正靠墙倒立的郭西宇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窃喜。


    “哼，我看是你觉得有意思吧，这种活动不都是过气明星，小网红喜欢参加的嘛。健身房那个娃娃脸的小姑娘，每次去健身，你们不都眉来眼去的，当我不知道么。”


    被老婆说中了心思，郭西宇有点讪讪地。他还在倒立，从自己这个角度望过去，这老婆真的是完美诠释了“老”和“婆”两个字的真谛。


    秦芳卉是海源集团的总经理，服装界响当当的任人物，那真真就是《红楼梦》里说的“阆苑仙葩”。千刀万剐的脸跟她身上五颜六色的西装一样，没有一道褶子（但是为什么这张没有褶子的脸看起来更觉得苍老？），高跟鞋咯噔咯噔地，总是在她人还未到的时候，就让人胆寒了，那声音就像是恐怖片里刻意营造出来的音效一般，有个时髦的词，叫啥来着，对对对，氛围感——恐怖片的氛围感。


    秦芳卉也是个人物，经常见诸报端，电视台也偶尔会出现她的身影，她总是把染成棕咖色的大波浪用爱马仕或者迪奥的发带松松地束起来，脑袋顶上扭成一个蝴蝶结，再将大波浪搭在一边的肩膀上，嘴唇涂成近乎发黑的梅子色，“你不觉得只有我的气场能驾驭得了这个颜色嘛？”


    郭西宇不晓得她的“气场”有啥是“驾驭”不了的，就算是他这一身腱子肉，这个老太婆也是能“驾驭”得天翻地覆。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这个“老太婆”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蔫了气。缘起于一个多月前，海源集团旗下的海氏服装，今夏最新款新闻发布会上，突然被竞争对手当场发难，带着几十个自媒体博主前来拍摄，直指海氏服装抄袭他们的设计理念。


    真是活见鬼了，今年不就是流行多巴胺风格嘛，多巴胺不就是五颜六色么，你能五颜六色，我就不行了？就凭独树一帜的花瓣领？哪家没有呢？就凭千奇百怪的露背装？露腰装？就说抄袭？


    对手显然是懂流量的，打了秦芳卉一个措手不及。


    事情虽然过去一个多月了，秦芳卉与对方的官司也进行到了尾声，官司不见得会输，但是市占率却是一塌糊涂，被这么一闹，简直就是“黄泥巴掉进□□里——不是屎（死）也是屎（死）。”


    秦芳卉最近不思进取，有些萎靡。她也不像之前每天化妆，每天挖空心思地轮着穿搭，更不会美容美发。最近几天的秦芳卉，每天穿着粉色的居家服，头发长得很长了，原来染得颜色已经有点枯黄，头顶的黑发夹杂着白发都冒了出来，一个脑袋三种颜色，真是倒足了胃口。


    精神不济，也不想外出，原来的什么水光针，BB针，还有光子嫩肤、面部填充、护肤美容都停摆了，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光景，秦芳卉就像现出原形的白骨精，就算她不笑，那张脸都跟狗不理包子似的，十八个褶，好像一朵花——还是龙爪菊！


    想到这里，郭西宇绷不住想笑，赶紧结束了倒立的姿势，否则摔得个稀巴烂，脸着地那就惨了。


    秦芳卉斜着眼看了一眼郭西宇，真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这结婚也五六年了吧，他怎么还是那么不长进，成天只知道捣腾他那一身肌肉，健身房练了，回家还要练，搞什么囚徒健身，叫他去学学财务，学学管理，跟着她去公司搞搞事业，结果他榆木疙瘩似的，还不如公司里的司机小汪头脑灵活。


    不过，当初不也就看中了他这一身肌肉么？还有这人见人爱的模样。


    郭西宇当年是秦芳卉的健身教练，小伙子彬彬有礼，不像有的教练那般油嘴滑舌，加上他还会点拳击和拉伸，尤其是拉伸，每次在秦芳卉的背上、腿上蹭来蹭去，一边蹭还一边聊着天，搞得人心痒痒，每次拉伸完都是大汗淋漓。


    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尤其是对着一个当时还不是榆木疙瘩的帅小伙子。


    秦芳卉也知道郭西宇看上的是自己的钱，这健身教练平日里见到的美女无数，要是真想找个相貌相当的，倒也不难，难的是怎么能鲤鱼跃龙门，跳到更高的层面去。


    当然了，他不看中我的钱，难道是看中我老么？秦芳卉想得很明白，管他看中的是啥，这不就是各取所需的年代吗？只要你还有利用价值，那就永不过时。


    傍富婆，也算是教练们的归宿之一吧。


    至少郭西宇选择了这条路，选择了大他一轮还有多的女人，老婆老婆就是要“老”嘛。


    一个有钱，一个有貌，这婚姻难道不算门当户对么？


    秦芳卉没给郭西宇留一个子儿，所有的钱都在自己名下，婚前还做了公证。横竖老实地跟着自己，他郭西宇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要是有什么二心，那就扫地出门。


    不过，秦芳卉也算没亏待他，给他出资办了一个健身工作室，已经有三家分店，还算不错，秦芳卉也不要他的分红，就由着他兴趣来。结果，正好遇到前几年经济不景气，三家健身工作室如今有点风雨飘摇的意思。不过，今年势头好了些，原来的那些客户，还有健身工作室周边的住户又冒出来了，郭西宇还趁机扩了两家普拉提教室，招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女教练。虽然秦芳卉不太高兴，但是有一句说一句，这普拉提今年可是真火！


    “你不是摊上那破事儿了嘛，正好趁着这个真人秀节目，去宣传宣传，我觉得蛮好的，我也可以宣传宣传我的健身房。”


    “你是想火出圈吧？”


    “火出圈有什么不好，没准还能带带货。”


    “你难不成还想做刘畊宏第二？”


    “做刘畊宏第二有什么不好？”


    “那到时候你还会要我这个老太婆？”


    “不对，这话可不像是从你秦芳卉嘴巴里说出来的，我们的秦姐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老’过？”


    “就你嘴甜。”秦芳卉冷笑一声，看似对郭西宇的话毫不在意，但心里正盘算着方才他的话，确实，这个时候，宣传宣传，去真人秀节目上露露脸，应该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羲和文化，我来查查他们的底……”秦芳卉看着手机里的信息，说了一句。


    其实，她还没开口的时候，郭西宇便在手机里扒拉搜索引擎了。


    “哦，羲和文化, 是拥有各领域头部博主、作者运营及IP孵化，广告策划及公关传播，图书出版发行等多项业务线的集团公司。”郭西宇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旗下有百余名知名博主、知名作家、网络写手……羲和文化由知名媒体人夏海光教授于2015年创设，当前红极一时的知名女作家江吟月，亦是羲和文化传播公司股东之一。”郭西宇逐字逐句地将羲和文化的简介念了出来。


    “江吟月？那个美女作家？写《为欢历历记当时》的那个？”秦芳卉突然来了劲，打断郭西宇的“念经”。


    郭西宇搞不清这是个什么书，什么历历，什么记当时，一脸的“问号”。秦芳卉鄙夷地斜了他一眼，“你真是什么都不懂，《为欢历历记当时》是去年的热播古偶剧，好看得很呢，我还买了一套原著，就是这个江吟月写的。”


    “古偶剧，就是你们这些女人的粉红梦，又是几个女的争抢一个男的吧？”


    “你懂什么啊，现在不流行抢男人了，现在是gril help gril。”


    “gril help gril？又是个啥新名词？”


    “你英语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吧？你小学没毕业么？”


    郭西宇最恼别人说他英语差，脸上一红，嘴巴上还在强辩，“哦哟，喝了几天洋墨水而已，就看不起人了嘛。”


    秦芳卉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个乡下人，还非要凹造型！


    郭西宇当然不知道秦芳卉的想法，只道她不想去参加真人秀，“到底去不去啊？真人秀感觉对我们都有帮助。”


    “去，当然要去。赶紧扫二维码，没准会遇到江吟月呢。”


    秦芳卉想的是，好久没有化妆了，还有新买的爱马仕包包，迪奥发带正好趁此机会显摆显摆，没准这真人秀节目，拿下个赞助，以后节目服装都由海氏操办，那可就玩大了。


    您是不是正过着无聊的生活？您是不是正在为了打发每一分钟而发愁？您是不是想给苦闷的生活增加一点乐趣？机会来了——


    羲和文化带给您人生的转机，带给您生活的希望。多伦岛，羲和别墅，金色的阳光，白色的沙滩，神秘的伙伴……抛开手机，抛开电脑，抛开工作，抛开生活中一切恼人的事情，看看生活的本来面貌吧。


    风车茉莉之夏，真人秀节目将在6月火爆开场。节目诚邀您参加，扫下面二维码，美好的生活向您招手，神秘大奖等你来拿！


    羲和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2025年5月6日


    徐寄楠一边喝咖啡，一边吃着自己做的吐司，看着手机念出了声。“鉴于活动的私密性和规范性，还请严格遵守保密协议，在真人秀前中后期，非主办方安排，请不要对外宣传活动相关内容。谢谢！”


    “真人秀？羲和文化邀请我去参加真人秀？”李以冬一边化妆一边说。


    “羲和文化一向偏重于图书出版，江吟月的《为欢历历记当时》、上官小晴的《九皋鸣》、斯干的《招魂》都他家打造的，但是真人秀我没听过。”


    “别那么专业行不行？你就说，我参加真人秀好不好？”


    “不错，你做网络博主，平时带货，也确实需要这种大公司的宣传。和何况，任尚仁那事儿，始终对你是个影响。”


    “任尚仁啊，真是一个千年烂梗。”


    “可以了，那种情况，他能给你买一套房子不错了。”


    “不错个什么啊，当时任尚仁买房子的时候，我想叫他给我买顶楼，他推三阻四的。最后讨价还价就买了这一套，真是作孽哦。”


    “这一套不错了，话说任尚仁待你也不薄。”


    “原本以为他很有钱呢，结果都是老婆的。”


    “男人哪里靠得住。他能从老婆嘴巴里抠出来点给你，你就感恩吧。”


    “什么感恩啊，当初要不是因为他老婆把我那点事儿挂在论坛上瞎掰扯，我能被公司除名么。”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她在论坛上又发图片又举报的，你在网上哪有知名度？紫红黑红都是红。”


    “这倒是。不过，都说互联网的记忆只有三秒钟，但是现在，我每次直播的下面，照样有人留言，吵吵着我当年跟任尚仁，还有他老婆闹的那些鬼事情。搞得我流量一直上不去。”


    “所以你更要勤奋，提高在公众中的好感度，争取突破瓶颈期。”


    “我能坚持到现在，多亏了你。”


    “那是你颜值高。”


    两人相互吹捧了几句，都觉得怪肉麻恶心的，也就终结了这个话题。


    任尚仁的事儿也都过去差不多三年了，那段时间着实难熬，每天都有来自键盘侠的问候，当时足不出户，比现在这直播流量瓶颈期还难熬。


    多亏了徐寄楠！


    徐寄楠是李以冬的大学学姐，学霸一枚，研究生毕业后在一家公关公司做创意策划。居然趁着这股“黑势力”硬生生把李以冬变成了网红，既然明星都故意卖自己的绯闻博眼球，咱们为什么不行，而且你长得那么好看，怕什么。


    现在徐寄楠俨然就是李以冬的经纪人，她从公关公司辞了职，又登堂入室，搬进了任尚仁砸重金为李以冬买的“分手房”里，她们成立了工作室，还招了十几个人，组成小团队。徐寄楠负责公众号的文案，李以冬每天搞时尚直播，前两年，徐寄楠张罗了好几场活动，带着李以冬参加，什么画展，什么时尚沙龙，什么cosplay……赚了好一波流量。打今年开始，监管似乎严格了许多，投诉也比以前多，前两天徐寄楠搞了个网上居家时尚展，效果一般，中间还被人投诉带货，直播被迫中断了10分钟。


    徐寄楠很恼火，但是李以冬觉得赚得也不少了。


    李以冬真是羡慕徐寄楠的那个脑袋，有时候真想跟她换个头。不过，还是算了，徐寄楠那张脸，怎么能跟她李以冬比呢，而且她脸上还有好多小雀斑，她那个毒舌的男闺蜜说什么来着，哦，对，说“徐寄楠，你怎么一脸的苍蝇屎？”


    “就是看到了你这个二货，我抓屎糊脸。”


    徐寄楠也是嘴巴够毒的，连自己都不放过……哦，不，还是用她的脑袋给我做经纪人吧，我不要她的脑袋，聪明的女人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


    “我想了想，这个羲和文化的真人秀咱们一定得去？”徐寄楠咬着吐司，含含糊糊地说。


    “万一是骗局呢？”


    “又没叫咱们给钱，骗啥呢？试试看呗，咱们现在就是需要博眼球。”


    “你跟沈勿思说了吗？”


    “没有，这不刚刚才收到讯息嘛？”徐寄楠喝了一口咖啡突然扭头看着李以冬，“干嘛跟沈勿思说？”


    “我是觉得他很脑瓜子灵，跟他说有点安全感。”


    “我警告你，你可别被沈勿思那神气活现的外表所欺骗，没准他结了婚，比任尚仁也好不了哪里去。”


    “你误会了吧，我对沈勿思可没那方面的意思，我是说你。”


    “我？我跟他能有什么可能性？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


    “他可是T大的博士，他怎么不学无术了？”


    “博士又怎样？不好好找工作，不好好赚钱，就一门心思炒股，那个人脑子是有问题的，说得不好听一点，他就是个赌徒。”


    “但是，不管市场多么不好，他也没亏不是？”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徐寄楠想起前几天沈勿思跟自己说的话，这个沈勿思，大学毕业也没好好找个工作，成天游手好闲，据说他家里有矿，老父亲等着他回家继承家业。但是他也没有这个心思，就喜欢炒股，钻研K线技术，还自己搞了一个“沈氏K线”“沈勿思50指数”，下载了一个国金证券佣金宝，成天琢磨炒股，偶尔买买国金证券的“金安”券结基金。


    “沈勿思虽然是个博士，但是脑子不僵化，人还挺有趣，对你也肯花心思，花钱的。”


    “所以我觉得他会成为任尚仁第二。”


    “他可做不了任尚仁第二，人家不用吃老婆的软饭，人家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我可告诉你，这年头还有沈勿思这种脑子灵光眼又瞎的男人，不容易了。”


    “脑子灵光，眼又瞎？这是什么梗。”


    “要不，他追你干嘛。”李以冬说完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时，窗外飘进来对面楼上老爷叔吹的萨克斯风，徐寄楠情不自禁跟着唱了起来：


    明日天地只恐怕认不出自己


    仍未忘跟你约定假如没有死


    就算你壮阔胸膛不敌天气


    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


    唱着唱着，她脑海里闪现出沈勿思的模样，高高地，瘦瘦地，白白净净地，戴着一副眼镜，不笑的时候有几分严肃，笑的时候露出一颗小虎牙，整个人立马俏皮了起来。


    或者，真人秀的事儿应该跟沈勿思商量一下，想到这里，徐寄楠在手机上找到了沈勿思的名字。


    “今天好像也没有什么客人，可惜了这一批次的好豆子。”


    邵正佑的老伴儿方天和正把小煎饼从烤箱里端出来，那边咖啡的香味已经弥漫开来了。


    甜蜜蜜是一家复古海派咖啡馆，创始人卲正佑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他的父亲在上个世纪30年代时，在上海的DDS咖啡馆里打过工，还学了一手咖啡烘焙的技术，最后在新中国成立以后，便自己开了一个咖啡馆。虽然经历了特殊的岁月，人世沧桑变化，这家甜蜜蜜咖啡馆起起伏伏，却一直都存在着，最终传承到了邵正佑这一代。


    最初是邵正佑的哥哥邵正佐在经营，而前些年，邵正佑因为一些事情，从出版社退了下来，哥哥和嫂嫂也恰好办理了移民手续，于是邵正佑便正式接手了这家有传承的咖啡馆。


    虽然是海派复古风的老式咖啡馆，但是，这些年精品咖啡豆的出现，城市咖啡文化的市场化，时尚化，也让邵正佑的咖啡馆作出了一些改变。他也逐渐拓展了咖啡豆的进口渠道，除了云南咖啡豆之外，也开始放眼海外，而远居加拿大的哥哥，也时常会给他介绍一些新的采购渠道。


    这哥斯达黎加的卡杜艾日晒豆子是小老头专门为方天和准备的，据说是这豆子的产地是2025哥斯达黎加COE竞标中获得第二名的Finca Voo（沃庄园），方天和其实并不太懂这些产地，这些竞标，只是喜欢这款豆子中的花果香香味，喝一口，便带着那一股甜甜的玫瑰香，然后是车厘子、蓝莓、百香果……果汁的甘甜次第在口中蔓延，最后却是淡淡的巧克力口感。这种花果香味的咖啡豆是方老太太的最爱，非常偏爱这独有的玫瑰香气。


    谁叫自己找了一个咖啡师做老伴呢？口味自然是要更刁钻一些了嘛。


    早在五十多年前，上海咖啡馆里还有吊灯和火炉的时代，清咖1角8分，奶咖2角3分，冰淇淋咖啡也只需5角1分，邵正佑就请方天和喝咖啡了，那时候的那个他才20岁，她才15岁……是吧，应该是这个岁数吧，方天和在心里默默盘算。有些事情，她分不清是自己的记忆，还是现实，抑或就是一个故事。


    后来兜兜转转这些年，还是在咖啡馆，清咖都卖15元了，奶咖20元，冰淇淋咖啡25元，一切都变了，身边的人兜兜转转，还是方天和，但却也是不一样了。


    算了，还想那些事情干什么呢，不管多大年纪，还是向前看比较好。


    方天和平时也会帮忙在店中打理，她身体不好，是早些年落下的病根，这几年在店里忙前忙后，兴许是运动得多了，反倒身体比先前还恢复了不少。


    他们请了两个服务生来店里帮忙打点，因为是有年代感的咖啡店，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来这里打工，觉得不时尚。因此店里的服务生来来去去，换了好几茬，终于在小沈这里定格下来，这个小沈长得白白净净，瘦瘦高高，戴着一副眼镜，很是斯文，他挺聪明的，跟着小老头学习手冲咖啡，上手很快，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他就喜欢看看股市，炒炒股。方天和也不知道这炒股怎么个炒法，不过，这个小伙子倒是没亏。


    方天和曾经劝小沈去找一个正经工作，他却说，这不就是很正经的工作吗？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不一样了，在他们那个年代，只有去国营大厂，捧着铁饭碗，才叫“正经工作”。


    方老太太吃了一口小煎饼，看着小老头和小沈在吧台忙碌的身影，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咖啡小店里的曲子又变了，是《长城谣》，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


    她正听着，眼前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她耳朵已经不太好了，手机铃声开得很大。她很激动地将手机拿起来，眯着眼睛凑近了盯着屏幕。必须要承认，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已经彻底要退出历史舞台了，而这个社会也越来越对老年人不那么友好了，不论是打车还是购物，不论是看病还是出行，都离不开高科技，手机啦，电脑啦，年轻人戴个手表都能看天气预报，而他们这一代人只能吃力地追赶着时代的脚步。


    就拿小老头的咖啡馆来过，前两年不得不使用二维码收费，否则，生意都没法子做了。来喝咖啡的人，结账都问，“微信还是支付宝？”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是啥，邵老头还以为微信和支付宝是两个人的名字，是两兄弟呢，方老太太想到这里，哈哈哈的笑起来。


    “老太婆你在对着手机乐什么呢？”


    方老太太定了定神，看清楚了手机屏幕上的字：


    您是不是正过着无聊的生活？您是不是正在为了打发每一分钟而发愁？您是不是想给苦闷的生活增加一点乐趣？机会来了——


    羲和文化带给您人生的转机，带给您生活的希望。多伦岛，羲和别墅，金色的阳光，白色的沙滩，神秘的伙伴……抛开手机，抛开电脑，抛开工作，抛开生活中一切恼人的事情，看看生活的本来面貌吧。


    风车茉莉之夏，真人秀节目将在6月火爆开场。节目诚邀您参加，扫下面二维码，美好的生活向您招手，神秘大奖等你来拿！


    羲和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2025年5月6日


    后面还有一行字：


    鉴于活动的私密性和规范性，还请严格遵守保密协议，在真人秀前中后期，非主办方安排，请不要对外宣传活动相关内容。谢谢！


    “达令，你说咱们羲和文化这次的邀请，会有人参加吗？”


    “我觉得这就是没事找事，什么真人秀，我真是搞不懂。”


    “老杨跟我聊过，真人秀也算是为我的新书造势，搞的活动。而且，达令，你可是羲和文化的董事长，到时候闪亮登场，该有多轰动啊。”


    “新书？你又写了什么风花雪月的小说？”


    “你就是太不关心我了，就是我之前还咨询过你的，我书里有一段用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算不算抄袭的。”


    “哦，想起来了。书名叫什么来着？”


    “《东风十二阑》。”江吟月娇嗔地锤了夏海光一拳，“人家写了那么久，你一点都不关心人家。”


    “我关心你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不就行了，你那些吟诗作对的事儿，自己玩自己的就行了。”


    “我也算是畅销书作家嘛，这次真人秀，也是老杨想推我一把，毕竟我也是羲和文化的老板娘嘛。”


    “嗯，想得很周到。”


    “那是必须的，《东风十二阑》的版权都卖出去了，电视剧拍摄都开机了。”


    “这个真人秀节目，目的就是推荐你的新书吧？兜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


    “说明羲和文化看重我啊。”


    夏海光看着老婆美滋滋的样子，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都说“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是男人最好的待遇。周围人好像都很羡慕他这种老夫少妻的状态，其实不然，这活力和精力哪里能跟这年轻人比。


    夏海光今年已经55岁了，F大传媒专业客座教授，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羲和文化传播集团的董事长，夏海光经营羲和文化，还是老一套打法，甚至是前妻林劲筱的思维也是比较传统的。自打这江吟月介入之后，羲和文化倒是有点新锐的意思。


    离婚之后，羲和文化跟林劲筱分家，一分为二，林劲筱重新注册了一个木兮图书文化传媒公司，当然了，体量自然不能与羲和文化集团抗衡。


    夏海光也乐得让江吟月去搞搞事情，他更喜欢闲暇时候做做学问，写写论文，没有别的事情做。大约在3年前，在一次集团举办的活动中，认识了江吟月，当时，她还不叫江吟月，她的本名叫江蓝，春来江水绿如蓝。挺不错的名字，不过后来她非要跟夏海光的名字对账起来，海上生明月，便取了这个笔名，江吟月。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名字意境还不错，就是矫情了点。


    别说还真有点讲究，自打叫了江吟月以后，她的书突然打开了销路，现在还颇有点小名气。


    夏海光看过江吟月的文章，莺莺燕燕，咿咿呀呀，基本上以无病呻吟为主，外加一些华丽辞藻点缀，做惯了学问的夏海光决计是欣赏不来的。但是，追捧的人却不在少数，在精神空虚的当下，人们都急于寻找释放的出路，江吟月写的情感文章，说说男人的想法，谈谈女人的感受，恰好贴合了普罗大众的需求。不过，也确实有不少人看清了她的文字本质，评价她的文字太做作，搔首弄姿，无病呻吟。


    为此，江吟月还流了几滴眼泪，诅咒发誓要起诉对方，在夏海光看来，人家不过就是说了几句真话。


    “要接受大众的意见嘛，哪里只听好听的呢。”


    “这是人身攻击！”


    “只是谈自己的看法而已，你的文章不也谈到了对《忏悔录》的看法嘛，你不还反其道而行，标新立异地把卢梭批判了一通嘛，卢梭有说你是人身攻击吗？”


    “卢梭他都死了，能比嘛。”


    “你放心，等你死了，肯定没有人会攻击你的。”


    江吟月对夏海光的嘲讽习以为常，也并不理会。毕竟早在认识之初，夏海光也没有表现出对自己文章的赞赏和兴趣。但是江吟月却对夏海光颇为欣赏，还在文章中一倾崇拜之情。这让当时夏海光的老婆非常恼火。


    两个人保持了两年的婚外情，不，江吟月可不认为这是婚外情，谁拥有崇高的爱情，谁才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个。而不拥有爱情的那一位，才是第三者，就应该让位。何必死死抓住一个不爱你的人不放呢。


    几年前，孩子出国了，夏海光也正式提出了离婚。女人也纠缠累了，倒是没有再掰扯，当然了，这年头谁还会跟钱过不去呢，夏海光愿意净身出户，那就让别的女人给他养老去吧。


    “我拥有他的青春和他的钱，他的余生就交给你吧。”


    江吟月想到这句话，就好像看到一只黄不拉几的大柠檬，哼，柠檬精！


    女作家，有个学者丈夫，经营着文化事业，操控着整个城市，乃至全国的文化传媒方向，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羲和文化啊老板娘，这是又多么完美的人设。江吟月心满意足，写作水平也突飞猛进，一本《为欢历历记当时》可谓红极一时，还被影视公司看上，拍成了电视剧。


    江吟月觉得写书太吃力了，之前折腾了两年，才写出了第一本长篇小说《谓我何求》，但是一点水花都没有。现在这本《东风十二阑》，距离上一本《为欢历历记当时》又过了差不多两三年。这时间成本实在是够高的。她当然想要个露脸的机会，让世人都知道羲和文化的老板娘是她江吟月！


    还有什么比搞真人秀节目更振奋人心的事情呢，这当下，综艺节目就是火，不论是明星还是素人，只要是综艺，总是有话题的，总能带火个把人。有羲和文化那么大的集团求合作，哪个电视台也是乐意奉陪的。


    江吟月的创意里，这个真人秀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红的那个肯定是自己。


    “海光，跟我们一起去参加真人秀吧，我还要展示展示自己的厨艺呢。”


    “我们也去？会不会太高调了？”


    “这样才会出效果，有流量啊。”


    江吟月就是要达到这样的效果。


    夫妻俩本来是秘而不宣，并未对外宣布他们也要参与真人秀。而在江吟月的盘算里，他们不仅要参加，还要故意晚一天到来。这样能够打破原有的活动节奏和人物关系，就好像是一部小说，不断产生人物之间的碰撞和情节的冲突。


    更何况这人物是羲和文化的创始人夏海光和当红小说家江吟月贤伉俪呢。当然了，江吟月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自己跟夏海光是二婚，而去年他的前妻又车祸去世，满城风雨的，很多人都觉得是江吟月破坏了人家地家庭。她是想以此为契机，在世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夫妻恩爱。而海光也走出了旧日的阴影。


    夏海光叹了口气，老婆是自己要娶的，以前也没见她那么折腾过啊。还记得数年前初见江吟月的时候，是在集团的一次图书出版论坛上，那时候她还叫江蓝，她是那一期的参会会员，当时的江吟月，白衣翩翩，长发及腰，超凡脱俗。


    一树梨花压海棠，夏海光笑了笑，那时候的江吟月确实就像一树梨花。


    那时候他们发展得很快，必须承认，成年人的爱情，尤其是婚外情，那发展速度就是乘着火箭前进的，大家都是直奔着那张床而去的。


    直到暗中交往了两年，夏海光才动了离婚再娶的念头，那也是家里家外都闹得不像话，他也是累到了极致。


    他很难想象，像自己这样的文化人，即便下了海，那也是洁身自好的，到头来竟然会败在这种禁忌之恋上，真是世事难测啊。他们结了婚，夏海光便砸了大价钱，买了这套市区洋房，写了江吟月的名字，也算是对得起江吟月口口声声说的“嫁给了真爱”吧。


    其实爱只有在金钱面前，才配叫做是真爱的。


    这年月，灰头土脸垃圾桶里找吃的的人，哪里配谈什么真爱，即便从垃圾桶里扒出的吃的分给对方一半，那也是垃圾。要是给他一份烤鸡，还真不好说他会不会分给对方一半。


    正想着，江吟月在烤箱里倒腾的烤春鸡已经散发出香料独有的香味来，蒜香中带着点葱香，还带着点肉香，就是脂肪被烤焦了，散发出的那股子油腻腻的香。


    “我先试试，真人秀是要做饭的呢，到时候我就做烤鸡。”


    “敢情烤鸡也需要彩排。”


    “达令，我今天买了蝴蝶酥，可是天桥底下的泰瑞丰蝴蝶酥，老字号呢。”


    “泰瑞丰啊？买小蛋糕了吗？”


    “买了。估计只有你会吃。”


    “对了，我突然想到关于这次活动的事儿。”


    “达令，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你看你邀请函都发出去了，估计也会收到七七八八，咱们还会筛选。这些真人秀的客人们是不是需要一个管家啊？”


    “管家？我没想过这个。”


    “请一个呗，伺候大家，做个统筹，大家也轻松一些。”


    “请谁好呢？”


    “之前我住的闻我堂，我跟那边物业经理于方遒很熟，找他推荐一个保安来就行了。”


    “于方遒推荐的，可靠嘛？”


    “那是当然，好多年的朋友了。”


    夏海光脑子里闪现出闻我堂那些穿着制服的保安的模样，于方遒对他们都很严格，他总说闻我堂是最安全的，保安都是个顶个的训练有素。闻我堂那是他跟前妻居住的小区，那里的保安都尽心尽责。他往嘴里塞了一块小蛋糕，甜的，带着点童年的**。


    夏海光喜欢泰瑞丰的小蛋糕，简单清爽，那是小时候妈妈常给他买的小点心，陪伴他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


    人不管多大年纪，都是忘不了自己的妈妈的。即便自己现在已经接近妈妈离开时候的年纪了，依旧会像孩子一样想起妈妈，依旧会馋猫似的寻找与妈妈有联系的食物……


    夏海光陷入了对离世母亲的追忆，而他年轻的太太则开始摆弄早上刚刚在街角花店买来的玫瑰花……


    高胜寒穿着保安制服，站在毒日头下给几个保安训话，不一会儿便满头大汗。


    这个名为闻我堂的高档住宅区，前几日却出现了暴力事件，不外乎就是正室打小三的戏码。北边的联排别墅里，住着母子俩，女的知性柔美，见到高胜寒，总是微微一笑，鞠一躬说：“高先生，辛苦了！”


    自从小区搞垃圾分类以来，每天穿着防护服，张罗着干湿垃圾的分类倾倒，已经成为了他必做的一项工作，同时还要给每个垃圾箱消毒。


    谁曾想她竟然是本市某富豪的包养的二奶，那个男孩就是富豪的私生子。


    前几日，那凶悍的正室进入小区，将二奶逮了个正着，二人大打出手，最后打赢的坐牢，打输的住院，知书达理的二奶现在还在ICU病房里躺着。


    当然了，富豪将此事迁怒于小区的管理问题，那正室本就不是小区里的住户，当日也没有做拜访登记，竟然堂而皇之地，大摇大摆地，如入无人之境，在这个高档小区里横行霸道。


    那富豪原是有些背景的，他这一怒不打紧，物业经理都差点下课，高胜寒这个保安队长自然也是被问责的对象，这事儿搅得他数夜未眠。现在都没完全脱身，就看那二奶最后能不能转醒过来，要是真的一命呜呼，莫说牢里的正室要偿命，就是整个闻我堂都不会安宁，物业肯定是脱不了干系。


    高胜寒确实很懊恼，当日那女人的车开进来，那是轻车熟路，长驱直入，任谁都会觉得是小区里的住户，谁知道她是开了自家老公的车，车里还带了一把菜刀……他只是个保安，也没有搜查人家有没有带危险物品的权力啊。


    高胜寒在闻我堂，做了五年多了，从小保安做到了队长，小区里的人头都熟悉，角角落落也都了解。本来大家见了面都亲亲热热打招呼，结果这暴力事件一来，大家都噤若寒蝉。


    闻我堂的住户还算是消停的，这五年里，从没有出什么大问题，毕竟是高档住宅区，倒不是说这些人素质有多高，而是他们有的是钱，也不愁吃喝，饱暖只会思□□，倒是不会为了仨瓜俩枣闹纠纷。平日里就算出了类似三角恋、婚外情的纠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都要面子，都是悄无声息的解决，谁曾想这次遇到个脑袋硬的。


    高胜寒对闻我堂的这些人，还是知道个大概，除了这次事件的主角，那是真的没看出来竟然是个三儿。


    那边A座的一楼住着一个餐饮集团的老板，据说本市三分之一的餐馆都是他的。这老头附庸风雅，喜欢弹钢琴，还经常趁着节假日，免费送给小区物业和住户们咖啡，人家想得很周到，一杯杯咖啡都是精美的保温袋装好，码的整整齐齐，还配着自制的小饼干，要多精致有多精致，不愧是做餐饮生意的。


    嘴巴上说欢迎大家去光顾他们家的餐厅，还附赠一本小册子，册子上记录的都是他家的餐馆地址。


    还有前面B座的那个画家，居然在网上搞了个画展，在小区公众号上连续发布了好几期，还真有关注度，那几天电话都被打爆了，很多媒体来采访。


    还有后面C座，有个当红的歌星，要不是前阵子有黑粉跟踪他，他报了警，同时要求小区保安配合警方，对其安全增加一道防线，高胜寒他们谁也不知道还有歌星住在这里。反正，这个闻我堂，外表看着一派祥和，那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危及到住户利益的大事儿，有时候，恰恰就是这些人，最爱惜自己的羽毛，最重视自己的利益，一颗大石头，不落到自己的头上，那都没什么；一根羽毛，只要落到了自己头上，那也是大问题。


    高胜寒经常在小区转悠，也解决过不少纠纷，基本上家家户户发生了什么事，他都知道点。譬如，餐饮老板有个秘密情人；开画展的画家是个同性恋；还有一个小网红其实是被人甩了的三儿；还有一个过气女明星花钱让狗仔来偷拍自己并且爆料……见怪不怪了。


    高胜寒看惯了这里的人们分分合合的故事，也知道所谓的人情世故，看破不说破，这或许是人类最高的觉悟。


    训话好不容易训完了，一头的汗。


    此刻手机微信短促而欢快的声音响了起来，高胜寒费劲地用戴着手套的手从挂在防护服外的小腰包里掏出手机，一个邀请出现在屏幕上：


    尊敬的高先生：


    您好！


    羲和文化将于6月6日，在多伦岛羲和别墅举办为一个月的真人秀节目，诚邀您担任此次活动的“大管家”，活动介绍和议程将在您同意签署短期劳务合约之后奉上。


    扫下面二维码，充满魅力的多伦岛向您招手，请相信我们，是您的工作能力和业界口碑，让我们选择了您。而您也将获得丰厚的酬劳，将是您现在月薪的十倍！


    羲和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2025年5月6日


    末了还有一行补充的文字：


    鉴于活动的私密性和规范性，还请严格遵守保密协议，在真人秀前中后期，非主办方安排，请不要对外宣传活动相关内容。同时，鉴于节目的需要，请不要携带手机、电脑等电子设备。谢谢！


    真的假的？！


    有这样的好事儿？


    高胜寒不信，但是丰厚的薪酬又确实有吸引力。那这一个月，怎么请假呢？高胜寒思前想后，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他拿起电话，找到那人的电话号码，对，在高胜寒手机里的所有联系人中，这人最聪明！